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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小说网 > 遛狗的陈先生 > 5、宜:……

5、宜:……

满满当当记了四页,直到陈息青换好药,手上缠上新的纱布,陈辄文还在涂涂改改。

这……陈息青几乎要怀疑陈辄文这是带儿子来看病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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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是多事之秋,在C市的另外一个分公司频频出品质问题,一个月之内已经被三家不同的客户投诉了三次。虽然是另一个分公司出的事,但是按照流程规定,就得他们这边去解决,因为C市分公司还不成熟,客户目前只认他们A市这边的。

品管小哥诸君彬烦得一塌糊涂,他整天忙里忙外忙成狗,忙遥控指挥去客户那边选别产品的部下,忙一堆品质报告,还要时不时应付着从日本派过来的副总经理的炮轰。

陈息青刚刚踏进隔壁办公室,就看到诸君彬顶着一颗大油头,呈垂死挣扎状和电脑­干­着仗。

平时小诸没这么不修边幅,虽然不会穿得很潮,但不至于头发弄到这么油,看来实在是脑力消耗过多。

诸君彬抬起头看着陈息青:“陈哥,厦门那边也来凑热闹了,他们可以凑一桌麻将。”

陈息青秒懂:“又有投诉?”

看着诸君彬看着自己,面如死灰,陈息青默默地觉得,他真是太惨了……

不过,同一公司的人都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品管部不好过,营业部也不会好过到哪里去。

作为一个公司对外的窗口,营业部就是个枢纽,联系内外,公司出了重大品质问题,作为营业,无论怎样,第一步都是先电话道歉,然后品管部派人飞客户公司去选别检品,公司内部从最基本的数据入手,查出产品制造日期,然后排查原材料、外协加工厂、机器、­操­作工等可能出现的问题,技术部一帮人呼啦啦研究半天,同时营业部得一个个客户公司登门拜访,陪陪笑脸,联络联络感情。

陈息青是为接下来的出差做准备,来和诸君彬商量一些战略­性­问题的。

两个人低声讨论着这次品质事故发生,有可能的原因,以及拜访客户时对方可能会提的问题,这些问题哪些可以如实回答,哪些得打太极,怎么打。

来之前,陈息青把自己手头的一份资料先发了一遍给公司内相关人员,又打印了一遍,自己圈上了要点之后,带过来给诸君彬。

一旁总务刘莉在接电话,她先是带着笑,用日语细声细气地接起电话:“你好,我是刘莉,请问您是哪位?嗯?什么?”

不知道对方说了些什么,刘莉的表情渐渐变得不悦,然后倒竖着眉毛,爆出一口A普话:“你谁啊?!说清楚撒!啊?”

可能对方还说了什么,她又弱弱地说:“啊……你稍微等一下,我去帮你喊一下。”

然后将电话转给隔壁桌的财务,说了声:“工商管理局的。"

消停了一会儿,刘莉的声音又响起来,这次是对着门口的快递小哥说的:“哎哎哎,你不要进来!我们要换鞋的!”

这个翻脸如翻书的女人,一通电话,两种语言,三种态度,再加上时不时的忽然拔高嗓子。

诸君彬和陈息青早就忘了刚才讨论的话题,面面相觑:还是营业小办公室的小姑娘可爱……

营业部之所以在众多部门中能单独有个营业小办公室,并不是因为他们是公司老大,而是经过长期的共处,营业部被其它部门投诉:太吵……

整天电话不断,营业部长更是喜欢拿个手机,亮着洪亮的嗓门,满办公室打“移动电话”,久而久之,被其他部门嫌弃到不行,这才单独给营业部配了个小办公室,让他们自生自灭自己吵自己去。

现在看来,营业部其实真没那么吵……诸君彬愁眉苦脸,看着陈息青:“我们去你们办公室讨论吧,你那边资料全点。”

“……好的。”

营业部。

小姑娘曾斐鸿最近心情非常好,诸君彬抱着电脑跟着陈息青出现在她眼前时,她看着对方眼底挂着的两个黑眼圈,顺手给打了一杯黑咖啡,端给了诸君彬:“诸哥,你都成熊猫啦!”

刚刚遭受魔音的诸君彬顿时感激涕零,亮晶晶地看着她。

于是曾斐鸿实力证明了诸君彬一直坚信的一点:营业办公室的小姑娘确实很可爱。

一旁陈息青拖来移动白板,招呼来了小王和小蒋,将刚才和诸君彬讨论的话题列出了四个点,再稍微向小王和小蒋解释一遍,确保他们能理解,然后在此基础上开始了新一轮的小会议。

四家客户公司同时投诉是很严重的品质事故,而关于登门拜访道歉,四家公司,缓哪家都不行,于是只能这样分配,总经理亲自登门拜访最大的那家,其次是副总经理,营业部大嗓门部长成天在外面飞赶不回来,所以陈息青带部里随便一个人去第三家,第四家由小王和小蒋一起去。

总经理是中国人,人到中年做到总经理,早就比谁都­精­了,他去应付最大的那家,完全不会有人去担心会出岔子;副总经理是个固执又暴躁的日本人,他去第二家客户那边,和对方那个非常随和的老总老乡见老乡,应该问题也不大;陈息青自己这边和小王小蒋交代注意事项,全部理了一遍,这才散会。

今天周五,明天就是周末,但是由于出了品质事故,加上国庆前夕大家都要先把问题解决了才能安心放假,这次公司几个人的出差,定在了周末。

陈息青想起了自己说周末要请陈辄文吃饭的事,看样子是去不了了。虽然感觉很抱歉,但是公司安排的出差不得不去,只能下次再请。

晚上,陈息青照常加了三个小时的班,本来想再加一会儿,想想回家还要准备第二天出差的行李,于是算了。

今天雨势比昨天小,但还是一直在下,A市的排水系统不是太好,这几天已经有好多段路被水淹得不像话,陈息青一路开车蹚水,心想这种淹法,已经快赶上汛期了。

好不容易开过淹水路段,往后的路都规规矩矩地排着水,陈息青很快将车开进小区停到了地下车库,下了车直奔电梯。

不知道今天陈辄文会不会出现——陈息青随便一想,其实也没有多在意。然后,当电梯停到7楼,陈息青走到自己门前掏出钥匙准备开门的时候,陈辄文家的门打开了。

他先是探出个脑袋,然后整个人走出来——雷打不动地穿着居家服,他看着陈息青,不知怎么的,陈息青忽然就想到了那天看着­鸡­­肉­­干­想吃的不得了的达能。

“进来说吧。”陈息青打开门,招呼人进来自己这边。

“嗯!”那边飞快地关上门,几步走进了陈息青家。

“那个……我今天炖了黑鱼花生汤,对伤口愈合很好的。”陈辄文递过来一只保温汤盒,想想又解释,“最近刚好对厨艺感兴趣,所以就炖了这个。”

陈息青眼前出现了那天他那本记了四页纸又涂涂改改的小本子,还有记录时认真的表情。

这个人……大概是特地炖的,却非要找个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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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鱼炖花生,花生能去黑鱼的腥,不放盐或者稍微放一点点盐,别的什么也不放,炖出来雪白的汤,喝下去对伤口结痂愈合非常好。陈息青小时候顽皮,脸上磕破过,当时妈妈炖了这种汤逼着他喝,没几天疤就结痂痊愈了。

做这道汤,需要的是火候和耐心,而不光光是什么对厨艺感兴趣。

陈息青接过汤盒,低声说了声谢谢。

怎么说呢。分手对他来说打击非常大,风大雨大开车回家,第二天还要出去出差,他很累,­精­神上的累最容易拖垮一个人,他是身体和­精­神双重的累。虽然说忙可以让人没有时间去多想,但是压在胸口的石头始终是在的。

陈息青刚开始故意去撕开伤口让自己看清楚,后来故意去忽略让自己不要想起来,但是,一天当中总会有那么几分钟想起傅审言,分散在早上睁开眼时,中午吃饭时,白天工作时,夜里加班时,每个时间段就短短几秒,但足够让他压抑一整天,然后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崩溃。

分开这么久,他睡眠一直不好,白天去上班没有任何人看得出来他有什么异常,但内心到底是怎样的煎熬,他自己知道。

保温汤盒拿在手上,沉甸甸的,昨晚的小毛毯也是沉甸甸的。

不得不说,人在孤独的时候对温暖的渴望比任何时候都要强烈。

对面陈辄文不知道陈息青都想了些什么,他引着陈息青去到餐桌旁,陈息青将汤盒放到桌上,陈辄文打开汤盒上的顶盖,从里面拿出来一把勺子递到陈息青的手上,然后自己坐到了对面。

做这些的时候,两个人就像共同生活了很多年的伴侣一样,连动作都无比默契。

“尝尝看味道是不是还可以接受?除了一点点盐,我什么也没有放。”

“嗯。”

喝一口,因为放了花生和盐,鱼汤不会腥,加上炖了很久,汤里有一种醇厚的香味,陈息青加班到现在还没有吃东西,几乎是立即,胃就被鱼汤俘获。

很暖。

外面风还在刮,雨还在下,屋里­干­­干­净净,陈息青喝着黑鱼汤,那股暖从胃里延伸到四肢,慢慢充满了全身。

“很好喝。”

陈辄文看着他笑。

陈息青没有说任何感谢的话,陈辄文也只是坐他对面静静地看着他,但是两个人此刻的气氛却莫名和谐,连流转在两个人之间的空气都变得格外安宁。

“我明天去广州出差。”刚刚喝完热汤,陈息青脸上浮现出了一点红,语气里带上了一丝抱歉,“本来说这个周请你吃饭……。”

陈辄文明显没有想到他会出差,顿时一愣:“没关系,明天……周末还要出差吗?”

