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超操用鄙夷的眼光瞟了他一眼,骂道:“老驴,我还没动手,瞧你吓成那熊样儿,我老人家能和你一般见识呀,上床躺着吧犖蚁虼蠹医樯芤幌赂畎皮的感人事迹,你们愿意不愿意听?”
刘小芒坐起来带头鼓掌,大家也纷纷“劈里啪啦”拍起了巴掌。
隔壁的同学大概被吵得慌,“咚咚”地捶了捶墙。
曹超操又拿出伟人讲话的派头挥了挥手,示意大家安静,然后,一ρi股坐在老驴床上,翘起了二郎腿,叫道:“老驴,把我的烟拿过来!”
老驴忙不迭地爬到曹超操的铺上拿烟,低头哈腰帮他点上。曹超操往老驴腿上拍了一巴掌,说道:“饶了你啦犗衷诖蠹矣斜实哪闷鸨剩有本子的拿起本子,我要开讲了,请各位小处男做好笔记,我就讲这一次,百年不遇啊。”
大家纷纷坐直腰板,支起耳朵,于是曹超操就滔滔不绝地讲了起来。
这位老兄先强调割包皮的必要性和重要性,然后证明自己一个月前去割包皮是何等的英明和正确,接着讲他在手术台上如何镇定自若,还列举了关云长刮骨疗毒的事例以自喻,最后曹超操发言完毕,就像新闻发布会一样到了记者提问的时间,曹超操说:“给你们10分钟的时间,大家有屁快放。”
老驴问道:“你当时割包皮的时候有没有打麻药?”
曹超操照他的ρi股上拍了一把,曰:“能不打吗?你想疼死我呀。”
刘小芒问道:“怎么割的?该不会是用杀猪刀吧?”
曹超操曰:“我靠,你小子真会说话,我用杀猪刀割下你的包皮行吗?这个问题不好,剥夺你的发言权。”
汪国庆问道:“流血了吗?流得多不多?”
曹超操抠着脚丫子曰:“流了一点,不多,医生上了云南白药嘛。”
杜里京问道:“割完之后呢?”
曹超操一字一句地答道:“用、线、缝、上!”
整个宿舍的听众都瞪大了眼睛,灰蛋儿怯生生地问道:“那儿也能用线缝啊?”
曹超操开怀大笑:“怎么不能缝?哪儿都能缝!”
老驴嘿嘿了两声,说:“要是你一急小弟弟又硬了,把线给撑断了怎么办?”
“靠!这个问题有水准犝庹是我想要说的!”曹超操拿起破扇子又拍了一下老驴,那把可怜的扇子又少了一大块儿。
“孙悟空头上的金箍儿就撑不断!”灰蛋儿说。
“咦?灰蛋儿你挺幽默的嘛!” 曹超操说,“以后卧谈的时候灰蛋儿同志发言积极点儿!别老是脱离集体。”
灰蛋笑道:“我幽默?我怎么没发现?我会向曹大师积极靠拢!您接着讲,您快接着讲吧!”
曹超操说自己割完包皮之后第一周特别的痛苦,不敢上街,因为街上肯定有衣着暴露的大闺女和小媳妇,他也不敢看电视,因为电视上的骚娘们儿更多,为了避免形形色色的性诱惑,曹超操过着清教徒般的生活,终于熬到了拆线的那一天。
曹超操还说,有位哥们割完包皮之后,不听医生的话,忍不住提前看了毛片,结果线崩断了,流了不少血,Gui头肿得像小馒头,相比之下,他感到万分的庆幸。
老驴提议,为了庆祝包皮切割手术成功一个月,老曹应该请大家去看一场毛片。曹超操说了声:“靠!让你们玩我的望远镜你们还不知足吗?这年头儿人怎么都这样!唉,世风日下啊。”
汪国庆叫道:“同志们,有没有愿意让老大请我们看录像的?请举起你们森林般的手臂牎
整个宿舍里马上手臂林立,除了曹超操之外,一个不少。
渴望毛片树上男爵
提起毛片,我就得提到曹超操,因为他是“毛片之王”,他是大师。曹大师早在初中的时候就看了不少毛片,这或许也是他比别人早熟的原因之一吧。
