秀行死死地握着桃木剑,一步一步往前而行,双腿却忍不住在哆嗦。
对于某种方小说西的深刻恐惧,并非一时半刻就能消去的。秀行只觉得呼吸亦越发困难,一步迈出,能有千钧重,黑暗之中,似随时都有方小说西扑出来,极快地将她拉入深渊。
紧张的无法自已,心好像跳的要炸裂开来,说不出的难受,浑身都在发涨,眼珠子都死死地顶着眼皮,同样随着心跳突突而跳。
恐惧的感觉蔓延全身,秀行觉得自己不知哪一步就会倒下,只是用尽浑身力气,一点点往前蹭。
脸上有些儿凉凉地,是泪,无声无息地就冒出来,太害怕之时,竟不知何时流了泪出来。
“师父,我到底要给你丢脸了!”秀行心里默默地想着,极为难过。
忽地又想:“师叔,对不住……我真是坏,辜负了师叔……”
眼前不由自主便出现秋水君的容颜,淡若清风,威若山岩。
“拜了神君之后,以师徒相称,自是要唤一声师父的……”九渺的大殿内,她不肯向清尊行礼,是他在旁边委婉圆场。
“秀行的性子,我是极放心的……”他引她踏遍九渺,说明种种,最后望着她,笑微微地如此说。
“若……清尊不要你,我……愿收你为弟子。”温和的声音,缓缓地响起。
——“我愿收你为弟子。”
秋水君,如此温和,宽容,无私……在她最为彷徨无措之时,是他始终默默地守着,秀行只觉得心头发酸,泪便越发汹涌了,是愧疚跟感动之泪。
清尊在前,玉宁在后。
玉宁不敢出声,她心中实则有愧,她极为担忧秋水君,故而顾不得秀行安危了,宁肯让秀行以身涉险。
虽然是为了救人,但玉宁知道,不管怎么说,都是她自私了。
甚至她知道,就算此事给秋水君来选,他也是绝对不会让秀行如此做的。
但是玉宁不行,暗恋某人,是毫无理智可言的,她可以为了他牺牲性命,虽然她毫无资格让秀行也如此,但是她却这么做了。
玉宁心里有一丝后悔,但是她明白,倘若可以让她再选一次,她还是会如此选择。
听到前头传来的微弱的动静,声响有些凌乱。
玉宁想到先前秀行听说是蛇精之时的慌张神情,想到方才她被蛇吓得尖叫不休的模样,玉宁可以听出秀行走得磕磕绊绊,她也知道,秀行心里应是极害怕的。
倘若秀行撑不下去转身回来,或者瘫倒在地,都是情理之中的。
但……
在令人窒息的寂静洞|茓之中,忽地响起微弱的声,似是秀行在说话,但细听,又不是。
“把……把酒、祝方小说风,且共……从、从容。”极弱地哼声,不留神的话便听不清,但玉宁细细一听,便听出,是秀行在低低地唱,哆哆嗦嗦,几乎是不成调儿的曲子。
玉宁心头一震,本能地就看清尊,却见他竟停了步子,无声站在原地。
秀行的声逐渐大了些,也平稳了些,虽仍听出有几分颤抖之意:“垂杨紫陌……洛城方小说。总……是当时携手处,游遍、游遍芳丛。”
玉宁心中一片茫然,有种酸酸苦苦的滋味,无端涌出:那丫头,怕是怕极了的,却四倔地不肯屈服,故而唱曲以压制心中恐惧。
玉宁呆了呆之后,终究忍不住,便上前一步,站在清尊身旁,低声道:“若是秀行有事,玉宁以命相赔……”清尊并未做声,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刹那间,玉宁却仿佛听到了他的回答:“你赔得起么?”
玉宁咬牙,握紧了手中长剑,放慢脚步追上前去。
无边无际,蜘蛛网般的洞|茓里头,飘着秀行的声音:“聚散苦匆匆,此恨无穷。今年花胜去年红……”
秀行的声音并不如寻常女子般娇婉甜美,太过明朗憨直,如她的性子。唱起曲子来,也是如此,只是声音在洞|茓里飘扬回荡,却平添了几分特殊的韵味。
“可惜明年花更好,知与谁……师父!”到了末尾,赫然急转,化为厉声大叫。
玉宁边悄无声息地跟着,边凝神听她最后那个“同”字,忽然见此变故,当下浑身汗毛亦倒竖起来:“神君……”刚刚张口的瞬间,只见眼前一道金影闪过,而后极快地便消失在黑暗之中。
玉宁握着长剑,手心里汗津津地,心中却知道:清尊已经追了出去,只是……竟如此之快……
清尊急追出去,身影如流星之光,金眸紧紧地盯着前头,黑暗中传来秀行的尖叫声,他用力一咬牙,左手一掌当空劈了出去,乱石飞溅,而他径直自石块之中极快穿过,迸飞的石块在沾他身之时皆化为齑粉。
右手握剑,清尊喝道:“孽畜,还不给我伏诛!”左掌往前,掌心里迸发出炎炎烈焰,洞|茓里只听得“吱”地一声惨叫,金光所照之处,露出鳞片密布的一条长尾,尾巴被烈焰袭中,发出劈里啪啦地血肉烧灼之声,长尾无力垂落,从中跌出一个人来。
清尊收了左掌的炎雷之火,在那人未曾跌落在地之时,将人一把抄起揽入怀中:“秀行!”
怀中人儿气若游丝,却尚能动,惊惧叫道:“师父!妖怪!妖……”
清尊听了这一声,心才安稳,身形却半点不停,迅若闪电般冲上去,暗影的秘道里传来一声阴森诡异的叫:“我已经放了她,为何你还苦苦相逼?”
“你惹错人了。”清尊冷道,“受死罢!”手中的剑金光暴涨数倍,清尊合身向前扑出,长剑在前,势若破竹,只听得一声极长而尖锐的惨呼声,而后迅速地归于平静。
清尊单手持剑,一手抱着秀行,身形落地,才回过头来,却见地上一条长蛇的尸身,赫然已被劈成两片,半片也足有四五个大汉围起来之粗。
秀行被惊吓过度,正在迷糊,茫然之中借着金剑之光,看到地上血糊糊两片方小说西,其中一片蛇头朝上,一道猩红的长舌无力垂着,蛇眼兀自烁烁地,秀行心中骇然,惊心动魄,“啊”地叫了声,便晕了过去。
清尊收了金剑,低头去查探,察觉她只是受惊过度才略微放心。
此刻远处传来脚步声响,却是玉宁追了上来,一边儿叫着:“神君,秀行?”
清尊不欲答应,只以手指虚点空中,便多了几点金光,玉宁看清楚此处情形,便飞身过来,望着地上惨不忍睹的蛇妖尸身,一时惊滞。
“这……这便是……”玉宁喃喃地,忽然想起秀行,急忙问道,“神君,不知秀行她……”
清尊道:“她无碍,去寻秋水君罢。”
妖气去除,没了妖力压制,秋水君自身之气虽弱,对清尊来说,却足以够察觉他藏身之地,只是这蟒蛇精手下仍旧有许多妖怪,没了这妖物的约束,有些不知死活地便涌出来,玉宁本欲动手,谁知清尊动一动手间,烈焰火舌滚滚向前,一路烧出一道烈火铺成的大道,数十妖怪哼也难哼一声,便已经灰飞烟灭。
这次第,才知道何为“不费吹灰之力”,剩余的妖物急急奔逃,只恨少生了几条腿。
玉宁在后看着,先前只听闻九渺的神君神通广大,不可测度,如今亲眼所见,才知传言竟太过轻描淡写,此人通体散发而出的滚滚杀意同煞气,就连是身为仙人的玉宁都觉得浑身微微地发颤,何况那些妖怪,若非是她心中系着秋水君,也早就无法忍受这迫人欲死的威严而逃之夭夭了。
玉宁咬唇前行之际,小心看了一眼清尊并他怀中的秀行,心中刹那闪过一个奇异的念头:只是……面对如此可怕的神君,为何秀行竟好似全无影响……据闻,他们初次相见之时,她还对神君大打出手……
当真是匪夷所思。
清尊打出的那一枚灵火在前飘忽引路,极快地便赶到一处洞|茓,玉宁定睛看去,先发一声喊,急急忙忙地跑了过去,叫道:“掌督教!”
面前的石台之上,一道巨大铁链缠着一人,那人的道袍已经破碎不堪,垂着头似是昏迷着,正是秋水君。
玉宁叫道:“掌督教!”用力扯一扯那铁链,铁链却分毫不动,而玉宁吓了一跳,原来她手握住铁链的瞬间,那铁链上仿佛有种奇异的力量,极快地吸走了她身上的小半真气。
身子忽地被一推,却是清尊道:“让开!”玉宁被他一推,才能离开那链条,惊魂未定地,低头看看双手,又看看那链子,却听清尊淡淡道:“此乃锁魂链,修道人被困住的话,浑身真元都会被耗得一干二净。”
玉宁的心噗噗乱跳,忍不住问道:“那掌督教……”望着秋水君灰白的脸色,心惊胆战。
清尊冷冷哼道:“你对他倒是一往情深。”
玉宁一呆,想不到清尊竟会说出这样一句话来,讪讪地低了头,脸不由地红了:“玉宁……玉宁只是……”
“我无心去听这些,”清尊淡淡道,“只是你尚不如秀行,她说过秋水君不会有事,便不会有事。你若是喜欢他,就该信他才是。”
玉宁茫然地抬头看清尊,清尊却停了口,手指掐上铁链,他修长的手指碰到铁链的瞬间,那比手指头还粗的铁圈儿竟无声而断,哗啦啦地落在地上。
铁链落地,秋水君便也跌倒下来,玉宁眼疾手快扶住,连连呼唤。而虚空之中,另有个声音道:“尊主,这个不错,要收了么?”只闻其声,却不见人。
清尊低头看看那一堆锁魂链,道:“那就收了罢。”
玉宁转头看过来,却见黑暗之中那枚灵火当空一闪,便落了地,竟化作一个极矮小的老者,手中提着一个不大不小的布兜,抱着那锁魂链,一截一截地往那布兜里头塞去。
那布兜看来只能装下一两枚铁链圈儿的样,谁知那老者连连塞了十几节,布兜却仍旧如先前一般,玉宁知道这必定是清尊独门的宝贝,便转过头来又看秋水君。
那老者专心致志地搬运铁链,空中不时传出叮叮当当的声响,清尊怀中的秀行似乎听到,便隐隐地低低呢喃几句,清尊皱眉叹了口气,抬手在锁魂链上一提,一并塞入那布兜里去。
那老者精神抖擞地跳起身来,道:“多谢尊主!”提着布兜,嗖地跳起来,仍旧变作一团灵火飘在空中。
清尊俯身看看秋水君,见玉宁一派担心之色,他若有所思地看看秀行,便抬手在秋水君的眉心一点,真元自指尖上,如流水般汩汩涌入秋水君灵台。
片刻,秋水君咳了一声,终究睁开眼睛。
玉宁大喜,忍不住叫道:“掌督教!”
秋水君看她一眼,微微惊诧,声音却仍温和如昔:“原来是蓬莱岛的二岛主。”一眼又看到清尊,又看到他怀中抱着的乃是秀行,便急忙问道:“秀行?她如何了?”又支撑着站起身来。
清尊道:“死不了。”眼睛斜睨着他。
两人目光相对,秋水君施礼道:“此番有劳清尊了。”
清尊盯着秋水君,道:“我有一事不解,还请掌督教指教。”
秋水君道:“不知何事?”
清尊道:“这蟒蛇精虽然厉害,但是以掌督教的威能,纵然不能将他降服,要脱身却是轻而易举的,不知为何竟被囚禁此处?”
秋水君道:“是我低估了那妖物的能力,另外……”他眉头一皱,道,“清尊已经将那妖物除掉了?”
清尊道:“如何?”
秋水君道:“先前我追查袭击萧家的那批妖物,阴差阳错地却追查到有妖物潜藏此处……”说到这里,秋水君略一迟疑,道,“我本欲查清他们究竟所欲为何,才失手被擒。”
清尊冷笑道:“好一个失手被擒,这蟒蛇精再过九日就能过一劫,成通天彻地神通,你敢说你不是看破这点,存着故意被擒的心思?”
玉宁一惊,秋水君却蓦默然。
清尊金眸凝视秋水君,极慢说道:“我不管你是为什么都好,你不该拉扯她下水,堂堂男子,一人做事一人当,你做什么要扰她的清静以梦相托,你可知道她最怕什么,然而为了你,方才以身引诱那妖物出现?……亏得她尊敬你是她师叔,你是怎么对待她这一片心意的?”
秋水君愣了愣神,道:“以梦?”望着清尊怒然神色,又默然道,“我……很抱歉。”
清尊松开秋水君,抱着秀行后退一步,冷冷地仍道:“你先前对她之好,这番算她尽数还了,以后还请你休要再假惺惺地对她如何!既然此处事毕,我先行一步!”不由分说地,金光闪烁迅速离开,那团火随之向外而去。
秋水君望着那金光隐没在前,身形不由地一晃,玉宁急忙扶住他。
玉宁迟疑片刻,问道:“掌督教……你……当真是故意败给那妖怪自愿被擒的么?这究竟……是为何?”
秋水君垂眸,轻声道:“如清尊所说,那妖怪不日就要修炼功成,到时候不知多少正道人士遭殃,神君虽则神通可达天地,但是不关他之事,他从来不愿Сhā手,我只能如此,盼他念在我是九渺掌督教份上出手,也免除了正道之中的一场血劫。”
玉宁愕然,半晌叹道:“虽然如此,但此举有多凶险,掌督教可知道么?若是那妖物对你……”
秋水君道:“我的确是存了个不入虎|茓焉得虎子之心,且我料这妖物一时半刻是不会害我性命的,……只是,我没想到秀行也……”
玉宁摇头道:“秀行是极怕蛇的,然而……她对那些妖物似是极特别的存在,故而先前……只是为何神君说你托梦给秀行?”
秋水君皱眉道:“此事我也不知,我虽想迫神君出手,但我从不曾同秀行透露过分毫。”
玉宁听着这话,望着秋水君威严不失温柔的神色,不知为何心中一沉。
清尊抱着秀行离开蛇窟,乘风驾云行了半晌,见秀行闭着双眸,身子微微发抖,似是个怕冷之状,清尊往下一看,却见下方是一座城池,风雪里头,有灯光烁烁。
清尊按落云头,面前正是一座极大的宅子,隐隐地听到里头传来人声,清尊抱着秀行,身子一闪入内。
这本是县城之中最大的财主家中,见了生人忽然出现,自是会引发一场骚动,奈何清尊略使了个法术,众人见了他,恍惚记得是个不能得罪的贵客,从上到下皆是波澜不惊,且言听计从。
清尊吩咐下人准备些人参鸡汤之物来,自己却从腰间掏了颗丹药出来,这丹药他先前给过玉宁一颗,但玉宁是仙体,故而能承受的起药力,就连秋水君也不曾给过,清尊看看那丹药,犹豫了阵子,到底又塞了回去。
将人温柔抱着,轻声唤了几声,屋内放了七八个炭炉,弄得热热的,秀行额头一会儿的功夫就见了汗,她先前寒邪入体,又怕的厉害,故而晕厥过去,此刻便缓缓醒来。
清尊见她睁开眼睛,便松了口气,四目相对,秀行顿时便想起了秋水君,急忙叫道:“师父,……秋水师叔呢?”
清尊见她头一个便惦记秋水,便没好气道:“他同玉宁自会回去。”秀行眼睛一亮道:“师叔没事了?”清尊道:“嗯……没事了。”
秀行脸上忽地又露出恐惧之色:“那么……那个……那个……”清尊好气又好笑,咳嗽了声道:“那个已经被我杀了。”秀行缓缓地松了口气,小脸上忽地又露出沮丧之色,伸手摸摸头,小声嘟囔道:“师父,我真没用。”
清尊道:“什么?”
秀行垂头道:“我竟被那妖怪吓昏过去,给师父丢脸了……嗯,秋水师叔见了,怕也是要笑我的。”清尊喝道:“他敢!”秀行摇摇头,道:“我真对不起秋水师叔……他对我那么好,先前我竟然被吓得几乎动弹不得……幸好他没事了,不然的话……我就只好给师叔赔一条命啦。”
清尊用力一摇她肩膀:“你糊涂了么?在胡说八道什么!”
秀行抬头看清尊:“师父你不笑话我么?”
清尊皱眉道:“没人敢笑话你,你也没有对不起任何人……秀行,你听到了么?”
秀行呆呆地看他:“可是我先前……那么懦弱没用……我还说跟妖怪斗呢,若不是师父,我也早就没命啦。”说着便低下头来,看看自己的小手,先前下山之时还雄心壮志地想要帮忙,谁知……区区一条蛇便将她吓得晕厥。
“秀行,你听我说,”清尊熄了心头的火气,抬手摸摸秀行的头,道,“你不是要听师父的话么?那么,不许给我自责,也不许难过,你是师父最好的徒儿,是除魔卫道一身正气的萧秀行,你做得很好,师父很喜欢很满意,谁敢说不好,师父劈了他,你知道么?”
秀行的眼中骨碌碌地便包了泪,呆呆看着清尊,道:“师父……”似哭,又似想笑。
“让你遇险,是师父无能,师父疼你是应该的,因为想要疼你,”清尊擦擦她的鼻头,道:“如何?不许说让我不快的话。”
秀行眼中的泪一直打转:“不是……师父,我只是觉得,你……你对我真好。”
清尊低低笑了声,道:“你是我的徒儿,我不对你好,对谁好?”
秀行缓缓地摇摇头,道:“不是,师父,师父……”两行泪无声无息滴落,秀行喃喃唤了两声,才道,“师父,我只是觉得,你对我太好啦,你……你对我这样好,我会越来越依赖你的,先前在洞里头,我虽然走在前头,可是心里头时时刻刻地想要回到你的身边,很想师父你抱着我背着我……甚至都不想要救秋水师叔了,如此自私懦弱……还有,师父你对我这样好,以后我下山之后,再也没有人对我这么好了,那怎么办?”
清尊怔了怔,竟不知如何回答,只觉得她说的都是孩子气的话,可怜又可爱,又有几分可笑,但……偏生竟笑不出来。
幸好敲门声响起,打断了相顾无言的此刻。
大宅里的下人熬了鸡汤上来,见清尊抱着秀行之态,不敢多看,放下鸡汤便又告退出去。
清尊令秀行喝了一大碗汤,外头雪珠子簌簌打在窗纸上,隐隐地有炮竹鸣响的声音,缓缓地万籁俱寂。
清尊抱着秀行睡在床上,她喝了汤后,好似饱了,很快入睡,清尊听着她浅浅地呼吸声,望着她微微沁汗的小脸,手指头在她的脸颊上轻轻划过。
“以后我下山之后,再也没有人对我这么好了,那怎么办?”他记得她说这句话时候的表情,好似要哭出来,却终于忍着没有哭。
他垂头,往面前人儿的脸上靠近了一寸,仔细地打量她的眉眼,心中冰封的某种方小说西,隐隐地发出喀喇之声,缓缓裂开。
外头风吹雪打,遥远处隐隐地传来犬吠的声响,想是哪家的风雪夜归人。而屋内炭火融融,温暖如春,木炭烧得红红地,偶尔发出噼啪之声。
桌上燃着的红烛摇动,光影昏沉,垂落的帐子偶尔微微颤抖,如许细微,如许真实。
此刻他身处的,正是他贪看过亿万次的红尘,他贪恋这种温暖却只得冷清木然,但是此刻,怀中抱着这小小的人,心里头却有着异样地欢喜,满满地,随着烛光的摇动而荡漾,那欢喜如此嚣张,似要满溢出来。
金眸凝视着怀中人,清尊望着面前这张并不出色的小脸儿,却极喜欢,她的眉眼,微翘鼻头,小小的粉红色的唇。
每一样每一处,他静静看着,竟是百看不厌,毫无睡意。
或许只因有她,故而看什么也是欢喜的。
这红尘也不再冷清。
寂静之中,秀行忽地发出低低一声呻吟,清尊一怔,以为她做了噩梦,便抬手轻轻抚过她的背,轻声道:“师父在这里,不怕。”
秀行却又哼了数声,呢喃叫着什么。清尊觉得不妥,抬眸之际,察觉她脸颊上有一丝奇异晕红,正要细看,秀行却已向着自己靠来,就在清尊反应过来之前,她竟张开手臂,牢牢地将他抱住了!
62、醉红尘,难舍难分 ...
绯红的脸颊上,似带醉意,秀行手臂挽在清尊颈间,双眸似睁似闭,清尊听她低低地叫着:“师父……”宛如女孩儿撒娇,却又另有一种诱人意味。
清尊垂眸望着秀行,总觉得有些不对,却觉得她的身子紧贴着自己身上,亲热暖和。
秀行先前离开他去了蓬莱岛,人是最瘦的时候,回到山上来之后,清尊在吃食上颇为用心,每餐都一块儿吃,为了督促着她,免得她草草了事。但就算如此,秀行却也没胖多少,只因她每天忙着练功,钻研剑法,又十分好动,经常漫山遍野地跑,没半点清闲,哪里会养胖起来。
清尊每回看着她从山路上飞奔下来的灵动活泼之态,就心中叹息,自来也没见个辅神者如她一般爱闹腾,简直没一个女孩儿该有的娴静……只不过……
仿佛只有这样,才是独一无二的萧秀行。
九渺山上,不仅仅是灵崆,就连其他的生灵也很是喜欢亲近她,先头不过只是去了一趟蓬莱,就认了东海的灵龟,又结识了一帮水族的友朋,虽然那些妖仙对于清尊来说实在上不得台面,但他从来没有见过有如许一人,能引得这么些妖仙喜爱的。
凡是妖仙,多半是从兽类修炼而来,兽,具有天生的敏锐直觉,所接触的生灵,是好是坏,往往便能靠直觉判断出来,不管好恶,都异常真实。
这么些妖仙都如此喜欢亲近她,可见他的小徒弟,的确是个心地善良澄澈之人。
真是难得。
渐渐地清尊也习惯了,往往是他静静地坐在某处,山石上,栏杆上,或者靠窗斜倚,望着他的小徒弟漫山遍野地忙碌,身后往往不是翩翩跟着些一堆蝴蝶蜜蜂,就是呼啸些白兔灵猴,或者诸如灵崆这种高等生灵,连后山这边看门的仙鹤,见了她也开始跃动长腿舞蹈。
清尊可以想见,他的小徒弟在东海上之时,那场景会是何等的前呼后拥,波澜壮阔,就算是海龙王出巡也不过如此了罢。
清尊想到好处,忍不住就会微笑。
他每每便是一个人,眼前所有,都是他的风景,近来他的风景只有她一个,但凡有她的地方,便是他无限欢悦的风景。
他看着看着,每每地便陷入沉思,也为自己所想打动,时而便笑出声来。
清尊只知道自己的日子过得安宁而喜悦,却未曾深究,这种久违的安宁喜悦,从何而来,或许,他的心中早就觉得……习以为常了。
秀行虽然未曾胖起来,却也并非是弱不禁风的那种,通身是一种少女的活力张扬,身上的肉儿摸一摸,弹手的很,长久的练功,让她的躯体娇软而柔韧,身量虽然仍旧不高,但双腿笔直修长,纤腰一抹,身形绝妙,无可挑剔。
清尊的手抚在秀行背上,一寸一寸,手心贪恋肌肤上的暖跟那种细腻动人的触感,不舍离开。
而秀行靠过来,将头缩入他的颈间,她的身体不安分地动,轻轻地在他身上蹭着,嘴里呢喃不休,反反复复地唤着:“师父,师父……”
像是极为惶恐,又像是极为渴望,清尊的手一震,虚拢在秀行肩头,有些不敢按下。
秀行探手,慌乱又急促地握住清尊衣襟,扯了两下,已让他衣衫不整,胸口春光乍泄,秀行眯着眼睛,手毫不客气地自胸前探进去,在他的胸上胡乱抚摸,仿佛引火。
清尊身子一紧,急忙回手握住她乱动的小手,双眉微蹙,轻声道:“秀行?”
秀行略略抬眼,两人目光相对,她漾漾地笑了。
“师父……”粉色的唇瓣如平日生气般嘟起来,秀行望着清尊,说道,“亲亲……”
清尊蓦地瞪大眼睛,然而秀行却不满足似地探头过来,不依不饶说道:“师父,亲亲啊,亲一口……”
清尊道:“秀行……”秀行苦恼又期盼地,手挣扎了一下,却动不了,索性抬腿,便搭在清尊腿上,顺势往上一滑,便至他的腰间。
清尊低头望着她迷离的神色,喉头一动,低头在她的眉心轻轻一亲:“秀行,乖乖地别闹。”
秀行嗯了几声:“还要……这里还要……”她使性子一样,竭力仰头,嘟起嘴来。
清尊挑了挑眉:“你……”
“师父说对我好的,为什么不肯亲我。”秀行不耐烦地在他身上厮磨两下,嚷着叫道。
清尊叹了口气,松开她的手,转而微微抬起她的下巴,低头在那粉唇上轻轻一亲。
秀行乍然一笑:“师父……”身子挺动,往上之时,双手已经围在清尊颈间,底下的腿也顺势在他腰间一圈……
清尊眉头一皱瞬间,却觉得唇上一软,原来是她低头吻落下来。
清尊惊住,感觉那唇吻着自己的,毫无章法,只是本能地不停地贴着,咬着,吸着,渐渐地她呻吟数声,将舌尖儿递了过来。
清尊一时无法动弹,秀行仿佛得了个趣味,舌尖在他唇上一舔,又拼命地“咬”住清尊的唇,舌尖毫不客气地冲进来,与他的嬉戏。
香软清甜的小舌,如滑溜的小鱼儿,不停地挑拨他的唇齿,他的心意。
清尊从静止不动,到试探着勾住她的舌尖,到逐渐身不由己地品尝,脑中逐渐一片空白,是一种新奇的、令人无法自拔的感觉。
他主动抬手,抚着她的肩,渐渐地揉掉她的衣衫,露出□肩头,他的手从轻到重,从肩头渐渐往下,一不留神碰到那至为娇软香嫩的所在,刹那间手指也忍不住颤起来。
唇齿相交,他渐渐失神,只有动作本能地引领一切,深吻之时,秀行模模糊糊低低呻吟数声,小手探入他的胸前,将他的薄薄衣衫褪掉,手心擦过他的胸口,掠过那敏感之处,身体深处,有种从不曾存在过的欲望,慢慢苏醒,被她唤醒。
腿儿勾着他的腰间,在他身上蹭动,清尊听到她动情勾魂的呻吟声,也听到自己渐渐大了的喘息声,他的手用力握住她的小|乳,力道渐渐加重,甚至听到她低低的痛呼,痛里头却又另有一番销魂意味。
他揉着她的身子,手掌心似乎渴望在她全身留下印记,从玲珑不盈一握的纤腰,到那笔直柔韧的双腿,从平坦细腻的小腹,到盈盈颤颤的双|乳,眼前一阵迷乱,似有烟花绽放,冲过圆满月轮,天青月满,山高楼台低,清风拂面,水波荡漾,至妙至美至叫人沉沦的境界……但他却觉得不够,还想要,要得到更多。
他的腿也不知不觉地横入她双腿之间,银发同她的青丝纠缠,清尊翻身,抬手按住秀行肩膀,颤颤地唤了声:“秀行……”
金色的眸子对上她的双眸,曾黑白分明的澄澈眸子,此刻却水气潋滟,迷醉一片,她衣衫半褪,细腰小|乳半隐半现,双腿不安地搭在一块儿:“师父……”
清尊眉心的灵火印鲜红欲滴,原本冷清如冰雪的脸色,也泛了粉红色,方才那一番唇齿相交,让嘴唇也是嫣红一片,微微地肿着,金色的眸子,那金光艳艳,似要流溢出来一般。
难舍难分,醉了红尘。
正在红绫帐飞影微晃,娇喘细碎之际,房门被人一把推开,门扇向后磕去,发出重重声响,风裹着雪洒进来,而门口正站着一人,袍袖翻飞,略有些凌乱的青丝亦随风飞舞,只有双眸仍旧明如秋水,寒若剑锋。
秋水君右手持剑,左手边站着的,正是玉宁。
屋内尚有细碎的低吟声传来,秋水君却面不改色,仿佛未曾听到,双脚踏在门外,并不向前一步,玉宁自始至终都只看着他,见他不动,便也不动。
房内,清尊的声音传出来:“秋水君,你来此做什么?”
秋水君静静说道:“神君,请你看一看秀行的心口,是否有一道红线。”
一阵冷风迅猛扑过来,竟吹得他的身形也晃了晃,玉宁急忙扶住他:“掌督教,此刻你最好好生歇息……”
秋水君却摇摇头,仍旧极冷静地望着室内。
清尊望着秀行的脸,目光望下,果真发觉在她双|乳之间有一道细细红线痕迹,若隐若现,他心头一震,手指在上头轻轻按下去,那地方微微颤了颤,竟似害怕一般。
秀行咯咯笑了数声,道:“师父,你做什么?好痒。”仍旧一派天真娇憨。
清尊望着她,蓦地出手如电,在她身上虚点几处,秀行呆了呆,道:“师父……”
清尊望着她的眼睛:“别动,在此等候师父。”将床帐掀开,略将衣衫一整,迈步出外,抬眼看去,却见秋水君一身碎雪,极冷静地站在门口,双眸宛如雪夜之中的一点星光。
清尊扫了一眼玉宁,淡淡道:“你方才所说,何意。”
秋水君望着他衣衫半解之态,仍旧面色如常,旁边的玉宁却觉得心头砰然而跳,急急忙忙地收回目光,低下头去,不敢乱看。
秋水君并不即刻回答,只是转头对玉宁说道:“劳烦仙子,到旁边厅内等候片刻。”玉宁答应,转身退后而去。
秋水君这才迈步进来,将房门一掩,望内扫了一眼,道:“先前在妖洞之中,有些话我不便说,清尊大概也察觉了。”
清尊只是冷冷地望着他,秋水君说道:“还请清尊打一个结中结。”
所谓“结中结”,便是结界之中,再加一个,清尊听了这话,心中更是一沉,这屋内只有他们三人,秋水君显然是想他再做一个结界,避开的人……自是秀行。
清尊望着秋水君,沉默片刻:“这番你最好如实相告。”手起,果真打了个结界,这样一来,他们两人的说话,旁人便难听到,甚至是秀行也隔绝在外。
“这是自然。”秋水君才道:“其实我是察觉有些妖怪暗地之中图谋对九渺不利,这蟒蛇精便是其中一个,据我所知,参与其中的妖物之中,有些已经是极为厉害的大妖,不能再让他们之力更强,于是我便……只能出此下策,但我并未向秀行托梦,这个清尊信也罢,不信也罢,我只是想借清尊之力,并无牵连秀行在内之心,此番她一并跟着来,是我意料之外。”
清尊听他这么说,才道:“不管如何,她因你而伤,然后呢?”