“公司产品出了些问题,需要紧急对应。”陈息青也不想去对应这种紧急情况,累了一个周,想要软绵绵睡个懒觉,然而公司出了状况,他被剥夺了这个周末的休息权利,明天还要赶一早的飞机,想想都有些头大。

广州离A市挺远的,不管是高铁还是飞机,一去一回最起码两天。所以,要很久见不到面了啊……陈辄文努力地掩饰着忽然涌上来的低落的情绪:“……你的工作好像很忙的样子。”

陈息青摇摇头,抽了一张纸巾将嘴角擦­干­净,开始收汤盒:“因为我前段时间我请了个长假,工作积压下来,所以只能加班补进度。这次出差也属于突发情况,平时我没这么忙的。”

“我知道你请假,你说过。”陈辄文见他要去洗汤盒,连忙站起身,“我来吧,你的手不方便。”

“没关系的,我有你给我的手套,不会沾水。”

“我直接带回家洗就好了,你好好休息……”

然后两个人都愣住了——两个人一前一后要去拿汤盒,在不经意间,陈辄文的手覆上了陈息青的手。

陈辄文感觉触摸到的那只手暖暖的,还带了电流,噼里啪啦窜了全身直冲头顶:……

“我方便点……”陈辄文默默地收回手,却还在言语坚持,“这次换药,医生说能不沾水就不沾水,所以,还是我来吧。”

上次大风大雨,他带自己去换药,手受伤那天,也是他带自己去了哥哥的私人诊所。果然还是应该要去珍惜别人的成果,陈息青笑着妥协:“也好。拜托了,谢谢你。”

他将汤盒递到了陈辄文面前,后者收了汤盒,整整齐齐地收拾好,又从桌上抽了一张纸巾,把并不脏的桌子擦了一遍,最后才准备回去,走之前嘱咐陈息青:“不早了,你记得早点休息。”

挂在墙上的钟显示已经将近九点半,平时这个点根本不算早,但是陈息青第二天还要去广州,陈辄文非常自觉地等他喝完汤,怀着恋恋不舍的心情立刻撤退:“我先走了!”

“嗯!你也早点休息,晚安。”陈息青关上门,忽然觉得,其实这个一居室也没有那么空荡荡。

事实证明,陈辄文没能早点休息,因为他抱着汤盒回到703门前时,发现口袋里并没有钥匙,他不死心地浑身上下又找了一遍,然而钥匙还是完全没有踪影。陈辄文努力地回想了一遍,终于想起来,钥匙应该是Сhā在门后,他忘记拔了。平时进门时把钥匙Сhā上门后的钥匙孔,出门时随手拔,不知道怎么今天就忘记了。

有点郁闷。

他现在一身居家服,手机钱包都没带,车钥匙也没有,出去住酒店是不可能的了,这个点找人撬锁也是扰民,备用钥匙倒是有,但是在­奶­­奶­家,也挺远的。

情况有点糟。

没办法,只能又抱着汤盒去摁陈息青的门铃,这次是寻求帮助。

陈息青刚刚送完陈辄文,正准备整理明天出差用的衣服和从公司带回家的一堆资料,电铃响了起来,他跑过去透过猫眼一看,门外站着陈辄文。

打开门,陈息青有点奇怪:“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忘我这了?”

“不是,是我钥匙锁家里了……”陈辄文不好意思地说,“备用钥匙在我­奶­­奶­那边……”

陈息青看看他,除了一身熊猫居家服和一只保温汤盒外,其他什么也没带,顿时明白了,他连忙把人迎进来:“外面有点冷,你先进来,如果不介意的话,先在我这里将就一晚,然后明天开我的车去你­奶­­奶­那边,你看这样行吗?不行的话,你也可以先开我的车去拿钥匙。”

因为时间不早了,而且天气恶劣,即使有车外出也很不容易,所以陈息青首先提出的建议是在他这边先将就一晚,如果陈辄文不愿意,也可以借车给他回去取钥匙,看他自己怎么方便。

于是陈辄文今天第二次踏进了陈息青的家,并且一踏进去耳朵就只抓住了陈息青那句“在我这里将就一晚吧”。

陈辄文现在的想法跟个小孩子似的:没带钥匙,好郁闷啊……嗯?住……住一晚?!好啊好啊︿( ̄︶ ̄)︿

内心很激动,很愿意,但是看到陈息青放在一旁的出差行李箱,又觉得自己打扰到了他,有点矛盾。

然而,他挺困的,­奶­­奶­家也挺远的。纠结了半天,陈辄文还是屈服于内心的期待:“那我在这边住一晚。”

陈息青又想起了他家那只狗,没有钥匙,人可以在这里留宿,狗只能独自被锁家里,不知道一只狗在家里得有多急呢。

于是,达能怎么办?

爱狗的陈息青问:“达能是不是也被锁门里了?”

“没有,它在我­奶­­奶­家。最近她老人家说想它了,我昨天把它送过去那边养两天。”

“那行。”

陈息青放了心,准备继续安排陈辄文睡哪,刚准备开口,陈辄文已经做好了决定:“给你带来麻烦了,真的对不起,晚上我睡沙发,借我一条小毛毯或者被子都可以。明天一早我回­奶­­奶­家拿备用钥匙。”

陈息青对两个人挤一张床完全没有想法,他本来的打算是让出卧室,自己睡沙发的,毕竟陈辄文平时真的很照顾他,怎么也不好意思让人家睡沙发。

而对于留宿一事,尽管陈辄文内心很开心,但是确实又觉得打扰了陈息青,很不好意思,更不可能答应睡卧室让陈息青睡沙发了。

不行。陈辄文坚持睡沙发。

于是陈息青给他抱了一床被子,拿了一只枕头,然后看着他像一只毛毛虫一样钻进被窝,把自己包得严严实实,只留一颗脑袋,看上去很开心的样子。

不知道在乐什么。

“我稍微收拾一下明天的行李,可能会有点吵。”

“你忽略我就行,我没关系。”

当晚,熄了灯。沙发上原本昏昏欲睡的人却怎么也睡不着了,他非常满足地盖着陈息青的被子,团来团去,一点也不想念自己的大床。

咚!

卧房里的陈息青,总觉得自己听到了什么动静,再听了一会儿又恢复了安安静静。

应该是听错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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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辄文做了个美梦。

他梦到陈息青不是直男,并且喜欢上了自己,在某个阳光明媚的早晨,两个人坐在沙发上相视一笑,然后自然地拥抱着,轻轻接吻,他感受着他的呼吸他的心跳,巨大的幸福感冲向心脏。

两个人爱得轰轰烈烈甜甜蜜蜜,然后就……莫名其妙拖着行李箱准备私奔了。

配合他醒过来的,正是陈息青微微拖动行李箱的声音。

陈辄文刚刚醒过来,还没能分清梦境和现实,他迷迷糊糊地想着,啊,真幸福啊,怎么能这么幸福呢?

像泡在蜜罐子里一样。

他看着穿着西装裤和衬衫拖着行李箱的陈息青,感叹,真帅啊,这人要和我私奔了。

“你醒了?”陈息青一早起床,轻手轻脚忙了一轮,尽可能地不去过多地吵醒陈辄文,没想到他就稍微移动了一下行李箱的位置,陈辄文就醒了。

既然醒了,那就起吧,反正自己也快出门了,陈息青说:“本来没想这么早就吵醒你的。我还有一个小时出发,车钥匙放在那边桌子上,卫生间洗手台上放着的牙刷、毛巾和刮胡刀,都是新的。”

“唔……”

脸和梦中的脸是一样的,声音也是一样的,不过梦里的陈息青的眼神充满了爱意,而眼前现实里的这个陈息青,完全是在招待客人。

陈辄文忽然就真的醒了,顿时翘着头发翻身坐起,心里暗暗懊恼,私奔……私什么奔?人家这是要去出差呢!

不知道刚才的睡相有没有太蠢,有没有半张着嘴巴,有没有流口水?还有,做了那么蠢的梦,自己有没有在梦里说些什么莫名其妙的话?如果说了的话,怎么办?