我们高考时期也偷看了一些毛片,一般情况下,都是小规模地去看,毕竟这不像跑操属于集体活动,又不是什么光荣的事情,闹得太大了收拾不住。本宿舍全体成员第一次集体看毛片是8月13日煹笔笔侵芪澹补课期间学校不让我们过周末犚雇恚天还非常的热,宿舍里没有风扇,晚上放了晚自习,大家都一遍遍地冲凉,但是没用,如果躺在床上,不到半夜是根本不会睡着的。少年张衡晚上睡不着觉就数星星,后来就成了一位天文学家,我们这帮文科生显然不是搞科学的料儿,因为一到晚上大家感兴趣的就是黄|色笑话,话题不落到这上面卧谈会是不会结束的,可是黄|色笑话总是有限的,大家交流来交流去就那些故事,虽然本宿舍有几个文学少年,但生活体验有限,也搞不出什么原创性的故事,每当到了冷场的时候,大家就把希望寄托到曹超操身上,在某种程度上,此人堪称我们的“北斗星”。
我们那次看毛片的事情是这样定下来的:12号晚上,本宿舍各位同学以集体投票的民主方式通过了一项提案,提案内容是让曹超操请大家去录像厅看毛片,曹超操未置可否;第二天早上,钟诚老师没有去教室,上午上课前也没有出现,下午和晚上也不知所踪。据本校财会主任的女儿、我们班的张会妹同学所言,钟老师去医院看病了,好像病得还不轻,需要住院云云。听到这个消息,我们宿舍的哥们晚饭吃得特饱,大家都鼓动曹超操抓住机遇,深化熜裕牻逃,连复读生老孔这个伪道学都说出了“唯君马首是瞻”和“紧紧团结在以曹超操为核心的班干部周围”等屁话,曹超操在百忙之中听取了群众的意见,表示一定想群众所想,急群众所急,真抓落实,多为群众办实事,办好事。曹超操的话好似夏天里的一桶冰水,让群众听了心里凉滋滋的,大家都夸曹超操是个“贴心的好干部”。
吃罢晚饭,曹超操就向大家保证,只要放了晚自习班主任还没有进教室,那就可以肯定他应该是解决身体健康的主要矛盾,那么我们宿舍就要解决“大家需要看毛片和大家都没怎么看过毛片”这一主要矛盾,让大家过一个愉快祥和的周末,地点初步定为县武装部大楼里的那个录像厅。
放学后,同学们到宿舍里集合,曹超操又发表了“战前”动员和讲话,明确指出如果有人不愿意去看就声言退出,但不得泄露机密。
刘晓声结结巴巴地问:“万一被警察抓、抓住,我、我们怎么办?你、你能搞定武装部的人吗?”
老驴开始奚落他:“小子,想看毛片就要大胆,越是危险的地方,就越安全,你知道不?再说,有事就找咱班的李挺嘛,他爸就是武装部的。”
杜里京附和道:“就是就是,胆小鬼快点回学校去,别他妈的拖后腿啊!”刘晓声自称犯困,需要睡觉,于是我们撇下他就出发了。有曹超操领导,我们怕什么呢?
晚上23:00,我们顺利钻进了武装部的录像厅。刚入场的时候,银幕上开始放任达华、刘嘉玲主演的《鸡鸭恋》,算不上毛片,我觉得情节还挺感人的,但大家都嫌不够刺激。接下来的片子还是任达华主演的,名叫《最后舞男》,这老兄扮演的还是“鸭”,依然不够刺激。
老驴看了看表,已经是01:58了,按照惯例,是该放好片子的时候了,当初进门的时候,录像厅的老板娘说好半夜“加片”的,没想到换的片子还是任达华主演的,有一些Zuo爱的镜头,但时间太短,器官暴露得也不够充分,整个录像厅都不满意。
老板娘见势头不对,又中途换上新片,没想到更烂,分明是一部普通的警匪片,正如杜里京所言:“群众的眼光是雪亮的!”
