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岛以前叫幽灵岛，那时候这一带还没封渔，有不止一个上过岛的渔夫都说岛上有幽灵，吓人得很，这个岛就再没人去了。两年前我们老板把它租下来，建成度假区，去年才开始对外营业，很多人都不知道它，不过的确是个世外桃源一样的好地方。”船夫坐在驾驶舱里，戴着麦克风，说话时头也不回。

闲来无事，张莫莫发挥女人的本能，观察起同行的旅客：坐在她前面的是一个中年男人，三十多岁，上­唇­留着一撇林子祥那样的小胡子，看着挺有风度，像个搞艺术的。他的旁边是他的女伴，跟船夫一样戴着个宽边帽，还加了一副大墨镜，看她这身打扮，张莫莫情不自禁想起谍战片里那些美女间谍，只是看着柔弱了点，从上船到现在，她好像一句话没说，小胡子偶尔跟她说句话，她也只是用点头或摇头回应。她跟小胡子看上去不像情侣或夫妻，张莫莫正在揣测二人的关系，冷不丁一只手从后面伸过来，在她肩膀上拍了一下。张莫莫回过头去，看到一个男人的笑脸，顿时愣住了。

“莫莫，真的是你，太巧了！”

“你……怎么在这儿？”

“哈哈，我为什么不能在这儿？你又怎么在这儿？”不等张莫莫回答，男人已将手伸向一旁的吴健波，“你是莫莫老公？我是她大学同学，我叫陈生。在这里碰上你们真的是巧得很啊！”

确实太巧了，巧得有点匪夷所思。吴健波记得，先前他们买完东西回到船上时，这个自称叫陈生的人已经坐在船上了，靠在坐垫上好像在睡觉，脸上罩了一件衣服遮阳，把脸也挡住了，夫妻俩谁也没有注意到他。

吴健波虽然感到不对劲，还是伸手同他握了握，自报姓名，寒暄了几句，张莫莫找到空问陈生：“你在这是来做什么？”

“过来休假呗，我有个亲戚在这边住，我以前没告诉过你吗？”

“没有。”张莫莫表情有点冷。

“哦，我休假没事，就过来转悠转悠，没想到碰到你们，还是在一条船上，哈哈，真是他乡遇故知啊！对了莫莫，你们这次是来度蜜月吗？”

张莫莫点点头，没作声。

“不好意思，你结婚那天，我出差在外，没能喝杯喜酒……”他将目光转到吴健波脸上，嘴角挂着微笑，“听他们说，你在一家俱乐部里教网球，真了不起。”

“哪里。你呢，在哪里工作？”

“在青岛，医院穿白大褂的。”

“哦，医生，很好啊。你一个人出来？”

“对，一个人，不像你们成双成对的，让人羡慕。”

这句话有点酸，让吴健波隐约意识到什么，随便敷衍两句，便把他交给张莫莫。他俩毕竟是同学，张莫莫就算再不想说话，礼节总是要有的，于是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吴健波饶有兴致地欣赏着海上风景，这时候船已开了很久，往四个方向都看不到岸，只有白茫茫的水面，好像升腾起来的雾气，虽然没什么风浪，他还是感到一阵阵心惊，情不自禁地抓紧身上的救生衣，一边纳闷道：“怎么没看到一艘船，连渔船也没有呢？”

“这一带都是禁渔区。”前座的小胡子回过头来说，“从十年前就开始禁渔了。”

“这样啊。”吴健波点了点头。

“刚才听说，你是网球教练？”

“是的，以前是运动员，脚踝受了次伤，状态不好，退役了。”吴健波笑笑。

“真可惜。我从小就是网球迷，那时候喜欢阿加西，他退役后，我就成费德勒的球迷了，不是因为大家都喜欢他，而是他球打得确实好啊！”

“一代球王，前无古人，可惜老了。”

“是啊，一代新人胜旧人，你对当今网坛的形势怎么看？”

网球是吴健波的本行，分析起来头头是道，小胡子也是资深球迷，这样的两个人碰在一起不容易，聊得很是热切。那边，张莫莫称晕船，靠在椅背上休息，不再跟老同学聊天，陈生面带微笑端坐在座椅上，好像­干­了一件什么得意的事情。他的同座是一个看上去二十七八岁的帅哥。提前交代一下，他叫蒋小楼，此行是一个人出来，虽然上船之后没跟任何人说过话，但出于职业习惯，他一直有意无意地观察着周围的旅客们，包括船夫，发现了不少有趣的事情。

船夫说的没错，游轮行驶飞快，将近三个钟头的时候，正前方水天相接的地方出现了一抹黑­色­，随着船的行进，这黑­色­逐渐变大，变成绿­色­。船夫通过扩音器告诉大家，那儿就是此行的终点站：红花岛。

气氛一下子活跃起来，大家就岛屿的话题聊起来，不知谁提到《鲁滨孙漂流记》和《荒岛余生》，引发讨论，这时船夫给出一个话题：“如果换成你们，在一座什么都没有的荒岛上能长期生活下去吗？”

回答七嘴八舌，但表达的观点基本一致：这种远离人世的地方只适合偶尔前来度假，不适合定居，在这种与世隔绝的地方住久了，人会­性­情大变，会疯掉的。

“上帝是不会让这种事发生的。”一句话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说话者坐在最后一排座位上，是个三十来岁的女人，很瘦，打扮得很质朴，沉静的表情下隐约透着一种宗教式的悲观。

“别不相信，我们都需要上帝。”她接着说，“上帝只会考验你，不会伤害你。”

吴健波和妻子互相看了一眼，撇了撇嘴，他们相信其他人也和他们一样，不明白这个女人为什么突然说出这种话，她看上去更像一个­性­情寡淡的基督教修女，而不是一个游山玩水的旅行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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