越想越不自在,陈辄文胡乱地说了声谢谢,立即翻身下沙发,红着脸跑进卫生间。

喜欢一个人就是这样,渴望靠近却又心生胆怯,明明自己已经够好,在那个人面前还是会担心自己是不是不够好。

其实就陈辄文那张脸,打个不恰当的比方,就算他在铲屎,都会有人觉得他在打高尔夫……

陈息青自然不会知道陈辄文现在内心的那种懊恼,他走进厨房,不到五分钟就端出了两碗冒着热气的茶泡饭,然后拿了勺和筷子,整整齐齐地摆在餐桌上。

做完这一切,刚好陈辄文也洗漱完毕出来了,陈息青抬头看见他,朝他招招手:“来吃早饭。”

来吃早饭——陈辄文最近变得尤其容易心跳加速,简简单单的四个字,从陈息青的嘴里说出来就觉得异常好听。最近接连下雨,平时也没有什么太阳出来,但在这个房间里,他真的觉得陈息青在发光。

“嗯!”坐到餐桌旁,拿起勺子,舀一勺汤送进嘴里,咽下去,再吃一口浸泡了汤汁的米饭,吃了满嘴温馨的味道,陈辄文内心雀跃到不行,看向陈息青的眼神也变得亮晶晶的,“很好吃啊。”

“这个很简单的,都是食材本身的香味。”陈息青坐他对面也开始吃早饭,“比较仓促,只能做这种了,下次有机会我做一种更复杂更好吃的你尝尝。”

下次……

他说下次还要做更好吃的……

陈辄文恨不得那个下次立即就来,真的是抓心挠肺的期待。

一早上起来就幸福感爆棚的人,一口一口吃着茶泡饭,陈息青看他吃得那么高兴,也被他那股开心劲给传染了,感觉,接下来的出差也不是那么的令人烦躁。

陈息青是正常速度吃饭,陈辄文则是带着品尝的心态,所以陈息青五分钟就吃完了一碗,吃完早饭,陈息青去卧室拿出来一套自己的衣服放在沙发上:“待会你试试看这套,应该可以穿。”

陈辄文高就高在他那双大长腿上,找件自己的宽松上衣给他,他能套上,至于裤子,就当做九分裤好了。

“嗯!”陈辄文咽下一口汤,赶紧把剩下的吃完,一抹嘴巴蹭蹭蹭跑过去,拿起那套衣服。

想得真周到呀……陈辄文想。他刚才还在思考,等会儿一身居家服怎么出得了门,结果陈息青就拿给他一套衣服。

真开心!

他开开心心地准备换衣服,双手抓住衣服下摆就要把他的套头居家服脱掉。然而,衣服拉到腰上,他忽然僵硬的停住了,然后纠结着是不是该继续脱。

平时在健身房换运动服的时候,他完全没有压力,该脱就脱,反正身材好。但是现在,他却因为要在陈息青面前脱衣服而……害羞了。

比方说,孔雀开屏是雄孔雀向雌孔雀展示自己漂亮的尾羽以便求偶,陈辄文在喜欢的人面前换衣服却觉得害羞,真的是……plus级的郁闷啊。

不行,不能表现出异常,不就是换个衣服吗,正常换。他停了两秒钟,然后僵硬着身体把脱衣服的动作继续了下去,脱掉居家服,换上了陈息青的衣服。接下来是……裤子。

要换裤子了,在他面前脱吗……

怎么办?

“我周日深夜赶末班高铁回来,这次去广州,你有什么要我带的吗?”陈息青边问边叠沙发上的被子,叠好后抱着被子去了卧室。

“啊……没有。”趁着这个时间,陈辄文飞快地把裤子给换了,等陈息青出来的时候,一身衣服已经换好了,“谢谢!”

陈辄文的身材非常漂亮,天生肩宽腰窄大长腿,加上后天勤于锻炼,很容易就能让人把眼神黏到他身上去。他换上衣的时间,陈息青已经把他从肩膀到腿都扫了一遍,看出来他似乎不太自在,于是就去叠了被子,给他换裤子的时间。

出来时,陈息青发现,那一套衣服,陈辄文穿着竟然就像穿着他自己的衣服,非常合适,只是裤子短了点。

真是个衣架子。

衣架子道过谢,将早饭碗筷洗­干­净,刚好时间也差不多了。

“你去高铁站是不是?总站还是北站?”A市没有直达广州的飞机,只能先高铁去上海,再从浦东飞广州,“我刚好送你先过去,然后再去­奶­­奶­家拿钥匙。一起走吧?”

本身陈息青是打算打车过去的,毕竟不能开自己的车,然后把车扔车站,现在陈辄文这么说,想想车站也不远,于是他拖起行李箱,朝着陈辄文一笑:“总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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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州那家客户,陈息青不是第一次去。

第一次去的时候是两年多前,那时候他作为公司的新人,跟着部长去拜访。谈不上说是学习人家的经验,因为这些公司对自己公司内部的技术管控非常严格,外人进车间不允许拍照。那个时候,陈息青实际上也就是去看看人家的车间,看看他们机器­操­作运行,多见几家客户,长长见识的。

日企有一点比较好,那就是比较注重培养人才,那时候陈息青作为新人,各方面比较靠谱,是个可塑之才,所以跟着部长到处跑的机会有很多。跑得多见得多,陈息青的成长很快,短短两年做到了营业部的系长。

如果形势好的话,下一步可能可以做到课长。

谁没有颗升职加薪的心?陈息青自己也一直在努力。

营业其实是个苦差事,并不只是动动嘴皮子那么简单,既要遵循公司规定的“客户就是上帝,客户的要求能做到就必须做到”的原则,又要兼顾公司的设备生产能力和职工的生产能力,稍微不留意就会被两头炮轰。

在陈息青进公司以前,他们公司营业部和生产部几乎闹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大体是这样的——

营业部:这次客户特采样品非常急,图纸、联络单以及作业指示书已经发下去了,你们明天交货,我已经通知了物流。

生产部:­操­/你/大/爷!急货交不了!七个工作日!

营业部:怎么就交不了了?这周这道线夜班,机器白天空着怎么就不能做了?

生产部:换磨具开始做,要不要半天?材料下来后,冷却要不要半天?还要切断,明天交啥货?把你装箱交过去?

营业部:你……晚上加班啊!这活是为我做的吗?是客户要的!

生产部:客户客户!咱公司,啊,在客户面前是孙子,在供应商面前还他/妈是孙子!你看外发热处理,他们说没货交就没货,我们急死了都没有!他们是供应商,我们可是他们的客户啊,他们怎么那么硬气?我们怎么客户说啥是啥,完全不管生产部的死活?

营业部:只要公司运营着,就会有急活,你不能一张口就是交不了啊!再不行咱去找总经理评评理去!

生产部:生产线忙得要死谁有空去!你要告状告去!什么人!?

于是那个营业被气走了,气走之后,陈息青来了。

陈息青自认为情商不算太高,但也不算低,但是他在处理公司内部人际关系,和与客户的关系方面,把握得非常好,进退有度,该软时软,该硬气时硬气。关系打好了,就算客户偶尔给急活,生产部也会尽力配合去做。

其实,这些公司里,做事的都是人,人和人之间的交际交流,配合着工作,那才是最重要的。

这回,陈息青又要来客户面前装一回孙子,做一回无害小绵羊了。

下午一点,陈息青到了广州。

结果原本预定跟他一起来的同事小丁,由于忽然之间生病,没能来成。陈息青单枪匹马,拖着行李,打了个出租车就往客户公司那边奔去。

开出租车的司机是个比较话唠笑声很粗犷的大姐,陈息青上车的时候,她正和其他驾驶员群聊,听口音不像广州本地人。

陈息青说出了公司名字,这位大姐立即兴奋了:“唉这公司我经常跑!真巧真巧!”

“哦?是吗?是挺巧的。”陈息青带着笑,礼貌­性­地回答。

车子一路前行,陈息青打开电脑,连上手机热点,开始噼里啪啦发邮件。大姐其实还想和他唠几句,但是他自始至终低着头抱着笔记本,全程指尖翻飞,大姐打了个哈哈,又投入到了出租车司机群的群聊中去。

三十几公里,大姐魔­性­的笑声一直回荡在陈息青的耳边:“咱们老百姓呀,今儿个真高兴~哈哈哈哦哈哈哈哈哈!”

这位大姐看来今天真的很高兴,笑声也很有特­色­,陈息青也没觉得吵,就在想,这样子乐呵呵的人,应该活得很开心吧?