民怨沸腾了。
有人开始叫嚷:“不好看牪缓每础牷黄子牎牎庇腥丝始鼓掌,算是一种响应,也有人开始吹起尖利的口哨以唤起老板娘的注意。
身段妖冶风骚迷人的老板娘叉腰站在门口叫道:“怎么不好看了?你们想看什么呀牎
“换片牷黄牷弧古装片’牎崩下砍蹲糯稚っ鸥呓校像驴鸣一般熣饩褪撬绰号“老驴”的原因之一牎
“换‘枪战片’牷弧枪战片’牎庇钟腥烁呱叫道,我定睛一看,此人是我们学校理科班的学习尖子,华小伟的弟弟华小强。哥哥华小伟考了北大,弟弟就扬言非清华不上,这兄弟俩一个比一个心气高,华小强好像在看毛片的热情上也不亚于他哥哥。
“啪犈尽牎辈艹操两只大手鼓起掌来格外响亮,格外有节奏感,刘小芒和贾小宝也跟着鼓掌起哄,整个录像厅的情绪都被调动起来了,那股悲愤与热情好像是一帮爱国大学生在集体示威请愿。
恰恰这时,屏幕上出现一个恶狠狠的黑帮老大,身后站了一帮手拿凶器的喽罗,黑帮老大瞪着眼睛叫道:“我们这么多人,你他妈的敢不听话,我马上叫兄弟们抄了你的家,强Jian你老妈牎
一双双血红的眼睛盯着老板娘,颇像香港电影里的一帮古惑仔。迫于众人的淫威,老板娘身子抖了一下,当即表示换个刺激的“古装片”,叫大家不要吵闹。
古装片一开始就气势不凡。一个祼体女人在洗澡,过来四个身着古装的差役,四人把洗澡的女人给上了。女人快乐地呻吟。完事之后,四个当差的却又背信弃义,不但没有放这个被叛了死刑的女人去跑路,而且还把她和另一帮死囚扔在一起。一双双饥渴的眼睛在黑暗中盯着雪白的祼体。蓬头垢面的黑鬼们扑向这个恐惧的女人。女人被轮奸致死──字幕推出血红的四个大字:“官人我要!”
大伙儿眼巴巴地盯着银幕,没有人再嚷着换片了。
晴天闻霹雳树上男爵
从武装部的录像厅里走出来,大家很累。坐了一夜,贾小宝说他的腿都软了,刘小芒却问他的第三条腿是不是硬了,大家在说说笑笑中回到学校上早自习。
钟老师依然没有出现,看来他可能真的病得厉害。
吃早饭的时候,大家庆幸不已,曹超操说钟老师病得太及时了,只有刘晓声在我们的圈子里只顾低头吃饭,大概是为自己没能看上毛片而遗憾和自责吧。
大家边吃边聊,交流着彼此的心得,每个人都仿佛有许多重大的见解要发表。
集体看毛片之前我们宿舍就在性方面举办过一次又一次的“卧谈会”,本宿舍各位同学的理论修养在整体上高出其他宿舍,我们的性启蒙在很大程度上应该拜曹超操所赐。在录像厅看毛片也算是一种非正式的现场观摩吧。
也许在他们看来没看过毛片的人生是不完整的。
突然刘晓声的双手开始发抖,连菜都夹不稳了,他带着哭腔地向大家说:“各位老兄,我十二万分地错了!我给你们惹麻烦了!”
我们都放下了手中的碗筷。
刘晓声磨叽了半天,在众人催促声中终于把昨天晚上的事情和盘托出。原来我们的望远镜全被钟诚没收了,事情是这样的:昨晚我们回宿舍匆匆洗漱完毕就赶往录像厅,只有刘晓声一个留守宿舍,这小子睡不着觉就把我们的望远镜全搜出来,正当他觉得还是曹超操的家伙最好使的时候,发现视野里出现一个熟悉的男人面孔——原来钟诚恰好隔窗站在他的对面,这小子就这样被抓个正着!
“真是个倒霉蛋!你有没有把我们供出来?!”曹超操质问道。
“钟老师问我那些望远镜都是谁的,我说我不知道,我要说是我一个人的,他也不会信!”
杜里京叹了口气,“真是个SB,其实你说是你自己的多好,大不了就说是你在路上捡的,这样就不会牵扯上别人了。钟老师有没有问这些望远镜都是谁买的?”