秋水君道:“这几个妖物,是在密练某种阵势,我费了极大气力才寻到图势,一旦阵法练成,他们便会对九渺大为不利。此番,清尊斩除了蛇妖,那阵势图案中,本该没了他,但据我所查,他却仍在,故而我猜他未死……要知道,那狡蛇本就是有名的难除,有百杀不死之称。”
清尊略微烦躁,道:“你说他在我的烈焰斩之下仍能活着?”
秋水君道:“不敢,没什么妖怪能逃脱清尊那一斩之威,这一斩连他的魂魄也都毁尽了,只是这狡蛇性情甚为狡诈,大概是自觉得难以逃脱,故而用了个金蝉脱壳的法子,临死之前,寄生了一点魂魄在秀行身上。”
“什么?”清尊震怒,蓦地回头看向床上。
秋水君道:“那狡蛇最擅迷人之魂,他临死之际拼力脱了一丝魂出来,借着蛇血的煞性入了秀行体内,也是有的,……他借了人体之后,那人总会有几分古怪,不知秀行可好?我思来想去并不放心,故而追来看看,请清尊莫怪我多事。”
清尊起身,后退一步,冷笑道:“我哪会怪你多事,只要是为了秀行好的,只是,你说现在的她,并非是她?”
“是她,又非全是,”秋水君道:“狡蛇擅长迷人心神,他的高明之处在于,并不会吞噬那人神智,只是藏匿着,顺势加以利用,就如煽风点火的功效,故而看不出有大不妥来。”
清尊略挑眉:“那如何除掉?”
秋水君道:“最好让他主动出来,不然的话,会伤害到寄生之人的心神。”
清尊道:“你有法子?”
秋水君道:“可以一试。”
清尊转身走到床边,却见秀行躺在床上,双眸阖着,大概是听到脚步声,便睁开眼睛,眸子乌溜溜望着清尊,道:“师父,怎么啦。”
清尊望着她,拉了被子替她遮盖好了,此刻秋水君便也过来,道:“秀行。”
秀行一见他,脸上微红,道:“师叔,你来啦?你没事吗?师父,你做什么制住我,快将我解开。”
清尊不语,秋水君道:“秀行,你中了毒,让师叔来看看。”
秀行道:“师叔,我中了什么毒?”
秋水君道:“让师叔看过了就知道,我同你师父都在,你不必害怕。”
秀行道:“哦,我听师叔同师父的。”说着,仍旧还笑眯眯地。
清尊叹了声:“这不是她么?”
秋水君道:“清尊,另有一事,请你……不管如何,不要出手阻止我。”
清尊心头一动,问道:“你到底想如何?”
秋水君却又望着秀行的眼睛,道:“秀行,师叔对你说的话,是为了看你中的何毒,你不要怕。但你也不要做声,不管怎样,都绝对不能做声,知道么?”
“不管怎么都不能出声么?”秀行疑惑地望着秋水君,却终于点头道:“我不怕的,我听师叔的好了,师叔你说罢。”又有些忐忑地看了清尊一眼。
秋水君看看清尊,清尊往旁边站开一步,秋水君俯身,靠得秀行近了些,秀行望着他乌黑的眸子,竟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秋水君道:“你怕我么?”
秀行本能地想说“我不怕师叔”,想到秋水君的叮嘱,就不做声。
“秀行总是很乖的。”秋水君温柔地说,说完这句之后,脸上的笑意却一点点收敛起来,竟换作一副冷飒肃容,双眸如电,望着秀行的眼睛,冷冷地开口说道:“我知道你也在听着,你也看得到我,我是绝不会放过你的,若是识相,就早点离开她的身子,我还可以饶你不死,给你一条生路,倘若你冥顽不灵,我自有法子逼你出来,到时候,让你尝到比魂飞魄散更痛楚百倍的滋味。”他本就是清净无上的修道人,天生无情,一身神威,此番沉沉说来,更是有一番压迫人心的威势,连清尊在旁听着都忍不住皱了眉。
秀行的模样似更瑟缩了些,嘴唇微微发抖,却不做声,先前面上的绯红也尽数退了。
秋水君死死地盯着她的眼睛,说道:“好言相劝你不听么?那么就休怪我动手了……”他说着,便一抬手,他自进门之时,手中就一直握着冷剑,此刻抬起来,剑锋寒冷,剑芒伸缩不定。
秀行“啊”地叫了声,却又紧紧闭上嘴唇。
旁边清尊手一动,想到秋水君所言,却又忍住。
秀行脸色变得极为难看,却死死咬着牙不做声,一双眼睛看看秋水君,又看看清尊。
秋水君道:“果真是愚蠢的妖类……”手肘一动,那剑芒几乎要逼到秀行的脸上去。
清尊几乎忍不住要出口阻止,秀行却忽地张口,竟是哭着道:“师叔不要啊。”
秋水君双眉一扬,秀行又叫道:“师父,师叔要杀我,你为什么不拦着他?师父救我啊!”哭叫着,楚楚可怜。
清尊脚步一动,秋水君一伸手,挡在他的身前,清尊咬牙站住,心如火焚。
秋水君道:“妖物,你果真极擅长迷惑人心,我方才对秀行说不许她出声的,她是最听我话的,你终于怕了么?怕的话,就尽快离开她身上!”
“师叔,你做什么这么对我?”“秀行”委屈地说,眼睛眨了眨,又看了看清尊,见他并不施加援手,便道:“师父, 方才对我那么好,怎么现在就这么对待秀行,你说要疼我的!”
清尊脸色一阵变化,秋水君也是一怔。
“秀行”又哭道:“师父不喜欢我了!那不如就一剑杀了我干净,也省得以后下山后没人再对我这么好……死在师叔师父的手里,秀行心甘情愿……”
清尊道:“够了。”抬手按在秋水君肩头:“不要逼她了。”秋水君皱眉道:“这是妖物,并非秀行,秀行是个会求饶的人么?更不会拿这些来要挟!”
清尊垂着眸子,他又何尝不这么怀疑,但是……
秋水君将他一推,道:“不管如何,我绝不能让妖物图谋成功,对九渺不利……好,你若是要留在秀行身中,也好,你同她神魂一体,我杀了她,便是永远地灭了你!”
秀行哭道:“师叔如此狠心……师父救我!”
清尊喝道:“秋水君!”
秋水君却道:“谁也不能阻我!”手中宝剑一横,向着秀行当胸刺来。
清尊踏前一步便要拦阻,秋水君的剑芒似雪如电,在秀行的胸口一刺,只听得“啊”地一声惨叫,秀行的胸前已被剑刺破,鲜血飚出。
清尊一眼看到秀行的伤,大怒出掌,秋水君猝不及防,身子竟被拍飞出去,与此同时,床上的秀行挺身而起,向着门外冲去。
清尊道:“站住!”秀行喝道:“狠心的臭道士,你会不得好死的!”身法狡黠之极,往外一跃,竟消失在风雪之中。
清尊大惊之下,身如急电一般也追了出去。
隔壁房中玉宁听了动静,匆匆赶来,却见秋水君正从地上挣扎起身,嘴角流出血来,玉宁胆战心惊将他扶起来:“掌督教,发生何事?”
秋水君擦去嘴角鲜血,凝视屋外茫茫的雪夜,轻声道:“终究是棋差一招,这下,该如何是好……”
玉宁急得跺脚:“掌督教,你的身体不能再撑了,天大的事,也先回九渺歇息休养再说。”
“此事耽搁不得,尤其是……秀行……”秋水君摇摇头,深吸一口气,扬眉道:“追!”
63占躯体,身不由己
雪纷纷地打落在头脸身上,有的便融化,很快地整张脸便**地,冰凉一片。
秀行抬手抹了抹脸,咬牙道:“呸,害得我受这等苦……可恶的臭道士,可恶的九渺神君,真真是伪君子一个,前一刻明明还疼爱的要死要活地,后一刻便不管我的死活,男人都是如此,负心薄幸的家伙!”
嘴里虽然骂骂咧咧,身形却一刻也不停,回头看一眼,又怒道:“这功夫倒消得穷追不舍了,方才还眼睁睁地看臭道士杀我来着,都是一帮无情的……哎哟,快点逃。”脸上表情有些凶狠地,全不似秀行平日的可爱模样。
蛇妖是最擅长隐匿踪迹的,又是风雪夜,大雪同狂风极快地将它留下的微弱妖气掩盖无踪。何况蛇妖只剩一点魂魄,寄生于秀行体内,因此妖气更是极为微弱,它拼力地行了一阵儿,居然暂时摆脱了清尊的追踪。
蛇妖占了秀行身子,仗着她少年,体力同道法皆好,因此跑得也极快,但秀行到底是人身,扛不住如此的夺命狂奔,蛇妖虽想再逃的无影无踪保险着些,却无法再驱动沉如磐石的双腿,眼见前头风雪之中若隐若现地有一座屋宇,便急急地奔去,走近了看,原来竟是一座破败的古庙,想必已经荒废太长时日,寺院中杂草丛生,窗棂半残半存,佛像都破损倒在地上,屋檐之下结着大大的蜘蛛网,破损不堪地,在狂风之中摇晃。
蛇妖别无选择,纵身进入,探头探脑地在庙堂里头转悠了一番,一ρi股坐在已经破烂的蒲团上,叹了口气,道:“真是狼狈,早知如此,就不该参与他们的劳什子计划,灭了九渺,对我有何好处?如今,功力未曾更上一层,反而弄得只剩下这点儿魂魄,那神君不是好招惹的,仗着他对这小丫头爱惜过甚才瞒过他的眼,本想更捉牢了他,好成就一张极佳挡箭牌来着,如今被臭道士搅乱了好事,这神君必然更不放过我……万万不能被他们捉住,不然的话,下场必定是极为凄惨的。”
它自言自语片刻,又道:“为今之计,不能在外头抛头露面,只好找个地方藏起来,再辛苦修炼个几百年,或许能把魂魄修补回来……”想到此处,忍不住又叹了声,“好生凄惨啊……”
它叹了数声,低头看看“自己”的手脚,又笑道:“这丫头身子倒好,啧啧,就差一步,那臭道士真是我的煞星!非要在这样关键的时候搅局……那**的味道,可真不赖,九渺的神君呢……”它说着,便咂嘴回味,“秀行”的脸上露出一种很是色-迷迷的表情来。
蛇妖此刻自然是最恨秋水君的,便又怒骂几声,谁知它骂完之后,便听另一个声音愤怒道:“你这混帐臭妖怪,你竟敢算计我,还敢骂我师父同秋水师叔,你这种为非作歹的臭妖怪,活该被剿灭斩除,你不思自己过错反而怪些好人,当真是无耻之尤!”
蛇妖一怔,旋即捶地笑道:“哈哈,臭丫头,我倒是忘了你了,怎样,魂魄被囚禁的滋味如何?”
那声音竟是秀行的声,秀行出声之后,蛇妖便恢复了自己的声音,声音尖细,很是难听,秀行气道:“你这无耻的蛇精,你懂事的,就赶紧地把我的身子还给我!自己速速滚走逃命,不然的话,我师父同师叔迟早要找到你,到时候把你千刀万剐……由得你好受!”
蛇妖嘻嘻笑道:“臭丫头,你的身子可不就是我的身子?啧啧,说起来,你还该感谢我才对,若不是我,你怎么能跟你的亲亲师父玩亲亲呢?嘻嘻!”
秀行沉默,而后叫道:“无耻,下流!是你这妖怪作祟,我绝不放过你!”
蛇妖笑道:“这你可错怪我了,怎么能是我无耻下流呢?我寄生你的体内,先前并未曾占你的神志挤走你的神魂,我只能因你心中所愿行事罢了,说起来,还是你这正经的丫头无耻下-流一些,若不是你心中对你那亲亲师父有非分之想……我也难撮合你们行事……嘻嘻,你现在是不是也很恨你那秋水师叔,若不是他,你可就一偿所愿,跟你那亲亲师父翻云覆雨啦!”
秀行叫道:“混账无耻的蛇妖,你胡说!我才没有!”
蛇妖垂涎道:“这可不是什么丢脸的事儿,我虽然长久居住这样偏僻之地,但也早就听闻九渺神君美貌清俊举世无双的,只可惜他法力实在高强……人也忒冷傲了些,因此从来没听闻有人把他勾上手的……且历来那么多辅神者,丫头,我看也就你有这艳福呢,啧啧……方才那一番场景,真让人回味无穷……”
秀行的声音,似是个气的要哭的意思,道:“你这猥琐下作的蛇妖,不许你再乱说,我……我必要将你碎尸万段……”
“被说中了心事就恼羞成怒了么?”蛇妖嘻嘻哈哈地笑着,“只怕你心里头还想着你那亲亲师父呢……”
秀行无法,道:“好,你就自管胡说八道罢,我看你能逃到哪里去,我就看师父跟师叔如何泡制你。”
蛇妖一听,却敛了笑容,脸上透出一股阴狠之色,道:“你少说些煞风景的话,我方才说过了,要找个地方好好地藏起来,任凭谁也找不到!说起来……如今我的确是体力不支,小丫头到底是不济事!……只可惜此处是偏僻山野,若是在那些繁华之地,倒是可以找一两个人来吃掉,补充一些体力。”
秀行怒道:“你敢!”
蛇妖听她发怒,却又笑起来,扭了一□子,道:“哦,对了,小丫头,这是你的身子,我不能乱来的是么……吃人这等残忍之事,对你们修道人来说自然是不成的,其实,我也不大愿意,有的人可不好吃呢。”
秀行哼哼了几声,不再做声。
蛇妖却又继续道:“其实我为了躲避行踪,已经整整地十年不曾面世过了,我现在最想做的事,其实就是你跟你亲亲师父做的那种……”
秀行一听,叫道:“无耻!不许乱说!”
蛇妖道:“哼,我定要找几个俊美男子……再尝一尝那美妙的滋味……”
秀行叫道:“不许拿我的身子乱来!”
蛇妖道:“有这身子才好呢,嘻嘻,我已经有些心痒难耐了……丫头你还不知此中滋味,等我带你领略过了,你就可以跟你那亲亲师父再行事,你说我待你可好?”
秀行听它说的甚恶,便道:“……妖物,你就只管说罢!”
蛇妖抬手摸脸,道:“只可惜你这丫头生得不够美貌……”
秀行道:“那你滚去找美貌之人!”
蛇妖道:“虽不够美貌,到底是女体,也还凑合……打扮打扮的话,估计也差不了许多,瞧你穿的这是什么!”从那宅子里逃出来之时,穿的只是单薄的里衣,蛇妖低头整理了一番,忽然觉得冷,便叹了口气,道:“人身就是多烦恼,在这里呆上一夜,大概会冻死了……噫,好像有什么动静。”
蛇妖说罢,只听得庙堂里头有个声音传来:“有一种奇特的味道……怎么会有个水嫩的女娃儿在此?”
蛇妖从地上跳起身来:“什么东西!”掀动鼻子嗅了嗅,冷笑道,“原来不过是只小小蜘蛛精,也敢在老娘面前现眼?”
蛇妖体内秀行惊道:“你……你是女妖怪?”
蛇妖道:“什么女妖怪这般难听,老娘神通广大,可男可女。”
秀行恶心不已。
他们这样一番对话,空荡荡的庙门口影子一晃,果真有个黑影从天而降,竟是个一身黑漆漆地高瘦之人,惨白着一张脸,望着蛇妖道:“你是人是妖?”
蛇妖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叉腰道:“呸,不过是小小蜘蛛精,才修炼了五百年,也敢在此耀武扬威,还不快快给老娘滚!”
蜘蛛精哈哈笑道:“我瞧你不过是个半成不成的修道人罢了,竟敢如此胡吹大气!”
蛇妖道:“瞎了你的蜘蛛眼!老娘是修炼了三千年的蟒尊,现如今,只不过是借这小丫头的身子来一用,你这无知的小妖怪懂什么!”
“是么?”蜘蛛精摸摸尖尖地下巴,一双黑豆般的眼睛盯着蛇妖。
蛇妖道:“你这种眼神是何意?”
蜘蛛精喃喃道:“冬日里好久没见如此好吃的食物了……”
蛇妖大怒:“混账!”蜘蛛精却嘻嘻一笑,双手一张,竟射出许多白色丝线,将蛇妖身子缠在其中。
蛇妖用力挣扎,却是无果,那些白色丝线坚韧之极,蛇妖只能怒骂,蜘蛛精又吐一道丝,将蛇妖当空吊了起来。
蛇妖心头一慌,却听体内秀行道:“你这没用的蛇妖,只会胡吹大气,现在好,你要连我一块儿害死了。”
蛇妖道:“龙归沼泽被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休要说嘴,如今如何是好?”
秀行道:“你滚开,让我对付他!”蛇妖沉默一阵,眼看蜘蛛精将要化出原形越来越近,叹了声道:“罢了罢了,反正还能夺你一次,下次就牢牢占着,死活不让就是……”
蛇妖说罢,秀行的魂魄只觉得一阵轻松,身子震了震,四肢百骸却无端地麻木了会儿,耳畔听得蛇妖道:“臭丫头你最好能对付了它……”
秀行咬了咬牙,眼看蜘蛛精近在咫尺,便闭上双眸,凝神默默运功,蛇妖的魂魄一退,秀行眉心的灵火印便浮现出来。
蜘蛛精正挥舞尖锐爪子准备一享大餐,却觉得眼前赤炎闪烁,一道锐利火光急射而出,蜘蛛精发出惨厉的一声尖叫,竟被这道红光刺穿,整个躯体从空中跌落地上,化作一个劈里啪啦烧着的火球。
秀行目瞪口呆,连同她体内的蛇妖也都呆了,半晌蛇妖道:“好……好生厉害,这便是……灵火印么?”
秀行手足身躯都被蛛丝绑住,本想召唤龙神来的,没想到她的魂魄同躯体相合,灵火印竟发挥功效。
秀行呆了呆,心中一阵暖意,默默念了声:“师父……”
她心念一动,蛇妖自也知道,便道:“小丫头,现在不是怀春的时候!那臭蜘蛛烧死不打紧,这庙也要烧着了,赶紧脱身才是。”
秀行气道:“无耻妖怪,不用你教!”说罢,便重新凝神,微微转头,眉心之中灵光一闪,束缚住手的蛛丝被极快地割断,秀行大喜,如法炮制解除了左手同腿上束缚,才把剩下的蛛丝割断,跳下地来。
此刻那蜘蛛精已经被烧死,蛇妖啧啧道:“幸好我选了你的身子当寄体,不然的话,那神君还真真不好对付。”
秀行心道自己要快点找到清尊才是,免得被这妖物再占了身子,让清尊找不到,谁知蛇妖森森一笑,道:“丫头,事情罢了,这回可不能让你逃了……”秀行只觉得宛如有一股巨大力气撕扯着自己的魂魄,整个人飘飘荡荡,便要离开身体。
蛇妖重新夺了秀行身体,秀行气道:“好好,下回就算是有妖怪想来吃,我也不会再出现了!”蛇妖笑道:“下回我也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出来了,我如今的力气微弱,只能夺你两次,这身子甚好,我才不舍得放开……不过这臭蜘蛛倒是提醒了我,我还真的要去进补一番,免得再被这些低级妖怪看低!”
秀行道:“你要去做什么?”
蛇妖笑道:“自然是要吃几个人,然后再吸上几个,补充点血食,再补充点儿精气……”
秀行道:“你说的吸上几个,是什么意思?!”
蛇妖道:“自然是颠鸾倒凤那种事……对我来说,是最滋补不过的。”
秀行惊骇,忽然极为后悔方才杀了那蜘蛛精,与其如此,不如被蜘蛛精吃掉倒好。
秀行后悔之余,便想到清尊同秋水君:“师父,快点来找到我……师叔……你现在怎样呢?”
蛇妖同她心灵相通,便笑道:“小丫头真多情,又想着九渺神君又想着那一本正经的臭道士,莫非你想享受齐人之福?”
秀行道:“你说什么!”
蛇妖摸了摸下巴,道:“不过这样也可……那臭道士虽然又冷又硬,不过若是能拐上床的话……不知是何等**滋味……”
秀行听他出言相辱秋水君,怒的无法按捺,叫道:“我要杀了你!”虽然被囚,却异常愤怒,魂魄竭力挣扎,蛇妖觉得心神激荡,一时竟压制不住,眼前阵阵发黑,双脚发软站不住脚。
蛇妖急忙闭眸,伸手用力在胸口一阵按压,才勉强将秀行压制住,重新站住脚,一张口,嘴角却沁出一丝血来,原来这身子到底是秀行的,秀行的魂魄不稳,同蛇妖魂魄相抗,就如两个魂在争夺身躯一般,这身子受了牵连,便呕了血。
蛇妖用力将秀行压下,索性把她的魂魄封得紧紧地,只能感知外物,却无法出声。
蛇妖猛喘了两口气,才自言自语道:“好个烈性的丫头,竟然如此厉害……不过,你只怪我说你师叔,却不曾如此激烈地反对我说你师父,可见你还是跟你师父有私的……”恨恨说了几声,又道:“如今我就去找人交合,看你会怎地!”
那蛇精为修补元气,一路急急而行,终于到了个小镇之上,蛇性最淫,极快地便找到了小镇上唯一的青楼。
蛇妖纵身入内,悄无声息上了楼,楼中正有人行那不堪之事,蛇精笑嘻嘻地潜入房中,藏身之后,便饱看了一番风景。
它拼力赶了一晚上路,到底是累得不轻,虽有心苟且,却终究扛不住,料知天上地下也不会有人察觉自己藏身于青楼之上,便先放宽了心神,又找了个寂静的地方,倒头睡了一夜,倒是被囚禁在体内的秀行,担惊受怕不已。
次日蛇妖醒来,只觉得饥火熊熊,它恢复了力气,霍然起身,自言自语道:“丫头,我今天要大开杀戒!”咬了咬牙,便要出门寻找猎物。
谁知脚步刚动一动,就听到外头有人说道:“怎么你们这里,也没个好看点儿的美人呢?都是些庸脂俗粉,不堪入目……本公子很是不满……”那声音是极好听的男子之声,天生地风流,一字一句,带着股风骚诱惑之意,那蛇妖一听这个,顿时酥了半边身子,恨不得飞身出去,将人压倒,大行其事。
蛇妖体内,秀行一夜忧心,此刻听了这个声音,便呆了呆:总觉得这声音似曾相识,但分明又没听过。
64风流劫,一往情深
外头那极浪荡的声音说罢,有个女子的嬉笑声音道:“公子您想要什么样儿的,我们这里最美的姑娘可都给你挑遍啦,既然都不满意,不如你看看我怎么样?”
秀行呆若木鸡,却听得那男子笑道:“老鸨,瞧你这眼神,莫非是把本公子当姑娘嫖了么!闲话少说,你这里到底还有没有好看的姑娘啦,没有的话本公子去别处了!”忽地叫道,“你做什么拉着我?”
那鸨母媚笑道:“看公子您面孔鲜嫩俊俏,却竟是个色中饿鬼,说起来我这里还有位姑娘,不过陪客没起呢,让我去叫一叫您看看……”
那公子道:“速去速去!”
秀行正自气闷,那蛇妖却忽地发疯了般,在屋内转来转去,秀行苦于无法说话,只好干等看它做什么,却见那蛇妖翻箱倒柜,拎出许多花花绿绿的衣裳来,乱扔了一地,最后捡了一件大红花的长裙,匆匆忙忙地套在身上,对着镜子一打量,便又把发髻拔下,头发大乱,重新挽了一个发髻,这蛇妖下作是下作,挽发的手法竟是一流,比秀行强得不知多少。
蛇妖挽好头发,又在抽屉里翻出一朵大大地头花来,戴在头上。
秀行虽不能言,却能见,却见镜子里的人打扮艳俗,赫然已经不是自己,她心中又惊又气。
蛇妖对着镜子搔首弄姿,自言自语道:“倘若我的魂魄齐全功力还在,哪里需要如此……我一个媚眼,男人便都会齐齐拜倒裙下,哭着求我。”
秀行又是气闷又是作呕,蛇妖感觉到她的心意,笑道:“小妹子,学着点儿,看姐姐怎么迷倒男人。”
蛇妖收拾妥当,一手提着裙摆,扭腰摆胯往外而行,打开门探头张望,却见走廊里的左手边,立着俏生生地一道人影,从背面看,白衣胜雪,长发如瀑,身形修长,猿臂蜂腰,端的是玉树临风,潇洒倜傥,妙不可言。
蛇妖一见,当下更是心喜,先轻轻咳嗽了声,而后才娇滴滴叫道:“公子……”声音甜的要滴出蜜来。
果然,走廊里那男子闻声,便缓缓地回过身来,两人一对眼儿,蛇妖同秀行眼中便出现一个极俊美的青年男子,看起来不过二十岁左右,一双桃花眼滴溜溜地乱转。
那男子一见蛇妖,两只桃花眼瞪得老大,登时“噗”地笑了出来。
蛇妖惊了惊,见他反应异样,便急忙低头打量自己穿着,见衣裳整整齐齐,并无不妥,才又抬头,狐疑看了一眼那俊美公子,道:“公子,你看着奴家笑什么……莫非是对奴家有意思么?”
那美公子又“噗”地笑了一声,却又急忙伸手捂住嘴,道:“哪里哪里……啊……本公子不过是一位这青楼里没出色的姑娘,忽然之间见了……姐姐、姑娘你……如此的……国色天香……绝色倾城……不由地见猎心喜之……”他一边断断续续地说着,那双团团乱转的桃花眼来来回回地已经把蛇妖打量了好几十遍。
秀行同蛇妖在一体之中,心中总觉得这双桃花眼有几分熟悉,又有几分可恨,然而见这美公子如斯,只以为是极轻薄的人,便在心中啐弃。
蛇妖见他如此,也同秀行一个心思,只当他是个色中饿鬼罢了,又听他夸奖“自己”,便也得意,向着美公子抛了个媚眼,道:“那你还不过来?呆站着做什么?”
美公子瞪着一双眼睛,望着她媚眼如丝,猛地一低头,手在自己的嘴边拢了一把,才又抬头,做色迷迷状,道:“这是当然,本公子……恨不得立刻就把你……”
他一边说着,一边就“急不可待”地走了过来,秀行大惧,心中叫道:“滚开!”
蛇妖却得意,伸手握住那美公子手腕,道:“瞧你这急色相……”将人拖着便进了门,“彭”地就把门关上。
美公子任凭蛇妖拉着,蛇妖靠在他身上,手便去解他的衣带:“公子,**一刻值千金……”美公子按住它的手,顺势握住手腕道:“姑娘,这时侯是白天来的。”蛇妖道:“管他的,待会儿翻云覆雨,管叫你欲生欲死,忘了黑夜白天。”
美公子笑道:“先前我百般求你你都不肯,如今却怎么急吼吼地,倒像要把我强-奸了似的。”
蛇妖欲火攻心之际听了这句,愣了愣神,道:“什么?”
美公子望着她的眼睛,道:“小丫头,你当真还没认出我来么?我是要失望你同我并无灵犀呢,还是自傲于我的变身术精纯?”
秀行望着眼前这双乱桃花的眼睛,顿时想到一个人,无声叫道:“玄狐君!”
秀行一感知,蛇妖自然也感知到了,一惊叫道:“什么?你是玄狐君?”狐狸也算是蛇类的天敌,狐狸的爪牙锋利,经常便能将蛇类开膛破肚,何况玄狐君也算是妖中“德高望重”的前辈了,蛇妖一时竟战栗无法动弹。
美公子哈哈大笑,身形变化,便显出了玄狐的本色,竟是比现在更加貌美百倍,蛇妖虽然知道不妥,但一眼看到他柔美的本相,瞬间更是忘了反抗。
玄狐君望着蛇妖,道:“你好大的胆子,你动她,也该知道她是谁的人,也该知道护着她的都是些什么人,哪个你都惹不得的,你竟然吃了雄心豹子胆还敢如此!”
蛇妖身子发抖,道:“我……我……上神,还请网开一面,我委实不知道这丫头跟你有关……”
“呸!”玄狐君啐道,“难道九渺山的那个,竟还不如我可怕?”
蛇妖畏畏缩缩道:“当时情形紧急,小妖我实在是没得活路,只好拼死一试……小妖知道错了。”
玄狐君笑吟吟地,手上却仍旧死死地握着“秀行”的手腕不放,道:“既然你知道错了,我也并非那等残暴之人……也罢,看在大家同为妖族,修行不易的份儿上,你只要乖乖地离开她的身子,我便自作主张,对你网开一面罢。”
蛇妖一听,喜道:“当真么?多谢上神,多谢上神!”
玄狐君道:“不必啰嗦,还不出来?”
蛇妖相谢过后,忽地犹豫道:“上神说绕过我,那么……九渺神君那边……”玄狐君道:“我自会帮你说情。”蛇妖望着玄狐君,道:“上神真能替我担保么?”玄狐君皱眉道:“怎么,莫非你不信我?”蛇妖踌躇,玄狐君道:“蛇精,你休要执迷不悟,身后有余忘缩手,眼前无路想回头!”
蛇妖对上他绚美双眸,把心一横,道:“上神,不是我不信上神,……听闻上神同九渺神君交情匪浅,还请上神当着神君的面给我做个见证,不然的话,万一上神拦不住神君的话,我离开这丫头的身子,便不能再相夺,如今我又是不全的魂身,可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玄狐见此妖果真狡黠,磨磨蹭蹭地竟不肯妥协,未免有些急躁,蛇妖看在眼里,更是畏缩撒赖不出,玄狐君正欲再想法子,却听得外头有个声音喝道:“黔驴技穷了么!就休要丢人现眼了!”
玄狐一听这个声音,顿时犯了个白眼。
蛇妖却顿时瞪起眼睛来,叫道:“外面说话的是谁?”
房门“砰”地被踢开来,一人迈步进来,顿时照的满室生辉。
进来之人,玉面朱颜,头戴金冠,身着绚丽黄|色华服,腰束玉带,一双龙眸,顾盼神飞,若说玄狐生得柔美绝色,那这人便是那无双明玉,通身且带天生一股尊贵威严。
秀行一见他,更是惊了惊,心里头默默念道:“怎么明玦师父也来了……”
她心念动,蛇妖自是感知,当下叫道:“什么?什么时候明玦帝君成了你的师父了?!”
秀行自是懒得理会蛇妖,蛇妖因是叫出声来,玄狐同明玦自然都也听到,玄狐懒洋洋道:“小蛇,你当真是招惹错了人了……消息闭塞的话,就不该出来闯祸的。”
明玦进门后,似笑非笑地望着“秀行”,道:“怎么,你认得我?”