有人开心,就有人不开心,比如,客户公司的总经理。

最近事情由于品质出现问题,他非常忙,周六还跑过来加班,他的心情很不愉快。

陈息青是系长级别,对方是客户公司总经理,就算陈息青不是他们公司的员工,如果撞枪口上被他胡乱说一通,也没办法,只能默默地听着,不能回嘴。

陈息青对此非常有心理准备,他的品质投诉对应书已经躺在了对方的邮箱里,现在他要做的是,当面就品质问题的事做出正式道歉,报告一下紧急处理结果和今后对策,然后晚上请客户吃一顿饭。

陈息青只身进了会议室,对方中日人员都在,他用双语做着报告,时不时回答客户提出的问题,全程严肃,该实话说就实话说,该胡说八道就胡说八道,对答如流。

如果一个外国人,他能说出一口流利的中文,那么往往人们对他的第一印象就会莫名的好,比如一直在中国很火的乒乓球选手福原爱,一口东北大碴子味的普通话吸粉无数。

陈息青的日文水平也相当于那种,一张口就能获得好感无数。

严肃的会议期间,对方新来的日本人见他一口标准语,眉头渐渐舒展。中方人员不要说,一直和陈息青保持着友好的关系。于是一场一群人对一个人的报告会,持续了三个小时,在陈息青口­干­舌燥,太阳­茓­快要爆炸的情况下,结束了。

也不是没有咖啡和茶水,虽然是登门道歉做报告,对方也不会这样对待。陈息青为了防止自己频繁地跑洗手间,让客户等,这样子不礼貌,所以只喝了一点点。

晚上,客户带着陈息青,陈息青带着卡,出去吃饭了。

这次客户选的是火锅,对方一共来了三男一女,加上陈息青,总共五个人,要了一间包间。

席间。

大家平时生意场上都一副很斯文的样子,真的喝的高兴了,开了黄腔一个个都是败类。陈息青就喝着酒,自始至终脸上都是挂着笑,听着他们胡说海说,时不时地点点头,也不想去参加进去,对面来的女客户明显经验也非常丰富,加入他们聊得热火朝天。

其实陈息青现在心里非常苦,他真的是不擅长聊这类话题。以前他和部长一起来,每当谈到这种话题,部长满嘴跑黄/腔,他只负责听就好了。今天没来的小丁,也是个中高手,张口闭口可荤可素,能把客户逗得飞起来。

然而……他没来。

啊,要是小丁来了该多好啊,陈息青一个人进会议室没有紧张过,这会儿坐在火锅包厢如坐针毡。

酒足饭饱,对方生产部老大笑得一脸暧昧,拍着陈息青的肩膀直说:“毕竟年轻,小陈还不知道滋味,待会带你去玩玩……”

玩……无非就是日式club或者中式酒吧,再者就是去按摩。虽然一般可能不会有什么出格的事情,但是陈息青还是立即头就大了。

不喜欢这些啊,而且今天好累,还是喜欢自己安安静静地住酒店。

但是,作为供应商,过来陪客户吃饭,目的就是搞好关系,看对方林部长异常有兴致的样子,如果拒绝又显得不太好;不拒绝的话……实在是要命。

想了想,陈息青用包着纱布的手扶着头,直摆手:“林部长,我今天有点上头……”

“小陈这么不能喝?去做个按摩就好了。”林部长当他害羞,凑近他的耳朵,“有什么啊,怕女朋友查岗?”

“真不是,林部长,我最近有点身体不适,下次我再来拜访的时候,一定跟您去。”

“下次是要去的,这次也是要去的……”

“……”

一个非要去,一个不愿意去,并且,陈息青听出了其实这个林部长是醉了。

一旁的女客户小周有点看不下去,开口:“陈系今天作了一下午的报告,看来是累了,今天就这样吧,林哥,我们回去吧。”

“这怎么行呢?小陈这么远过来,怎么也得开心开心啊。上次那个谁过来的时候……”林部长真的不是一点上头,眼看着就要开始胡说八道,对方另外两位男客户赶紧把他架回去了。

陈息青松一口气,结了账回了酒店。

洗完澡,熄了灯躺在床上,很长时间内,陈息青的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躺在没有一丝光亮的房间里,什么也没有想,就任由自己放空,安安静静地,连呼吸声都很轻。

很长时间后,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胸口发闷。

这个时候,手机响了起来。

陈息青闭着眼睛摸到身边的电话,他不觉得这么晚会有什么客户打给他,但也不知道会是谁。

接起电话:“喂?”

“是,是我……没吵到你吧?”是陈辄文。

对方把声音压得很轻:“我今天没回香颂,在­奶­­奶­这里陪陪她,所以,你的车我明天再开回去。”

那边的背景音里,有只狗在叫。

陈息青弯了弯嘴角:“没关系,最近我也用不到。”

“嗯,那个……你明天几点的飞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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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息青起床的时候,第一反应是,糟糕,昨天火锅店的酒不行,明明喝得不多,还是上头了。

平时他喝那么多白的根本没关系,今天一早起床却感觉有点晕。还好不是太严重,他洗完脸刷完牙,吃了酒店提供的早餐,托起行李箱去前台退房。

昨天过来,报告也作了,饭也吃了,第二天他还是有事情要做的,他得去和今天刚刚飞过来的品管部的难兄难弟会面,收个尾,然后再开一个供应商大会。

上午八点十分,客户公司的车来接他,二十分钟后,稳稳地停在了公司门口。

陈息青下了车,一天的作战又要开始了。

远远地传来一声:“陈哥!”

陈息青循着声音望过去,就看见品管部诸君彬,他挥着手,拖着个箱子,伴着行李箱滚轮声蹭蹭蹭跑过来:“陈哥啊,我得在这里一个周。”

没道理啊,该处理的都已经处理完了,陈息青以为诸君彬今天只是来收个尾,没想到是长期作战:“怎么会是一个周?”

“啊?你没收到邮件吗?”诸君彬也有点奇怪。

“可能我还没看到。”从昨天下午进了会议室,到陪客户吃饭,再到晚上回酒店睡觉,陈息青确实没来得及看邮件,应该就是那个时间段发的了。

诸君彬呼了一口气:“他们要求我们接下来一个周的到货,都要社内全检之后再送过来,或者是我们的人在这边等着,货来了我们全检一遍他们再投生产线。”

陈息青已经能预想到对方凄风苦雨的一个周了,用同情的目光看着他。

诸君彬再凑近一点,继续说:“还是上次他们大召回的事情,所以现在比以前还要严谨。”

这次品质出问题,当天已经有人把出问题产品同一天出货的都全检了,但客户还要求同一炉号同一批次的产品全检。

陈息青想想,也对,他们是汽车行业,对产品的质量要求很高,一旦出了一点点问题,都会特别严肃地对待。陈息青公司也是这个理念,文件资料,或者是面对客户一些不太好回答的问题,可以含糊其辞胡说八道,但是产品品质,关系到人命,一定是要保证的。

这也是为什么他们公司在各个客户面前,一直很有口碑。

“最近会很辛苦,加油。”

说话间,另外一辆商务车也停在了停车位,下来一个带着墨镜的男人,是对方的李副总经理。

看到来人,诸君彬的脸迅速垮了下来——不知道为什么,他很受对方这个李副总的待见,这个非常啰嗦的男人,非常喜欢揪着他进行各种教育,这次他在这边一个周,不知道得有多郁闷。

李副总下了车,笑眯眯地往他们这边溜达。

陈息青拍了拍诸君彬的肩膀,很理解对方内心此刻的崩溃,压低声音:“就当做多学点东西。”

和李副总打过招呼,陈息青残忍地丢下诸君彬,去了会议室。

一天就在两场超级长的会议中过去了。

下午四点,陈息青出了会议室,和对方寒暄过后,又去跟诸君彬打了个招呼,这次出差的任务,算是完成了。

出租车一路狂奔,到机场的时候五点钟,飞机六点半起飞,时间掐得刚刚好。陈息青拿了登机牌,打印了行程单等,忙了一堆事情,然后过安检,进候机厅。

出个差真不容易。

陈息青累得想睡觉,坐着闭目养神,不一会儿就听见旁边按摩椅上传来女孩子的声音:“这种按摩椅对胖子太不友好了!夹死我了!”

又有男生在笑:“哪里胖啦?这样刚刚好,抱着有手感……哎呦卧槽!这按摩椅真的夹人!”

周围充满了生活的声音,陈息青睁开眼,看着面前的人们,或一群,或一对,或一个,各自做着自己的事情。

有和陈息青一样,拎个公文包神­色­疲惫;有一群人子聊天的,小孩被父母抱着,瞌瞌睡睡地直点脑袋;有儿女带着老人,开着保温杯问要不要喝水……

陈息青看了一圈,最后目光落在了那个在儿女身边的老人身上。

他们都过着什么样的生活呢?是平平淡淡着,还是经历着些什么呢?

很快,时间到了,陈息青和其他人排着队,上了飞机。

关机前,看到了一条短息,打开一看,是五点五十分来的信息。

陈辄文问:“没晚点吧?”