“没有,他那会儿气得直哆嗦,没问这个,倒是问你们哪里去了……”
“你怎么说?”大家纷纷伸长了脖子。
刘晓声用胆怯的目光扫视了一圈,一句话也没敢说。
大家开始目露凶光。
还有更糟糕的事树上男爵
“什么叫民主呢?民主是一种国家制度。你们记住——作为国家制度,民主有两个方面:由哪个阶级掌握政权,居于统治地位,享有民主,这是民主的本质,属于国体方面;如何实现民主,采取什么形式组织政权,这是民主的形式,属于政体方面。民主的这两个方面是密切联系、不可分割的。前者是决定性的方面,后者是前者的必然要求、具体表现和保证条件。
“同学们,不要打瞌睡!到时候谁也考不上大学,我叫你们还睡!要注意一下资本主义民主和社会主义民主之间的区别,这个要点可能不会再出什么大题,但出选择题的可能还是有的。资本主义民主只是资产阶级的民主,有其局限性和虚伪性,实质上是资产阶级专政。从资本主义民主到社会主义民主,是民主政治发展的一个飞跃。社会主义民主的本质和核心是人民当家作主,真正享有管理国家和社会事业的权力,黄卫兵,狠劲睡吧,可别给我学呀……”
同样是照本宣科地陈述教材内容,但站在讲台上的人已经换了。这次讲课的老师叫伍永立,他本是我们河西一高高三文科二班的班主任,今天上午来代钟诚的课。
伍永立告诉我们:钟老师身体不适,特打电话通知他代几天课。
说完他就让我们翻开教材,不过至少我们宿舍的哥们儿却再也没心情翻教材了。
钟老师很有可能真的是身体不适,否则不会让伍永立来代他上课。这位好强的老头儿不会轻易退缩和倒下的,除非身体实在吃不消了,可是昨天晚上他还能去我们宿舍视察,第二天怎么就不行了呢?莫非真是受了重大的刺激?仅仅因为刘晓声用望远镜偷窥女生宿舍?这个理由也可以成立,不过分量好像还不够,如果再加上得知我们宿舍其他人都去录像厅的消息,情况就大不一样熈跸声在威逼之下已经把我们的行踪供了出去牐壕」苋ヂ枷裉不一定意味着我们就会看毛片,但也不能证明我们没看毛片,录像厅在人们的印象中已经是一个暧昧的名词;另外,就算我们没有看到毛片,这也不能证明我们前往录像厅的动机不是为了看毛片;当然,夜不归宿本来就是校规校纪所不允许的……
我可以想像某个老爷子气得吐血的样子,电视上常常有一些快死的人拿出手绢捂住嘴巴,疯狂地咳嗽,然后就有鲜血把小手绢儿染红的镜头,这种场面如果发生在钟老师身上也够可怜和吓人的,但愿他没有吐血。南无阿弥陀佛!
还有,钟老师打电话让伍老师代几天课,是两三天,还是五六天呢?如果时间甚至更长的话,他会不会淡忘我们宿舍的事情,或者从轻发落呢?还是养足精神狠狠整治我们?这个问题也很揪心,中午吃饭的时候我们宿舍还在激烈地讨论,好在有一点大家可以达成共识:钟老师一两天内可能要休养身体,暂时不会来学校收拾我们,所以我们可以从容地想一个万全之策。那就让我们从一个个细节入手去思考吧,当天晚上刘晓声是怎么和钟老师说的?对,刘晓声,这个兔崽子,他人呢?
这小子不见了!
平时吃饭我们宿舍的同学总是要凑成一个大圈,早饭时刘晓声还在,现在却无影无踪了。
贾小宝叫道:“我想起来了,这家伙整个上午就没上课!”
大家纷纷抱怨这个SB把大家坑苦了,自己却溜之大吉,有人扬言再见到刘晓声非得先踹他两脚不可。
午后的热风呼拉拉吹着,一浪接一浪,吹得树叶簌簌作响。
知了在拼命地嘶叫,仿佛是要故意把人吵死。
吃罢午饭,我们不想待在教室里,于是就回宿舍睡午觉,路上我们遇到了张会妹。这位财务主任的千金正在和一个身材魁梧的体育生手牵手站在一棵大树下,虽然树荫能替他们挡些烈日的阳光,但腰部以下紧紧地贴在一起难道就不热吗?杜里京冲他们吹起口哨。
张会妹也瞧见了我们,她冲杜里京叫道:“大班长,钟老师都住院了,你们打不打算去看看他?我爸和牛校长已经去了,听说钟老师这次病得可厉害了,他都不打算再当我们的班主任了!”
“真的?!”
“嗯,我骗你干什么,我都想去医院看看他!”说罢,张会妹和那个体育生就手牵着手离开了。
杜里京倒抽一口凉气:“快,小宝,快去教室把曹超操叫出来,就说我们有急事要在宿舍商量商量,叫他别泡妞了!”