蛇妖浑身微微发抖:“明玦……帝君大人……小妖,小妖一向仰慕……”
明玦冷笑道:“你仰慕我?本帝君怎么不知道。”
蛇妖道:“三千……千年前,我还、还只是一条小蛇,有幸见过大人天颜,自那时候就……就忘不了大人……做梦也、也……想见到大人,如今……”
秀行听了这话,越发呆若木鸡,瞠目结舌,这蛇妖见了明玦,口齿都不伶俐了,这话语之中,竟是赤-祼祼地在倾诉倾慕之情……秀行想到它是以自己的模样说这番话,做这番表情,当真是无地自容。
明玦上前,将玄狐一把推开,伸手攥住“秀行”的手,喝道:“住口!有你这种仰慕者,本帝君实在愧不敢当,你有眼无珠又胆大包天地,竟敢强占本帝君徒弟的身子,本帝君不好好地惩治你,难消心头之恨!”
“秀行”甚怕,可怜巴巴地望着明玦帝君,道:“小的……小的知错了,不知道她、她是大人的徒弟,若是知道的话,必然、必然是万劫不复也不敢上她的身,还请、请大人息怒……”忽地望见明玦的手握着“自己”的手,顿时又是欢喜的将要晕过去。
明玦横着双眸,本是要左右开弓打上几个巴掌的,然而到底是秀行的脸,一时便下不了手,就道:“想要我息怒也成,赶紧地从我徒弟的身子里滚出来!”
蛇妖闻言,本能地道:“小的遵、遵命……”旁边玄狐抱着双臂看热闹,闻言便挑眉,明玦哼了声,蛇妖却又没了动静,明玦不耐烦道:“你到底想如何?!”
蛇妖小声说道:“大人,小人……小人有个不情之请……”
明玦帝君喝道:“闭嘴,你有什么资格同本帝君谈条件?”
玄狐见明玦气焰十分嚣张,很是无奈……偏生是一物降一物,他先前好言相劝蛇妖都不听,只吃明玦这一套。
蛇妖嗫嚅道:“小人……自知道死罪难逃,也不敢求更多……过分之事,只是、只是想求大人……给小人……一线、只是一线而已……一线生机,就让小人,变成一条平凡小蛇也好,小人、小人只想要留在大人身边,求大人……”
玄狐闻言,便露出惊诧表情,若有所思地看向明玦,微微笑道:“明玦,看样子这蛇妖是真心喜欢你啊。”
明玦横他一眼,怒视蛇妖,蛇妖垂眸,却是个垂泪的模样,道:“大人……大人若是不答应,小人宁肯死……小人绝非是故意抗命,也绝非是想要逃命故而要挟,只是……小人此生最大的愿望是能再见到大人,先前受了那些人的挑拨,妄自想要修炼成仙,也是存着个能再见大人的念想……如今,如今机会就在眼前,却忍不住想贪求更多一点,求大人了……”
秀行在体内,同这蛇妖心灵相通,先前本以为蛇妖必定是想借机逃走的,然而此刻,心中却只有一股钝钝的酸痛之意,秀行心中一震,怔怔想道:“难道这蛇妖,真的喜欢明玦师父么?这、这当真是……匪夷所思……”
明玦双眸闪烁不定,玄狐君道:“明玦,这畜生如此喜欢你,你便笑纳了罢啊……”
明玦喝道:“它占着秀行身子呢!你说这话,也不怕那人不放过你!”
玄狐自然知道他说的是清尊,当下打了个哆嗦,不敢出声。
明玦看了会儿“秀行”可怜兮兮的样儿,终于冷冷说道:“你对我痴心妄想,也别想我能为你所动……你虽然说你并无要挟之意,但你如今在我徒弟身体之中,我也难奈何得了你,你说这话,岂能让我信服!”
明玦竟是不肯妥协,蛇妖怔了怔,说道:“也罢……我、我错了……要如何处置小人,任凭大人……就是了,能跟大人如此……相见,小人、或许已经心满意足了……”
蛇妖说完之后,一声叹息,便从秀行体内脱离而出,而就在蛇妖离体之际,秀行双眸一闭,身子蓦地往后倒下,明玦上前一步,将秀行抱住。
蛇妖的魂漂浮空中,玄狐怕它再逃脱,便上前将它擒住,没想到蛇妖竟一丝也不曾反抗。
玄狐心中啧啧称奇:这蛇妖先前对上他的时候还懂得谈条件,如今被明玦呼喝几句,竟自动放弃讨价还价之机会,乖乖束手就擒。
明玦却理也不理会蛇妖,只是望着秀行,边唤道:“秀行!丫头!”见她毫无反应,便怒道:“你把她怎样了!”
蛇妖被擒,一枚魂变得极淡,垂头丧气道:“是我占了她的身体太久,伤了她的元气,一会儿……一会儿就好了……”
明玦忙中失措,闻言急忙抬手按上秀行额头,掌心里仙家真元滚滚而入,秀行身子动了动,慢慢地睁开双眼。
“明玦……师父……”秀行呆呆地望着明玦,轻声唤道。
明玦大喜:“秀行……你没事了么?”
秀行低头看看自己的手脚,身体,勉强抬手摸摸脸,道:“明玦师父,我没事了,我回来啦……”
明玦将她抱入怀中,蛇妖在旁边看的又是羡慕,又是害怕,情知即将面对可怕的惩罚,然而明玦在侧,它竟也不算是十分恐惧了。
玄狐君哈哈笑道:“明玦,还是你厉害,我甘拜下风。”说着又看秀行,笑眯眯道,“丫头,我们两人来救你,可感动么?”
玄狐低头望着秀行道,“其实是你师父叫我们来找你的,因为狐狸他找人的法子是一流的,你师父他本要跟着来,只是我们怕他按捺不住,反而会打草惊蛇,因此他未曾跟来,”说着又看玄狐,道:“幸好未曾跟来,不然的话,你以为他看到秀行穿成这样,又同你……那样,会放过你么?”
玄狐君咳嗽了声,道:“这回可不是我来轻薄她的哦……好啦,咱们谁也不说出去如何?倒是这条蛇,该如何是好?它对你当真一往情深呢!”
明玦听了,便皱眉看向那条蛇精魂魄,而正在如此,玄狐忽地皱眉道:“噫,不妙啊……”喃喃地还未说完,房门再度被推开,一道影子极快而入,金色的眸子一眼便看到明玦怀中的秀行,一怔之下,顿时便闪身过来。
秀行一见来人,顿时万般委屈涌上心头,叫道:“师父!”便也从明玦怀中跳落地上,向着清尊身上扑去。
嗯呢,于是这是第二章啦……真是小宇宙爆发啊~~~~
狐狸,帝君,师父……赫然是美人之聚会了~光辉万丈不可直视啊简直~~=333=
65探消息,四人相会
秀行本能地便冲到清尊身旁,他却也已张开手臂抱来,师徒两个当下紧紧抱在一块儿,旁若无人地。
旁边玄狐看得心惊肉跳,总觉得哪里实在太过不对了些,但纵然知道,又怎敢说出口?
身子相挨,秀行重回清尊怀中,心中顿时无限安稳,然而他身上那股熟悉的味道透过来,却又骤然让她心中一跳,顿时想到了昨夜那令人脸红心跳的一幕。
几乎来不及想其他的,秀行蓦地放开清尊,反而猛然后退一步。清尊猝不及防地,怀中已经空了,呆呆看了秀行一眼,秀行低着头不敢看清尊,只觉很是不自在,极小声说:“师父……我、无事了。”
清尊双眉微蹙,目光一动,忽地望见旁边玄狐意味深长的眼神,又看对面明玦负手施施然地一副看好戏态,竟按捺不住上前一步,一把攥住了秀行手腕,将她重新又拉回来。
秀行还试着挣扎了两下,然而旁边守着两尊神,却又实在不想做得太过,便只是低着头,脸颊却已经红得如涂了胭脂了,眼睛望着清尊的手,他的手劲自是极大,牢牢地握着她……秀行心中竟不免又出现好些荒唐场景。
清尊见她起初还挣扎来去,心中无端地恨火燃烧,足将她拉到身边后才罢休,便又挑眉去看玄狐。
玄狐君见此人的脾气果真又要发作了,当机立断,便做无视状,目光在空中虚浮而过,同明玦相对,明玦“噗嗤”一下笑了出来,道:“方才的嚣张哪里去了,瞧你这欺软怕硬的德行!”
玄狐君悻悻然,明玦才又看向清尊,道:“老友,不是说让你乖乖地等候便是了么?为何竟如此按捺不住?”
清尊道:“我甚是不放心你们两个。”
得了如此坦率的回答,玄狐君同明玦两个很是无言,明玦笑道:“你不放心那狐狸也就罢了,我可是最正经不过的人。”
玄狐君便瞪明玦帝君:“你这算是卖友求荣么?”
明玦帝君施施然道:“他也是我的好友,顶多算是我识时务把好友卖给好友,因此不算。”
玄狐君啐道:“我就知道天庭里出身的那些,看似道貌岸然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明玦帝君正色道:“你最近欲求不满,眼神大有问题,我是有名的出淤泥而不染的,何况我是小丫头的师父,是一百万个心为了她好,不然的话,此刻正好端端醉在广寒宫……做什么跑来这里同你这狐狸搅合。”
玄狐君笑道:“滚你的罢!”
一语说罢,旁边清尊道:“明玦,你早就不是她的师父了,闲话休说,这只蛇怎么处置?”
那蛇妖正在一边儿眼巴巴地看着明玦帝君,幸好已经没了元身,不然口水都要流出来,闻言猛地缩成一团。
明玦帝君闻言,便淡淡然道:“我怎么知道,不如交给狐狸罢。”
清尊颇恨,道:“虽没了元身,不过用三昧真火细细煎熬他这残碎的魂魄,倒也有趣。”
蛇妖嘤嘤哭道:“饶命,饶命……”被三人威势压迫,渐渐地竟缩成小小地一团光影小蛇状。
玄狐君斜睨着它,说道:“可惜了,修炼了三千年,元身必然也难得,让我吃了也是好的……”说着便舔了舔舌头。
秀行一直垂着头不语,听他们商量着怎么处置蛇妖,便想到蛇妖方才对明玦帝君的一番谈话,她心里稍有些可怜这蛇妖,然而想到它曾夺走自己身子,且百般“虐待”,便觉得开口替它求饶似太妇人之仁。
只是望着那蛇妖的魂魄瑟瑟发抖之态,又望着这三人虎视眈眈地,隐隐有些虐待妖物的嫌疑,秀行便小声说道:“师父,不要折磨他了……反正他都这样了……就……就直接杀了罢……”
蛇妖对秀行做过什么,只它自己最为清楚,它自然不奢求秀行替自己求情,她不来火上浇油便是最好了,此刻听她竟开口替自己求一个痛快,意外之余,不由地有些眼泪汪汪之意。
清尊垂头看着秀行,细细打量着她,道:“这幅模样,是它所为?”
秀行呆了呆,才反应过来清尊所说的是自己身上穿着的这套衣裳,以及头上……她想到镜子里自己头戴大红花的模样,羞臊的不行,急忙抬手捂住脸:“师父别看!”
清尊见她害羞,便微微一笑,将她捂脸的手握住:“没关系,不算难看。”
秀行只觉得这句话比说她难看还要厉害三分,清尊却又问道:“它把你弄成如此,是想如何?”
秀行浑身一抖,想到蛇妖的意图,脸上顿时像是那云霞满天,连耳朵根儿都红了起来。
别说是秀行,旁边的玄狐君同明玦帝君一听,也都双双心虚起来。原来他两个联袂寻来之后,玄狐君乃是妖神出身,本性又颇为邪气,跟那狡蛇正有异曲同工之妙,他知道狡蛇伤了元气毁了魂魄,必然要想法儿采补,因此嗅着气息找到这青楼后,立刻就知道狡蛇的用意。
明玦帝君主张立刻动手擒拿,玄狐君却以一不小心打草惊蛇便会前功尽弃为由驳回,便出了个色-诱的计策。
明玦见他那副模样,就猜他有些不怀好意,玄狐君却道:“丫头平日里对你如何?”明玦帝君道:“你问这个是何意思?”玄狐君看着他避而不答,便道:“定然是好不到哪里去,那丫头心里头只有‘他’,平日里对我总是剑拔弩张横眉冷对的。”明玦帝君道:“对你剑拔弩张才是对的,因为秀行是个正经的丫头。”
玄狐君道:“你又来揶揄我,你只管想想,如今那蛇精上了她的身,此番捉不到的话,又要再废力气,必须要个出其不意的法子,何况,我们又不能伤了秀行的身子,因此此事只能智取不能硬攻。”
明玦道:“你这么说未尝没有道理,不过,你做归做,别说我事先没提醒过你,他不是个好相与的,尤其是……对秀行丫头格外上心,你可休要作出什么奇怪之事来,自己倒霉不说,还连累到我。”
两个商议定了,玄狐君才变化了人身出来,果真如愿以偿看了一场千载难逢的好戏,也顺利擒住了蛇精。
只是,当看着蛇精顶着秀行的身子搔首弄姿之时,他忍笑忍的肚皮都要破了。
如今看清尊说起此事,明玦帝君还好些,玄狐君就不由自主就想到“秀行”忙着脱自己衣裳大叫“**一刻值千金”的情形,倘若给清尊知道了他的宝贝徒弟是想要用这幅身子同自己行那事,彼此之间刚刚有些改善了的友朋关系,怕要即刻破灭。
玄狐君立刻抢先道:“这蛇妖实在可恨,想要借此种打扮逃过我同明玦的法眼……谁知究竟晚了一步,被我们及时擒获。”
清尊见他笑嘻嘻地一双桃花眼闪来闪去,便哼了声,问秀行道:“真的无碍么?”秀行更是巴不得大家皆将此事忘了,便道:“无碍无碍,师父,无碍的。”
清尊见状,这才道:“那也罢了,既然秀行说要给它个痛快,那么就让它灰飞烟灭罢!”
蛇妖闻声,看着明玦,想求饶,又不敢,只是忍不住低低地哭起来。
秀行只觉得这蛇妖又是可怜,又是可恨,便轻轻地叹了声。
明玦连个替它说一声的样儿都无,玄狐君见状,便要“杀妖灭口”,正要动手,却听得外头有个急促的声音道:“请慢动手!”
清尊一听这声音,双眉更皱,秀行却惊喜交加地叫道:“师叔!师叔来了!”忙着要向门口去,却硬生生地给清尊拽了回来。
说话间,房门打开,果然是秋水君出现在门口上,一张脸儿雪白毫无血色,胸前的道袍上还沾着血迹。
秀行一看,心急如焚,叫道:“师叔,你可还好,是受伤了么?!”不由分说推开清尊的手,便跑到秋水君身旁。
清尊见状,竟咬了唇。
这表情自是逃不过玄狐君同明玦帝君双眼,两人互相使了个眼色,彼此心照不宣。
秀行扶住秋水君手臂,才发现在秋水君身后还站着个人,肩头身上还挂着冰雪,正是玉宁。秀行惊喜叫道:“玉宁师姐,你也好么?”
玉宁见了秀行,心里仍有些些愧疚,但见她无事,也就放心了,便道:“秀行,我无事,你还好么?”
秀行道:“我无碍,秋水师叔是怎么了?”转开目光看秋水。
此刻玉宁见到了在场的三位神尊,玄狐君倒也罢了,其他两个却绝无法无视,急忙进来挨个行礼。
秋水君被秀行扶着,那寒浸浸的眸子里多了几分暖意,望着她道:“秀行,你没事师叔就放心了。”
旁边清尊闻言,便哼了声。秀行却只望着秋水君:“师叔,你进来坐。”众目睽睽之下,扶着秋水君进来,秋水君本不需要她如此的,但是却无法拂却她一片拳拳真心,便任由她扶着进来,然而当着明玦帝君,玄狐君同清尊三位神在,哪里能坐?秋水君便只站定了,手在秀行手臂上一搭,轻声道:“秀行,师叔无事,如今师叔有一件极重要的事……不能耽搁……”
秀行一眼不眨地看着他,只觉得他的脸容瘦削了许多,比之先前容貌,隐隐更多了几分凌厉,然而对自己说话之时声音还是温柔的。
秀行想到自己在蛇窟里头犹豫不敢前往之时,心里又是自责,酸酸想道:“幸好老天保佑,师叔无事,不然……”便点点头,乖乖道:“嗯,师叔,那你说,我不扰你。”
秋水君这才又看向清尊,明玦帝君,同玄狐君,沉声道:“神君大人,我有要事要审问这蛇妖,能否请暂时手下留情。”
清尊不言语,只是望着秀行,道:“秀行,回来!”
秀行迟疑地看了清尊一眼,又看秋水君,秋水君轻轻拍拍她的肩膀:“你师父叫你,快些回去了。”
秀行望着他温和的目光,这才用力点点头,转身回到清尊身旁。
清尊咬了咬牙,旁边的玄狐嘴角却挑起一丝笑意,眉梢一挑,又冲着明玦使了个眼色。
秋水君见清尊默许,才看向地上的蛇妖,略微犹豫,明玦发声道:“玉宁,你去门口看着,提防闲杂人等来到。”
玉宁急忙答应,便出去了。其实在场之人,除了秀行,哪个都不是吃素的,方圆百里哪里有动静都能探知,怕什么闲杂人等,不过是明玦察觉秋水君面上隐忧,故而支开玉宁罢了。
玉宁关上门之后,秋水君才道:“多谢帝君。”
明玦点点头,微笑相看,玄狐君已经坐在室内那张床上,翘着腿等热闹,清尊握着秀行的手,站在秋水君对面。
秋水君望着那瑟缩的小蛇,道:“蛇妖,如今我问你一件事,你可愿意据实回答?”
小蛇的魂魄正做元身状,缩成一团,闻声偷偷地把头探出来,眼睛望着秋水君道:“你想问我,他们到底有什么图谋么?”
秋水君道:“正是,你可愿意说?”
小蛇本自诩必死,此刻见有一丝希望在前,便又忍不住看了明玦帝君一眼,才对秋水君道:“我知道,我也愿说,只是我有一个条件。”
玄狐君一听,就对明玦笑道:“你看,它对谁都有个条件,好似此事还要帝君出马啊。”
明玦不置可否,小蛇却道:“不敢劳烦帝君,我只求能留我一线生机,何况我所知道的此事,关乎天下人的性命,关乎九渺的存亡,别人也难探知,我、我只求留我一线,日后好……”瞅了一眼帝君,到底不敢造次,就嗫嚅道,“好相见……”
秋水君有些为难,蛇妖并非他所擒,虽说他急欲知道那秘密,但……
小蛇似知道生死存亡在此一线,便鼓足勇气道:“倘若你们不答应,我就拼死拼着受折磨也不说……”
秀行望着秋水君沉吟之态,心中便明了秋水君为难,当下抬头看着清尊,唤道:“师父……”
清尊同她目光相对,沉默片刻,终于说道:“你想应它?”
秀行道:“师父,我不打紧,但此事非同一般。”
清尊将她头上那朵花摘下来,扔在一边,摸摸她的头发,才淡淡道:“那好罢,我应你就是了。”
秀行喜道:“多谢师父。”又喜滋滋看秋水君。
秋水君冲她一点头,才又看那小蛇,道:“你可看见了,神君许了,你还不速速说明。”
蛇妖松了口气,尾巴抖了一下,道:“我本来是隐居山中,一心修炼的,有一日,有个人来到,他颇为厉害,竟使了法子逼我现身,我本欲同他相斗,谁知他竟然说可以助我过三千年大劫,还有灵丹相赠,可让我成举世之妖孽,从此便可随心所欲,只要我答应修炼成之后助他做一件事……我不由地为之心动,便问何事,他被我追问,就说此事得等九星贯日之时进行,到时候集合九只大妖之力,便可摧毁九渺山,我便问他为何要毁掉九渺,他说……九渺山下藏有一般神兵利器,得之,则三界可颠覆……到时候将是妖族的天下……”
清尊,玄狐君,明玦帝君听到此刻,面色各异。玄狐君也换了正色。秋水君道:“藏着什么神兵利器?”小蛇道:“这个我委实不知,以上这些,还是我连打探加偷窥得来的信息。”同狡蛇做交易,自然不是这么容易的,这些消息,怕也不是那人甘心情愿告诉的。
秀行道:“师叔,难道连你也不知道么?”
秋水君道:“不知……只是……”他眸色一寒,若有所思地就看向清尊。
66、温泉中,相偎相依 ...
秋水君望向清尊,清尊却并不搭腔,手在秀行肩头一搭,道:“此处事情已经罢了,我便带秀行先行回去了。”
秋水君一怔,秀行正在想九渺所藏的神兵利器是何物,冷不防见清尊也般说,便也是愣住了,叫道:“师父……”在她看来,此处事情如此险要,合该好生查明妥当才是。
清尊道:“此种事情,身为九渺的掌督教,自是能料理,不须我们掺杂其中。”
玄狐听到此,便也自床上跳下地:“既然如此,那我便也跟你们一块儿回去,明玦你呢?”明玦帝君笑嘻嘻看向清尊,道:“我们帮了你这般大忙,是否要请我们去九渺住上几日?说起来,我好久未吃秀行亲手做的菜了,好生想念。”
玄狐君一听,脸上顿时露出羡慕嫉妒的表情来,喃喃道:“我都也要。”
清尊见他两个自顾自言语,便冷冷笑道:“明玦你不是要去广寒宫么?让嫦娥仙子给你做便是了。至于狐狸,你就留在此处罢,既然是青楼,总不能空自离开的,对么?”
明玦同玄狐君齐齐失落沮丧,玄狐君嘀咕道:“你看他恁么无情。”明玦道:“我虽然料到,终究不大死心,非要试试看、碰一碰壁才算完。”一时间好生惆怅。
此刻秋水君道:“神君,可否留步,这条蛇精所说的……”清尊皱眉道:“掌督教,我已经仁至义尽,如今厌了,不想再说其他的,这条蛇精便交由你处置,你还想如何?”秋水君被他如此不留情面地说,倒还不曾动怒,略想了想,便行礼道:“既然如此,便先不打搅神君了。”
秀行见清尊这样对待秋水君,很是不满,略提高声音叫道:“师父!”
清尊喝道:“住口,瞧你这幅模样,这便是不听为师之话的下场,这一次侥幸无事,下一次呢?再为了别人奋不顾身地把自己搭进去,看我还会来救你!”
秀行闻言,便怔住了。
玄狐同明玦耳语道:“明明是我们两个救得人,怎么成了他的了?”
明玦道:“你不想被打的话,就等他走了再说,难道你不知道他的耳目是极为灵光的么?”
那边清尊训斥了秀行两句,秀行到底是个小姑娘,平日里跟清尊两个私底下斗嘴的话,尚可以厚着脸皮笑嘻嘻地,如今当着明玦同玄狐的面儿,最重要的是当着秋水君的面,顿时便掌不住,何况她被蛇妖折腾了一夜,精疲力竭不说,心里头担惊受怕,还被迫见了许多不堪入目、前所不知的胡天胡地之景象,心里冲击是极大的,只是她天生倔强,又见了这么多人都出现,故而一时压住了,自做无事而已,此刻被清尊呵斥两句,顿时红了眼睛,眼中的泪盈盈地开始打转。
清尊本意并非是真的斥责秀行,只是“指桑骂槐”,说给秋水君听的罢了,更加上他很是不喜秀行如此关怀秋水君,故而才多说了这两句,谁知说完,看秀行似是个要哭的模样,清尊望着秀行泪汪汪的模样,心顿时便软了。
玄狐君同明玦帝君两个在旁边,大气都不敢喘,生怕清尊怒火迁移,转到他们身上来,更害得他们看不成好光景。
谁知清尊看也不曾看他们一眼,只是望着秀行,师徒两个面面相觑片刻,秀行咬着嘴唇不肯出声,反倒是清尊先忍不住,放低了声音道:“说你两句而已……好了……现在回去了。”握住秀行的手,便要拉着走。
秀行用力一甩手,将他的手甩开了去。
清尊一呆,玄狐君同明玦见此场景,忍不住便挤到一块儿去,瞠目结舌看着,简直不敢相信秀行敢对清尊发脾气。
玄狐君这般多嘴之人,此刻都不敢多说一个字。
清尊环顾周围,见大家伙儿都在屏住呼吸看,连秋水君一时都忘了劝慰,清尊双眉一挑,道:“秀行!”
秀行瞪着眼睛望他,眼睛里的泪转成一片,清尊看她这个样子,那口气硬生生地又压下去,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声:“罢了,回去再说。”一伸手,便将秀行拉入怀中,也不管她如何,抱着闪身而出。
剩下室内,玄狐君见人去了,才呆呆道:“哟,你看到了么?”
明玦帝君道:“废话,我的眼睛好使着呢。”
玄狐君道:“我的眼睛也好使,正因为好使,才不敢相信,眼睛好使有什么用,心里头糊涂死了。”
明玦帝君道:“你糊涂什么?”
玄狐君道:“你难道不知道的?他是个万年的冰山,哪里曾对个凡人这样儿好的?先前我看他爱护秀行,还以为他开了窍,终于肯疼人了,多了点儿人情冷暖,倒是好事,但是现在……你看他行为种种,是不是有点……有点……”
明玦帝君接口道:“你是说太超过了么?”
玄狐君用力一拍手,道:“就是太过了些!何止太过,这简直……简直了……这像是单纯的师徒……或者单纯的疼爱么?若不是知道他是个……我真要怀疑秀行同他之间的关系了。”
明玦帝君皱眉道:“你且休要胡说八道,污言秽语……往正道上来想想行么?”
玄狐君道:“我说的可都是真的,不似你,只在心里乱想,却故作一本正经地不说,那你来说,你的正道是什么?”
明玦帝君道:“窃以为,他跟秀行的关系非比寻常。”
玄狐君道:“滚你的蛋,你这不是同我所说一般无二的么?”
明玦帝君道:“非也,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我的意思是,没来由秀行一个小小女娃儿,竟成了他的心尖肉,七寸般……这其中定然有个非比寻常的缘故,譬如……”
玄狐猛地跳起来,道:“你是不是要说,秀行就是……就是……”他双眼发亮,烁烁看着明玦。
明玦沉吟着道:“我初次见到秀行之时,就很是喜爱她,你也是……唉不对,你算不得数,你对谁都是十分喜爱的……除了你还有……”
他们两个一唱一和,旁若无人说到此,明玦帝君一转头,就看向旁边的秋水君,望向秋水君之时,便冷笑了几声。
玄狐君见他看秋水君,便也跟着看来,他心里是知道秋水君几分底细的,顿时身子一震,道:“你是说他也……不对不对,他是九渺掌教,对每个辅神者都是一视同仁的好。”
明玦冷笑道:“是不是如此,你不如当面来问一问他?”
玄狐君怔住,室内一时静寂,秋水君见他两个说到此,便只看向明玦,问道:“不知帝君要相问秋水何事?”
明玦帝君抱起手臂在胸前,冷傲看他一眼,说道:“既然你问了,也好,——我来问你,你对秀行,是不是……格外喜欢的?比如……有没有那种男女之情?”
秋水君双眉微蹙,淡淡然道:“秀行生性良善直率,我是极喜欢她的,但也是仅此而已,并无男女之情。”
玄狐君闻言,大失所望。
明玦帝君却忽地怒发冲冠,啐道:“我呸,果然是江山易改禀性难移,狗改不了吃屎!这回答跟当初简直一模一样!”
玄狐大为意外。
秋水君不解,道:“不知帝君所说当初,是何意思?”
明玦帝君横眉怒眼看了他一会儿,道:“我多跟你相处片刻,也觉得不自在,狐狸,我们走!我们自去查探便是了!何须管他!”
玄狐君道:“也好……”两人说罢,便极快地联袂而去,屋外传来玉宁的声音:“玉宁恭送师父……”夹杂着明玦帝君的嚷嚷:“……这伪君子!”说话间,那两个行动极快,却已经是去的远了。
玉宁见三位尊神都已经去了,便进了门来,一眼见秋水君手按着桌子,身形摇摇欲坠,便急忙冲过来相扶。
秋水君站住脚,冲玉宁摆摆手,道:“劳仙子一路相护,多亏了你,才能及时赶来此处,……方才我发了讯息出去,九渺的弟子过不多时就会赶来……就不再劳烦仙子了,改日必当到蓬莱亲自相谢。”
玉宁望着秋水君惨白的脸色,颤声道:“掌督教,你何必跟我说这些?玉宁……玉宁就算是为掌督教死了,也是心甘情愿的……”
秋水君看她一眼,仍旧略摇了摇头,深吸一口气,回过头来看地上的蛇精。
明玦方才同玄狐说话之时,那蛇精看得心旷神怡,明玦离开之时,蛇精痛心疾首,恨不得跟着离去,只可惜被拘在此处无法动弹,此刻便蔫头耷脑地:“九渺山的道士,我虽然冒犯过你,但你已经答应会放我一条生路,你不可以反悔。”
秋水君道:“我自不会反悔,等我将事情查探清楚,便放你离开。”
蛇精闻言,本要再说,转念一想,秋水君自然是要回九渺的,九渺神君同明玦关系匪浅,他们方才所说,似乎也是个要去九渺之意,当下蛇精反而欣欣然起来,道:“如此甚好。”
且说清尊带着秀行,腾云驾雾而起,秀行被他抱在怀中,先前委屈,此刻便闷声不吭,只将头埋在清尊怀里。
清尊察觉她呼吸倒是平稳,也放心,迟疑了会儿,便道:“怎么,还生为师的气么?”秀行动弹了一下,哼了声,也不说话。清尊笑了笑,加快速度往九渺返回,小半个时辰,便望见九渺山头。
清尊抱着秀行,并不回屋,只是往天池边去,秀行茫然里头抬头,见状道:“师父,你去做什么?”
清尊哼道:“还认得我这个师父么?我以为你要跟我赌气下去。”
秀行便嘟起嘴,又垂下头,清尊皱眉道:“你看你,一身脂粉之气,熏死人了!也不知那蛇妖到底对你做了什么,自是要好好清洗一番。”
秀行听他说“蛇妖到底对你做了什么”,顿时心神荡漾,一时又面红耳赤。
此刻,清尊抱着她到了天池边儿上,此刻天空还飘着三两雪花,天池边上的积雪安静地堆着,天池的水,却仍旧热气腾腾地。
清尊道:“先前对为师发脾气,真个想要不理你了……却还让你来泡泉水,唉……”想到秀行方才对自己那样,有些隐隐动怒,然而见她终究好端端地无恙回来,抱在怀里着实安稳,于是那点儿恼火就不算什么了。
秀行反应过来,急忙道:“那我……我自己来就好了!”
清尊道:“可记得上回你差点淹死,真个要自己来么?”
秀行一听,更为想的不好,清尊说的“上回”,乃是他们的初见,她贪图这天池水之纯净,一时不小心沉了底儿,而且在水底,偏又看到了不该看的……
本来看到了……也不算什么大事,秀行是个未懂得滋味的少女,还不知道男女间之事究竟如何,因此上回清尊问她是否被玄狐污了清白,她有些模棱两可,吃不准的……然而现在却不同,为何不同呢,那自然是因为昨夜蛇妖做下的好事。
那蛇妖虽然未曾用秀行的身子亲身上场,但那个好色好淫的性子,不免看了许多的活春-宫,秀行自然也看了几眼……她又非愚钝,只是不知罢了,此刻晓事了,顿时就产生无限联想,一时之间手脚也都抖起来。
清尊见她浑身发抖,只以为她冷得紧了,便道:“且忍一忍,我带你下了水便好了。”
秀行听到“下水”,立刻叫道:“不要!师父……”谁知清尊动作倒是快,长腿一迈,便入了水中,抱着秀行往前一靠,秀行只觉得温软的天池水浸润全身,一瞬间四肢百骸,几千万个毛孔都舒张开来,先前风雪的阴寒不翼而飞。
清尊生怕秀行滑入水里,便牢牢地抱她在怀,低头轻轻在她耳畔问道:“可还喜欢么?”