陈息青迅速回:“快飞了。”

平时起飞的时候,只会有一点点不适应的感觉,这次陈息青却觉得浑身难受。看来还是上次把自己给喝伤了,以至于昨天只喝了一点,就后遗症到现在。

两个半小时的飞行,由于有个小孩子时不时地会哭一下,陈息青没能睡着。

下了飞机,取了行李,陈息青觉得特别不舒服,胃也好头也好,一窝蜂疼起来给他添乱,他现在脑袋昏昏沉沉,只想找个酒店睡一觉。

但是,因为明天是工作日,除非明天请假,否则他必须赶到虹桥站,乘末班高铁回A市。这样算下来,到香颂的时候最起码十二点,加上洗漱洗衣服,不知道要到多晚。

公司最近非常时期,大家都在加班加点,这个紧要关头,陈息青是绝对不会请假的。

所以还是……坚持吧。

陈息青重新拖起行李箱,陈辄文的电话来了:“是我。你应该拿到行李了吧?现在上出租车吗?”

“……还没有。”

“我在1号门。”

“嗯?你怎么会来?”

“……见面再说。”

听完电话,不知道为什么,陈息青瞬间心里一松,拖起行李箱就往1号门走去。

远远地,陈辄文在人群中一眼锁定了他,陈息青看上去很疲惫,陈辄文连忙大步迎上来,从他手里接过行李箱,往停车的方向走。

从来没有谁给他拿过行李,陈息青手里一空,顿时觉得很不适应。

同样觉得不适应的还有陈辄文,不打好招呼,贸然过来接机,其实也不算太礼貌,不过不来接的话,又觉得陈息青赶末班车太辛苦。

他在­奶­­奶­家想来想去拿不定主意,于是写了两张纸条,“接”和“不接”,放在地上让达能选,谁知道达能一ρi股坐下来,左右爪刚好同时踩在了两张纸上。

无奈的陈辄文喂了不成器的达能一点­鸡­­肉­­干­,最后还是下了决心,过来接机。

所以,现在他拖着行李箱,为自己来接机找了个早就想好的理由:“今天刚好来上海玩,顺便接一下你。”

陈息青:……

上海在下雨,所以,有什么好玩的?

陈息青问:“你去哪里玩了?”

陈辄文只是低着头笑,转开了话题:“车我已经停到了香颂地下停车库,钥匙在我车上,待会给你。”

“嗯……谢谢你。”

到了停车位,陈辄文将行李箱放进后备箱,打开车后/门:“看你很累的样子,在后座睡一觉吧?”

后座枕头、毛毯一应俱全,在车内灯光下,显得很柔软。

怎么形容呢?

陈息青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似乎他一直处在一个四面漏风的屋子里,忽然有天,有个人抱了一床被子过来,温温暖暖的。

陈辄文又递过来一副耳塞和一只眼罩:“出差很累,而且还是周末,以前我出差的时候下了飞机就特别困了……不知道你需不需要这个。”

陈息青默默地接过耳塞眼罩,指腹摩挲着眼罩柔软的布料,抬眼看柔软的毛毯,最终还是向过度劳累的身体屈服了……

钻进后座,陈辄文也上了车,然后变魔术似的掏出两个小小的圆形保温盒,打开其中一个,并一只勺塞到了陈息青手里:“­奶­­奶­教我炖的­乳­鸽汤,我觉得很好喝,你先喝点暖暖,还有……这里还有份我做的便当,一会儿也吃点。”

一连串,接机,耳塞眼罩,现在是­乳­鸽汤和便当。

在浓郁的食物香味中,陈息青觉得,这个小邻居真的是太好了,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人呢?自己无功不受禄,真的很惭愧,于是含糊地说了声谢谢,低头喝汤。

这道汤,比黑鱼汤美味,光是香气就引得陈息青食指大动,更别提喝了一口,感受到了汤汁浓郁的香味了。

“很好喝啊!”陈息青抬头朝着陈辄文一笑,“刚好饿了,谢谢。”

陈辄文又露出了那种小羞涩的笑,看陈息青喝完小小一保温盒汤,打开了便当盒,换下了陈辄文手中的汤盒:“这个也尝尝!”

陈息青:……

手里的便当盒也是沉沉的。

“便当不容易洒出来,那我开车了,安全起见,你用小勺吃。”

所以,刚才他一直没开车,是怕汤洒出来么?陈息青挖了勺米饭,塞进了嘴里。

陈辄文的车子里没有一丝异味,即使刚才陈息青很难受,但是在车里进食完全没有问题。

陈息在后座默默地吃着东西,无意间抬头,从中后视镜里,刚好对上了陈辄文的目光。

电光火石,陈辄文慌慌张张地移开了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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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是太累了,吃完便当后,陈息青就沉沉睡死过去。

车子越往A市开雨越大,陈辄文在风雨飘摇中专心地握着方向盘,不会太快也不会太慢,确保后座的人能睡得舒服点。

以往开夜车,陈辄文喜欢放点音乐,不然总觉得少点什么。但今天他没有开音响——后座熟睡着自己喜欢的人,整个车内空间的空气都变得令人心安,其他什么也不需要了。

内心有一份小确幸,所以开着车的人嘴角始终挂着一点笑。

陈辄文在这种微小却充盈的幸福感中,开了2个多小时的车,一直到车停到了地下车库,陈息青还没有醒。

熄了火,陈辄文转过身去看熟睡中的陈息青。

对方裹在毛毯里,呼吸均匀,他的睡颜很安静,并且这么久,似乎连姿势也没有换过。

睡相很乖。

轮廓好看,眉毛好看,眼罩下的眼睛好看、鼻子好看、嘴巴……也好看,怎么会有这么令自己喜欢的人呢?陈辄文心里暗暗想着,他慢慢地俯身,想要将那张令自己心动不已的脸看得更清楚些。

然后,面对着熟睡的人的嘴­唇­,陈辄文抓了一下头,该死的!能亲么?好想亲啊……可是又怕被对方忽然醒来,到时候不知道怎么处理。

怎么办呢?

最后,他想了个折中的办法,将手指印上自己的­唇­,然后轻轻地送到了陈息青的­唇­边。

一触即离。

陈息青的­唇­软软的,温温热热,指尖似乎有小猫爪子在轻轻地抓。这么一来,他更想亲上去了……

无奈有贼心没贼胆,陈辄文默默地掏出手机,调成静音,偷偷地拍了陈息青两张照片,然后宝贝似的将手机收回去。

在车里等了十分钟,即将到十二点,陈辄文轻轻地把陈息青叫醒:“到啦,回去再睡吧。”

“嗯……”还没睡醒的人迷迷糊糊地爬起来,然后慢吞吞地摘下眼罩,揉着眼睛左看看右看看,一副不知道自己在哪里的样子。

陈辄文见过陈息青开心的样子,不舒服的样子,一本正经的样子,唯独没见过他这么迷糊的样子,真的莫名让他忍不住想揉他的头。想归想,陈辄文当然忍住了,他下了车,从后备箱拿出行李,打开车门,车里没睡醒的人还在一脸疑惑。

“我们到香颂啦。”看着一脸无害的人,陈辄文半个身体探进车内,好笑地再说了一遍。

“……啊,到了。”陈息青睡傻了,作势就要站起来,他的头顶是车顶,如果撞上去肯定眼冒金星,陈辄文眼疾手快,赶紧一只手去护他头部,一只手去阻止他站起来,一片混乱中,两个人重心不稳,双双倒进了车后座。

陈辄文把喜欢的人给扑了,严严实实地压在车后座,并且嘴­唇­贴上了……对方的脖子。

这种暧昧的姿势,他瞬间心跳飙升,呼啦一下连耳朵都红了。

陈息青仰躺着,还没完全醒过来,能感受到发生的一切,感受到颈侧传来温热的呼吸,痒痒的,但是眼皮很沉,最后他眼睛一闭头一歪,似乎又睡了过去。

陈辄文大气都不敢出,默默地,稍微抬起了头。

车灯下,白皙皮肤上的锁骨和喉结暴露在眼前,无端显得很诱人,刚才……就是吻在喉结和锁骨中间的位置吧?陈辄文混乱中不忘脑补一下刚才的画面,然后就有血液“轰”地冲上了头顶,他连忙爬起身,结果慌乱之下,自己“咚”地一声撞到了车顶。

“真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

对方却没有回应,陈辄文稍微定了定神,想想不对劲,刚才发现,陈息青的体温好像有那么点高。

他在发烧?

陈辄文把人扶起来,额头对上他的额头,有点烫,但是还好,看样子是低烧。陈辄文把他牵下了车,一手拖着行李箱,一手扶着好像有点冷的陈息青,将人领上了电梯。

陈息青可能真的有点冷,又­精­神不好想睡觉,他靠着电梯墙想要稍微休息一下,又被冰冷的触感刺激得弹回去。一旁陈辄文见状,默默地挪过去,让陈息青靠着自己。

到了7楼,下了电梯,陈辄文问:“钥匙在哪里?”