“你自己咋不去?这么热的天,叫我去跑腿!”贾小宝嘟哝道。
杜里京推了他一把:“快去吧,妈的,老子叫你去你就去,还挨打不是?告诉老曹,就说出大事了!”
“你凭什么老欺负我?”
“小鸡芭孩,不听话!小心老子对你实行无产阶级专政!”杜里京摆出一个“窝心脚”的造型,贾小宝掉头就跑开了。
周六中午,也就是刚刚在录像厅看通宵之后的那个中午,刘晓声杳无音信,汪国庆和同班女生柳丝丝去沙河边谈情说爱去了,贾小宝去教室后再也没有回来,曹超操应该还在教室里和一位新来的漂亮女孩子套瓷,其他人都困乏不堪地躺在宿舍里,但是我们怎么也睡不着,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马克·吐温有段话,可以形容我们宿舍的状况:“有些甲虫和苍蝇在空中嗡嗡地飞,那一片微弱的声音,更叫人觉得沉闷,好像这里的人都死绝了。一阵微风吹过,树叶就颤动起来,让你觉得阴惨惨的,因为你觉得有什么捣鬼在悄声说话——那些死了很久很久的鬼魂——并且你老以为它们正在议论你哪。整个地说起来,这种沉闷的空气,总是让人觉得死了才好,死了就万事皆休了。”熛蚵砜恕ね挛轮戮矗。
杜里京从曹超操的枕下摸出一根香烟,鼓起嘴巴吐烟圈,但一个也没吐成。
张向阳拿着毛巾擦汗,一边擦,一边唉声叹气,他发誓自己再也不看黄|色录像了:“希望钟老师不要病得太重,我们很难再碰上这样的班主任啊!”
“没错,钟老师的确是很难得的班主任,可你犯不着发这么SB的誓呀!”老驴在一边冷笑。
张向阳说:“钟老师都是被我们气的!”
“不至于吧?”
“老驴,现在我没心情和你抬杠!”张向阳把毛巾砸进水盆里,浑水溅到了杜里京身上。
“吵什么吵?!这么热的天想吵到外面吵去!”杜里京把烟头扔进水盆里,只听“滋滋儿”几声,那烟头儿就飘了起来。
天要下雨树上男爵
傍晚时分,天空布满阴云。
“一切都无声无息,令人可怖的寂静。空气的郁闷似乎增加了一倍,大气气压仿佛在一秒钟内突然增加了许多。人们头脑昏沉,心脏窒息,呼吸不能畅顺……一只燕子低低地掠过下面街道,羽翼几乎触着路面……而这种无可逃避的压力,这种紧张,这种全身都感受到的与时俱增的抑压也确实变得难忍难捱了,如果它仅仅再延长短短的一刹那,如果不是在它迅疾地达到顶点之后立刻就松弛、缓和下来的话。”熛蛲新硭埂ぢ致敬!
吃过晚饭的同学们在教室里进行名义上的自习,由于知道钟老师病重的消息,所以一些学生又活跃起来。在朗朗的读书声和嘈杂的谈笑声中,一阵“梆梆梆梆”的声音突然响起,原来李挺和赵斯两个家伙已经厮打在一起,这是一对公认的情敌。
李挺手拿一个吃饭用的搪瓷缸,精神抖搂地往赵斯的脑袋上敲,像是在往墙上敲钉子。一边敲,李挺还破口大骂:“你妈×的,我叫你惹我牎
赵斯被李挺按住脑袋压在桌子上,起不了身,只好用胳膊肘乱捣一通以示反抗,嘴里也没闲着,说的是“别以为你爸是武装部的我就怕了你,老子饶不了你!”之类的话。旁边的学生想上去拉架,早被李挺喝斥到一边,女生们躲在旁边惊叫不已。杜里京挤上前去想劝开他们,李挺冲他叫道:“你不用过来牎焙孟褡约涸谧鲆患舍生取义和义不容辞的壮举。
杜里京并没有进一步上前拉架的意思,只是说:“你们别影响别人学习牎彼的话音刚落,只听见“哗啦”“咣咚”一阵声响,肥胖的赵斯把前后的桌子都撞倒了,课本撒了一地,这小子终于摆脱了被人压着打的不利局面。
杜里京见状,说道:“你们可别打烂头啊牎
李挺虽然个子不低,但没有赵斯强壮,眼看形势要逆转,就抡圆胳膊,手持搪瓷缸最后一击,赵斯的脑袋立即涌出鲜血。
杜里京皱了皱眉头,又说道:“你们真厉害,想打死人啊牎
再看那边,赵斯已经抡起一个板凳向李挺头部砸去,只听“咕嗵”一声,李挺当场被放倒在地,不复动弹,赵斯又上前狠狠地踹了一脚。
看热闹的学生脸上露出失望的表情,没想到李挺就挨了一下就挺不住了。
杜里京这才上前拉开赵斯。李挺被人扶起后半天才清醒过来,他抹了一把脑袋上的血,脸上的横肉直抖,转身也拽上一只板凳,看样子要做浴血奋战。
杜里京夺下李挺手中的凳子,吼道:“你们要闹到什么时候?”