67、错非错,意乱情迷 ...
清尊低头问道:“可还喜欢么?”温柔的口吻,嘴里呵出的气息于这冰雪天地中极快地化作白气,袅袅飘散。
秀行只觉得他的唇将碰到自己的耳朵了,便慌里慌张地扭过头去避开,身子微微一动,搅得水波荡漾,圆弧状的涟漪,一圈儿一圈儿散了出去。
清尊道:“怎么了?”伸手去握她的脸,秀行无处可逃,紧张难言,浑身筛罗一般,被清尊托着下巴抬起头来,被迫同他目光相对,望着眼前这双金眸,心头狂跳瞬间,脑中却赫然一片空白。
清尊细细端详着秀行,心里隐隐地觉得有些异样,先前他关怀心切,如今,见她小脸儿上沾着水珠,两只乌溜溜的眼睛里头,似泪似雾,竟有几分朦胧,就这么呆呆地望着自己……
黑白分明的眸子,几分无辜,几分委屈,令人心动,鼻头仍是俏皮地翘着,上头有星星光芒,如汗意,如水湿,嘴唇嘟起来,那样的颜色,像是桃花开在冬日,格外娇嫩。
自跟了他在九渺,她自来都只是简单地挽一个道士髻,此番被蛇妖作弄,便挽了个妖娆的飞云髻,经过一番颠簸,便散开来,又被温泉水半是打湿了。
乌浸浸地头发,紧紧地贴在脸颊边儿上,有一缕散开的发丝,紧紧地贴着肌肤,顺着她的脸颊往下,滑过颈间,一直探到她的衣襟里头去。
这样的秀行,不再只是那个青涩未开的女娃儿,竟透出了几分女子的妩媚。
她的眼神隐隐慌乱,脸颊却是绯红色,手脚微微发抖,如此天真娇媚,竟让清尊一时竟移不开眸子。
此刻,天色仍旧是暗沉的,飘舞着零零星星地雪花,周遭,万籁俱寂。
只有谁人浅浅地呼吸声,声声入耳。
而清尊的眸光,便顺着她那一丝贴在肌肤上的发,一路往下,想跟随着那诱惑的发丝,直入到更深里头去。
温泉水将秀行身上的衣裳尽数湿透,露出水面的身上,被水湿了的衣衫紧紧地贴着,勾勒出肩头同半边胸|乳的形状。
秀行先前被狡蛇附身,逃离之时,本就衣衫不整地,后来狡蛇在青楼中,仓促间拉扯了件薄衫套上,此刻她身上统共只有两件薄衣裳。
那艳俗的大红花缎子衣裳,被她穿着……有一种别样的风情。
他将她抱在怀中,同时,也可察觉她砰然的心跳。有些事,不必说,在静默之中,清尊明白过来,从方才开始,他的小徒弟,究竟在别扭什么。
明明是近的不能再近的距离,清尊却觉得不够。
尴尬的沉默里,秀行慌张地眨了眨眼,把心底那些荒唐影响遮掩下去,艰难地开口道:“师父,你不必这样为我,我……我可以……”
说话间,一片洁白的雪花忽忽悠悠从天飘落,在两人之间坠下,正好儿落在她粉红色的唇上,只是一瞬间,雪花似是得了意一般,嗖地融化成水,润泽着她的唇。
他忽然很嫉妒这片不速之客。
那金色眸子光芒一动,清尊揽在秀行腰间的手略一用力。
与此同时,他的身子微微地往水里一沉。
他低头下来,双唇温柔而急切地含住她的嘴唇。
秀行身子大震,睁大双眼,感觉清尊将自己牢牢抱住,他的唇紧紧地压着自己的,几乎让她窒息。
“师父……”她心中大叫一声,想推开他,手脚却是无力。
而他的手在她的腰间用力抚摸过,自背上往前探来,轻而易举地抚上她的胸。
“师父!”秀行呜咽一声,挣扎着避开清尊的唇,他却意犹未尽地又低头追上,秀行的身子往外挣扎,□却更是紧紧地贴在他的身上,无法离开。
她紧张的眼前阵阵发黑,简直要晕厥过去。
“别这样师父!”只来得及完整地说完这句,便又被他捉入怀中,双唇似是渴望着一般亲了过来,这一回,他张开嘴,咬住她的唇,像是开窍了似地,不停吮吸,且又伸出舌来,狠狠地缠上她的,丝毫也不给她逃开的机会。
“嗯……”反抗的声音发不出,从嘴角逸出的,只是一两个意义不明的模糊声响,听起来,却更似是呻吟。
清尊的手毫不客气地握住秀行的小|乳,对他来说,这盈盈一握,实在太小,几乎让他有种会失手的错觉,于是便用了力狠狠握住。
秀行心头渐渐地慌张起来,先前的种种荒唐记忆,仿佛真个成真,铺天盖地地将她包围,天池的温泉水裹着她的身子,她的身子又禁锢在他的怀中,虽然她喜欢被他抱住的感觉……安全,宁静,但是……
只是不行,这是不行的……
被蛇妖控制的时候,一分的情意化作十分,半分的欲望亦化作野火燎原……她或许有借口,说是蛇妖的过错,然而此刻……
是师父,并非是其他……她该老老实实尊敬的,而不是其他……
她已经错了,不能一错再错。
秀行挣扎着,泉水被她搅乱,发出细细碎碎,清脆的声响,秀行的手无措地推上清尊的身上,但手指摸到他的身体之时,却自觉更为不妥。
他像是要吃了她一样,左右不放她离开,秀行觉得唇已经麻木,然而他仍旧缠着她的舌,不停地厮磨,缠压,深深投入地。
他的手也似不再满足隔着衣裳的触摸,便自她领口探进去,手指一挑,那衣裳便敞开了去,水波动荡间,她的身子便又半祼于他面前了。
手准确地掐住她的小|乳,感觉掌心同那方柔软的无间接触,手指轻轻捏着那顶端的粉红,只是几番的揉捏摩挲,那小小的突起便骄傲地挺立起来。
目光一动,他终于舍得放开她的唇,然而动作却微停,那炽热的吻从她的唇边往下,在颈间上用力地留下印记,最后迫不及待地落在她的胸前。
清尊定定地望着眼前的绝妙光景,他的手擒着她的一只小|乳,另一只,被衣裳压着,露出半边,娇羞可人似地。
他按捺不住,本能地凑上去,张开嘴便将她含住了。
方才被他放开,秀行正张着嘴拼命呼吸,竭力让自己回神,然而这毫无预兆地刺激骤然而来,秀行身子一挺,一仰头,“啊”地竟叫出声来。
清尊咬住那绝软之处,用力吸了几下。
秀行反应过来,拼命弓起身子,抬手去推他,尖声叫道:“师父,师父!”声音划破静寂的空间,把秀行自己吓了一跳。
清尊听了她的急促叫声,却舍不得松开那香软的所在,双手掐着她的腰,不许她挣扎离开。
秀行垂头望着胸前那银发散落的之人,他似是失了神,这样急切地需求简直吓到了她,秀行无可奈何地踢动双腿,手胡乱地推着他的头,又惊又怕,她不敢再高声,颤着嗓音道:“师父,别这样,不行,不行的……”
他却置若罔闻,胸前传来的痒痒的感觉,甚至将要盖过了最初的惊恐,秀行几乎哭出来,手滑到他的脸颊上,用力抓了一下,又松手:“师父,别这样,求你啦……快停手……师父……求求你……”
清尊动作一停,握着她腰的双手略略松开,抬头看向秀行。
他的金眸之中亦是一片润泽的温柔,懵懂似地仰头看她:“你……不喜欢么?”声音勾着她的心,让她的心一颤一颤地,简直不能自己。
秀行死死地咬着唇,拼命地让自己感觉到痛意,这样才可以清醒过来。
借着唇上的痛,秀行摇头道:“师父,不行……师父,你忘了么?秀行……要嫁人的。而你……你是师父……”眼中的泪骤然跌落下来。
清尊却只是看着她:“可是……”
秀行不敢看他,垂着眼睛道:“师父,前天……我是被蛇妖,被他……俯身了,对师父作出了……大不好之事,请师父……原谅我,只是别……别再错下去了。”
清尊的眸子里掠过一丝疑惑,而后道:“你……不喜欢我么?”
秀行道:“我喜欢师父。”
清尊环抱住她的腰,似又想贴上她胸前,喃喃道:“我……我也是……我……我想要……”
秀行生怕他继续说下去:“师父!你、你是秀行的师父,师徒……师徒是不能如此的。”
清尊皱着眉,似是在艰难地想着什么,见雪花落在秀行头上肩上,他便将她往水中抱了抱,才极慢地说道:“我,从来也不曾这么样……喜欢过谁,我也知道你要嫁人,然而我……”
秀行缩在水中,浑身绷紧,无端地极为恐惧。
“就陪我好不好?”清尊的声音,有几分飘渺,“就陪我……就当是陪我过这两年好么?”
秀行只觉得自己的心狠狠地抽了一抽。
雪花纷然而落,过了许久,秀行才道:“我愿意陪着师父,只是……不想这样……我、我不喜欢这样,我很……害怕,师父,这不是师徒该做的事。”
清尊低头望着她:“你讨厌我了?”
秀行用力摇头:“我绝非是讨厌师父。”
清尊静静地看着她,眼中的温柔光芒渐渐地退去:“你心里,是不是以为,我对每个辅神者都这样?”
秀行错愕地看着他:“没有!”
清尊忽地一笑,说道:“可笑……”
秀行来不及分辨他这句是何意思,清尊已将手放开,道:“既然如此,我,不为难你便是了……”
秀行身子往水中一沉,她只管看清尊,想着他的话,便忘了浮水,眼看便要没入水中,清尊握住她的肩头,将她提溜出来,道:“自己多小心些。”
秀行慌忙握住他的手臂,稳住身形,惊魂未定地望着他,迟疑道:“师父,你生我的气了?”
四目相对,清尊的眸子里无恼也无喜,只是淡淡地说道:“生气是算不上的。”
他身子往后一退,便坐在靠池边的水中,说道:“我在此看着你,你自洗罢。”
秀行愕然而忐忑,不知他究竟是怎么了,犹犹豫豫站住脚在水里,望着一人之隔的清尊,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清尊抬手,手臂搁在池子边上,微微仰头,露出如玉般的脖颈,而他双眸半闭,神态之中,有几分疲惫慵懒。
秀行看一眼,蓦地留心到他眉心的灵火印,鲜红色,如血色一般,无法忽视地醒目。
她只觉得心中仍旧狂跳,慌忙回过头去不再看他。
而就在秀行背过身去之时,原本闭着双眸的清尊睁开眼睛,金眸盯着她的背影,脸上浮出一种寂寥的神色。
“真是可笑……先前几乎每个都想同我如此这般,没想到,主动想要如此之时,却偏被拒了,这算什么呢?”心中无声地想,眸子却一直追逐着眼前的身影,“该是没什么特别的才对,可为什么就对她……”
心念一动瞬间,便又有种无法自制的欲望,蓬勃而生。
清尊眉头一皱,双臂往后一振,竟没入池子边的冰雪中去,肌肤触到冰凉之意,整个人似清醒了些。
然而却不敢再看那水中的小小身影,头往后一仰,长长地吁一口气,呼出的气息在空中变成白色的水汽,又极快地散开。
清尊便保持着如此姿势,一口一口地呼着气,金眸定定望着雪色凌乱的虚空,他原本清静冰冷的心,便也似这飞雪连天的阴霾长空般,迷乱不堪了。
雪势渐渐地减小了些。
在九渺后山入口处,灵崆蹲在雪里,正虎视眈眈地盯着面前两个不速之客,道:“没听明白么?闲杂人等,不许进入!”在他旁边,却立着一个清尊的黄巾力士。
明玦帝君潇洒倜傥地负着手:“本帝君乃是他的好友,怎能算是闲杂人等,你这只猫儿多管闲事,给本帝君让开。”
“嘁,”灵崆不屑一顾地道,“堂堂地帝君,同个臭名昭著的狐狸精在一块儿,怕也是好不到哪里去。”
明玦便笑看玄狐君,玄狐君本来正抱着手臂不理会,闻言便道:“猫儿,你好似对我很不满?”
灵崆叫道:“上回你欺负那丫头,吾还没跟你算账!”
玄狐君道:“这你可误会了我,我同秀行丫头之间,已经扯平了也。”
灵崆道:“什么叫做扯平?难道她还欺负了你不成?”
玄狐君笑道:“正是,她已经欺负了我一回,故而是扯平了。”
灵崆瞪圆了眼睛:“你、你在胡说什么!”
玄狐君挤眉弄眼道:“不信你可以问帝君……或者亲自问秀行丫头。不过,她欺负我的时候,我可是乖乖地不曾反抗哟。”
灵崆人立而起,挥舞着爪子叫道:“吾不信!抓死你这死狐狸!”一爪子扇过来,玄狐君身手敏捷,便跳了开去,竟掠过黄巾力士身旁,直入后山。
明玦帝君见状笑道:“这狐狸好生赖皮,不让他进偏偏要进。”黄巾力士此刻已经追了上去,身后是灵崆紧追不舍,明玦帝君见左右无人,便负着手,优哉游哉,不疾不徐地也迈步而入。
玄狐君一马当先,身后是黄巾力士同灵崆,再往后是明玦帝君,一路追打,便将到了清净殿,忽地玄狐君刹住步子,黄巾力士急忙闪身上前拦住,身后灵崆却飞扑过来,竟死死地抓住玄狐君肩头,张口就咬。
电光火石间,玄狐君道:“嘘!”灵崆一口未曾实落咬下,抬头道:“莫非你要求饶?”却见玄狐君正望着前方。
此刻明玦帝君也赶了上来,见一狐一猫正盯着前方,呆若木鸡状,他便也笑道:“看什么看的这么入迷?”在玄狐君身侧探头一看,顿时也目瞪口呆。
68琉璃界,倾情一吻
一个妖神,一只灵猫,外加天庭帝君,三人站在一处,六只眼睛不约而同瞪向前头,却见在正前方,白雪皑皑之中,有一人白衣胜雪,一人身披赤狐斗篷大氅,大氅尾摆被风掀动,透出里头所穿的一片鲜红裙摆,在风里雪中摇曳,宛若点点红梅的色染就。
身着白衣的自是清尊,赤狐斗篷的便是秀行,然而让玄狐君同明玦帝君灵崆三个惊啧的自并非只是如此,而是此时此刻,清尊双手捧顶秀行的脸,低头似是个紧紧亲吻的模样。
他的银发在风里头微微荡漾,那双眸子似闭非闭,垂着眸光看秀行,眉心处的灵火印,同她里头的衣着颜色相映生辉,如落了一朵赤火梅花在眉心。
如此场景,单单只是欣赏的话,自是无比赏心悦目。
然而三个一看之下,反应各异,灵崆抓不住玄狐君肩膀,肥胖的身子趔趄,差点儿从他肩头摔下来,拼命地抓了一番,才勉强又爬上。
而玄狐君忘了去介怀灵崆所为,只是盯着眼前场景,做痛心疾首,痛不欲生之态。
最后赶到的明玦帝君瞪着眼睛看了片刻后,却大叫一声:“不成!”他倒绝对是个行动派,叫罢之后,身形如离弦之箭便冲了出去,黄巾力士拦都拦不住。
此情此景,必有看官不解,先前清尊同秀行两个在天池温泉之中,分明闹了别扭,为何却忽地又至如此呢?
这自要从温泉之中说起。
且说当时清尊心头烦乱不堪,目之所及,皆成孽障。便索性闭了眸子,只是抬头靠在天池边上面朝着天,他的双臂搁在池边儿冰雪之中,身子的热力极快地冰雪融化,雪水同池水融为一体。
清尊深深呼吸,默默运功调息了一番,渐渐地才觉得心情平静下来。
他的心绪宁静,耳目便也清宁,眼未睁开,却能听到雪花自空中飘然落地之声,实在太过寂静。
缓缓地便叹了声,他之世界,从来都是如此,不曾有什么搅乱心湖,宁静冷冽,肃绝的……仿佛所有生灵都不复存在。
这才是他该归的本原罢。
忽然间,身子陡然僵住,清尊闭着眸子皱起眉头:“好像……觉得有些不对……”
他凝神一想,猛地睁开双眼挺身坐起来,金眸死死地盯向面前水上。
才想到有何不对,他的耳力所及,连呼吸声都听不到,那么……秀行呢?
方才宁静下来的心,骤然之间波浪滔天,清尊振臂而起,惊悸交加地盯着面前天池水面,水上竟空空如也,看不到秀行的身影!
清尊大惊,脱口而出叫道:“秀行!秀行!”迈步往前踉跄几步,仓促急切地放眼四处寻找。
天池水寂静如常,水面上飘着淡淡地一层薄雾,弥漫散开,天空的雪花落到此处,还未来得及入水,便早已化为水滴跌落。
清尊他的脸上头上已经湿透,银发上地,湿衣衫纠结在身上,脸色更是白得惊人,惊悸难言之下,两只金眸隐隐地竟透出些墨色。
“秀行!”大声吼出,清朗而焦急的唤声从水面上传了出去,在后山上隐隐回荡。
“秀行!”喊声里头,几乎多了种不期然而来的绝望。
清尊身子僵直站了会儿,忽地心中灵光一动,飞快地往前几步,而后纵身遁入水中。
温暖地天池水底,依旧清澈如昔,清尊人在水中,金眸却睁着,目光所及,终于望见前方不远处,水里头飘飘荡荡,浮着一个娇小熟悉的身影。
心头狂喜且惊,来不及多想,身形如蛟龙般急急向着那方游去。
探手在那细软的腰间一揽,将人抱入怀中,清尊定睛望向秀行面上,却见她闭着眸子,全无反应。
无声地喊了一句她的名字,清尊身形往上急射而出。
“秀行!”急切地唤声在耳畔反反复复地叫,让她的魂魄也不安宁。
秀行蹙了蹙眉,终于睁开眼睛。
白茫茫地天地,雾蒙蒙的水面,飞雪从空翩然舞落,面前是他,双臂将自己拥在怀里,金色的熟悉的眸光,带着温暖,一眼不眨地望着她。
“师父……”她低低唤了声,随即却又咳出一股水来。
清尊极快地探了探她的胸口,手腕,察觉并无大碍,才咬牙道:“方才,怎么了?!”
秀行眨了眨眼,眼睛有些酸涩,大概是被池水泡的,有些看不清人,于是朦朦胧胧地望着他:“我……我也不知道……只是觉得有些……有些冷。”
先前他撒手不再管她,她为了避开,刻意多走了几步,然而,天地寂寥,唯有雪落,唯有风过,身后之人虽不算咫尺,却明明不远,几步便可及,却另有一种远在千里之外……甚至更逾千里的感觉。
一阵阵小小寒风吹过,湿了的衣裳贴在身上,难受而冰凉,秀行伸手抱住双臂,忽然极为想念先前那种,仿佛连魂魄都燃烧起来的感觉。
或许,那永远都不会属于她……
永远。
双眸一闭,不知是泪是融化了的雪,缓缓地从脸颊上滑落,跌在水中。
秀行抱着双肩,将身形一沉,毫无预兆地便沉入水中。
身体全部没入水里,肩头,脖子,脸颊,双耳被温暖的水流封住,听不到那些灵魂喧嚣吵嚷之声,眼睛闭上,看不到那些迷乱人心的颜色,头发散开,悠然自在地浮在水中,随波逐流。
先前那般怕水,此刻,却赫然无比亲近,宁肯就这么静静地沉在水里,不看,不听,不想,不去难过。
如是,则竭力去不想那一个事实:
那是……
注定不属于她一个人的师父。
渐渐地,脑中一片空白,身子轻盈如同羽毛一般,可在世界宇宙之中飞舞。
她的身子渐渐沉默,而唇边却带着一抹浅浅的笑意。眉心的灵火印,若隐若现,因为并不能完全显现,三瓣灵火闪烁,通红的颜色,仿佛如同谁人的心碎痕迹。
一直到那双手,将她不由分说地从水里带出来。
凝视着面前的脸,秀行的泪无声无息地自眼角流出,她只能看,却并无言语。
“师父……”喃喃地,低低地一声。
清尊凝视着秀行的双眼,看得清泪是如何一点一点从她眼睛里漾起来,如何一点点从她眼角缓缓沁出的。
“秀行,”他的心中极为难过,有些恼怒,有些自责,“莫非你……怪师父么?”
“我不怪师父,”秀行低低地回答,“我谁也不怪,我只是怪……我自己。”
清尊的身子猛地一抖:“你说什么?”
眼中的泪又凝起来:“是我不好……是我对师父做了不该做的,引师父乱了心神。”
“不是你!”他恼怒地皱眉,若非他自心甘情愿,谁敢,谁又能乱了他的心神?
“我对不住师父,”秀行探手,轻轻地抱上他的脖子,“师父,我想好了……”
“嗯,什么?”
“师父,你如果想要,我……我可以给。”颤声地说,苍白的脸颊上浮现一丝薄薄的晕红,“秀行可以给的。”
清尊简直不肯信自己的耳朵,然而,心中却并无狂喜,双臂抱着她:“你在说什么?你得嫁人的。”
秀行缓缓睁开眼睛,眨了一眨,才又轻轻摇摇头:“我会跟爹爹说的……我,不嫁人……”
她还未说完,“住口!”清尊喝了声,“你当为师真的是那等色魔不成!”
半是恼怒,半是掩饰不住的心疼。恨不得用力打醒了她,又恨不得用力地疼爱她。
“我只是……”她将脸靠在他的胸口,感觉心中宁静万分,“我只是……什么都能为师父做。”
“我要的,并非这个,”清尊涩声,然又不知怎么说好,“我当初,许了明玦带你走,便是怕……怕会如此,我不想、害你,……谁知道……”
秀行直直地望着他,清尊只好竭力让自己的声音平静,如若无其事之状:“罢了,不必说了……我是师父,你只听我的便是了。”
他迈步往岸上方向去:“泡的太久,于你身体不好。”
秀行一动不动地靠在他的怀中,任凭他将自己带出水面。
两人皆是浑身湿透,清尊上了岸,双眸一闭,雪地里便浮现出一团淡淡金光,而后,一个矮小长须的老者拖着一个大大的袋子出现在跟前,行了个礼,道:“尊主,你唤我何事?”
清尊道:“八宝,找找看,适合她的东西。”
叫八宝的老者细细看了一眼秀行,叫道:“啊,是上回穿赤狐裘的小姑娘!”
秀行回神,正好奇地望着他,见状道:“老先生,我认得你么?”
八宝笑得眯起眼睛:“客气了客气了,只是上回在搬运狡蛇的锁魂链之时,尊主召唤过我,是以我见过你。”
秀行一想,便脸红了:“对不住,当时我晕了过去,不曾见你。”
八宝道:“没相干……既然如此,我便把赤狐裘再取出来,唔,这样冷的天……”他说着,便扭头又看清尊,道,“尊主,上回王母命织女送的那件灿霞锦衣我看倒是合适。”
清尊道:“一并拿来就是了。”
八宝道:“遵命!”就又将头探到袋子口做找寻状。
秀行呆呆地看他,又看看清尊,清尊见她双眸里多了分疑惑之意,便道:“他是八宝主,对于世间一切珍稀至宝有极大喜爱,我无意中遇到他,他便跟着我了。”
八宝正在竭力寻找,整个人几乎探头进了那袋子里,一边叫道:“是我求着要跟着尊主的,尊主的宝贝都是我在管,这袋子里的东西太多了,小姑娘不要焦急,也不要让尊主发怒惩罚我。”
秀行见他整个人几乎都钻到那袋子里,又听了这话,不由便笑起来。
清尊看她露出烂漫笑容,心里才也放宽,也不计较八宝主所说了,只道:“若是她在此受了寒,那便有的你好受。若无事,还则罢了。”
八宝主闻言,露在外头的双腿一阵乱颤:“尊主,我已经快找到了,我已经……已经看到了……”
秀行抿嘴笑道:“师父,你不要急他。”
清尊见她脸上终于多了点血色,便低头,在她的脸颊上轻轻亲了一下。
秀行一呆,清尊却又转开目光去,道:“我帮你将水弄干……”
秀行还未开口,就觉得身上开始暖洋洋地,清尊的手在她身上极快拂过,银发微微飘舞,湿了的衣裳,竟极快地干爽起来。
清尊也是一身温暖清爽,两人原本湿了的头发也尽干了,那边八宝主终于从袋子里钻了出来,一手握着赤狐裘,一手握着一件朱红色的长衣,喜形于色叫道:“找到了!”
清尊将秀行放在地上,道:“我帮你换上么?”秀行涨红着脸摇头,清尊微微一笑:“那你自己来罢。”
八宝主笑眯眯地拖着袋子站在旁边,清尊道:“你可以回去了!”八宝主才道:“遵命,小姑娘,再回。”秀行道:“老先生,下回见。”八宝主身形一晃,化作一团金光隐没。
清尊先将霞锦衣递过去,秀行拿在手中,吃了一惊,原来这衣裳入手便带一股暖意,而且通体毫无针线缝过的痕迹,果然是天衣无缝。
清尊道:“这件衣裳,只有个好处,便是冬暖夏凉,快快穿上。”
他说着,便主动转了身,秀行见状,敛了羞涩,极快地把身上衣物褪下,将这件衣裳穿上,这天衣很是神奇,原本看着能长大些,谁知上了身,便自动变作秀行的身子尺寸,合身的很,果真是仙家宝贝。
秀行心中喜悦,道:“师父……你看看。”
清尊这才回身,赫然便呆了呆。而后道:“嗯……倒也好。”秀行忐忑道:“会不会难看?”清尊上下又看了她一番,才又漫不经心般地说道:“不……不算难看。”说着,又将赤狐裘抖开,亲自替她披上,又将一头散发尽数拨到前头,把帽兜兜上,秀行静静站着,任凭他举手相助。
清尊在前,秀行便跟在后头,向着居所缓缓而行,一路兜兜转转,谁也不曾开口,只有脚下踏在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轻微声响。
秀行望着前方的清尊,见他依旧只是一身宽大白衣,银发不系,尽数披散身后,同飞雪一色。
秀行定定看着,几次想要冲上去将他抱住,却都按捺住了。
不知不觉转到了前头道门处,那两只守门的仙鹤见了主人回来,翩然冲出来迎接,秀行只顾贪看清尊,不妨被吓了一跳,身形一晃,踉跄间便将跌倒。
清尊早听她脚步放慢,他便也不动声色地放慢了步子,到了道门边,便存了个等她过来的心思,听得她一声低呼,便急忙回身,见状便极快地向前几步,探手将她扶住。
秀行半跌雪中,被清尊扶住,呆呆地抬起头来,天衣霞彩,狐裘玄墨,一红一黑,正是绝配之色,而秀行本质灵秀纯净,这两件衣裳,竟似天生属于她的,于茫茫雪天雪地,娇颜慧质玲珑身,如明珠美玉,清绝殊丽,叫人无法移开目光。
清尊叹了声:“秀行,别这么看着我,我会后悔……”
秀行道:“师父后悔什么?”
清尊道:“后悔……放过了你。”
秀行道:“师父要反悔么?”
清尊的喉头动了动:“你……”
秀行缓缓起身,清尊的手自她的肩头抚上她的脸颊,金色眸光闪闪烁烁,暗潮汹涌,强自按捺。
秀行抬手,轻轻地摸上清尊的眉心,细嫩的手指轻轻描绘着他那灵火印的形状:“师父这里……比先前颜色又淡了,是怎样才会出现?为什么……每次都好像是……”
“秀行想知道么?”他细看面前娇颜,轻声问道。
“嗯……”
清尊抬手,双手缓缓地捧住她的脸,垂下头来,双唇便吻上秀行的嘴唇。
双唇相接,温存缠绵,他眉心本淡却的灵火印,真如一团火般重清晰地显了出来。
一瞬间,两人分明身在白雪琉璃世界,却仿佛千山万壑都是繁花似锦,春光明媚。
而就在雪地之中,一道明黄|色的影子迅速而至,正是明玦。
在他身后,玄狐君叫道:“休要冲动行事……”身形一晃也追了过来,动作太快,竟把灵崆给颠了下去,圆滚滚地跌在雪中,哎吆一声,滚了半身的雪。
啊,秀行……
写到某处,忍不住就飙泪……其实主动权还是掌握在某冰山手里的……
唉,发生了件破事,心情不是很好,幸好这章早写好了。。。就先发这章吧。。
ps,谢谢各种有爱的留言,泪
69伤往事,帝君认亲
明玦纵身掠出,极快地便到了两人跟前,清尊早察觉他靠近了来,当下将秀行往怀中一抱,无声无息,抬手一掌拍出。
明玦没料到他竟然瞬间出手,仓促间同样一掌拍出,两人掌气相交,把地上的积雪都激飞起来,好似飓风卷过一般腾空而起,又刷刷洒落。
明玦生生地后退一步,才稳住身形,当下道:“你这是做什么!”
清尊冷道:“擅自闯入,你们想如何?”
此刻秀行从清尊怀中探头出来,见是明玦,不由怔了怔,又看明玦身后,乃是玄狐君急急忙忙而来,玄狐君身后雪地之中,又有个物体一扑一扑地往这边窜来,正是灵崆。
黄巾力士远远地行了礼,无声而退。
这边,秀行先是一喜,而后又是一羞。
明玦站稳了,双眉一蹙,没了平日里那种嬉笑之态,望着清尊,又看看秀行,眉宇间露出急恼之色,道:“你……不能这样对她!”
清尊挑眉,此刻玄狐君已经上了前来,一把拉住明玦:“你先不要这般着急。”
明玦跺脚怒道:“我如何不急,万一秀行正是我妹子,又如何说!”
清尊同秀行各是一惊,清尊道:“明玦,你说什么!”
明玦道:“我疑心秀行便是我妹子转生的,你不能同她……”玄狐君用力一扯他袖子:“明玦!”明玦将他推开:“你休要拦着我,他两个在一块是不成的!莫非你不知道还要我说么?”
清尊看看两人,目光沉沉道:“你从哪里说秀行是‘她’?”
明玦道:“这个我很难说明,我只是觉得……”
清尊冷笑一声,道:“你觉得?你细看看秀行,哪里一点类似她?”