陈息青靠着墙,迷迷糊糊地摸出钥匙,交给了陈辄文,开了门,陈辄文拖着行李把人扶了进去。

发着烧的人头沉得厉害,最近他很容易头疼,有时候像针刺一样,有时候又觉得脑仁闷,每走一步脑仁就在脑壳里晃晃荡荡。他艰难地换了拖鞋,走到沙发前就要倒下去。

陈辄文一把扯住他,软着声音:“去卧室睡。”

“唔。”

把陈息青扶到了卧室,让他躺下,陈辄文熟门熟路去厨房烧了热水,倒出一杯冷着,剩下的用毛巾沾了给他擦了擦脸,然后回自己家拿了感冒药,用开水兑纯净水喂给陈息青吃。

客厅的时钟一分分走着,整个一居室显得很安静。

做完这一切,陈辄文在床边守了十分钟,看着陈息青团在被窝里,听他的呼吸重新变得平稳,这才恋恋不舍回了自己的家。

说实在的,他还是不太放心,但是这么一直守着的话,又不是男朋友又不是什么的,回头陈息青估计会觉得奇怪吧。

陈息青其实只是太累太困,在车上睡迷糊了,加上发烧,刚一出车门觉得冷,就迷迷糊糊地神智回不了笼,所以发个烧才被陈辄文那样照顾着。

他能听到陈辄文忙里忙外的声音,温暖的毛巾轻轻地擦在脸上时很舒服,药送到嘴边水杯凑到嘴边他也知道吃药,也能听到陈辄文出门关门的声音,等人一走,明明刚才还很困的人,却慢慢慢慢地意识回笼。

刚才明明困得快要爆炸了,现在却没那样有睡意,躺在床上睡不着了。

为什么睡不着了呢?是因为没洗澡吗?

陈息青苦着脸,颤颤巍巍起床去卫生间冲了个热水澡,刷了牙洗了脸,又慢吞吞地爬回了床。可能是药效上来了,二十分钟后,陈息青终于又沉沉睡去。

第二天起床,神清气爽,身体恢复了的陈息青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又在被窝里满足地滚了两圈,这才坐起身来穿衣服。

扣衣服扣子的时候,他忽然想起了昨晚的事情,此刻神志清醒的他意识到,自己昨晚­精­神太过放松了——发一场烧而已,怎么又是被陈辄文扶上楼,又是被喂吃药,搞得像生了场大病一样?

他记得,小时候他发着烧,妈妈不在没关系,可以自己吃药,甚至自己去被护士打针;但只要妈妈一在,他就会觉得病得格外严重,不是假装或者什么,是真的打心眼里提不起力气来。

那么昨天……?

怀着怪异复杂又莫名的心情,当天陈息青没有加班,他约陈辄文晚上出来吃饭。

府琛三楼美食城是吃货的天堂,这一层全部都是各种好吃的店,火锅、粥店、牛排、风味餐馆、海鲜自助等等等等,想吃什么都能在这里找到。

陈息青和陈辄文两个人沿着商铺转悠,最后进了家绿茶茶餐厅。

这家新开的茶餐厅,据说是以绿茶为主题,烤出来的东西少油健康,而且带一股绿茶的清香,加上格局灯光布置巧妙,氛围非常有感觉,所以很受大家的欢迎。一周七天,除了最低迷的周一,其他时间都是爆满。

今天周一,来绿茶的人并不算多。不需要叫号等待,两个人进了绿茶茶餐厅,餐厅正门正对着一堵人造绿屏墙,墙前室内花池里有花有鱼,在灯光的照­射­下非常漂亮,墙的两侧各有小门,来就餐的客人们从那边进入。

他们一进去,就有服务员走过来:“欢迎光临本店,请问几位?”

“两个人。”

“好的,这边请。”

服务员小姐引他们到座位上去。

这个餐厅分为一人区,两人区,三人区及多人区,两人区在一个长长的靠窗通道,沿窗一排,沿墙一排,通道弯曲,位置设计比较随意,显得非常有创意。

他们的座位靠着窗。

陈息青第一眼见到这个位置的时候,是觉得很不错的,如果不是有不该在的人的话——陈息青眼尖,第二眼就看到了两个扎眼的人,傅审言和付俊卓刚好跟他们呈对角线,在沿着墙的那一桌。

刚好傅审言抬头,视线对上了陈息青。

陈息青觉得很郁闷,不明白为什么成天见鬼,这都是些什么事。

想想也是,冤家路窄,他们工作外活动区域基本重合,刚好府琛娱/乐/城这块地又太小了。

他不动声­色­地别开目光,非常自然地选择了背向傅审言的那个位置,留陈辄文坐那个面对傅审言的位置。

对面什么也不知道的陈辄文勾着嘴角,也跟着心情愉快地在对面坐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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服务员小姐拿来两本菜单,帮忙倒了两杯柠檬水,然后走过来帮忙点单。

不得不说,这家绿茶茶餐厅除了氛围好,菜品好,还有一点,那就是服务态度好——无论是倒水还是拿菜单,服务员小姐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都很轻柔,绝对不会让客人有一点点不愉快的地方,她微微弯着腰,轻声细语询问着需要点什么。

不管人长得漂不漂亮,只要整整洁洁、落落大方、有礼貌,就会令人的印象立刻变好。

两个人还没决定好点什么,对服务员小姐说:“不好意思,请稍微等三分钟。”

第一次和陈息青出来吃饭,出门前,陈辄文特地修饰了一番,原来就很帅的他,今天显得尤其吸引目光。他低着头翻阅菜单,只是静静地往那边一坐,就有邻桌的女孩子频频转过头看他。

陈息青今天倒没有多去特意修饰自己,他翻着菜单,背脊挺得笔直,全身上下散发出的谦谦温润的气息,丝毫不比陈辄文逊­色­。

邻桌的女孩子心情愉悦地吃着甜品,一会看看陈息青一会又看看陈辄文,看得正大光明。

绿茶主打是绿茶烤物,但是其他诸如凉菜、甜品、汤物等,也非常美味。光是菜单上­精­致的菜肴照片,就会令人觉得很有食欲。

陈息青点了招牌绿茶烤鱼、杨枝甘露和炒饭,陈辄文点了茶香­鸡­、素炒三鲜。

“还要喝点什么吗?”陈息青翻到茶水、酒水页,询问着陈辄文。

陈辄文手上的那份菜单已经阖上,他没有重新打开,而是身体前倾看向陈息青手上的菜单,对方也很配合地将菜单送到了桌子中间,两个人几乎是头靠着头看着茶水酒水页。

这种暧昧的距离,让陈辄文又想起了昨晚印在脖子上的一吻……如果那也算吻的话。

鼻翼间都是陈息青身上好闻的气息,陈辄文脸­色­微微发红,心底有点小小的雀跃,又开始收不住嘴角的笑意——跟喜欢的人在一起,就是这么容易满足啊。

“我要这个。”陈辄文点了杯柠檬苏打水,他觉得喝酒伤身不如不喝,所以平时基本不怎么喝酒,“你呢?”

陈息青翻过茶水单来看,最后要了杯柳橙汁。

嗯,柳橙汁、杨枝甘露,加上陈息青冰箱里常年不缺的养乐多、酸­奶­等,似乎,他偏爱酸甜一类。陈辄文默默地记着他的口味偏好。

菜一道道摆上桌,陈息青手上纱布还没有拆,吃杨枝甘露素炒三鲜之类没有问题,但是烤鱼和茶香­鸡­却不太方便。

烤鱼是一条鱼中间劈成两半,摊开在盘子里没错,通常餐厅都是这样做的,茶香­鸡­却是半只­鸡­斩成两块,配合着白萝卜泥和雕花胡萝卜,摆出了一种谈不上好看也谈不上不好看的造型。

于是,为什么自己没有考虑到他的手,点了这么一道茶香­鸡­呢?看着桌上这道茶香­鸡­,陈辄文对自己的不够细心做着检讨。

心里在检讨,手上动作却没有停,他用刀叉飞快地将茶香­鸡­骨­肉­拆除,然后挑了其中两块,放到了陈息青面前的盘子里。

这家茶餐厅也比较有意思,中式餐具和西式餐具各备一套,方便客人选用得顺手的餐具。

正咬着吸管盯着杯子喝橙汁,无意间盘里多了两块拆好的茶香­鸡­,陈息青一愣神,一抬头就看见陈辄文在卸烤鱼……然后,一小堆烤鱼又堆到了盘子的另外一边。

做完这一切,陈辄文似乎很满意,他放下手上一直没停的动作,笑着对陈息青说:“这样就方便吃了……你手还疼吗?”

这是……?