“叫他们接着打!”一个苍老的声音出现在门口。
整个教室都呆住了,这不是钟老师吗?
没错,是他。
天边开始电闪雷鸣。“每一声雷响都像是要告诉大地一桩对它非常重要的事情;雷声一个一个地互相追逐,差不多一直不停地在吼叫。被闪电拉破了的天空在打战……”熛蚋叨基致敬!
一个女孩子手拿雨伞也站在门口:“爸,你可得快点儿出来,别讲着讲着又没边没沿儿了!”
钟老师扭头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话,接着就颤巍巍走进教室,他的声音失去了往日的洪亮,但仍不失威严:
“把桌子给我扶好。”
后面的同学纷纷起身把倒下的桌椅摆好,散落在地上的书本也很快被收拾起来。
“咋不打了?”钟老师脸色很平静,像是在请教一个难解的问题。
李挺和赵斯憋着气没有出声。
“滚吧,去外面打吧,打死一个算一个!”钟老师摆了摆手,“快点儿吧,别让我再看见你们牎
两个挂彩的家伙捂着脑袋窜了出去。
同学们正襟危坐,教室里安静下来。
窗外已经哗哗啦啦地下起豆大的雨点,钟老师坐在讲台上剧烈地咳嗽。
“我看哪,有些同学拿到毕业证就回家吧,把报考费给爹妈省下来吧。当你们这个渣子班的班主任我真是倒了八辈子霉!瞧瞧,什么鸟都有。我一把老骨头了,管不了你们了!”说到这里,钟老师撇出一丝苦笑。
“我今天来就是给你们告别的,本来我可以在家歇着,牛校长千叮咛万嘱咐叫我好好歇着,哪儿都不要去,可是不当面给你们交待几句……我心不安。这不,我家闺女陪着过来了,叫我说两句就走,其实我也不想多说。你们都这么大了,天天骂你们我也累啊。
“明天我就去市医院动手术,肺叶得切掉一片,这辈子我没别的爱好,抽几口烟还不行吗?结果呢,弄成这个样子!……不管怎么说,我这一辈子就这样了,你们不一样,你们还年轻,这一年正是要命的一年,时间得抓紧啊孩子们,考不上大学,你们能干什么呢?工人都在下岗,工作有那么好找吗?你说你们能干什么呢?”
钟老师扫视了一圈,许多同学都不敢看他的眼睛。
过了一会儿,雨势渐渐转小,淅淅沥沥地打在玻璃窗上,水珠儿像一行行蚯蚓在爬行。
“你们这个班不太好管,班干部也不像话,有些事实在叫人气愤,屁大的孩子就想……啊,换成往日,我早把你们统统开除了!不过,现在我也懒得再批评了。好自为之,好好反省吧,这么热的天从家里跑来容易吗?你们咋就不知道好好学习呢?我真不明白,你们学习是给我学的吗?考不上大学你们有脸回家给爹妈交待吗?唉,好自为之吧……”
晚自习上课的电铃声急促地响起。
钟老师站起身来,步履蹒跚地走出了教室。
他的女儿赶紧撑着伞迎了上去,二人走下教学楼的台阶,步入雨帘。
“完了!完了!我们不能没有钟老师啊!”复读生老孔站了起来,他的神色比前天丢了20斤饭票还难看。
四周都有同学在叹惜,一双双迷茫的眼睛望着窗外……
钟老师的背影渐行渐远,消失在淫雨霏霏的夜色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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