明玦闻言,便果真去打量秀行,秀行被清尊抱在怀中,原先两人亲吻之中,被他们这群人赶到看了个正着,她正害羞,脸也红红地,两只眼睛乌溜溜地,几分藏躲,却仍旧灵动十分,但虽然灵秀可人,明玦却也知道:她的样貌气质之上,当真同清水灋扯不到任何干系。
饶是如此,明玦却仍旧嘴硬三分:“这哪里是能一眼看出来的?何况就算秀行是,经过这么些轮回,样貌之类,天差地远,亦是有的!”
清尊道:“你是为此特意找上门来的?”
明玦道:“如何?我好不容易找到些儿线索,怎能轻易舍弃……”他最初着急之时,不顾一切地冲过来,此刻才有些觉得惶惶然,便又看旁边玄狐君,道,“狐狸,你说是么?”
玄狐君见他猛地捞自己出来当挡箭牌,便含含糊糊道:“我看……是有几分道理的。”
清尊眉眼冷峭地望着两人,道:“我不管你们有没有道理,秀行是我的弟子,跟你们何干,都给我速速离开,不然的话,休怪我不客气!”
明玦一听,顿时又急了:“什么?你让我们离开,那你要对秀行做什么?”
玄狐君一听这个,眼神也有些不大好。
清尊喝道:“我做什么也不关你们的事!”
明玦道:“不成不成,我不能让你糟蹋秀行……”
秀行听到这里,脸红地同身上的衣裳类似,几乎要挖个地洞钻进去。
清尊道:“明玦,你再胡说八道,就别怪我不留情面了。”
明玦道:“不管怎样,我不容你这样对秀行……”他咬牙又看秀行,“丫头,你不能如此,你不是同个鲁家的小子定亲了么?那才是你的青梅竹马之人,而他,如今已经是几万岁也数不清,老的不能再老,简直是个老妖怪,好端端地你干嘛……”
清尊金色的眸子里一片冷冽,脸色也很是不好。
玄狐君暗暗地几乎将明玦帝君的衣袖拉断了,也不见他反应,无可奈何之下只好探手将他的嘴巴捂住。
明玦呜呜乱叫,清尊却道:“很好,我是几千万年的妖怪,你又是什么?很青嫩么?”
明玦一听,越发支支唔唔地不停反驳,却被玄狐君牢牢抱着无法脱身。
玄狐见清尊也跟他扛上了,哭笑不得:“你们每人就少说一句好么?怎么竟跟小孩子一般,现在最紧要的是查明秀行到底是不是……”
“是!”明玦总算掰开玄狐君的手,大叫一声。
与此同时,清尊却也清清楚楚地说道:“不是!”
正相持不下,却听清尊怀中秀行轻声道:“那个……”
在场拔剑怒张的几位终于回过神来,齐刷刷地看向秀行。
秀行硬着头皮,先抬头看看清尊,道:“师父,你不要恼好么?大家有话好好说……”
清尊双眉一蹙,却未做声。
秀行又看明玦帝君,道:“明玦师父……你忽然之间说我是……是你们要找的人,又无凭无据的,别说是我师父不信,连我也是不信的。”
清尊听她如此说,面色稍见缓和,明玦却道:“丫头,你要相信我,我看人向来是很准的,我对你有极强的直觉……”
清尊哼了声,秀行道:“明玦师父,总之现在又没什么凭证,还是不要这么说……”
明玦很是委屈:“丫头,我是为了你好,倘若你真的是我妹子的话……”
秀行眼睛眨眨地看他,明玦瞪向清尊,道:“哥哥会很疼你的,……比他还会疼你……”
秀行脸上更红了三分:“什么……”
清尊将她的头一按:“不用理会他。”又道,“明玦,你说够了没有?”
明玦望向清尊:“你究竟是在怕秀行真的是还是怎地,为何总不信我?”
清尊道:“因为你所说的不过是子虚乌有之事,难道这也要我相信?”
明玦道:“你又怎么知道是子虚乌有,莫非你知道的比我更多?要清楚,——你根本连‘她’的记忆都没有!”
玄狐君听到这里,浑身的毛都倒竖起来,秀行也觉得清尊的身子骤然僵硬,抱着自己的双臂一紧,像是受了惊,又像是着了恼。
“师父!”她急忙伸手握住清尊的手臂,“师父,师父你别气……明玦师父……是无心的。”
明玦说完之后,脸色也有些发白,便不再言语,只是望着清尊。
清尊也望着明玦,过了一会儿,才道:“是不是无心的,我自明白。”声音淡淡地,也缓缓地松开秀行,抬手在她肩头轻轻一拍,道:“我,先回去了。”
他说完之后,不待秀行回答,便径直迈步往前而去,那白色的高挑身影,便孤零零地入了道门。
银发白雪,苍天暮色,那渐渐离去的孤单影子,满肩满身的寂寥沧桑。
玄狐君小声道:“你怎么能这么说呢?揭人不揭短。……何况没了记忆也不是他想要的,或许正因如此,他要比我们每个人都更痛苦。”
明玦的脸上也露出一丝后悔之意,摇摇头道:“我、我自然知道,只是……我一时忍不住就……”
玄狐君道:“现在如何是好,可要去道歉么?”
明玦皱眉道:“但是我……”说着,便抬起头来,看向对面秀行:“丫头……”
秀行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最后望着玄狐君说道:“狐狸,上回你跟我说,你和师父都同帝天女极好,然而你并未告诉我为何师父会没了记忆,还有……我曾问你,师父同帝天女……又是何干系,你都也未说。”
玄狐君抓抓头,明玦帝君瞪着他道:“你怎么把这些都跟她说了?”
玄狐君道:“没法子,上回他动了真怒想杀了我呢,我只好贿赂丫头了。”
明玦帝君重重地叹了口气,望见秀行双眸,便道:“既然如此,也不必瞒了。……丫头你问他为何失忆,这个我们却也不知内情,当初妹妹她忽然……”
明玦帝君说到此,眼圈忽然泛红,垂眸看向别处,低声又道:“她出事之后,我只得了一封她事先所留的飞影信,她说务必要我帮忙照顾……你师父,我们才发现他没了之前的记忆,后来一直过了千年,他却记起来自己要等一个人,一个极为重要之人,我们同他说起来,他才知道自己要等的,究竟是谁……然而这些对他来说,不过是旁人嘴里的话罢了,他自己是全然不知道的。”
秀行觉得听明玦说起昔日的惨烈之事,的确有些残忍。
幸好玄狐君接着说道:“你师父之前……因为出身太过奇异之故,曾被天庭质疑,据说当初差点儿便被剿灭,他那时候还并非如今这个威势,还需要人保护的……是阿灋她将天庭敕令挡回去,你师父才得以保全……后来,他们便形影不离地……自然关系匪浅,再后来……便是忽然出了事,其实,你师父同阿灋之间的关系,也是我们猜测出来的。”
秀行呆呆地听着,明玦道:“妹妹临去之前,曾同父皇说过,她之事同离元真君无干,然而在我看来,明明就是离元辜负了她……我以为是妹妹有心维护离元,然而,渐渐地我觉得此事并非如此简单,我怀疑妹妹她……喜欢上了别人。”
秀行肩头抖了抖:“难道,帝天女喜欢的……是师父?”
明玦叹了口气,同玄狐君对视一眼,玄狐君很不甘心,垂头丧气道:“若是我同她相遇在前,或许事情会有不同。”
秀行呆了呆,又问道:“那方才你为何说,师父不能跟帝天女在一块儿?师父可是一直都在找她,在等她的啊!”
明玦有些伤感之意:“当初妹妹自毁元神,魂飞魄散,我们只以为再也找不到她了……然而你师父坚决说她还在,我们只当他是妄想的,谁知此后,每过百年,便会发觉一线蛛丝马迹,显示妹妹元神未曾全灭,曾在轮回之中出现,因为她天生是至为清圣之体,故而跟亿万凡人不同,然而问题的症结是,我们找不到妹妹到底在哪,只能在她出现轮回后的几百年……甚至千年后才会发现她曾出现过……这种情形,就好像是因果轮回之中的玩笑……”
玄狐君苦笑道:“为此,我们想尽法子,明玦还闹到了地府,彻查了生死簿,三世书……然而,就算能查到有关她的过去,轮回转世,知道她曾遭遇什么……却,查不到她将会出现何处,又会留在何处。”
秀行喃喃道:“就宛如从沧海之中找寻一滴微尘?”
明玦帝君道:“是,就宛如从沧海之中找寻一颗微尘,一滴水珠。”他忽然双膝一跌,竟是跪在地上,手握成拳用力地敲打地面,失声叫道,“为什么要如此!为什么!”
玄狐君慌忙扶住他肩头:“明玦,明玦……你别这样。”
秀行后退一步,有些喘不过气来,伸手摸在胸口上:的确,怎么会这样?
明玦帝君,玄狐君同清尊,他们三个皆有通天彻地之能,却偏偏,找不到自己深爱之人,护不住她,眼睁睁看她受苦,却无能为力。
玄狐君用力将明玦帝君拉起来,堂堂帝君,此刻垂着头,宛如受了委屈的孩子一般。
“虽然我们都很想找到阿灋,但是我同明玦越想,越觉得一切事情的开端,皆是因为阿灋同你师父之间……有私情,她才……故而暗地里很不看好他们,”玄狐君摇着头:“何况一个是天女,一个却是……总是不能相衬的。”
秀行想反驳,却又忍住。听玄狐君道:“她最后一次出现,是在一千五百年前,这是最长的一段时日,我们曾猜想,或许她早就已经不在了……或者,她不在也是好的,不在轮回之中了,便不用再受尽折磨。”
秀行轻声问道:“真的……每一世都……很不好么?”
玄狐君凄然一笑:“秀行,你绝对想不到她究竟遭受了些什么,你也绝不会想要知道。”
玄狐向来口没遮拦,这一句话,却说得沉重万分。
秀行身不由己地后退一步,腿边儿上被什么一蹭,她低头,却见灵崆正抬头望着她。
“灵崆……”秀行喃喃唤了声。灵崆抬起爪子,在她的裙摆边上抚了一把,宛若安慰。
秀行弯腰,将灵崆抱入怀中:“灵崆……”莫名地心酸袭来,似乎,是为了那“素未谋面”地帝天女,感觉到无穷尽的悲哀。
明玦同玄狐君并未就离开九渺,秀行将他们安排在后山最僻静的客房之中。
当望见明玦帝君因为清水灋的遭遇而黯然伤神之态的时候,秀行就已经极不忍心,冒着会被清尊斥责的危险,将两人悄悄地引进了房中。
安排下两人住宿之后,秀行才又去找清尊。
果不其然,清尊人在房中,静静地靠窗而坐。秀行放轻脚步进去,低声道:“师父……”犹豫着要不要将留宿了玄狐同明玦两人的事告知。
清尊却道:“你让他们住下了?”
秀行愕然,点点头道:“是,师父……您已经知道了?师父……我自作主张了,你若是不高兴,就骂我好了,只是我……我觉得帝君师父他……”
清尊头也不回,淡淡道:“他们将事情讲给你了?”
秀行道:“嗯……”
清尊道:“你信么?”
秀行一怔:“师父?”
清尊轻轻一笑:“我也曾听他们两个讲过,也曾听别人零碎说过……然而奇怪的是,我都不记得那些,什么都不记得,甚至玄狐跟我细致地描绘她的长相,明玦甚至曾画出来……可是我看着,只是觉得不认得……好像他们所说,所做,都是骗我的。”
秀行茫然。
清尊道:“秀行你觉得,奇怪么?我不记得她是谁,我却记得要等,我怀疑他们对我说的那些故事,我却知道我得等。我知道倘若我入轮回里,或许会遇见她……但是遇见了,却只能给她更多苦痛,而我的元神回归之后,所记得的,更也是无尽的苦痛。”
秀行只觉得心不停地颤着,每一下,都带着一下的痛。
“罢了,”清尊却忽然摇头,声音变得更为淡漠,“罢了,我为何要说这些?”
“师父,”秀行在沉默里头,慢慢开口,问道,“纵然如此,师父,你还会继续找她,等她的,对么?”
良久,清尊说道:“是。”
是夜,玄狐君便同明玦一块儿歇在山上。最初秀行的用意是不让明玦过于伤心,谁知到了傍晚时分,明玦便来找她,拉着她嘘寒问暖地,亲亲热热地,面上哪里还有半分伤心?
然而见他恢复如常,秀行也就放心了,一想到明玦帝君在雪地里低头垂泪之态,她的心便也酸痛难当。
只是明玦帝君对她的态度未免太过好了,弄得秀行很不自在,尤其是明玦帝君有意无意地说些清水灋之事,秀行也算是看出端倪来了,明玦是把她当作清水灋了。
这个发现,让秀行无端地心慌不已,看明玦一片热络,却偏又不好直接拒人于千里之外。
夜间灵崆便也留在山上,秀行坐在床边,抱着灵崆,眼睛望着桌上夜明珠散发淡淡光华,心中却想着白日清尊所说的话。
他果然是要等待清水灋的。这回答,让秀行又安慰,又心酸。
灵崆缩在她的怀中,暖洋洋地又十分清净,舒服地半点儿也不愿挪动,又偷偷地瞄了秀行半天,发觉她始终都盯着那颗夜光珠发呆,便终于忍不住。
灵崆出声道:“丫头,你在想什么?”
秀行道:“灵崆……”艰难地,欲言又止。
灵崆却忽然问道:“丫头,你当真喜欢上他了么?”
秀行一惊,旋即嗫嚅道:“我……”
灵崆叹了口气,说道:“丫头,不用羞愧,事到如今,你若是对他半点不动心,才是非同寻常,要知道,在你之前,吾可并未见过他对任何一个上山的女人如此。”
秀行呆呆地望着灵崆:“啊?”
灵崆懒懒说道:“倘若他肯,那些人早就前赴后继,偏他死冷生硬。自你上山来后,吾便觉得他对你的关怀实在太过了些,方才看到他亲你,真是吓死吾了。”
秀行有些害羞,便深深低了头。
灵崆斜睨她一眼,叹道:“对此,吾只能说是一物降一物,譬如说那水含烟,样子比你美的不知多少,却也不似你这般,迷得他神魂颠倒。”他忽然得意叫道,“不愧是我喜欢的丫头!”
秀行大惊:“什么……什么神魂颠倒!”是她被迷得神魂颠倒才是罢!先前上山之时,跟那些小道士赌博之时的誓言言犹在耳,如今……真真无地自容。
灵崆哼道:“你这小丫头春心萌动算什么?谁对你好,你便要把心掏出来给人家,也不算稀奇,稀奇的是,那冰山也有融化的时候,你没见狐狸同明玦帝君都异样紧张的么?他们同他的交情深厚些,认识更长远些,若非他表现的如此异样,你当他们两个会紧张如斯么?明玦甚至认定你是那谁,更差些儿因此跟他翻脸,你也是见到了的。”
说到此,秀行便又开始不安,忐忑道:“灵崆,为何帝君师父说我是……是帝天女呢?”她的心忽然狂跳,“灵崆,你说……我……我应该不是罢?”
灵崆道:“这个,吾不知道……”秀行自言自语地摇头道:“我觉得,不会是的。怎么可能呢,想来便觉得匪夷所思。”
灵崆哼道:“你在心虚什么?”秀行叫道:“我没有!”灵崆叹了口气,忽然说道:“对了,我听说秋水回来了,你要不要去看看他?”秀行望着他眯起的眼睛,忽然心头一动:“是了,我……我可以去找师叔!”
一想到秋水君,心中仿佛亮起了一团火光,顿时重新振作精神。
秋水变作良师益友一般的存在,好像很难成为好情人。。
70变化身,双双争宠
当夜,秀行发了许久的呆,一直到了深夜才睡了,灵崆便同她做一处睡,蜷缩着身子窝在她肩头处,听外头夜雪敲窗,眯起眼睛发出舒服的咕噜声。
子时过后,门外忽地传来极轻的脚步声,秀行自是毫无察觉的,灵崆却抖了抖胡须,眼睛半闭半睁地望了门口一眼。
那脚步声停在门边儿上,静了片刻,却终究又离开了。
灵崆轻轻哼了声,把身子往秀行身边又蹭了蹭,索性将猫头探长,下巴处搭在她的胳膊上,又顺势摇了摇尾巴,才复睡去。
次日秀行早早起身,灵崆却还赖在她的床上不肯动弹。秀行便先去做了饭食,先前她在山上,都是茹素,九渺山也是讲究吃素的。如今多了这两个,也只好叫他们入乡随俗,幸好玄狐君同明玦帝君都并不挑剔,虽是秀行所做的简陋食物,两个也都吃的津津有味,明玦甚至赞不绝口,秀行望着他那眼神,充满了宠爱之意,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秀行忙不迭地先逃了,转去前殿,却见道士们早也起了身,各司其职地忙碌着,秀行问过了秋水君果真回来,便去找他。
原来秋水君受了伤,回来之后,便由两位掌教照料着,轮流给他运功疗伤,又用各种药物再行固本培元,此刻虽是清晨,掌教真人澄阳子却已经开始替秋水疗伤,道童前去里头报了声,左护法掌教虚空道长便转了出来。
虚空道长见了秀行,笑道:“辅神之女可是担心秋水君么?”秀行道:“正是,不知我秋水师叔如何了?”虚空道长道:“他先前受了些折磨,而后又千里追踪,更是元气大伤,不过掌教真人已经亲自出手替他疗伤,该是无碍的。”
秀行忙道:“不知秀行可能帮得上忙么?”
虚空道长笑眯眯道:“辅神之女放心,秋水的修为不凡,又是从小修持,根本牢固,等闲不会有事,只不过现在不便见客……辅神之女若要见他,不如等一个时辰后来,那时候掌教真人便已经替他疗伤完毕了。”
秀行答应了声,便先退回来。她怏怏地往回走,一想到回去之后,明玦必定又要缠着她,心里头有些害怕,便放慢了脚步。
“呜……”耳畔忽地传来一声很低的声音。秀行怔了怔,转头四处看,落了大雪后,九渺的道士们忙着正在扫除,咔咔嚓嚓一片响声。秀行见没什么异样,以为自己听错,便又继续往前走,谁知将要过那片竹林之时,却又听到微弱的叫声。
秀行呆了呆,扭头望着声音所来方向,定定地看了一眼,却见那一片枯黄杂草背后,慢慢地探出一个毛茸茸地头来。
秀行先是一惊,继而双眼放光,那毛头探出来,秀行看得明白,两只尖尖地耳朵,发色是乌黑的,额头上毛绒绒地竖着几根毛儿,两只乌溜溜的眼睛,圆圆地望着她,耸着一个小鼻头,尖嘴……嘴儿太尖,不似山猫,却赫然是一只小狐狸样的动物。
秀行想不到九渺大雪封山,竟还有这样的生灵出现,好奇之极,便往前走了几步,还怕吓到这狐狸让它逃了,便又停下来,道:“你别怕,我不会伤害你……你怎么啦?难道是找不到吃的饿了?还是迷路啦?”
她喃喃自语之时,那小狐狸也便竖着耳朵盯着她看,两只眼睛里好像还湿湿地,挺着个尖嘴圆鼻头,又兼身子瘦小,简直可爱至极,却一动不动,好似是个等待秀行的模样。
秀行见它不走,也是颇为高兴,便又慢慢地往前走了几步,那小狐狸一弓身,慢慢地从草堆后出来,竟然很是乖顺地走到秀行腿边儿上,垂着一条毛茸茸地尾巴,在她脚边上蹭来蹭去。
秀行惊喜交加,蹲□子,试着伸手去抚摸他的背,只觉得这狐狸毛儿柔软顺滑,比上好缎子还好摸,一时惊啧,那小狐狸将她抚摸自己,也不动弹,秀行摸了两下,他居然一翻身,躺在地上,露出软和的肚子来。
秀行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素来狐族出品,都是些警觉性极高的,等闲绝对不会亲近陌生人,然而这只……秀行开始怀疑面前这只,大概是其他族类的东西。
秀行不敢去碰他,小狐狸低低叫了几声,仿佛着急,挥动小爪子舞了会儿。
秀行觉得这狐狸实在太过可爱,便抬手轻轻摸了一下它的肚子,只觉得柔软而暖和,简直如春日暖云般,让人不舍的挪开手。
小狐狸被摸了一下,圆溜溜的狐狸眼便舒服地眯起来,秀行望见它的眼睛眯起来,竟显出一道狭长的弧状,有几分魅惑之意,又稍微有些眼熟……
“小狐狸,你怎么啦,难道是哪里伤着了?”秀行摸了会儿,见它躺在雪地里不动,怕它冷到,就小心地将它抱起来。
小狐狸一翻身,趴在秀行怀中,小爪子挥舞两下,露出几分激动之意,忽然间又摇了摇头,鼻尖在秀行胸前蹭了两下。
秀行只以为它乱动而已,也不在意。便只抱着它,查看它身子各处,见除了瘦小一些之外,都还好好地,虽然放心,却更疑惑:“你莫非真的是迷路了?你原来就在九渺么?还是趁着大雪跑上来的?”
小狐狸只是吱吱乱叫了两声。
秀行自是不懂的,便道:“罢了,或许你是饿了,我去给你找些吃的罢,喂完了你……看看再去找秋水师叔。”见小狐狸趴着不动,她便抱着他往后山而去。
进了道门,却见灵崆蹲在大殿口上,见她回来,很是灿烂地张嘴叫道:“丫头……你去哪里啦!让吾等了好久……”声音颇为荡漾,撒腿往这边跑来。
灵崆跑到半道,忽然变了面色,又一眼看到秀行怀中抱着的小狐狸,顿时更是瞪圆了猫眼,浑身的毛儿根根地都竖了起来。
秀行已经走到灵崆跟前,俯身道:“先前你不是贪睡不肯起来么?”
灵崆却不回答,只是盯着她怀中的小狐狸,叫道:“丫头,你怀中抱着的那是个什么东西!”
秀行看看小狐狸,道:“是我捡到的小狐狸啊,你看是不是极可爱的?”说话间,小狐狸又晃了一下头,鼻尖儿跟脸颊又蹭过秀行胸口。
灵崆人立而起,仿佛见鬼:“什么小狐狸……可爱?你这笨丫头,快把他扔掉!”
秀行道:“灵崆,你不能欺负它,它迷路了,还饿得这样瘦弱……”
灵崆咬牙切齿,气得浑身发抖,似要随时扑上来般。
秀行见他这样,有些害怕,便抱着小狐狸侧转身子:“灵崆,别这样!你是在欺生么?”
灵崆两只肥胖爪子搓在一起,用力一蹭,眼睛瞪着秀行怀中的小狐狸。
谁知那黑毛儿的小狐狸趁着秀行转身瞬间,探出头来,冲着灵崆一眨眼睛,竟有几分狡黠,又有几分得意。
灵崆又气又惊,往后倒跳一步,猫眼一转,忽然之间叫道:“丫头!”
秀行摸着小狐狸,回头看灵崆,灵崆道:“丫头,吾看它好似真的受伤了,不过你不知它伤到哪里,不如你让吾来看看。”
秀行疑惑道:“你会看么?”
灵崆眯起眼睛,道:“当然啦……”拉长语调意味深长地看那小狐狸,小狐狸却警觉起来,小爪子揪着秀行的衣裳,好似害怕一般。
灵崆说道:“丫头,你非兽类,自不知它究竟哪里不适,你给吾看看,保管它生龙活虎。”
秀行犹豫着,道:“那么……你当真不会欺负它么?”
灵崆道:“那当然啦,吾天性温和,绝不会伤及弱小,又是灵猫,自跟这些野畜生不同的。”说到“野畜生”之时,表情变得飞快,狰狞一闪而过。
秀行正看小狐狸,也未发觉,闻言笑道:“你的性子转的倒是快。”终于将小狐狸放下,这小狐狸瘦小之极,灵崆肥胖的身子看起来倒比它还大。
秀行道:“那你快看看,它到底哪里不妥?”
灵崆凑上前,小狐狸警惕地往后退了一步,灵崆道:“这要让吾好生看看才是……”
这边儿正说着,道门那边,有人叫道:“秀行,丫头,你去哪里啦……噫,怎么整个后山都不见人”一边叫一边现身,正是明玦帝君。
秀行一见,吓了一大跳,本能地想要躲开,谁知明玦帝君眼尖,一下儿看到秀行,顿时叫道:“秀行……”声音之荡漾甜蜜,比之灵崆先前,有过之而无不及。
秀行没有法子,硬着头皮站住脚:“帝君师父。”
明玦已经飞快地跑到她身边,乜斜了地上两只一眼,道:“哟,你这样儿了啊……”
地上,灵崆便哼了声,对面小狐狸却飞快地露出一个讪笑的脸,而后又低头下去,似要把自己藏起来。
秀行不懂他是何意,明玦却又看向她,兴冲冲伸手握住她的手腕道:“秀行,外头冷,跟哥哥到屋里取暖去。”拉着秀行不由分说地往前走。
秀行叫苦不迭,明玦的力气却极大,很快拉着她走开了。
就在秀行离开之后,灵崆望着对面的小狐狸:“啧啧……”
那种凶狠的眼神让“小狐狸”忍不住抖了一下:“你……要做什么?”
灵崆猛地往前一跳,叫道:“那自然是要好好地疼爱你啊!”
转弯的秀行似乎听到一声凄厉惨叫,不由地吓了一跳,只是极快地又被明玦的碎碎念盖过去了,秀行回头的机会都无。
明玦缠着秀行,说了好大一会儿话,秀行先前虽知道明玦帝君有时候会荒唐不羁,但却没想到他念念叨叨起来,更不输给自己的娘亲……被明玦念得头晕脑胀,最后找了个借口说清尊找自己,才匆匆脱身。
秀行转出道门,却见灵崆蹲在殿门口,优哉游哉地正在舔自己的爪子,一副极为惬意的表情,见秀行出来,便叫道:“丫头!”撒腿跑过来。
秀行自是不免将他抱起来的,只是放眼四顾,并不见小狐狸,便问道:“灵崆,小狐狸呢?”
灵崆道:“哦……吾将它的伤治好了,它活蹦乱跳不已,表示要自己下山去了。”秀行呆道:“真的么?”灵崆道:“连吾的话也不信了么!”
秀行见他俨然发怒,便道:“好啦,我只是问一问,那小狐狸瘦得很,大概是好久没吃东西了,本该给它吃些东西再走的。”灵崆便冷笑:“只怕他吃的比你想象的要饱很多呢。”
71叫哥哥,权益行事
秀行看看天色,心想:“这功夫掌教真人大概给秋水师叔疗伤好了,我要去看看他。”便抱着灵崆往前殿而去。
到了前头,竟是秋水的弟子亲自出来迎接秀行,言说秋水君已经等了秀行良久,又让秀行稍微站上片刻,自己便进去通报。
秀行大为汗颜,站了片刻,心里着急,便把灵崆放在外头,自己放轻了脚步入内。
这是秀行第一次进秋水君的道房,只见里头布置朴素,陈设简单,一股淡淡清苦的药味,秀行抬头,正见到秋水君从床上下地。
秀行忙道:“师叔,你不要动!”
秋水君只着白色的里服,整个人宁静出尘,略微垂眸道:“失礼了。”
秋水君的一名弟子方才在旁伺候,见状便说道:“师父本不该下床的,先前为等辅神之女,在地下坐了半日,方才撑不住才又歇下了……并非是有意失礼。”
秋水君道:“多嘴,你出去罢。”
秀行心里很是过意不去,便将秋水君的手臂按住:“师叔,你好好歇着便是了,做什么还要同我这么讲究,下来等的什么呢?”仍旧让他坐回床上。
秋水君微微一笑,温声道:“并非讲究,也非见外,只是我心里觉得,总不好就在床上躺着见人。”
秀行道:“可是你伤着了啊,怎么不听掌教真人的话?”见他发髻虽整齐不乱,但脸色仍旧雪白一片,嘴唇也微微发白,心里更是难过:“是了,师叔,我师父有灵丹妙药,等会我回去跟他说说,看看有无适合师叔的。”
秋水君道:“秀行,你的心意师叔领了,只是,不必再劳烦清尊了,何况先前的事,已经烦他良多,我很是过意不去了……”
秀行道:“师叔,别说这些啦,你没事了最要紧。”她此来,一是为了探看秋水情形,二来,却是想说说明玦相待之事,然而见秋水君情形不是很好,便有些难以启齿,心里想不如改天再来“烦”他。
谁知秋水君目光如炬,看秀行沉默,便道:“秀行你……可有心事?”当日狡蛇上了她的身,秋水君千里追踪,在房门口处听到里头声响,待后来,也亲眼见到秀行衣衫不整地露面,只是他是个极有城府的沉稳之人,——故而当时也才守在门口,并不擅自进入。
如今见秀行如此模样,秋水君也猜到一二,却并不说,只是相问。
秀行见他问,才道:“师叔,我有件为难之事,也不知道可不可以拿来烦你……”
秋水君一笑:“难道你是信不过师叔么?方才还说不肯跟我讲究见外,如今却是怎样?”
秀行一呆,秋水君道:“你若是凡事都来相问我,我心里才觉得高兴,这样秀行才跟我毫无间隙。”
秀行松了口气,抓着他的袖子,轻声道:“师叔,你待我真好……”秋水君微笑,温和看她:“既然如此,那便说罢,倘若能替你开解开解,我自也高兴……”见她还站着,便犹豫让她坐在床边,然而又觉得如此不甚庄重,可倘若让她坐到对面板凳上去,又觉得太过疏远。
秋水君寻思间,秀行已经慢慢蹲□去,竟坐在他床边的矮凳之上,秋水君怔了怔,却也无声一笑,抬手在她肩头一搭。
秀行顺势靠在他膝边,眨了眨眼,才道:“师叔……近来也不知为何,明玦师父……总说我是帝天女的转世,是他……的妹子。”
秋水君神色一变,道:“真有此事?”
秀行道:“嗯……我都说过我不是了,何况无凭无证的,总不能空口白牙地就说我是……师父为此也不甚高兴,师叔,我心里头慌得很。”
秋水君道:“为何心慌呢,是因为……不想是帝天女么?”
秀行茫然道:“不是……我也说不清楚,总之是又怕,又惊,师父一直在等的就是帝天女,倘若我是……然而,又不能说我就是啊,我觉得我不是。”她苦恼的很,伸手捧着头,不肯再说。
秋水君轻声笑了笑,抬手在秀行的头顶轻轻摸了一模,道:“秀行。”
秀行抬头看他,秋水君道:“我明白你的心意,你是怕,怕会让他们失望是么?”
秀行身子一震,秋水君道:“你怕明玦帝君认错了,让他们白白地空欢喜是么?或者,现在明玦帝君当你是他妹子一般疼爱,你心里又觉得不安,对么?”
秀行想了想,用力点头:“我总觉得……我是个假冒的,很是不安,然而明玦师父总不听我……”她仰头看向秋水君,可怜兮兮地。
秋水君哈哈一笑,道:“你这样聪明的孩子,有这样自扰之意,也不奇怪,只是,秀行你该知道,明玦帝君并非普通人,他若认定你是帝天女,一来或许你真的是……二来,或许他觉得你好,先前不是还收你做徒弟么?或许是他真心喜欢你,才当你是他妹子一般地看待。”
秀行惊道:“是么……”
秋水君道:“这两种都是有可能的,然而于你来说,只记得一句话便可。”
秀行抖擞精神道:“师叔,是什么?”
