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絮谈甚久,不觉天已微明,晏永观起身来到船头,对那船工细细叮嘱了一番,随后对谢榛道:“这船工是丐帮长老,他护送你去见廷相先生,然后叫吕远清按其 指示同来金陵。我料想不出半月,金陵这地便有大变,但总不知倭人意欲何为,实在很叫人放心不下。”说罢,紧紧握了一下谢榛的手,见船已离岸不远,便从船头 一跃上岸,那船也迅速向江心驶去,眼见一会儿便渐行渐远,晏永观随即转头,急速往那十里秦淮掠去。
“逸月”走舱作为秦淮画舫之冠,在如今的金陵城,自也是最大,最奢华的客栈,其数十间舱房,除少数几个如琴香这般的花魁级歌女,其余诸女是不可单独住于此 的,多分散于其它大大小小的画舫,若有客人点其留宿,方可上得舱来。而能包下“逸月”舱房的,不是皇公贵族便是巨商大贾,像晏永观这种江湖人士,实并不多 见。但这一月多,晏公子竟天天在此酒色笙歌,令这里各色人等叹为观止。都说武林四公子富甲一方,但如此挥霍,也确让金陵这地的江湖人物颇为惊异。虽说他们 都知道,晏公子这般不吝家财,只是为了那被称为秦淮花魁之首的琴香姑娘。
不过对于秦淮中人而言,自从这十里画舫成为太祖钦定的*之所,近两百年来,如晏永观这般散尽家财为博红颜一笑之人,数不胜数,倒也不足为奇。于是,晏永 观便成日醉眼朦胧地在这“逸月”上下游走,那些侍童访客却也视他为无物。晚间,看他一直缠住琴香,各豪客虽心有不忿,但碍于争风之人俱被他扔进河里,也只 好作罢。如此一来,倒也和琴香愈走愈近,羡煞旁人。
和谢榛别后,便如往日,晏永观依旧在“逸月”和琴香每日欢歌,品茶作乐,倒也未见什么异常。这般过了五日,子夜时分,两人于舱房之中仍是品茗而谈,看夜已 深,琴香便回于自己所居舱房。能在“逸月”有自己房间的歌女,自是不会轻易陪客人留宿,大都存有攀龙之想,否则便是自堕身价,是定为不甘的。晏永观也意不 在此,每夜只是打坐片刻,不敢有丝毫睡意。没过多久,便听得轻微风声,往窗外一看,见一黑影,从舱内掠向岸边。他的嘴角不禁闪过一丝轻笑,随即携好佩剑, 飞身出窗,远远跟着那黑影沿河边向城外奔去。
过了不到盏茶时分,那黑影人跑到一片河滩便停了下来,似乎已感觉到后面有人跟着,晏永观也并不停步,跟到了河滩,笑道:“姑娘好大的雅兴,静夜到此河滨赏 月也不告诉我一下。”黑影人转过身来,月色映照下,正是琴香,只是面色惨白了许多,和秦淮舫中娇媚无力的歌女显已判若两人,她冷冷道:“我倒是看走了眼, 晏公子原来是这样一个人。你若什么都不知,那是最好,若是知道了装不知道继续在‘逸月’逍遥快活也还不错,偏偏要赶上来送死,还真是奇怪。”
晏永观朗朗一笑,道:“我早说过金陵是藏龙之地,没想到这所藏的龙就是‘逸月’的琴香姑娘,看来我们不但要品茗论道,还要切磋武艺,人生的大乐事莫过于此 了。”琴香没有答话,却从怀里掏出两只手套带上,在夜色中手套上泛起磷磷绿光,显是涂上了剧毒之物。晏永观见此情状,神情也凝重起来,接着说道:“你还真 是东瀛倭女,莫非要用那传闻中‘一刀流’的掌刀七式”琴香道:“你还真有眼光,可知中了掌刀的下场吗?”晏永观不禁叹了一声,道:“姑娘能会这等武功,在 黑龙门显然已是核心人物,你们究竟在金陵想干什么?”琴香道:“杀一些人,本来没有你的事,现在你自寻死路,怨不得我。”声音愈发的冷涩,说完一道绿光便 直袭过来,瞬间就已化为一道绿网,晏永观全身各处似都已笼罩,眼见再无可避之处。
但晏永观显非无真才实学之辈,见状便立时划上一道剑光,护住了各处要害,然后在琴香周围游走,一时间,那绿光网也无法再进一步。掌刀其实就是化掌为刀之 意,东瀛人善习刀,而“一刀流”又是其最强刀派,掌刀是其派最顶尖之技,以刀法入掌,号称七式,四十九变,再施剧毒,实为一狠辣至极的功夫。掌刀之下,几 无活口,中原武林竟无人见过此武功,也就越传越奇,几近神话了。晏永观也摸不清这掌刀的路数,只好游斗,见这掌法并无多少奇巧,只是招招攻人要害,若非有 这护身剑法,立时便会中掌,根本没什么反击进攻的机会。但琴香是一女子,劲力终究有限,见一直攻不进剑网,掌势渐渐弱了下来。晏永观也是剑术大家,自然便 开始了反攻。
琴香的掌刀之势虽越来越弱,但仍是凌厉异常,晏永观的柔风剑见隙进击也张驰有度,两人看势斗得难分难解。就在这时,远处有多人急赶而来,琴香不禁惊了一 下,绿光骤然变暗,高手相斗,这等机会岂能错过,晏永观反手一剑便已刺向了琴香的心窝要害,眼见就要穿心而过。但看到她脸上的惨白之色,在这月余和她相处 的点点滴滴即刻浮现,心中一酸,这一剑再无法刺下去。就在这一瞬时,那道绿光竟再次闪亮,无声无息,印在了晏永观的胸口之上,随即,琴香冷笑数声,转身疾 走,只一瞬间身影便消逝在夜色中。
赶来的有六个人,看装束都是丐帮弟子,眼见晏永观中了一掌,慢慢瘫倒,都不免大惊失色,急忙扶住了他,见他脸色已然泛黑,嘴角也渗出黑血,气息短促无力, 殒命似已在旦夕之间。晏永观看到是丐帮中人,竟浮出笑容,微弱地说道:“告诉石浩波,我已经尽力了。”说完便晕了过去。
晏永观将醒之时,便恍若听见一女子的叹息声,醒来后,看见一容色绝丽的少女立在床边,自己躺在一静室的木床上,赤着上身,虽遍经风月多年,见此景,仍不免 疑在梦中。那少女轻轻道:“你终于醒了,本以为九转针对这毒没什么用,但能把你弄醒看来还是有些用处的。”晏永观觉得胸口还是隐隐作痛,但神智确已清醒, 问道:“姑娘是谁?我这在哪里?”那少女淡然一笑,道:“我叫秦慕云,是个医病的人,你当然在我的医庐啦,还能在哪儿。”晏永观想了一下,道:“我听金陵 这儿的百姓到处在传,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化作一貌美如花的女孩子,下凡普渡众生,专医穷苦之人,针到病除,药到症解,甚至对乞丐都特别好,不仅免费治病, 还赠衣施药。还有许多善男信女每日跪拜,以求观音菩萨在金陵多呆上一些时候,不要这么快走了,我觉得这些是无稽之谈,恐又是什么江湖骗子,便没放在心上, 难道他们所说所拜的活观音就是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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