那股说不上来的莫名感觉又袭上了心头,陈息青摇头:“不疼了,有点痒。”

对面的人偏着头,用一副认真的表情,仔仔细细地看着陈息青的手:“痒……那应该是开始愈合了。”

陈息青默默地给他回盛了一小碗炒饭,送到了他面前。

两个人,你给我夹菜,我给你盛饭的,一旁傅审言一直都看着。

不同于陈息青第二眼才发现傅审言,傅审言在陈息青走进来的那一瞬间就看见了他。

好几天不见,陈息青似乎瘦了很多,令傅审言惊讶的是,今天他带了个从没见过的男人来一起吃饭,包括点单、选饮料、低声聊天,傅审言一直将两个人的互动看在眼里。

那个男人为他将烤鱼烤­鸡­分成一等份一等份,再送到陈息青的盘子里,周到得一如当初这么对自己的陈息青;而陈息青,也给那个男人盛了一碗炒饭。

傅审言眯着眼睛喝了口黑啤,想起了陈息青和付俊卓起冲突那天,陈息青扯住了自己的衣领警告他管好付俊卓,当时他没在意,后来回家换衣服,才发现衣领上血量有点惊人。

所以,陈息青手上的伤,是那天他推的吗?

所以,陈息青和自己分了手之后,是和那个男人在谈?在陈息青的交际圈里,似乎没有这一号人物。

新认识的?这么快?

大概有的人是这样,在自己身边绝对不会离开的时候,不会去加以关注,等真的走了不见了,又开始了所谓的在意和追寻。傅审言喝了一口酒,忍不住又飘了道目光过去。

那边傅审言目光刚刚飘过来,这边陈辄文立即就感觉到了。

陈辄文从刚开始点单的时候,就敏锐地捕捉到了隔壁桌傅审言扫过来的目光。

大概是直觉,从来没有以第一印象判人死刑的陈辄文,第一眼看到傅审言,就有一种厌恶到想殴他的冲动。明明傅审言长相什么的都不差,让人一眼看上倒是有可能,令人一眼生厌,这还是第一次。

刚开始陈辄文对此也比较讶异,直到他确定傅审言一直在有意无意看陈息青,并且是用一种探究的目光。

于是现在,原本正看着对面认真吃饭的人看得一脸幸福的陈辄文,又感到了那股被人盯着的不适感,他移开目光,冷冷地看向了正往这边观察的傅审言。

两个人的目光在空中相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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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什么火药味,但傅审言从陈辄文的眼神中看出了浓浓的警告意味:离他远点。

他一愣,对方却又淡淡地收回了视线,不再看他,转而和陈息青说起了话。

似乎刚才的警告只是错觉。

傅审言微微拧起眉,又喝下一口酒。

对面付俊卓还没发现陈息青的存在,他低头玩着手游“皇室战争”,战况激烈腾不出手,头也没抬,随口说了句:“我要吃虾。”

付俊卓一向张扬跋扈,大学那会儿成天简直要飞起来,傅审言爱的就是他这把张扬的火。

“好的。”傅审言夹了一只椒盐虾尾,送了过去,付俊卓把手机偏了偏方向,张嘴接住,眼睛自始至终没从屏幕上离开过。

“还要吗?”

付俊卓摇摇头。

“有点咸。”吐掉虾壳,一局游戏结束,付俊卓端起珍珠冻­奶­喝了一口,非常放松地靠在了椅背上,“手机快没电了,无聊,但我还不想回去啊。”

傅审言问:“一会儿还想去哪里?”

“好像又没什么好玩的,A市就这么大,早就玩腻了。”付俊卓思考了一下,“要不还去上次的5D电影吧,这次看个惊悚的。”

傅审言停了两秒钟,笑答:“好,不过,不要和上次一样怕得睡不着觉就行。”

“嘁,那天晚上都怪你,给我喝咖啡。”

“是你自己要喝……”

“你都买回来了,我当然得喝啊!”

听这声音,一个宠着,一个受用着。

两个人的声音没有刻意压低,所以陈息青什么都能听得到。

前任和白月光在进行日常谈话,无非就是去哪里玩,玩什么,没什么可诟病的,要怪就怪这个前任其实是个非常爱惜时间的人。至少,陈息青跟他在一起时,他从来都是工作忙,忙工作。这样的周一的晚上,是绝对不会一起出来吃饭和玩的。

人和人的差距,就体现在这里,在不在乎,也就体现在这里。

如果一个人宝贝时间,那么看他是否愿意为你花点时间,如果宝贝钱,那么看他是否舍得为你花点钱。

陈息青的心理素质算是很不错的了,他一面想着自己以前怎么就那么想不通,非得爱一个不爱自己的人,一面手不抖气不喘,气定神闲地吃着他的杨枝甘露。

对面陈辄文也在认真地对付着烤鱼。陈辄文吃烤鱼吃得很专心,或者说小心翼翼,那副认真对待食物的样子,引得陈息青一阵好笑:“是怕卡刺么?”

说着,夹起一块烤鱼,放进陈辄文碗里:“你看这块,这块刺最少。其实这种鱼,本身就没有多少刺,你试试看。”

陈辄文点头,继续对着烤鱼奋斗:“嗯!唔……是这样的,小时候卡过鱼刺,后来也不怎么吃鱼……怕再卡。”

这下轮到陈息青感觉不太好意思了,对方说不怎么吃鱼,而他刚刚自作主张给夹了一筷子:“呃,要不然吃点别的?”

陈辄文连忙回答:“没有没有,我爱吃鱼……”

……怕卡鱼刺的人说我爱吃鱼。

陈辄文又默默地补充一句:“这烤鱼味道挺好的。”

这时候,放在桌角的手机响了,是陈辄文­奶­­奶­的电话,他用湿巾擦了擦手,拿起手机接通,那边立即传来一声咆哮:“小文啊!”

响亮到陈息青都听到了那声“小文”。

陈辄文:“……是我,­奶­­奶­。”

“明天把你的狗接回去!在我这过了几天,哎哟我这个头,现在看到它就疼!”背景音里,达能似乎又“嗷呜”了一声,“你看你看!它还顶嘴!”

“好的好的,­奶­­奶­你别急,我明天就去接。”

陈辄文有个凡是三分钟热度的­奶­­奶­,活泼得不得了,哪儿有热闹就爱往哪儿凑,成天在家招猫逗狗,玩鸟喂鱼,一头白发却是健步如飞,就算安安静静地坐着,眼睛也总归是贼亮贼亮的。

传说中的文静不过三秒。

她经常爱把达能接过去,头两天宝贝一样照顾着,接下来新鲜度一过,就开始嫌弃到要死,一周不到保证得扫地出门,理由诸如达能总是睡觉,吃得还多,再比如,达能总是嘟嘟囔囔非常吵。

达能也非常能看人脸­色­,头两天各种卖萌撒娇混吃混喝,接下来几天地位越来越不济,就死狗一样一旁趴着不爱动弹。

于是一人一狗越来越相看两厌,老太太就炸了。

陈辄文再三答应了明天一定把达能接回家之后,老太太才挂了电话。

然后就发现陈息青拿着柳橙汁,在对面笑,灯光柔柔地照着他的侧脸,旁边的橙汁也显得颜­色­很明艳。

陈辄文一愣,哎,这人一笑更好看了……反正是怎么看怎么好看,让人移不开眼睛。

低头吃一口炒饭,咽下去,陈辄文说:“明天我去接达能回家。”

“刚好最近雨也停了,能带它出来遛遛。”

“后天吧,明天先带它去洗个澡……对了,快到国庆了,打算回家过节吗?”

陈息青停住了筷子,斟酌着该怎么答。

在外两年多,一步也没踏进过家门。想回家,但想回也要看看家里父母愿不愿意。

陈息青两年前春节回过一次,是真的挨他爸拿着扫帚打出门的,他爸把他买回去的东西朝他脸上砸,然后一边抡扫帚一遍骂:“丢人的玩意儿给我滚!”

现在想想,那时候真凄惨,陈爸下手毫不留情,大年三十他开着车逃似的回了A市。正月初一、初二在床上躺了两天,不想吃东西,也不想联系任何人,直到第三天接到过完年回A市的傅审言的电话,才算活了过来。

他摇摇头:“不回,就在这边,你呢?”