秋水君道:“宠辱不惊。”
秀行呆了呆,默默念道:“宠辱不惊?”
秋水君轻声念道:“宠辱不惊,且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只看天边云卷云舒,是你的,终究是你的,不是你的,强求亦是无用,有患得患失之心,才难得清净。然而咱们修道,讲究的是一个天然,秀行你可明白?”
“天然……练剑之时,师父也如此教过我的,”秀行回神,又道:“我明白师叔所说,师叔是劝我放下这些,自在地仍旧做我自己便是了,对么?”
秋水君含笑点头。秀行却又道:“只是……如此一来,我自己是安稳清静了些,然而一想到师父……还有明玦师父,狐狸他们倘若失望了的话,我心里面终究会难过。”
秋水君望着秀行双眼:“我同你初见之时,便说过你太过多情,如今看来,果真是没有说错。”
秀行脸色微红:“多……多情?”不免又想到清尊,就又有些心虚。
秋水君叹了口气,道:“多情,并非只是指男女之情,而是指你对这世间万物,都是有情。明白么?这其实说来,并非坏事,只是修道的话,究竟还是清心寡欲,绝情一些……才比较便宜自在,似你这般,必定是要受……多些苦楚。”
秀行道:“师叔,我该怎么办?”
秋水君道:“你仍旧记得我方才说的那句话,至于帝君他们,你该相信,帝君同清尊,都非等闲,这亿万年里头,他们或许另认错过许多人,失望过若干次,但他们仍旧心怀希望,如今,你便是那个希望,倘若是对的,自然无碍,倘若是错的,他们转头另去罢了,你又何必替他们担心呢?”
秀行若有所悟,秋水君道:“是以我只要你好好地便是,其他的,随缘而已,天地间因果造化,终究是要有个果的,你要相信,天道终究不负。”
秀行听到“天道终究不负”一句,便想到灵崆所说“天道本就不公”,不由地愣神,犹豫片刻,终于道:“师叔,天道当真不会辜负么?”
秋水君道:“是。”
秀行道:“那……我知道帝天女生生世世轮回皆是受尽苦楚,却又怎么说?”
秋水君道:“有果,便有因。”
秀行道:“莫非你说帝天女犯了错?那……就算是犯错,总该有个尽头才是!”
秋水君道:“虽不知源本究竟如何,但我信自是有因的,至于你所说的尽头,便是果了……”他说到此,便长长地叹了口气,“近来天下颇不太平,妖魔四起,譬如这次所擒的狡蛇,他们对九渺的密谋……我总觉得,这件事背后隐着惊人的阴谋,他们想利用九星贯日之时毁了九渺,九渺山下又藏着什么神兵利器……秀行你觉得,跟你师父并无一点干系么?”
秀行听他忽然说起这件事,顿时浑身震了震,道:“难道师叔以为,这些妖魔的背地图谋,跟我师父有关?”
秋水君双眸深沉,望着秀行道:“不知为何,师叔有一种预感,这件事情不仅是跟神君有关,而且……明玦帝君,玄狐君……他们都来到九渺,你觉得这些事情只是偶然么?帝天女之事,怕也是一个因……而那生生世世的轮回是果,又不是果,将这所有的联系起来,……或许,真正的果,才要出现,到时候秀行你才会知道,天道究竟会不会辜负。”
秀行听得浑身血热,嚷道:“师叔,难道明玦师父,我师父还有狐狸也都真的牵连在内?帝天女之事,也跟妖怪想对付九渺的阴谋有关?”
秋水君道:“我是如此推测的,等我身子略好,还要去审问那狡蛇,总觉得他仍旧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们。”
秀行意外道:“啊?他还敢隐瞒?”
秋水君道:“不要低估狡蛇的本性,跟他接洽引诱他的那人,若不是中招,怎会将事情的机密透露给他,当时他自忖必死,自然没有理由将真情尽数告诉我们,可惜掌教真人让我卧床静静养两天,想到这其中的巨大隐秘,师叔未免心急如焚。”
秀行听到此,握着拳起身,道:“师叔,你身子不好,不要做这些耗神费力之时,你安心地养着,让我去审问那狡蛇罢!”
秋水君道:“你去?不成,你怎么能绕得过那狡蛇?或许反而中了他的计策。”
秀行道:“不会的师叔,我会留神小心!”
秋水君苦笑道:“你天生怕蛇,上回为了救我,我已经过意不去,倘若这次再去,生出事来,我要以死向清尊请罪了。”
秀行握住他的手:“这件事关乎师父跟明玦师父,自也跟我有关,我真的会小心的师叔。”
秀行苦求,秋水君只是摇头。
秀行有些闷闷不乐,秋水君看着她,沉吟道:“不是我不肯你去,只是,对付那狡蛇,是要捉住他的七寸的才好行事……”
“七寸?”
“是啊,那蛇油盐不进,极为难缠,必要找到他的死|茓之处,才能拿捏住它。”
秀行才得醒悟,当下叫道:“他……最怕明玦师父!”
秋水君听她说这个,便未曾再说其他,只笑道:“那狡蛇被关押在十方狱里头。总归,——你不可以独自一人去见狡蛇,知道么?”
秀行见他告知了自己关押狡蛇的地方,便知道他是答应了的,便告辞了秋水君,兴冲冲离开。
一直到秀行出了门,秋水君端然直坐的身影才晃了晃,急忙伸手抵住床面,低声自语道:“本想不牵连你入内的,没想到竟还是……”那脸色越发白了三分,双眸微闭一声轻叹。
秀行这数日经历了恁般多事,清净心也难免有些混乱。如今被秋水君一说,一方面解开心结,另一方面,便将注意力转到群妖密谋对九渺不利此事上来。
秀行听了秋水君的话,便先回到后山,一路上灵崆问她如何,她心中只想着如何行事,便只说秋水君已经无事了。
秀行便自去找明玦,灵崆想了想,仍旧也跟了上去,两人走到明玦歇身的房外,便听得里头有声音道:“你自也是胡闹,自找的!”
秀行听这声音是明玦的,心中惊讶,不知又出了何事,却听得另一人道:“你大概是嫉妒我!”
明玦便“哈哈”地笑了一声。
秀行听出后面说话那个正是玄狐君,她知道不是清尊便放了心,当下敲了敲门扇,叫道:“明玦师父,我可以进去么?”
里头一阵沉默,半掩的房门被极快地拉开,却是明玦站在门边:“秀行,同哥哥客套什么?快些进来。”
秀行被他拉着手进去,灵崆在背后一跳,也跟着跳了进来,明玦道:“怎么了,找哥哥有事么?”
秀行放眼看屋内,却不见人影,便问道:“方才我听到狐狸也在?”
明玦嘿嘿一笑,道:“听你来了,他便跑了。”
秀行奇道:“这是为何?”此刻,灵崆慢吞吞地爬到桌子边,纵身一跳,竟然跳上桌子,说道:“大概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亏心事,故而躲了。”
明玦含笑瞥了他一眼,秀行自是不懂,便不去问,只道:“明玦师父,我有件事要求你。”明玦一听“求”字,喜形于色,顿时道:“何事?你尽管说!”秀行道:“我想求你跟我一块儿去十方狱。”
灵崆一听十方狱,便道:“丫头,你去那里做什么,都是关押些邪门歪道的地方。”
秀行道:“我有件事要做。”
灵崆说道:“噫,莫不是跟最近秋水带回来的那个妖怪有关?”
秀行道:“灵崆你知道?”
灵崆挠挠脖子,道:“听说是条狡蛇,只可惜没有元身,不然吃上一口,才算美味。”
秀行咳了声,明玦问道:“秀行,你让我去十方狱做什么,难道是想让我去教训那条蛇?”
秀行道:“呃……是,也不是……”看看左右无人,就道,“明玦师父,我想让你跟我一块儿去,问他一些事,秋水师叔怕我一个人去的话会被骗。”
明玦一听“秋水师叔”,顿时又乜斜起眼睛来,冷哼道:“师叔?他算哪门子师叔?”忽然又怒发冲冠:“不许叫他师叔,不然的话,岂非我也要跟着叫?”
灵崆在旁边凉凉地说道:“现在提起这个是不是有些晚,她还叫清尊师父呢……”
明玦伸手拎着灵崆的颈子皮,用力一甩,竟将他扔出门去,灵崆肥胖的身影划过空中,兀自叫道:“帝君了不起么,哎哟……”
秀行大惊,急忙起身,明玦却将她按回座上,道:“不用理会他,他无事的。”又道,“总之不许叫那个人师叔。”
秀行为难,幸好明玦也未继续逼迫她,秀行就含混过去,并没答应。
明玦却忽然惊觉问道:“难道是那伪君子让你来求我同去的?”秀行道:“秋水师……啊,没有啊?是我自己想到来求明玦师父的。”
明玦沉思片刻,才说道:“既然不是他怂恿的,那也是没有问题,只不过……”
秀行看他盯着自己,仿佛在想什么,就道:“明玦师父,怎么了?”
明玦帝君摇一摇头,显得很是烦恼,说道:“不要总叫我师父师父的,你不是只有一个师父么?”
秀行眨眨眼,明玦帝君却又换了一副语气,颇有些温柔:“秀行,你以后就叫我‘哥哥’罢。”
秀行呆若木鸡:“啊?这、这怎么可以?”
明玦帝君道:“怎么不可以,我觉得你很像是我妹子,真是越看越像。”说着,便捏着秀行的下巴,左看右看,痴痴地看个不停。
秀行是听玄狐君说起过帝天女清水灋的美貌的,那是天上地下都没有过的美人,连水含烟跟她一比都不算什么,何况是她?真不知道明玦帝君哪只眼睛看出她像是帝天女的。
秀行甚是羞愧:“明玦师父,别这样啦。”将明玦的手推开了去。
明玦有些失望地望着她,道:“你真个不肯叫么?”
秀行刚要回答,忽地心念一转:“那你陪我去审问狡蛇么?”
明玦帝君道:“你叫我一声,我就陪你去。”
秀行道:“只是一声么?”
明玦帝君觉得这是个长远之事,且并不急于一时,就点点头:“目前一声便好。”
秀行想了想,道:“那也行。”
明玦帝君大喜,握着她的手道:“那快些叫一声我来听听。”
他的双眼之中透出热切光芒,看得秀行心中甚窘,没奈何,想道:“帝天女大人,抱歉了,没办法,暂时只能出此权宜之计,希望你不会怪我。”
她便轻声叫道:“哥哥。”声音极低,却因为羞涩,更见婉转甜柔。
明玦浑身一颤,一颗心本来正蠢动不安,急躁无比,听了这一声“哥哥”,顿时如吃了十万颗定心丸,呆呆地望着秀行看了会儿,忽地泪洒衣襟,叫道:“妹子,妹子!”用力将秀行抱住,眼泪一滴一滴打在秀行肩上。
秀行沉默片刻,缓缓抬手在明玦背上轻轻拍了一拍,以为安抚:是了,就算是假的又如何,就算是日后会失望又如何?此刻,她便是明玦的希望,只因这一声,这一抱,明玦心中大抵是无限欢喜的,他曾惦念清水灋万年,如今好歹从她身上,得所慰藉,而日后之事……宠辱不惊也好,去留无意也罢,只先好好地珍惜此刻。
72降小妖,天生尊贵
秀行好不容易安抚了明玦帝君,两人出了门来,却见门外,右手廊下,灵崆被一人提溜在手中,见了两人露面,当即大叫道:“丫头,快来救吾,这只臭狐狸欺负吾!”
秀行急忙跑过去,而提溜着灵崆的玄狐君一见她,便急忙将灵崆放下,灵崆落地,便冲到秀行身边,叫道:“丫头,快些替吾出头,他欺负你最爱的吾!”
玄狐君气道:“好一头恶猫,居然敢先告状!”
又呸呸乱吐,“最爱你么?好不知羞!”
他这样一说,秀行便看到他的脸颊上居然有几道伤痕,红红地很是醒目,秀行便道:“狐狸,你的脸怎么了?”
玄狐君吓一跳,急忙伸手遮住脸颊:“啊?没什么……被一只路过的恶狗抓了两下。”
灵崆听秀行问之时,本极得意,听玄狐君说“恶狗”,却叫道:“混账,什么恶狗,你是不是想要吾把你的好事抖出来……”
玄狐君脸色一变,幸而明玦此刻上前来,抱住秀行肩头,道:“妹子别理这两人,咱们别耽搁时间,办正经事儿去。”
灵崆同玄狐君一听,齐刷刷看向两人,明玦得意洋洋,望着玄狐君道:“秀行方才叫我‘哥’了,怎么,现在是谁嫉妒谁?”
灵崆抓着秀行裙摆,张口结舌,对面玄狐君眨巴着眼,他长得本就太秀美,加上脸上有伤,表情又是如此泪汪汪状,简直我见尤怜。
秀行很是不好意思,又无法解释详细,便只道:“那我们快些去罢。”
灵崆叫道:“等等,去做什么?”
秀行道:“我要去十方狱,灵崆你且留在此处等我回来。”
灵崆答应了声,也并未追问。秀行便同明玦一块儿出门去也。
秀行早打听了十方狱的所在,倒也并不难找,守门弟子见她来到,也不拦阻。
秀行自然不知道秋水君早已吩咐过他们,便同明玦入内,里头亦有弟子看守,听闻是来寻狡蛇的,便头前引路。
十方狱顾名思义,乃是“牢狱”之意,九渺山乃是道宗圣地,天下妖孽倍出之时,九渺弟子便四处诛剿,有的大妖,便被擒回来,关押此处。
十方狱内阴气森森,颇有几分妖风阵阵之意,明玦乃是天神,天生尊贵,现身此处,顿时引发许多骚动,明玦面无表情,傲然伴着秀行而前。
秀行道:“明玦师父,怎么好似有些妖怪认得你。”明玦欣欣然道:“叫哥哥。”秀行便斜睨他,明玦陪笑道:“好妹子,哥哥在三界之中也是薄有名声的,他们自然知道。”
两人跟随那弟子,一路望内,在一间牢房之前停下,那弟子说道:“前日掌督教真人带回来的那蛇妖,便在此处了。”
话音刚落,只听得一门之隔的里头,有个声音叫道:“这是什么味道……是帝君大人么?”
那弟子道:“这是钥匙,那蛇妖被锁在里头,弟子不打扰帝君大人同辅神者了。”秀行谢过,他便躬身而退。
秀行开了门,里头狡蛇已经骚动不已,像疯了一样满地乱转,叫嚷着:“帝君大人!帝君大人!”
秀行推门一看,见狡蛇缩在墙角,细长的魂魄上,脖子处被什么东西钉住,因此它转来转去,仍旧只在原地那方寸里,这模样,就宛如是栓了一条狗类似。
秀行本是怕蛇的,见它又小,又被锁着如狗儿相似,便忍不住笑,明玦见她笑,便也一笑,那小蛇见明玦笑,便瘫软在地上。
秀行它倒地,吓了一跳,急忙道:“这是怎么了?”
明玦转头一看,喝道:“装死呢!”
那小蛇听了明玦的声音,抖擞精神又爬起来,口中道:“小妖参见帝君大人,大人千秋,大人居然能来探望小妖,小妖纵然是粉身碎骨,魂飞魄散,也感激难忘。”居然很是彬彬有礼。
明玦却分毫都不领情,说道:“呸!谁有空来看你?若非是我妹子要来,我管你是死是活,且你还有什么身子可粉可碎么?少同本帝君说些有的没的!”
秀行见明玦竟然如此凶悍,同对自己时候的温柔大为不同,一时惊啧。
小蛇听了,甚是惭愧,低了颈子垂了头,讪讪说道:“帝君大人斥责的是,等小妖再行努力,修炼出真身来后,便可粉身碎骨了……”
明玦喝道:“胡说什么,我要你的破烂蛇身做什么?”
小蛇越发羞愧,然而细细地尾巴却快活地摇了一摇。
秀行在旁轻声一咳,明玦急忙道:“妹子,此处阴寒,恐怕些邪寒对你不利,你靠在哥哥身边儿。”
秀行还未做声,小蛇却呆呆道:“辅神之女不是帝君大人的徒弟么,怎地成了妹子?”
明玦道:“要你来管?”却得意洋洋道,“她就是本帝君的妹子,如今有事问你,你给我老实规矩回答,胆敢弄鬼欺负我妹子,我要你生不如死……”
小蛇哆嗦了一下,道:“小妖遵命就是了。”眼睛却又羡慕又是嫉妒地望着秀行。
秀行见状,感觉自己真乃“狐假虎威”,然而想到任务在身,便打起精神来,问道:“上回师叔问你之事,你是否有些内情,隐瞒未说?”
小蛇一摆尾巴,显出几分惬意,又本能地张口道:“哪有……”忽然扫见明玦恶狠狠的眼神,顿时将后半句话咽了下去,灰溜溜地缩在墙角,道:“如……你想如何?”
秀行见他如此,顿时松了口气,又问道:“你隐瞒未说之事,究竟是什么?”
小蛇将头搁在身子上,小声道:“我为何要跟你们说?”
秀行还未做声,旁边明玦道:“什么?”上前一步,虚空一抓,便将小蛇握在手中:“我妹子问你话,你敢顶嘴?”
小蛇扭动身子,又是痛楚又是快活。
明玦死命地将小蛇在空中乱甩乱摇,道:“你敢不说?敢不说?”
小蛇吃不消这待遇,微微呻吟着。
秀行急忙上前拦住明玦,明玦才勉强松手,小蛇跌在地上,昏头昏脑,眼冒金星。
明玦道:“再不说,本帝君一脚踩烂你的蛇头了事!又不是非你不可,本帝君是看在妹子的份儿上才来问你一句的,你敢再拿捏,本帝君可不似我妹子跟那没用的秋水君一般心慈手软!”
这小蛇分明是个吃硬不吃软的,或许它天生对明玦没辙,听了明玦这样一说,便伏在地上,道:“帝君大人息怒,大人相问,小妖焉敢不说?只不过……这个隐秘,是小妖的一点私心,说了的话,恐怕就什么后路也没有了……是以才犹豫……”
明玦奇道:“你都这样了,难道还要什么后路?”
小蛇鼓足勇气,道:“这只是小妖的一点……极细微的私心,但凡有一丁点的希望……求大人稍加体恤……”
秀行听如此狡诈的狡蛇,居然说出这样的话来,很是诧异。
明玦看她一眼,知道她疑惑,便冷然地对狡蛇道:“看你这幅无赖模样,就知道你又要提什么条件了,有话你便痛快些说,别吞吞吐吐的,只不过你自己掂量着,你提什么,本帝君会酌情理会,别异想天开。”
小蛇欢喜的又是一摇尾巴,才道:“帝君大人如此宽宏大量,善解人意,英明神伟,小妖是决计不敢再有半点欺瞒了的,小妖所藏私的那一点,其实真的有关小妖日后生死,本来先前小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故而什么也不愿说,后来得了这一线魂魄残留,就想着……日后有个东山再起的机会,小妖绝不是说要再行祸乱于世,而只是想……能够修成身形,再好见帝君大人……”
它说到此,又有些羞惭般,秀行几乎能从这白色的魂魄体上看出它脸红之态,一时又是好笑,又是可怜。
明玦一脸嫌恶,道:“尽快说正题。”
小蛇见他不出口相骂,就又继续说道:“是是,小妖隐瞒的,乃是那个同小妖接洽的神秘人相赠的一物。”
明玦同秀行对视一眼,明玦道:“什么?”
小蛇道:“小妖手里的,乃是一枚佛骨舍利子,也不知他从何处得来,然而这东西,有极快的增进修为之效,小妖心想,日后假如从九渺逃离,还可以靠此物,就算再修不回原先的功力,顶不济,也能再修回个元身的。”
明玦冷笑道:“你倒是挺会长远计算。”小蛇道:“惭愧,惭愧。”明玦道:“这并非是夸奖你的。……那么,你把这东西藏在何处?”
小蛇道:“先前小妖察觉九渺神君降临,仓促间,便将它藏在一处隐秘地方……”说到这里,忽地犹豫。
明玦道:“怎么?你又打什么主意?”
小蛇道:“小妖只是想……有个不情之请。”
明玦转头,对秀行道:“妹子你看,同他们交易,总是要小心留神的,先前说了一大堆不知真假的,全是要挟,如今才是正题了。”
小蛇垂着头,道:“大人明鉴,小妖只是想……大人必定是想要此物的,但倘若交出了此物,小妖的退路就断了,故而、故而……”
秀行道:“你到底想如何?”
小蛇沉默良久,终于重新抬起头来,大声道:“只要能让小妖留在帝君身边,小妖就愿意交出那舍利子,另外还有一件秘事告诉!”
明玦一听,冷冷道:“都说过让你不要痴心妄想,本帝君弄死你了事!”怒发冲冠,抬脚就踢了过去,小蛇吓得卷成一团,把头缩在身子里不敢动弹。
秀行忙将明玦拉住:“明玦师父……哥哥!”
明玦一听“哥哥”,顿时转怒为喜:“妹子!”
秀行道:“哥哥,你暂且息怒,你看它此刻不过是一个残缺不全的魂魄而已……就算是……就算是……也不至于立刻杀害,嗯,还是留它,再……问问。”
其实明玦极疼爱她,大有百依百顺之态,若秀行开口,他必然会考虑。然而秀行自有分寸,情知此事对明玦来说是有些难以接受,因此实在不好意思说什么。
明玦望着秀行,不言语。地上小蛇抖抖索索冒出头来,偷偷地看。
明玦眼神略变了变,才出一口气,道:“好妹子……”抬手在秀行头上摸了一把,便回头看小蛇道:“我应允你便是了,许你留在……然而,这一回你须得将你所知道的全部说明白,但凡有一丁点隐藏,被本帝君发觉,让你悔不当初!”
秀行愕然,而小蛇一听,整个蛇舒展开来:“多谢帝君大人,多谢帝君大人,小妖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但凡有所隐瞒,天打五雷轰。”
明玦依旧冷然道:“不用谢我,你该谢我妹子才是,当初你对她作出恁般多丑恶之事,如今她却替你求情,哼!”
小蛇便又急忙向着秀行道谢,秀行望着这颇有些喜极无措的小小东西,真想不到是当初那个缠着她几乎成为她噩梦的东西……心中又实在感激明玦。
秀行同明玦出了十方狱,一路往前,秀行想着小蛇方才所交代的种种隐秘,就想早些跟秋水君说,一路上心不在焉,也未同明玦说话。
将到了后山同前殿的岔路之时,明玦缓缓停了脚步。
秀行察觉,便也停下,回头看看明玦,待开口,却又要称呼,此刻叫“明玦师父”,估计他是不高兴的,叫“哥哥”,她却又叫不出,并非不能,而是下意识觉得自己是假的,总是如此地叫,颇有些厚颜之意。
秀行嘴唇动了动,只好含糊道:“这一回……多亏了……”
明玦帝君静静看着她,此刻便上前一步,抬手,轻轻放在秀行肩头,又略用力握了一握:“都是我心甘情愿的。”
秀行本来有几分愧疚不安,听了这话,却尽是温暖,忍不住唤道:“哥……哥……”
明玦点点头,又拍了拍她的肩膀,道:“秀行……我知道你心里头仍旧不肯相信你是我妹子,这也无妨,就如你所说,我也是……无凭无证而已,然而我实在是……喜欢你,就算将来,你真的不是,就也我当你是我妹子一般……好么?”
秀行又是意外,又是感动:“嗯……好,哥哥。”
明玦望着她的眼睛,轻声说道:“你当我是哥哥,便细细听我说句话。”
秀行道:“是什么?”
明玦说道:“你师父说,你哪里也不像是阿灋,然而我觉得,一个人无论转世重生多少次,不论有多少张面孔,多不同的性情,她的本质,都绝不会变,阿灋是个至善至真之人,而我喜欢的小秀行,也是同样的……”
秀行大为羞惭,垂头低声道:“我……我……我其实不是很好的……”她自觉有时候任性,有时候懒惰,有时候粗心大意,有时候还很荒唐很坏……譬如对待清尊时候。
怎么会至善至真呢?被同高不可攀的帝天女相比,秀行毫无窃喜之感,只是本能地觉得自己简直通身都是毛病,好生不自在。
明玦帝君见她这样,便停了停,笑道:“你这孩子……好,不说这个了,我还有件正经事要说。”
秀行道:“嗯,我听着。”
明玦帝君往前一点儿,盯着秀行的眼睛,问道:“你当真……喜欢你师父么?”
秀行心中砰地一动,绝没想到明玦会问这个,一时紧张起来。
明玦帝君道:“你是真心……喜欢他么?你可知道……他天生有种让人为他神魂颠倒之能,当初……”
秀行呆呆问道:“当初?”
明玦迟疑,终于又道:“当初阿灋护着他,渐渐带他在天庭现身……而后,天庭之中好些女仙,都对他……”
秀行忍不住张开嘴,明玦道:“起初我们不解,后来发觉,他当真天生有种让女子为他倾倒之能。”
秀行听到这里,心中有个念头忽然蠢动,来不及细想,张口便问道:“那么……帝天女也为他倾倒了么?”
明玦没想到她会忽然这么问,呆了呆,思索道:“起初……并没有,我曾私下问过阿灋是不是喜欢他……阿灋却总是笑着摇头。她素来不瞒我什么的。”
秀行也呆道:“难道帝天女不喜欢师父?”
明玦摇头道:“没有人比阿灋更喜欢他……想当初他初次现身时候,众神都一力要杀,只有阿灋死命护着……但好似……并非男女之情……”
秀行听到“死命护着”四字,眼睛便红红地,有些酸涩。
明玦不去回想旧事,重新说道:“其实我只是想问,你究竟……是被他迷惑,还是……真心?或许你也不知道……”
秀行看了明玦担忧的眼睛,说道:“哥哥,我……”
她的目光闪闪发亮,片刻后,轻声说道:“我想,我是真心喜欢师父的。”
明玦双眉一挑,正欲再言,目光动处,却望见一道出尘的影子,自秀行身后,缓缓正向此处而来,对上那双金眸,明玦忽地有种浑身无力之感。
“好一头恶猫”哈哈哈。。自己也忍不住乐。。
73私与公,运筹帷幄
明玦望着清尊,又看看面前神色认真的秀行,终于叹了口气,道:“罢了,我暂且不去管这些,总之……你不是要喜欢那什么秋水君就是了……”
秀行愕然,明玦却又摇了摇头,拍拍秀行的肩,而后看向她身后。
秀行若有所思地回头,却见身后几步远,是清尊站在彼处,正静静看向两人,秀行一惊,急忙回头行礼:“师父!”
清尊点头,目光自秀行面上掠过,又看明玦。
两人目光相对,明玦低头对秀行道:“方才从蛇妖那得来的机密,不是要去同秋水君说么,此事耽搁不得,秀行你即刻去罢。”
秀行心中一跳,说道:“明……哥……”刚要叫“明玦师父”,忽然觉得明玦会不喜欢,于是改口要叫“哥哥”,而又想到清尊在后面,顿时尴尬无比。
明玦却会意一笑,抬手将她腮边一缕头发抿在耳后,轻声温和说道:“好啦,去罢。”
秀行松了口气,感激地看明玦帝君一眼,回头又看清尊,道:“师父,我有些事情要同秋水师叔说……呃,等我回来,再把详情说给师父知晓。”
清尊淡淡道:“去罢。”秀行如蒙大赦,急急忙忙地就往前殿去了。
原地两人,目送秀行身形远去,明玦先轻轻一声叹息。清尊双眸一垂:“说罢。”
明玦往前一步,两人之间,似错身非错身,明玦脚步顿住:“你可知道,我要对你说什么?”
清尊道:“不知。”
明玦道:“你当真,对秀行动了心?”
清尊说道:“何为动心?我只是觉得……”
明玦面上丝毫笑意都无,双眸之中透出一丝冷色:“如何?”
清尊道:“我先前只是觉得,不想她离开,也不想……离开她,有人欺负她,我会极怒,她若喜欢人,我会不喜欢,总会想亲近她,……如此,算动心么?”
他转过头来看明玦,金眸之中,光影缭乱。
明玦一笑,眺望着远山寒雪:“当真稀罕,从阿灋离开到如今,过了几万年我都忘了,不,不是忘了,而是不想去想起。我同狐狸,虽然惦念她,然而狐狸风流成性,我也好不了多少,总有法子寻欢作乐,只有你,被拘在这块冷清地方,守着那劳什子的规矩。”
他又笑了笑:“虽说你天生对男女之事淡漠无欲,但我跟狐狸私底下却也难免为你觉得可惜,甚至曾经打过赌,赌你会为了哪个女仙,女妖,亦或者上山的辅神者动了欲,破了规矩,只可惜……除了那一次以一缕元神入世,我们白白等这场热闹等了几万年,你却依旧只是老样子。”
“老友,”他缓缓转过头看清尊:“虽说你是天生的冷清自持,也知道你是想着阿灋,但我真的觉得,就算你是为了她,也不必如此苦了自己。”
清尊道:“我不懂。”
“你该懂,”明玦说道:“你喜欢小秀行,我同狐狸亲眼看你亲她,你为了她动了欲了,对么?”
清尊眸底金影越发缭乱,无端想起温泉之中一幕,声音也放得温柔:“是。”
明玦挑眉:“事到如今,你不觉得稀奇么?”
“何意?”
“大千世界,百万众生,你独独看上一个她?为何她竟能如此不同?”明玦的声音极轻,“你不觉得,我说的有理?”
清尊道:“你是说,秀行是她?”
明玦道:“是。”
清尊默然:“我,不知道。”
明玦道:“那好,我来问你,你既然喜欢小秀行,你想如何?”
清尊淡淡地说道:“我曾说,让她陪我这两年。”
明玦手握成拳,却又生生忍住,向前一步离清尊极近:“我真的……很想替秀行揍你。”
清尊看他一眼。
明玦一咬牙,道:“好……好,那我再问你,两年之后又如何?”
清尊的眸光瞬间收缩:“自然……放她走。”
明玦道:“你舍得?”
清尊重又不语。
“很好,暂且不去计较这个,”明玦道:“你是因觉得她不是阿灋,所以说两年后放她走,是么?那么,倘若她真是阿灋又如何?”
清尊直直地望着面前雪地上,是两枚浅浅的脚印,此处的雪都被道众扫去,只余下薄薄一层,那小小的脚印便也显得极浅。
那金色的眸子里头,温暖的一塌糊涂,金色的光芒似要溢出来。
清尊说道:“我不会放她走,会永远地……跟她在一起!”
明玦点了点头,抬手按在清尊肩头:“你不觉得,你有些自私么?对秀行而言。”
清尊道:“那你说,我该如何做?”
明玦道:“并非我唆使你做坏事,更不是让你忘怀阿灋,秀行是不是她都好,既然,你对她动了心,那么……为什么不能彻彻底底地拥有她,永永远远地守着她?”
清尊沉默。
明玦道:“如果你觉得这样对不住阿灋,那大可不必,因为……因为你跟她之间的事,没有人知道,没有人清楚,甚至连你自己都是如是,的确,当初阿灋豁命护你是真,对你好是真,你也忘不了她是真,但是……说实话,这些都不足以代表,阿灋同你有男女之情。”
清尊始终低头沉默不言,一直到明玦说到这里,才道:“是。”
明玦挑眉:“嗯?”
清尊道:“她同我之间究竟如何,我的确毫无记忆。只是我知道……如果你从一开始有知觉之时,就在等一个人,那么,就算不是男女之情又如何?”
他看向明玦,静静说道:“而且,秀行跟我说,让我一定要,找到她。”
明玦愕然,只觉得有些词穷,半晌道:“你们这对师徒……当真是……好,那么,你究竟想怎样?”
清尊转头看向前方,白雪皑皑,他的整颗心都毫无知觉:“她是辅神者,我是她的师父,因此,我会当她是辅神之女,一如其他人一般一视同仁对待,便是如此。”
明玦张口结舌:“啊啊?”
清尊负手:“这个答案,你满意么?”
清尊说完之后,迈步往前便走,明玦痴痴呆呆等他走出老远,才叫道:“重烨!”
清尊身形一颤,那迈出的一步便停了下来。
明玦双眉扬起,盯着他的背影:“秀行方才所说你没听到么?她说她……”
“够了,”清尊冷冷道,“我对这些并无兴趣,我能等上万年,就能继续等下去。……还有,别再叫我的名字,只有她可以如此唤我!”
眼看他迈步又走,明玦气的跺脚:“我不信你一直如此!就算是阿灋也不会乐意你如此的!你这个执迷不悟绝情冷意的……”
还未说完,迎面一股气劲袭来,竟把明玦掀翻在地。
明玦重重摔入雪地里,匆忙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身上的雪气道:“本帝君是吃饱了撑的才大发慈悲!谁知你这混蛋竟又拿捏起来……”叫骂未已,却见四周空空如也,那人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且说秀行前去寻找秋水君,听道童说他刚服了丹药在里头调息,秀行便立在外头等候。
一刻钟功夫,道童悄悄进内看了看,便出来请秀行进内。
秀行放轻了脚步入内,见秋水君端坐在榻上,脸色仍旧惨白的,秀行小声道:“师叔……师叔,我跟明玦师父从狡蛇那探听了些事情……师叔,不如你安心休养,我去跟掌教真人说罢?”
秋水君摆摆手,轻咳两声,又示意那道童出外,才道:“秀行你过来,细细说给我。”
秀行只好揪着心过去,搬了个凳子到床榻边上坐了。
秋水君道:“秀行,说罢。”
秀行想了想,无奈说道:“果真如师叔所说,这蛇十分狡诈,竟隐瞒了一些事,原来那神秘之人同他接洽之时,给了他一枚佛骨舍利,它便是从中吸取修行的精元,那舍利子如今被它藏在洞|茓之中,它也说了地方……然而最紧要的是,狡蛇说,不仅仅是它有这物,该是那神秘之人用些能增进修为的东西贿赂那些妖物,才说动他们联手的。”
秋水君脸色凝重,便点头:“还有呢?”
秀行说道:“狡蛇说,他曾经推敲过此中玄机,那人说九星贯日之时九妖之力能摧毁九渺,他便暗地里将所知道的天下几个有名的妖魔略作比较,取了几个最有可能参与此事的。”
秋水君叹道:“这蛇族果真是狡诈多智,也多亏它如此,正好……我也一直在想究竟是有哪些有名的妖魔参与其中,也拟了个名单,不如对照一下,看看几分真实。”
秀行道:“师叔!”望着秋水君惨白的脸色,心知他这几日虽不能外出,但心中怕是一刻也未曾停下算计。
秋水君道:“无事,不必替我担心……我心里有数。”说着,便转身到枕头底下,取了一卷儿纸来。
“你来看。”秋水君将纸卷打开,秀行凑上前去,越看越是惊疑,原来秋水君上头所写的七个名字里,竟只错了一个。
秀行抬眼,又是崇拜又是敬仰地望着秋水君,道:“除了这个六足蜥怪,其他的都是狡蛇所说的。另外两个是……鲲鹏王跟斩金鲤。”
秋水君面上露出讶异之色,又蹙眉道:“怪道我不知,这鲲鹏王只是传说中的妖物,并无人目睹真容,至于斩金鲤,此种水中生物成精者,的确是少的很,也是我孤陋寡闻了。”
秀行道:“师叔,你写对这许多,已经是极了不得的了!”
秋水君苦笑道:“没什么,只是这蛇妖凭借舍利功力大增,其他妖怪必也是如此,舍利子是佛门至宝,怎么竟落入如此居心叵测之人的手中?只不过,倘若放任这些妖魔横行,终究会成心腹大患,秀行,我近来思量,必须要剿灭这些妖魔才好。”
秀行道:“师叔说的是!不知师叔决定如何?”
秋水君道:“先前我发信给丹凤国师,以及你家,鲁家,宁家跟北海慕容氏四族,邀他们共商计策,想必不日便会有使者来到。”
秀行精神一振,隐隐地竟觉得热血沸腾,道:“师叔,你可是要发动人马共同剿灭妖魔么?我也要参与!”
秋水君一笑,道:“这些妖物非同等闲,不能半分小觑,我只怕凭借四族之力难以有十足把握,假如四族之中,两族合力对付一个,倒还可行,国师的话,亦可以对上一个,那还剩下五个……就只能由九渺负责。”
秀行道:“我去我去!”
秋水君看着她踊跃之态,笑道:“你去,只怕有人是不肯答应的。我想过,掌教真人本是可以对付一个的,只是两位掌教最近为替我疗伤,皆是伤了元气,且真人的飞升之期将到,这个节骨眼上怕不好劳累他们……容我再思谋一番。”
秋水君说到此,便让秀行先行回去后山。
秀行见他憔悴如斯,痛惜又是无奈,怕扰他歇息,便自也讪讪回来。
回了后山,刚进了道门,就见明玦同灵崆两个,齐齐地蹲在清净殿前,一见她来了,各自跳起来。
秀行本来满腹愁绪,见了此状,顿时便笑出来,眼睁睁见明玦同灵崆赌赛般地,争先恐后到她身边,到底是堂堂帝君更胜一筹,张开手臂笑道:“好妹子,让哥哥抱个。”
灵崆晚了一步,却抓住秀行袍摆,努力试图后来者居上。
秀行笑道:“不要闹啦!”将他推开,而明玦见她眉宇之中略有忧色,便道:“怎么了?闷闷不乐?”
秀行摇了摇头,忽然想到清尊,便问道:“明玦……哥哥,我师父呢?”
明玦一听,脸色阴沉,道:“别提那个死心眼儿的。”
秀行道:“怎么啦,莫非你跟师父吵嘴了么?”
明玦道:“也并非吵嘴,只是我们在一个问题上产生了分歧罢了。”
秀行抓抓头:“什么问题?”
明玦努着嘴不说,灵崆道:“不说这个了,丫头,你在忧心什么?”
秀行叹了口气,说道:“我担心秋水师叔的身体啊……”
明玦一听,略微恼怒,转念一想,又笑道:“他活该,死了更好。”
秀行当即怒视明玦,明玦咳嗽了声,道:“我的意思是,你不用担心,那人死不了的……”说着,撇嘴嘀咕道,“当年有名的好战骁勇,哪里那么容易就死?”
他的声音极低,秀行听不真切,便道:“明玦哥哥,你不可说我秋水师叔坏话,他已经大为不易,受伤恁般重,还在思谋着降妖之事,只恨我不能替他分忧。”说着,便长长地叹了一声。
明玦自然是极为幸灾乐祸,又不好表露,便只笑微微地。
灵崆却道:“丫头,秋水思谋降妖之事?这又是怎么?”
秀行道:“有几个妖魔,找不到合适人选出力,我想去的,怎奈师叔不睬我。”
灵崆一听,便笑得贼兮兮地,秀行看得奇怪,便道:“笑什么?”
灵崆打了个哈欠,道:“丫头,吾怪你当真是急的蒙了眼了,降妖除魔的好手,你还去别处找么?所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是也。”
明玦一听,脸色微变,当即便要脚底抹油。
秀行却瞪着灵崆:“难道灵崆你要去?”
灵崆眼睛斜斜看出去,爪子向着明玦的方向指了指。
秀行扭头一看,正望见明玦鬼祟的背影,心念一转,又惊又喜,叫道:“明玦哥哥!”
明玦身形僵住,却到底不舍离开,便讪讪回过身来。
秀行双眼放光地看着明玦,灵崆嘿嘿笑道:“这是一个,加上那个无所事事的狐狸,再加上你那个冰山师父,当真不知道天底下还有什么妖魔能够跟他们对抗。”
某个冰山还是很嘴硬啊~~~明明都融化了还扮冷酷,摊手
九渺f4要组团了,可惜秋水伤了,不然的话……
灵崆:可恶,吾这么一大只在此竟然看不到!
某:这也是f?一定是肥4的f……
灵崆:吃吾一爪~
74情缠时,此吃彼吃
秀行正满眼光明,灵崆却又凉凉地说道:“只不过,是否能让他们三个甘心情愿地出战,这才是个问题啊……”
秀行一惊,灵崆却叫道:“啊啊……放开吾,啊,丫头救命!”
原来是明玦趁秀行不备,一把掐住灵崆的脖子,将他在空中宛如捉着那小蛇般地死命乱摇。
秀行大惊,叫道:“哥哥,别这样!”明玦又用力摇了两下灵崆,才一撒手,灵崆落在地上,两只眼睛转来转去,怎一个昏头昏脑了得。
秀行甚是心疼,急忙将灵崆抱入怀中,细细安抚。明玦在旁边看着她疼爱灵崆之态,又是羡慕又是嫉妒,忽然后悔,应该一脚将这只碍眼的猫踢得远远地才是。
这功夫,明玦才知道为何某一只曾不惜“牺牲色相”,也要跟这肥猫争宠。
此刻望着秀行将他抱入怀中手指轻抚那肥猫身子之态,明玦眼睛慢慢地都红了,瞬间只觉得世道何其不公,只因为是一只猫儿而已,竟能享受秀行如此待遇。
秀行摸摸捏捏,不停抚慰,灵崆才回过神来,叫道:“丫头,还是你对吾最好了!以后你要为吾撑腰,他们一个两个的都欺负吾!”
秀行忙安抚道:“灵崆,明玦哥哥不是有心的。”
灵崆道:“他恨吾方才所说,他分明是不愿意帮你,丫头,你还叫他哥哥,他就是一个白眼狼帝君罢了……”
明玦一听,即刻又生了弄死灵崆之心。忽地一抬头,望见秀行脸上大有忧色,一颗心登时软了。
秀行抱着灵崆,忐忑道:“明玦哥哥……你……真的……”忽然自忖:也是,明玦乃是天神,不属九渺,自然毫无理由要参与其中,一时垂下头去。
明玦急忙道:“妹子,不是这样……”又见灵崆在秀行怀中冲着自己不怀好意地笑,偏对他无计可施。
正在此刻,却听得有人道:“你这肥猫,总是四处挑拨,好自己占着丫头,当真是用心险恶!”
明玦一听这个声音,当即松了口气:“狐狸狐狸,你来,同秀行说说。”
原来来者果真是玄狐君,仍旧是一身红衣,艳丽如火,雪肤明眸,宛如个貌美绝伦的女子,大雪地上看来着实醒目。
灵崆一看,便啐了口,道:“骚包狐狸,狐狸嘴里吐不出猫牙,能说出什么好话来。”趴在秀行怀中,好似天塌下来都不会动一下。
玄狐君愤愤望着灵崆,看着他十万分舒服的姿势,一时想起自家也曾有如此之时,心情却复又好了起来。
玄狐君走到明玦身旁,两人互换了个眼神,玄狐君说道:“秀行,此事不能怪明玦,他乃是天上正神,除非是得了天庭旨意,不然的话不好轻易Сhā手人间事务。”
灵崆一歪头:“吾就知道!”
秀行却垂眸道:“是了,当初魔界之祸过后,三界也订了盟约,免得天,人,魔又起事端,……我……我一时心急竟然忘了。”
玄狐君见她如斯,剩下的话就说不出口,咳嗽了声,只道:“丫头别怕,明玦虽然有些为难,但是,先前我……曾经做了点儿破格之事,知道你心里不喜欢我,如今,也算是个改过从新的机会,因此我是可以相助的……只要……”
“狐狸,你说出这样的话来,当真难得,所谓浪子回头金不换,正是好也,”秀行心中又一喜,又道:“只要什么?”
明玦同灵崆双双汗毛倒立。
玄狐君被她一夸,略微害羞,望着她的眸子,抓抓头,道:“只要别是碰上熟人便是了。”
说到此,秀行忽然神色一变,沉吟不语。
玄狐君自是很会察言观色,当下吓道:“怎么了丫头,难道此中真的有我的熟人不成?”
秀行有些为难,却终于说道:“狐狸,先前那个胡三娘,你……还记得么?”
玄狐君目瞪口呆,实在意外的很:“难道……难道还有她?”
秀行道:“是啊……”
灵崆闻言,即刻幸灾乐祸道:“吾就说罢,这些狐类,绝非善类……”
玄狐君咬牙暗恨。
明玦凑上前来,说道:“那个胡三娘,可是你上回跟我说……曾差点伤了秀行得罪了他的?”
玄狐君道:“可不是么?上回还托我来说情的,这下子倒好,她究竟是哪里想不通,居然一再如此……可恨,早知上回相见之时直接便将她擒下了。”
明玦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你该不会是被她的美色所迷,才放她一马的罢?”
玄狐君一跳,正色道:“休要胡说!我只是念在同是狐族的情分上罢了!”
明玦道:“那么这回你便去罢,可亲自将她擒下。”
玄狐君叹了口气:“她那一族几乎都要灭绝了,先前我才有心维护,如今还是不思悔过,这不是自寻死路么?就算不是我……九渺山的道人也是放不过他们的。”
秀行见他说到此,便道:“狐狸,你答应了么?”
玄狐君说道:“丫头,你能让我去捉她么?究竟是同族,我不忍心看她死在别人手中,让我出马,好过别人。”
秀行说道:“我会向秋水师叔求一求,他该会答应的罢。”
此刻明玦探头过来,道:“秀行,你可还要去跟你师父说么?”
秀行道:“这个自然。”
明玦哼道:“秀行,不是我给你浇凉水,我先说着你且听着,你师父未必能答应,你有着这个准备去跟他说,等吃了闭门羹,也不至于太过失望。”
秀行的心怦怦乱跳:“明玦哥哥,这是怎么说,你怎么知道?”
明玦提起清尊,显是不爽的,鼻孔朝天地傲然说道:“我便是知道,他那性情……寻常不关他事便不沾身的……唉,一言难尽,总之你稍微去一说,倘若他敢拿捏,就不理会他,万万别去苦求。”
秀行被他如此一说,更是忐忑,只好道:“那我便去说,师父若答应,自然是好,师父不答应……我也不会苦苦相求让师父为难……”
明玦叹了口气,便不再说什么。
玄狐君却抖擞精神,趁机将秀行的肩膀一抱,亲热道:“丫头别怕,还有你玄狐哥哥呢。”
明玦便侧目:“玄狐……哥哥?”
玄狐君嘿嘿笑了声,秀行怀中的灵崆叫道:“臭狐狸滚开……不害臊!”伸出爪子去挠玄狐君。
秀行同玄狐君说定了,又告辞了明玦帝君,便来寻清尊。
她心中知道,玄狐君同明玦帝君,其实都不是九渺中人,帮不帮手,只看他们的意愿,得之,则幸,不得,也是注定的。如今得玄狐答应,五个妖神之中便去了一个,还剩下四个,倘若他还有能耐,再捉拿一个,也是不在话下的,幸好玄狐君欠了她好些情,让他出力,秀行也安心,不比对上明玦帝君之时的难为情。
秀行便去找清尊,见房门掩着,便轻轻敲了敲,听不到答应,本想离开,然而想到事情紧急,便也顾不上许多,于是便叫两声:“师父,你可在么?师父?”
秀行声儿不大,一边叫一边抬手将门一推,门扇未关,便被推开,秀行放轻脚步进内,转到里侧,果真见清尊横卧床上,一动不动。
秀行道:“师父,我来啦。”
床上之人并不回身,只轻声道:“有事么?”
秀行道:“师父,我有紧要的事同你商议。”
清尊翻了个身,回头看她。
秀行忽然发觉他的脸微微地带着薄薄红晕,就好似喝醉了酒之后的微醺,金眸光影潋滟,醉人心魄。
秀行吃了一惊,忙问道:“师父,你怎么啦,脸这般红?”
清尊双眉一皱,缓缓抬手在脸上摸了摸,才道:“没什么,你看错了。……不是要说紧要的事么?”
秀行眨了眨眼再度细看,仍旧觉得他的脸红,便道:“师父,你该不会是害了风寒了罢?”不等清尊回答,便上前一步,抬起小手去是试他的额头。
清尊身子巨震,本能地一抬手将她的小手打开。
秀行的手心刚碰到清尊的额头,只觉得手心里滚烫一片,正要大叫,手已经被打开了去,手背上火辣辣地疼起来,他竟然用力不轻。
秀行呆住,看看清尊,又看看自己的手,手背上迅速地红了一块儿。
清尊也自惊诧,似不知自己为何如此,对上秀行双眼,又看到她呆僵在空中的手,自也是看到那被他打到之处。
“你……为师无事。”他欲言又止,神色黯然,眸光低垂道,“有事你便说罢,不说的话,为师要睡了。”
秀行见他黯黯然之态,顿时想到明玦所说“你师父未必会答应”,一颗心登时凉了半截。
秀行盯着自己手背上那一块红,不知为何心中极为难过,用力垂着头,说道:“如果师父……师父困得很,那……徒儿就先不打扰了。”
她说完之后,脚步往后一挪,便是个要离开的样儿,清尊怔了怔,抬手一把握住她的手:“谁让你走了?”
他的手紧握她的手腕,手心里亦是滚烫一片。
秀行猛地抬头,四目相对,清尊烦道:“我让你说你为何不说?我不让你走你却要走!到底何事!”
秀行被他一凶,本能地想要将手挣开,然而看他面上薄红之态,竟比之平素的清冷多一份柔弱之感,秀行心中默念:“不恼不恼,我难道不知道么?他就是这个脾气的……”暗暗地深吸两口气,才又将声音放得柔和,问道:“师父,你是不是感了风寒了?”
清尊呆呆看她,又皱眉不耐烦道:“许是罢,只是死不了……”
秀行道:“师父,我即刻去给你熬药。”
忽然想到这两天明玦同玄狐君在山上,前日又发生那样的事,她自己有心避嫌,又加上正事缠身,就没怎么多顾上清尊,料想是她照顾失当,故而让他害了病。
秀行想到这里,顿时自责起来:“师父,我先去给你熬点粥,你要吃什么粥?”
话音刚落,便觉得清尊的手在轻轻地发抖,秀行呆了呆,吓道:“莫非是病得厉害了?师父,我去给你熬药!”
“不许去。”清尊的声音,有气无力地,倒真有几分气若游丝之态。
秀行急道:“不行,师父得服药。”就去掰他的手,“那我将粥同药一块儿熬,先吃粥再吃药。”
清尊怒道:“我不吃那些!”
秀行一听,先前压着的怒气顿时也冒了出来,气鼓鼓地叫道:“师父你是大人又不是孩子,还得人哄着么?都病得这样了还如此别扭,这也不吃那也不吃,你想吃什么?不吃病会好么?你非要让我担心是不是?”
清尊定定地望着秀行。
秀行见他不反驳,便咬了咬唇,略放低了声音,道:“好了,师父你不要同我闹别扭……我去做东西给你吃,你乖乖吃了……再说正经事……那,你先放手。”
清尊却死也不放开她:“我不放手。”
秀行道:“你不放手,我怎么做东西给你吃?”
清尊摇头:“不吃那些。”
秀行一怒,又生生压住:“那你说,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还不成么?”
清尊轻声说道:“我想吃……”
他的声音极低,秀行没听清,便问道:“啊?想吃什么?”
清尊双眸一抬,金眸盯着秀行,道:“我说,我想吃你!”
秀行大为愕然,疑心自己听错,然而他目光炯炯,就在眼前,方才那句话,兀自不停在他耳畔回旋,震得她魂魄荡漾,昏头昏脑地居然又问了句:“师父你说你想吃什么?”
清尊将她往自己怀中一带,道:“为师想吃你,想吃秀行。”
他的声音如此温柔,压着浓浓地诱惑,或许是天生的……
秀行忽地想到曾有一次,玄狐君同他说起水含烟,曾说过一句“忍不住想吃了她”,当时她以为玄狐君忒也无耻,竟想吃人,然而此时此刻,清尊的这幅语气,却赫然让她心中灵光一动:原来,此吃,不是彼吃……该不是罢。
似是想回答秀行心中疑惑,清尊张开双臂,将秀行牢牢地抱入怀中,低头便吻上她粉嫩的唇瓣。
这当真便是另一种“吃”了,像是今日,像是先前温泉里头……
脸红心跳。而此刻唇齿相交,他的唇毫不客气又极尽缠绵地蹂-躏她的唇,甚至发出细微的声响,迫切地想是真的要“吞”了她。
他的舌重新袭入,又要“吃”她的舌了,戏耍占有般地绞缠住,又极大力地缠着她,让她闯入自己口中。
秀行身不由己地被他“吃”着,而后却又仿佛被他指引,便也不由自主地回应,舌尖相抵,像是魂灵也都在此刻想通。
清尊的大手在她背上抚摸过,一直流连她的腰间,捏着那弹性极好的腰身,先前旖旎的一幕幕场景在脑中极快而过,他的手掌越发握紧,真是不想放开。
室内喘息声逐渐变大,清尊略用力,便轻易将秀行抱上了床,一个翻身,牢牢地将她压在身下。
秀行躺在床上,无措相看,清尊在上,他的银发散落下来,如银白色的帘幕一般垂在脸颊边儿上。
面前是他的脸,眉眼如画,脸颊上的薄红渐渐转浓,秀行醒悟,羞道:“师父你……原来不是病了?”
清尊望着她羞红的小脸,声音暗哑低沉:“大概是病了,想你想的病了……你说,该怎么办是好?”
从未如如此,如此贪恋一具凡人之身。
秀行眼睛乱眨,心头有些慌乱,有些微微地喜悦,又有些淡淡地难过:“师父……”
清尊看着她眨动的双眸,再也按捺不住:“罢了……”俯身下来,便又吻住她的唇。
人在跟前,某只你相思病得的也太快了些。。
唉,这只真是自虐好手啊,哼哼,是自找的吧。。。(被拍)
75无药救,飞蛾扑火
秀行半是惧怕,便慌地以手微微遮住脸,清尊将她的手抬起,在手心里极轻地亲了口,秀行顿时觉得浑身如被施法一般,酥麻不已,无力动弹。清尊将她的小手握在手心,细细地揉搓着,俯身低头,在她脸颊上处处吻落,这回动作却是温柔了许多,不似先前般急迫,他的脸近在咫尺,银发蹭在她的脸颊上,丝丝发痒,又像是无心撩拨,秀行羞得不敢睁眼,心却似春日的小苗儿般,被春风吹拂着,一阵阵地轻轻摇晃,跳跃。
正当那柔软的唇瓣在她的唇上流连之时,却听得外头有个声音冷冷地道:“哟,这便是你对待其他辅神者……一视同仁的行事方法么?”
清尊动作一停,眸色顿时暗沉下去。秀行也呆了,听出乃是明玦帝君的声音。
却听明玦的声音又道:“我便知道你不会安分!只知道欺负秀行天真不懂事,这算什么!”
清尊双拳紧握,便下了床,道:“明玦!”
外头明玦说道:“怎么,我有说错么?没想到你也有口不对心的时候!”
秀行慌里慌张跳下床,脸红如火:“师父……我先出去了……”
清尊一伸手将她拉住,道:“明玦,有胆在外头说,你没胆进来么!”
外面一阵沉默,而后有个声音道:“谁说我不敢!”又低低地嘀咕,“跟我一块儿进去……”
清尊听了,便冷笑:“玄狐,你既然跟他一块来了,便一并进来罢!”
外面玄狐君的声音更低,似在埋怨明玦:“你何苦拉上我?”
明玦道:“好兄弟,讲义气……别说废话!”
说话间,门便被撞开,明玦帝君同玄狐君两个拉拉扯扯进来,秀行急忙跳到清尊身后去,只觉得无颜见人。
明玦进门,一看清尊脸色发红,眼波潋滟,横带一股前所未有的媚态,顿时愣了,旁边玄狐也怔了怔,而后叹了口气,道:“孽债孽债,情到深处,无可救药也。”
明玦回神,抬手当头给了玄狐一下:“闭上你的狐狸嘴!”
清尊冷然不语。明玦挺胸,道:“你唤我进来,本帝君便进来了,如何?我说的可是半点也没有错,是谁口口声声地对我说,要对待秀行如对待其他辅神者一般?”他望向躲在清尊身后的秀行,见她的衣袖颤了颤,便又咬牙道:“难道你对其他人,也是迫不及待地将她们拉上床么?”
清尊听了这两句,显然甚怒,明玦却急忙将玄狐拉到身前挡住,玄狐君唯恐自己成为炮灰,急忙道:“有话好好说,先别动手!”
秀行一听,便从清尊身后跳出来,道:“师父,别动手!”
明玦在玄狐身后大为感动:“还是我妹子对我好……”
玄狐君真想踢他一脚:“那我这又算什么?”
明玦低声道:“狐狸,你是我最好的好友……从今日起,你算头一号的,无人可及。”
玄狐君哼道:“这还差不多。”
清尊见秀行出面,果真并未轻举妄动,只是注视着她。
明玦趁机说道:“丫头,哥哥方才的话你听到了么?这家伙口不对心,一面儿说要把你跟其他辅神者一视同仁,一面又拉你上床,你说,究竟是他把其他人也拉上床了呢,还是对你图谋不轨?丫头,别怕,如今你是有哥哥的人了,哥哥替你做主。”
秀行就看清尊,清尊蹙着眉头,咬牙道:“我、我是说……要对她如对待其他人般好,然而对她,自是比对其他人更好一些!”
明玦瞪大眼睛:“啊哈!强词夺理,一派邪说……你所谓的好,就是老牛强吃嫩草么?”
清尊喝道:“住口!我说对她好便是好,用你挑剔?”
明玦简直对此人所为头疼之极,正在此刻,却听秀行开口道:“师父,你当真对我好么?”
清尊,明玦,玄狐三人的目光齐刷刷望向秀行,明玦惊恐道:“丫头,你别被他迷了心窍!”
秀行却只望着清尊,清尊看着她清澈眸光,温声道:“这是自然了。”
秀行摸摸头,道:“我还记得,先前师父曾同我说,天上地下,但凡我想要的,都会给我……可是那种好么?”
清尊略一怔,又道:“可以是那种好。”
玄狐君同明玦帝君听到此,双双有些痛心疾首,只觉得秀行这小羔羊,便落入某只邪恶饿狼口中,无法自拔了。
众目睽睽下,秀行忽地灿然一笑,道:“师父,……倘若如此,那么,我可不可以请师父助我擒拿几只大妖怪?”
这话一出,三人都是惊住,明玦同玄狐君两个面面相觑,明玦很是意外:“原来……”
而清尊疑惑道:“你是要我……除妖?”
秀行点头,认真说道:“如今有几只妖怪图谋对九渺不利,我想让师父出手相助,师父可愿意么?”
两人目光相对,清尊淡淡说道:“自然是愿意的。只要你开口之事。”
秀行嘻嘻一笑,似一身轻松,道:“那我就放心了,先前我还担心要如何对师父开口……那,我便即刻去告知秋水师叔,免得他又劳神费心,不知要怎么对付那几个妖魔了。”
她冲着清尊笑笑,便往门口走,经过明玦同玄狐君身旁,又道:“狐狸,你答应我的,也不能反悔啊。”
玄狐君愣了愣,本能地点点头:“放心罢秀行。”
“那我便放心了,”秀行说罢,又看明玦帝君,依旧笑影灿烂:“哥哥,我先去啦。”
明玦帝君想开口,却又没说什么,秀行极快地低了头,快步出门而去。
秀行出了清尊房中,灵崆正在走廊上蹲着等候,见她低着头出来,便欢快叫道:“丫头……”便要冲过来,谁知眼睁睁地看秀行走过来,她头也不抬,只道:“我要去见秋水师叔……”声音小小,又似带着颤意。
灵崆一愣,秀行已经过了他身边,起初是小步而行,渐渐地竟飞跑起来,灵崆呆了呆,觉得不对,仰头叫道:“丫头!”
正要追上去,身边一道明黄|色影子闪过,灵崆浑身的毛儿都被他经过时候带起的风掀动,灵崆正要细看,又是一道赤红色影子掠过,居然把灵崆肥胖的身子带的转了个圈儿。
灵崆气得大叫:“你们到底在玩什么把戏!”那两人却早就不见了。
秀行一口气跑出后山道门,脚步兀自不停,下过雪的地面,滑溜的很,秀行跑得又快,一不留神脚下一滑,整个人向前栽倒出去。
急忙以双手撑地,勉强才没摔个结实,只是手掌心里火辣辣地极疼,秀行顾不得看,抱着腿坐起来,原来一边膝盖磕在地上,疼得钻心。
秀行恨不得大叫出来,却只是咬着唇,只有眼泪劈里啪啦地一涌而出。
“妹子!”
“秀行!”
不约而同的两声,从后响起,秀行泪汪汪地回头,却见明玦同玄狐君一前一后冲了过来,极快地来到她身边,一左一右蹲□去,明玦帝君急得乱叫:“怎么了怎么了?”
玄狐君看一眼秀行泪满面之态,目光一动,抬手轻轻覆在秀行的手上:“磕了腿了?”
秀行咬着牙点点头,眼里全是泪,眼睛红通通地,鼻头也微红,甚是可怜。
明玦道:“让哥哥看看!”
玄狐君却问道:“疼得很么?”
秀行转开头去,又点了点头,泪啪啪地打落下来。
明玦正忙着要检看她的腿,见状一愣,心中仿佛被人狠狠打了一拳似的。
——她哪里是因为伤了腿伤了手,或许从方才开始,她便伤了心。
明玦愣愣地望着秀行,浑身寒彻,那句“你说过要待她如其他辅神者一般”,她是听得清清楚楚,她亲口说真心喜欢那人的,然而这句,却透出那人的无心来。
她心里怎能好过?
当时,却仍笑得天真烂漫,趁机要求那人出面相帮。
这孩子,究竟是太无心不懂事,还是太懂事太有心?
相比较明玦的关心则乱,玄狐君却显得冷静许多,轻声道:“秀行不怕,我抱你回去,有极好的伤药。”他表现的仿佛并不知道秀行的心事、并不知道她为何落泪一般。
秀行却松了口气,用力点头:“好。”
明玦愣愣地,也忘了争,就看玄狐君将秀行轻轻抱起。他便紧紧地跟在身边。
将人重新抱入殿内,明玦才回过神来,替秀行将袍摆撩起,裤管挽上去,果然见膝盖上青肿一片,中间渗着一团紫血。
明玦到吸一口冷气,又看她双手,手心里也被擦的红肿不堪。
玄狐君却从怀中掏出个玉瓶来:“别担心,这伤药见效是极快的。”小心翼翼地替秀行上了药,秀行已经不再落泪,只是死死地咬着唇,不时看看明玦,又看看玄狐,偶尔小小出神。
一直到玄狐替秀行包扎好了膝头。明玦才狠狠地一拳打在地上。玄狐急忙拉扯他一把,又冲他使了个眼色,明玦才愤愤转过头去。
秀行见状,便起身,她动作不灵,便有些一瘸一拐地,拉住玄狐的手,又拉拉明玦,轻声道:“狐狸,哥哥……我没事,劳你们替我担心了。”
两人一听,面色各异,明玦便道:“妹子……”却被玄狐一个眼色制止了。
秀行抬手,擦擦脸上的泪痕,笑道:“其实想想,我是很赚了的,哥哥你说师父不一定会答应我的请求,如今他可是痛痛快快地答应了,是不是?我去了一大桩心事,秋水师叔必然也是高兴的,他的身子那样虚,去了这件心事,正也可以好好调养。想来想去,我实在是该高兴的,大概是方才一时高兴的忘形了,竟不留神摔了这跤,然而疼一疼倒也是好的,这样倒是让我清醒起来,知道收敛。”
明玦同玄狐听着这番话,明玦心中的无限劝慰、担忧言语,一瞬间便消散开去,谁说她不懂事?她什么都懂,然而……
“秀行,”明玦反握住秀行的手,终于说道,“如果明知道不可以,那就……万万不要飞蛾扑火。”
秀行微微一笑:“知道啦,哥哥!”
目光相对这一瞬间,明玦有种古怪的感觉,就好像时光骤然之间倒退了十万年,而他,正身在逍遥九重天上,对面,是他至疼至爱的妹子。
他说:“阿灋,万万不可作出那等飞蛾扑火之事。”
而她眨眨眼,笑面如花:“知道啦……总爱担些心事,我有分寸的,哥哥!”
沧海桑田,白云苍狗,那笑影晏晏的人儿,却赫然灰飞烟灭。
如今,他人在此,而她,究竟是否察觉他的思念,循着命运因果,逆着残忍轮回,终于又回到他的面前?
秀行终究还是去见了秋水君,将清尊同玄狐将相助之事说知,又叫秋水君勿要忧心。
秋水君听闻,却并不见如何惊喜,只是望着她兀自泛红微微湿润的眼睛,问道:“秀行你怎么了?”
秀行道:“没什么啊师叔?”秋水君握住她的手腕,将那缩在腰间的手翻过来,眼神一变。
秀行忙讪笑道:“走路不留神,跌了一跤,师叔别担心,我便是这么毛手毛脚,以后会小心谨慎的。”
秋水君皱眉,望着她的双眸:“秀行……”
秀行将手抽出来:“真的没事啦,这点儿小伤委实不算什么,师叔,你心里都是正经事,万别为了这个操心。”
秋水君静静垂了眸子,他不开口时候,自有一股迫人威严,秀行忍不住瑟缩了一下,又道:“真的没事嘛。”
秋水君沉默片刻,双眸一抬,才道:“那以后……务必要小心留神,什么都好……只是,万万别再伤了自己。”
秀行见他松了口,心里也是一松,便点头道:“我听师叔的就是了。”
秋水君叹了口气:“你当真能记着我的话,当真能听我么?”
秀行道:“这是自然了!师叔说的话总是有理的。”
秋水君定定地望着秀行,片刻,面上终于露出笑容:“好罢……”又道,“我相继接到四族影信,过两日,四族之人便会聚来九渺,听闻……元初也会随之而来。”
秀行心头一跳,笑容有些不自在:“是……是么,好……好啊。”
秋水君一点头,又道:“国师大概会早一步到。算算……今日黄昏,大概就会到达。九渺本来夜不留宿外人的,这规矩怕是要破了。”
秀行勉强道:“是啊,事情紧急,倒也是顾不得那么许多了。”
“是。”秋水君又道:“另外,掌教真人同我商议,他坚决要参与此事,并命虚空掌教留下同我坐镇九渺,因此,大概清尊同玄狐两人,须负责四个……”
秀行一听:“真人的飞升之期不是将到么?这正是紧要关头……倘若有个万一……”
“这是真人的决定,”秋水君叹道,“我也是如此劝他的,然而真人境界自在我们之上,或许……自有他的道理。”
秀行便也无法,想了想,又说:“对了,师叔,狐狸说,要亲自出手对付胡三娘。”
秋水君道:“也可,胡三娘同属狐族,狡诈擅长藏匿身形,让玄狐君去擒拿,再好不过。”
两人说定了,秀行才转出来,此刻暮色苍茫,眼见将是黄昏了,天上隐隐地又飘落几点雪花,秀行呆呆在殿门口站了会儿,正要转回后山,忽地听到有个清脆的声音说道:“这,不是辅神者么?”
秀行回头,却见面前阶下,出现一架软轿,白色帷帐四护,前方流苏簇簇,竟以珍珠串成,头前两个白衣男子抬着,生得俊朗不凡。
而轿子上之人,外罩一件纯白色的狐裘大氅,斜斜倚靠座上,身形婀娜。
此人乌发雪肤,明眸似水,如无瑕美玉,明耀尊贵,赫然竟是丹凤国师水含烟。
那啥,好像你们都猜到了……
国师排场一贯拉风啊。。。加个油~~=3=
76各牵念,不期而遇
秀行一见,急忙便退后一步,拱手行礼:“不知是国师大人来到,秀行见过。”
水含烟人在轿上,并不动弹,微微一笑道:“不必多礼,你如今是九渺的辅神者,并不需要向我行礼。”
秀行只得说道:“是。”
水含烟的双眸在秀行面上扫过,是一副审视打量之态,见她模样比之先前没怎么大变,只是身量稍微长了些。
面上的笑不为人知地一闪而过,带着一抹无言的不屑。
水含烟复又抬眸,往后山的方向看了一眼,问道:“师父……神君他可还好?”
秀行道:“师父很好,有劳国师记挂。”
水含烟双眉一蹙:“我记挂他是应当的,毕竟,也曾是我的师父,虽则,有那个规矩,但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不是么?”
秀行低着头,也不说是。
水含烟却忽地又微微一笑:“何况,若不是急着要见他,我也不会急赶慢赶,提早来到九渺了。”
秀行见她话说的有些露骨,便想到先前那月华之夜,水含烟跪在客栈门外之态,当初她不明白为何水含烟如此厮缠,甚至在现在也不明白,唯一不同的是,当时秀行还认定自己绝对不会喜欢上清尊,然而现在……
她微微一笑,只静静地垂眸回答道:“若是秋水师叔知道国师提早赶到,必然高兴,方才我便是刚见师叔出来……”
水含烟见她说到秋水君,便道:“也是,我且先去见见掌督教,回头便去拜见师父,还劳烦辅神者帮我同师父先说一声。”
秀行道:“是……那秀行便先行一步。”
水含烟道:“嗯……走罢。”一声说罢,那抬轿子的数人迈步往前,而在水含烟身后,又整整齐齐地竟跟了数十人,都是一色的白色大氅,白色劲装,想来便是天师监的弟子。
一行人浩浩荡荡离开,秀行站了会儿,目送水含烟离开方向。
今日水含烟对待她的举止,若是放在先前,以她大大咧咧的性子,怕是不会留意到有何不同,更绝不会想到因何不同。
然而现在,一切,天翻地覆。
或许是因为她对清尊动了心,故而……能从水含烟的眼神,语气之中,察觉到那极为明显的醋意。
真是一种让人很是不舒服的感觉。
秀行呆站片刻,手握在腰间,心中静静想道:“是,我是喜欢了师父没错,然而……我绝不会似国师一般……那样……何况,师父有他要等之人,他既然……同明玦哥哥说要对待我如其他辅神者一般,那么,我又何必痴心妄想下去?此后,便谨慎守礼就是了。如此,当真的对师父对我都好。”
她想了半晌,伸手摸摸脸,自言自语道:“怎么好像麻了……不太会动了……”伸手扯着两边腮,往上一扯,硬是露出一个笑模样来。
秀行转身,跑到栏杆边上,望着外头苍茫江山,浩然一片白色,格外壮丽。
秀行定定地看了会儿,又深深地呼吸了几口,觉得胸口没再如先前那么堵着了,才点了点头,低低道:“不想不想,唔,现在好了!”往后山而去。
秀行刚离开前殿,就见前头路上,有一道巍峨明黄身影,一道妖娆艳红身影,两个直直地站在路上,过往有些小道士,被这幅罕见大妖同天上正神对峙而立的景致震撼,诚惶诚恐地宁肯绕路而过,也不敢打从两人身畔经过。
秀行啼笑皆非,叫道:“明玦哥哥,狐狸!”两人听了叫声,便转过头来。
秀行急走两步,那两个却更快,瞬间到了她的身旁。
秀行仰头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笑道:“你们两个为何呆站此处?”
明玦道:“妹子……”欲言又止。
玄狐君却笑道:“我们闲的无聊,便出来赏雪,顺便等等你。”
明玦一听,便点点头:“正是正是。”
秀行笑笑,也不管这话几分真假,说道:“我们回去罢,你们总是站在此处,不知会害多少弟子跌跤。”分别拉住两人的手,便往后山处走。
明玦同玄狐两个对视一眼,明玦道:“妹子……”隐隐地有几分愧疚,秀行却忽然说道:“对了哥哥,那个蛇妖……我同秋水师叔说过了,师叔说,等将剩下的八方妖物都擒下之后,便放了它归你管束,秋水师叔还说,倘若那蛇妖被你所束,应该是无碍的。”
明玦听她一口一个“秋水师叔”,便转了注意力,嘀咕道:“师叔师叔,哼……”
秀行也不理会他不满,又对玄狐君说道:“秋水师叔也答应了让你去捉拿胡三娘,狐狸,这回你可不能放跑了她啊。”
玄狐君道:“放心罢丫头。”
三人边说边走,秀行总说些九渺的正经事,半点儿也不提清尊。明玦同玄狐两个虽然忧心,却也不好提些什么,又看秀行总是一本正经,也几乎信了她心里全然不在意那人了。
一路进了大殿,秀行道:“明玦哥哥,狐狸,我不能陪你们了,不日四族的人便会上九渺来共商大计,嗯……我听秋水师叔说,元初哥哥也会来……我这段日子里颇为荒废,也不曾勤练剑术,西河剑的最后三招至今不得悟。等过两天要出发擒拿妖怪,若是我拖了后腿可就不好了。”
明玦叫道:“秀行你也要去?不成不成……”
秀行道:“这是极好的历练机会,何况我是得伺候师父的,必定要跟着他。”
明玦的眉头几乎皱在了一起,玄狐君却道:“放心罢,让秀行去也好,总归有我们在,伤不到她。”
明玦越发不悦,秀行道:“那么我先回去啦!……对了……”又看向玄狐君,笑道:“狐狸,我差点忘了,方才我回来的时候遇见了国师大人,嗯……她也来到啦,还说晚点要来拜见师父呢。”
玄狐道:“是么,水含烟也来了啊?那可真是要热闹了。”
秀行笑道:“是啊……好啦,我可不说了。总归能出去降妖擒魔,有热闹可看,我就高兴啦。”说罢,冲着两人摆了摆手,蹦蹦跳跳离开。
一直到秀行离去。明玦才道:“你看秀行……”玄狐君叹了口气,道:“明玦,若是不想痛苦的话,就信我们所看到的罢。”明玦道:“你的意思是?”玄狐君道:“秀行是个有分寸的丫头,她摆明了是不想让我们担忧,我们两个又何必总是戚戚然地,何况她极为要强……该是能提得起放得下的,方才还跟我们提起了鲁元初……莫非你还不明白她的意思么?”
明玦惊道:“可是……可是秀行说喜欢那家伙的?”
玄狐君道:“你是关心则乱了,对秀行来说,有比着儿女私情更重要之事罢?”
明玦苦恼地摇头:“我……不是很懂得,那你说水含烟为何总是苦苦纠缠他?秀行……却能轻易撇舍?”
玄狐君笑道:“说起人心,我亦不算太懂,人心实在太过多样了……只不过,你只知道秀行同水含烟不是一种人便是了。嗯……说起水含烟,我倒是觉得她出现是件好事。”
明玦问道:“好事?”
玄狐君道:“可不是么?水含烟始终苦恋那家伙,此番出现,必然又是一番好戏,到时候且看他如何处置,哈哈……”
两人一直担心秀行,此刻,想到老友大概要遭殃,才不约而同地有种幸灾乐祸的快活之意。
秀行离开明玦玄狐,本来不想去拜见清尊的,然而想到水含烟之话,便又迈着步子缓缓到了清尊房前。
她不愿意进门,只站在门口上探头探脑,房门是虚掩着的,也不知道清尊在里头没有。
秀行整个人懒懒地,见房间无声无息,心想大概清尊是不在的,于是转过身就想走,心念一转想到水含烟在软轿上睥睨自己之态,瞬间却又停下。
秀行回过身来,眼珠转了转,便悄声道:“师父……师父你在吗?”声音小如蚊虫哼哼。
她这样的语声,除非是千里耳才能听到,何况里面或许根本无人,自也不会有人回答。
秀行得意地笑了笑,又用这般低的声音飞快地说道:“师父国师大人来到了让我给你传个信说她要来拜见你你听到了罢我说完了。”
她语速极快,叽里咕噜说完之后,一甩头,潇洒地转过身:“反正我说了,哼。”嘀咕完后,似觉得自己的行径很是可笑,便捂着嘴,悄无声息地返回到自己房中。
秀行不愿意面对清尊,更也不想做饭菜,方才回来之时,也叮嘱了前殿的厨下弟子,让他们送些晚饭过来。
其实不过是过程罢了,以清尊,明玦跟玄狐三人的修为,任何一个也不需要以五谷果腹的。
暮雪纷纷,天色暗的极快,秀行伏在床上,合着双眼,想来想去,不由地想到清尊身上,便又急忙呸呸两声,又仔仔细细地去研究剑法。
朦胧睡了不知多久,脑中一会儿清尊,一会儿剑法,天人交战。隐隐约约里,只觉得身旁暖哄哄地,似有什么靠过来,秀行只以为是灵崆,便动弹了一下,将他抱入怀中,喃喃道:“白日的时候,你跑去哪里了?”
怀中毛茸茸的东西抖了一下,却不回答,秀行疲倦,察觉他靠过来,便未曾睁眼,复又睡了过去。
如此不知又过了多久,秀行忽地被一个声音吵醒。
隔着紧闭的窗扇,自风雪里来,有人道:“师父,师父……是我啊。”
秀行本以为自己是在做梦,过了半晌,耳旁的叫声越发清晰,秀行打了个寒战便醒了过来,竖起耳朵细听,听出乃是水含烟的声音。
秀行睡得昏天黑地,也不知此刻是什么时候,只是外头漆黑一片,风雪交加地。没想到水含烟竟果真有这个勇气,夜上后山。
秀行皱着眉,低低道:“做什么要这样呢,要拜见也不急于一时半刻的。明日来又如何?”
转念一想:“啊……或许国师就是喜欢这时侯来见?”想完之后,颇为羞愧,又急忙检讨:“对不住对不住,唉,我真是变坏了,怎么把她想的如此?真是不该。”
她翻来覆去想了会儿,听外头水含烟似还在苦求,便翻身起来:“我还是劝她回去罢。”喃喃说罢,却听耳旁有人道:“你现在去,便正式成了她的仇人了。”
秀行吃了一惊:“谁?”这声音却不似是灵崆的。
身旁那毛茸茸的家伙动了动:“丫头,是我……你万万别慌张……”
秀行听出这声音是谁,顿时毛发倒竖:“你你你……狐狸?!”
她用力将棉被掀开,果真看到被子里乌黑地缩着一团儿,前日那只据说是迷路了的黑色瘦弱小狐狸,正静静地卧在里头,见被子被掀开,那毛茸茸地大尾巴便摇动了一下,抬起小小脑袋,尖嘴向着秀行,眼睛仍旧亮晶晶地,半是羞涩半是躲闪地望着秀行。
“狐狸……玄狐君……”秀行倒吸一口冷气,简直要晕过去:“真的是你?”
玄狐君急忙将脑袋又缩入毛尾巴里头去:“丫头,你不要怪我……”
秀行伸手将他拉出来:“你你……你做什么要如此?”
玄狐君被她拎着,也不反抗,只是半带委屈道:“谁叫你对那肥猫如此之好,我……我有些嫉妒。”两只小爪子当空对在一起,眼睛乌溜溜地瞥向别处。
这模样当真是又可怜又可爱,秀行是最喜欢这一类的,然而一想到玄狐君的真身,简直……
秀行用力地一摇头,做要晕厥状:“我总不会是在做梦罢?”
玄狐君羞涩地又回头看她一眼:“自然不是的……真的是我嘛,丫头,你不要把我扔出去……”他忽地眯起眼睛一笑,讨好似地,尖尖耳朵耸着,那鼻头仍旧是湿润透亮,尖嘴却微微咧开,并无人形时候那种艳丽魅惑,反而带一种呆呆地傻气,秀行心中本是又惊又恼地,见状却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玄狐君见秀行笑了,便松了口气,眼睛眯得更厉害了,憨态可掬。秀行无法硬起心肠,便将他复又放在床上,玄狐君抖抖地爬到她身边,依偎着她才不动了。
秀行侧耳倾听,却没有再听到外头水含烟的声,便问道:“她回去了么?还是……”
玄狐君道:“嗯……听声音似是回去了的,”忽地窃窃笑,“你以为她进去了?”
“咳……”秀行翻了个白眼,转头问道:“为什么你说我现在出去,会成了她的仇敌呢?”
玄狐君道:“总之你听我的是没有错的。”
秀行看着他舒适之态,忽然想起灵崆,便问道:“灵崆呢?”
玄狐君眼睛半睁,眼中魅惑光芒一闪,却道:“他……在前殿啦。”秀行想了想,灵崆反正总是跑来跑去的,便也未再追问。
次日,四族中人果真陆陆续续赶到,几乎都是由族中的族长或者德高望重的前辈带领着诸多弟子,九渺亦一早便安排好,拨出许多道门弟子专门负责接待招呼。
四族之人平日里也互通消息,此番相见,少不了互相寒暄之类,一时之间满耳听闻“见面胜似闻名”或“风采更胜当年”之类寒暄俗语,九渺极少这般热闹,一时喧腾不已。
秀行也一大早便到了前殿,果真接了萧宁远,两人相见,萧宁远言说萧如默要留在家中坐镇,只命他带了精锐的家族弟子前来。
秀行同萧宁远说了会儿话,山下有人来报,说是鲁家之人到了,鲁家来的,却是鲁瑛垣本人,连同鲁元初,也带了若干弟子。
九渺的道者们一一接待,秀行磨磨蹭蹭,只同萧宁远说话,正想着抽空子离开,萧宁远却拉着她出去相见。
寒暄过后,秀行也同鲁瑛垣见了礼,便想要回后山去。
见鲁瑛垣同宁家一个家长攀谈,萧宁远也被一个道者拦着说话,秀行便低着头偷偷欲走,谁知眼前人影一闪,有人轻声唤道:“秀行。”
秀行惊了惊,抬头一看,结结巴巴道:“……元初、元初哥哥。”
“你……”鲁元初张口,却又惊道:“你怎么瘦了这许多?”
秀行愕然,抬手摸了摸脸,道:“是么?我……我没怎么觉得……”
鲁元初皱眉,低声问:“总不会是吃了许多苦罢?”声音里带着一股温柔呵护之意。
秀行听了这个熟悉声音,心头微微一酸,便轻轻摇头。
鲁元初见状,两边一扫,见无人留心这边,他便伸手握住秀行的手:“秀行……”话音未落,只见秀行身子一颤,飞快地便将手抽了回去。
秀行吃醋的样子是不是很有趣=3=。。然后某只,终于取代某只肥猫成功上床(误)了。。
这个时候冒出一章来是不是很意外呢。。。唔,就当是做梦吧。。。XDDD
77露吻痕,黯然伤神
秀行将手抽了回去,鲁元初手中一空,当下面露惊愕之色:“秀行……怎么了?”
秀行心中慌乱且又有些愧疚,不敢看鲁元初的双眼,低头含糊道:“元初哥哥,此处……人多……”
鲁元初一听,轻轻一笑:“原来这样……”他笑微微地望着秀行,忽然极快地俯身过来,飞快在秀行耳畔低声道:“怕什么,我们都已经定亲了呀,就算是被人看到……也都不算什么……”
秀行顿时满脸通红,慌忙后退一步,道:“元初哥哥,呃,我得先回去啦,等得了空,再跟你说话。”她说完之后,来不及等鲁元初回答,转身头也不回地撒腿就跑。
此刻,那边萧宁远同鲁瑛垣说了几句,一眼瞧到这边情形,顿时露出会心笑容,见秀行转身跑掉,鲁瑛垣便呵呵而笑,道:“元初,不可欺负你秀行妹妹!”
萧宁远就道:“我看并非是元初欺负了她,是秀行这孩子终于也知道害羞了……哈哈!”
两人相视而笑,甚是欢快。
鲁元初本被秀行忽然离开之举弄得有些迷糊,听了两人的话,才也一笑,便同其他弟子忙碌去了。
秀行撒腿狂奔,跑的一颗心几乎都跳出来,一路上遇到的九渺弟子同刚上山的四族中人纷纷侧目。秀行一路飞跑到后山处,才不见那许多人了,她松了口气,扭回头看看,似生怕鲁元初会追上来。
半伏着腰,嘴里呼哧呼哧喘气,手按在胸口,见身后并无人影,才喃喃道:“果真人不可做亏心事……先前我见了元初哥哥,是何等的高兴,纵然见不到亦是想念,然而如今见了他,却仿佛做了贼一般,简直无所遁形……”
她重重地叹了口气,方才跑的太急,身上隐隐发热,只觉得脸上也见汗。
秀行抬手擦擦额头:“我万不能再对师父有妄想之心了,这念头,从今定要打住……唉,真不知该怎么面对元初哥哥……”皱眉苦苦思索,又用力一摇头,“罢了罢了,如今正事当前,暂且不去想这些。”深深地呼出一口气,暗暗地下定决心,往前一步迈出,却不料竟一头撞上了某物。
秀行“啊”地叫了声,摸着脑门抬头看去,顿时又吓了一跳,却见面前之人负手**,正也睥睨俯视着自己,金眸影动,银发飘摇,自然正是清尊。
“师……师父!”简直像是见了命中克星,秀行说话亦不利落,结结巴巴叫了声,即刻反应过来,顿时往后倒逃出一步远去,“参见师父!”
清尊皱眉看她:“你慌张什么?”
秀行左右看看,九渺的弟子若无准许不得到后山来,明玦同玄狐君也不知跑到哪里去了,此处空荡荡别无他人,秀行便呵呵笑了两声,道:“慌张?哪里有……师父怎么到这里了?可有什么事么?要不要徒儿去做?”
清尊盯着她,越看越觉得可疑,他不开口,空气便似被冰冻住了一般,秀行打了个哆嗦,又没话找话地说道:“对了师父……昨夜我似乎听到有人求见师父?”
清尊听她问这个,便道:“怎么?”
秀行复又干笑两声,道:“夜间风雪大,我是担心把人冻坏了,师父没请人进去坐坐么?”
清尊的眼神已经有些异样,秀行垂头,心中极乱想道:“糟糕,越来越紧张,我说这个做什么……”心念转动瞬间,忽然一抬头,叫道:“明玦哥哥!”
清尊怔住,本能地回头一看,却见身后竟然空无一人,清尊不解,便道:“你乱叫什么,哪里有明玦?”重回过头来,却见身前也没了秀行的影子。
清尊一惊,急忙放眼一看,却见她竟已经跑出十几步远!
清尊大怒,才知道原来是个声东击西之计。当下衣袖一甩,整个人身形如电,极快地掠到秀行身旁,一伸手便将她肩膀按住:“萧秀行!”
秀行正撒腿而逃,顿时被定在原地动弹不得,双手拼命往前探,脚却迈不动一步,急得又出了一身汗,无可奈何叫道:“师父,我想起秋水师叔叫我去有事,你别拦着我……是正经事!”
“你才回来,又有什么正经事?”清尊也不撒手,喝道,“你再乱跑试试看!”
秀行叫道:“师父别这么以大欺小行么?”
清尊啼笑皆非:“以大欺小?这不是我最喜爱做之事么?”
秀行咬牙,忽地转头看向另一边,做喜悦状叫道:“狐狸!”
清尊冷笑:“还想玩这招?”全然不为所动。
玄狐君同明玦自然是并未出现的,秀行无计可施,只好不再挣扎,悻悻然道:“好罢,不玩了,那师父你先放手,我不跑了就是。”
清尊道:“真个不跑了?”秀行叫道:“我又未做亏心事,为何要跑?”清尊怒道:“谁让你见我就跑,越看越像是做了亏心事!”
“我怎么知道……”秀行嚷嚷着,垂了肩头,呼出一口气,又翻了个白眼,举手道:“说不跑就不跑了!”
清尊一笑:“那先前到底为何要跑?”手上不放人不说,更也踏前一步,且低头望向秀行面上。
秀行本能地一缩身子,却又不愿露出害怕之态,便转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清尊只觉得她这样故作凶狠的模样更为可爱,一时竟移不开目光,含笑道:“怎么,说不出来了么?”
秀行哼道:“谁说的?”眼珠乱转着,自他面上移开,便往天上看,最里道:“我……我真的是忽然想到一件紧要之事忘了做。”清尊嗤之以鼻,道:“谎话连篇。”秀行正要反驳,忽然之间瞪大眼睛,嘴里叫道:“国师大人!”
清尊正垂眸望着她,闻言便不屑道:“你真是越来越不上道了,明玦玄狐无用,就又说起她来了?”
秀行叫苦不迭,叫道:“真的……是国师大人,你放开啦!”一抬手,便推在清尊的脸上。
清尊怒道:“手推哪里!”
秀行忙又缩手,清尊道:“三天不打,上房揭瓦,这话甚是有理,跟我回去!”将她肩膀一握,便往回拖。
秀行身不由己地被倒拖着走了两步,当下甚是尴尬,却也不敢再轻举妄动,只拉扯着清尊衣袖叫道:“师父师父,真的是国师大人!”
清尊看她目光望着前方,心头一动,便抬起头来,——才舍得将目光从她身上移开。
果然,金眸光转,却望见在前方数十丈开外,一人身着白色狐裘,立于雪中,美貌绝伦的脸上,双眸死死盯着此处,更显出一种震惊同神伤并织的神色来。
清尊见水含烟出现此处,脸上笑意登时荡然无存,双眉反而皱了起来。
此刻水含烟迈步往前而来,清尊不去看她,只望着秀行,只是声音也带了几分冷意:“管是谁,跟我回去。”便拉着她转过身。
秀行试着动弹了一下:“师父!”
与此同时,是水含烟的叫声:“师父!”
清尊脚步一停,水含烟已经到了两人身畔,看看清尊握着秀行的手,又飞快看了秀行一眼,眼里透出一股怒气。
秀行被她如此目光注视,忍不住有些讪讪地,试图将清尊的手推开,他却死活不放。
清尊淡淡说道:“国师有何事么?”
水含烟敛了怒色,垂头规规矩矩道:“接了秋水掌教信函,弟子便急忙上山而来,一是为了要事,二来,想要早一日见到师父,昨夜冒昧而至……想必师父已经睡下,故而今日特意前来探望。”
清尊面无表情:“不必客套,你早就下山,同我没有关系了……我也正忙,你回去罢。”
水含烟道:“师父!”又看秀行,眼中的怒气越发盛了。
秀行见状,只好陪笑道:“国师大人可见过秋水师叔了么?”
水含烟略一咬牙,强自按捺:“自是见过了的……”
秀行道:“料必国师见师父也是有要事的……那个,秀行不如就暂且回避?”
水含烟略觉意外,眉头一挑,略有几分宽慰,才恢复了几分风度,傲然道:“辅神者有此意,甚好。”
秀行点点头,道:“师父……我去……那边等候如何?”她是知道清尊脾气的,他是个一言不合就懒得应付的人,因此只小心翼翼地说,希望他大发善心放过自己,这瞬间,秀行也隐约懂了昨夜玄狐的那句“便成了她的仇敌”是何意思,水含烟的眼神,望向她之时,简直像是看着妖魔一般。
谁知秀行如此仍旧不成,清尊皱着眉看她一眼:“有什么可回避的?”哼了声,就看水含烟,“你若有事,便说就是了,若是不说,便可回去了。”擒着秀行的手便是不放。
秀行大为尴尬,心道:“完蛋了……到底是低估了他的别扭程度,这人便是如此,不晓得替他人着想!”
与此同时,水含烟心头大震,目光在两人之间逡巡来去,忽然之间面色惊骇大变,往后一退,道:“你……你……”
秀行见她双眼直直地盯着自己的脖子,像是见了鬼。她自不知何事,便伸手摸了摸,此刻才觉得脖子上有点凉凉地,原来方才被清尊按着,又拖着走,她好一顿挣扎,便将衣领敞开了许多,略见凌乱。
当下秀行还以为水含烟质疑自己衣衫不整,急忙将衣领揪了揪,仍旧陪笑道:“见笑了见笑了。”
水含烟却尖叫一声,冲上前来,怒道:“你做了什么!”不由分说,一掌挥出,竟是向着秀行面上。
秀行一呆,不晓得水含烟为何竟猝然出手。
清尊反应却极快,将她往自己身上一带,竟牢牢抱入怀中,护得严密,又冲着水含烟喝道:“你想如何?想在我跟前撒野么?”
水含烟本是一掌打向秀行的,被清尊抬手一挥,那掌便落不下去,只是盯着清尊,颤声道:“师父……师父……她那里……你、莫非你对她……难道你……”
真相几乎就在眼前,水含烟却无论如何也不肯相信隐约已经发生之事。
清尊眉头一皱,垂眸看向秀行,却见她惊疑不定地正望着水含烟,而那衣领敞开的脖颈处,点点地,还有几处未曾消退的红痕。
清尊愣了愣,便反应过来这是从何而来,嘴角不由地微微上挑,金眸里头一片温柔之色。
而对面,水含烟见他露出此等表情,简直如五雷轰顶,浑然不能动弹。
秀行:住手!那不过是蚊子咬的!!
某只:你说为师是蚊子么?还是说……你在嫌弃这~痕不够大?
78一厢拒,一厢重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