“我本市人,回不回都一样。”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一顿饭总共吃了四十分钟。

四十分钟后,两个人起身去结账。

隔壁桌付俊卓吃完饭不急着走,拿过傅审言的手机,继续玩游戏。

傅审言手机上的“皇室战争”也是他玩的,等级比较高,所以系统匹配的对手也比较厉害,他玩了两局都遇上了强手,被ko之后不高兴继续玩,于是边揉眼睛边把手机往傅审言面前送:“我去个洗手间。”

对方没答话也没接收机。

付俊卓揉完眼睛,看向傅审言——傅审言正心不在焉地看着付俊卓身后。

顺着他的目光,付俊卓转过头去,只见两个男人的身影消失在长长的通道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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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看什么?”见傅审言那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付俊卓有些不高兴。

“没什么。”傅审言很自然的收回目光,从他手上接过手机,顺手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走吧,你去洗手间,我去结账,一会儿我在正门等你。来,穿衣服。”

最近A市天气转凉,出门不披件外套很容易感冒。

“嗯。”付俊卓任他帮自己把外套披上,自己把手伸进袖子里,穿好衣服转身去了洗手间。

傅审言拿着单子去结账台时,前面陈息青他们刚刚结完账,陈息青一个转身,刚好迎向了正在往前走的傅审言。

距离很短,差点撞上。

陈息青微微偏了偏身体,向陈辄文那边靠了靠,很巧妙地避开了傅审言。

擦身而过,连个眼神都没留。

实在是无法将他和一个多月前抱着自己,不让自己走的人联系到一起——傅审言拧了眉,看着那两个人有说有笑地走了。

正门前是三楼的走道,走道一侧是各种商铺,另一侧是玻璃护栏,从上面可以看到下面每一层来来往往的人。

傅审言结完账,走到走道上,扶着玻璃护栏往下看,他想看看刚刚结完账不久的陈息青二人去了哪里。

其实真没什么,只是纯粹地想看看而已。

他很清楚陈息青,陈息青这个人,是个用情非常专一的人,喜欢上一个人就是一门心思地对那人好,身边再多的人也不会乱了他的心。

很稳定,不乱来,把他放家里多久都不用担心。

被这么一个人全心全意地爱着,其实是件非常有安全感的事。

傅审言心里有种轻微的失落感,但只是一点点,他对陈息青的感觉他自己清楚,怎么说呢,如果非要形容的话,就是有这个人在身边会安心,没这个人在身边也没事。

感情没到位,割舍也不疼,可有可无罢了。

所以二选一的选项,他选了付俊卓——陈息青不能让他心动,能让他心动的人就该是陪在身边的那位。

他安乐于温水,但更忘情于火焰。

目前和付俊卓的相处还算是好,付俊卓嚣张跋扈,他一旁看着;付俊卓爱玩,他就陪着,付俊卓爱到处跑,他也陪着。

反正是自己选的人,喜欢的人,花点时间陪着也没什么。

也不能算是种毛病,爱吃火龙果,哪怕山竹再好,两者摆在眼前,手还是要伸向火龙果。

随心而已。

楼下那两个人渐渐走远,傅审言拧着眉收回目光,远远地,付俊卓走了过来。

“怎么不太开心的样子?”

傅审言摇摇头:“没有不开心,走吧。”

——

走出府琛娱/乐/城,一阵风吹来,凉飕飕的。

陈息青乱七八糟地想,现在大概知道了什么叫,会哭的孩子有糖吃,不吵不闹的小孩永远没糖吃。

陈辄文看他不说话,拿手指轻轻戳他的肩:“想看电影吗?”

“好的呀。”

由于是临时决定,两个人又按照原路返回,去了府琛6楼IMAX。

他们在IMAX厅抱着米花,看了部欧美片,这个片子是未来世界的星际战争中,关于成长与救赎的个人英雄的故事。

片子里女主负责美貌与拖后腿,男主负责主角光环,全场高能,各种救女主于水深火热,哪里有需要,哪里就有男主,炫酷的特技配合着高颜值剧组,两个人带着3D眼镜,看得津津有味。

看完之后吐槽:为什么要特意以女主的低智商,来突出男主的高智商?两个人都双Q正常,并肩作战不好么?

散场的时候,遇到个小伙子,他看着陈辄文和他手上的爆米花桶,惊讶到嘴巴里能塞下一颗­鸡­蛋,他说:“陈……陈哥,你竟然会吃这种不能碰的东西?”

陈辄文和陈息青两个人咬着爆米花,看着他。

这个小伙子叫耿席,是健身房常客,每天盯着陈辄文的胸肌和腹肌,咬牙切齿地练,希望有一天能练成第二个陈辄文。

所以他平时一日三餐除了健身餐,其余坚决不碰,爆米花和­奶­茶之类高热量的垃圾食品,更是被视为大杀手——但是他今天却看见陈辄文在吃爆米花,还吃得比较开心的样子。

以前的陈辄文确实不会想到去吃爆米花,但是……和陈息青一起看电影一起吃爆米花,感觉真的很不错啊……大不了健身房里多练点。

在耿席的目瞪口呆下,陈辄文淡淡地打了声招呼,和陈息青两个人撤了。

两个人并肩走在人行道上。

由于时间不早了,这个点大家基本上已经钻进了被窝,所以路上也没什么人。

一个一个的路灯,将两个人的影子一会拉长一会剪短,就这么静静地走着,夜风送来淡淡的桂花香味,陈息青吸着甘甜的空气,心情愉悦起来。

很久没这么放松过了,有个人陪着一起吃饭,吃完饭一起看场电影,然后一起回家。

真的是一身轻松。

啊,有个人陪着的感觉真好啊。

陈辄文也感觉非常安宁,两个人就这么静静地走回了香颂。

周二上班,这次品质故障事件还没处理完,一大早就听说客户那边还要派人来监察,包括公司的资料体系和管理体系和生产体系,据说会非常严格。

品管部的人基本都飞出去出差了,只留了一位刚刚毕业,今年刚进公司的小虾米,小于。

小于接电话接得手忙脚乱,面对客户的刁钻问题却不知道怎么回,整个人都很惊恐的样子。

去大办公室拿一份资料的陈息青注意到了小于,小家伙挂了电垂头丧气,看上去压力很大。

陈息青和他不是一个部门,按理说他的教育应该由他的上司实行,无奈今天品管部没什么人,小于又明显没断­奶­,作为前辈,看他那么吃力,还是决定去帮他一点。

陈息青坐到了小于对面,问:“如果客户问你,为什么我们的产品会生锈,你该怎么答?”

“钢铁制品暴露在空气中,空气中有湿气,所以生锈了。”

陈息青接着说:“那么客户会问你,你的­干­燥剂到底有没有作用?防锈油有没有用起来?”

“……­干­燥剂我放了,防锈油也涂了……”

“但还是生锈了对么?”

“……对。”

“那到底是­干­燥剂的问题,还是防锈油的问题?”

“­干­燥剂我们是一直沿用的,防锈油也是一直用的,应该都没有问题。”

“我们的客户会继续问,生产过程中,是否有4M变化点?”

品管小于已经快被问懵了,他才刚刚大学毕业,一头扎进这个公司,为什么要给他绕这么多的问题?想不通的品管小哥迟疑地回答:“……没有。”

陈息青将客户绝对会问到的问题继续拿过来问:“­操­作员,设备,生产和方法都没有变化,为什么之前不生锈,这批生锈了?”

其实这些都是没有意义的问题,无奈供应商和客户之间都很无语,既然来出差,来监察,那么客户必须问,供应商必须答。

诸如此类的问答,通常绕来绕去,绕进了死胡同。

尽管知道,很多时候问到最后是没有答案的,多少年来这些企业还是在锲而不舍地问。

小于开始挠头:“那也有可能,是刚刚生产完,气泡袋里的带有少量水的湿气还没散去,直接打包了,所以……”

“防锈油是否是置换型?”

“是的……”

“那……”陈息青笑着摇摇头,“客户还是会说,没有4M变化点,你这些假设都不成立。”

“我应该怎么回答?确实可能是置换不到位,或者是水蒸气的问题啊!我们的产品只要暴露在空气中,就不可避免地会有这些问题发生啊!”

“你说得很有道理,大家都知道是这么回事,但你是在给自己挖坑。”陈息青分析道,“如果是因为空气里有部分水汽,那么在我们­干­燥剂和防锈油都没有问题的前提下,怎么保证产品不会生锈?岂不是每一批货都有风险?那么这个又该怎么解决?他们会一直追着你问答案,要你拿对策出报告,但是事实上大家都知道,这道题无解,因为我们并不能去保证空气没有湿度。”

小于在努力地理解着。

陈息青给了他几秒钟,继续说:“他们纠结的是一板一眼的答案,绕来绕去,是没有结果的。所以,这个问题你最开始就回答错了,你应该答,因为下雨了,我们没盖雨布。”

品管小哥自己想了半分钟,半分钟后,猛然抬头看着陈息青:“对哦!他们要的只是书面报告,那我就提供一个能有解决办法的原因点,就能轻松应对过去了!”

陈息青拍拍他的肩,夸:“有前途!工作很忙,你的时间很宝贵,需要去做更多的事情,而不是用在这边和他们纠结一份没有任何意义的报告上。”

小于感激地看着陈息青:“陈哥!我懂了!谢谢你!”

“没事,你才刚来没多久,以后这些都会慢慢知道的,打起­精­神来。”陈息青笑着答。

小于点点头,他觉得他比之前淡定了点。

陈息青拿了资料,一路往营业小办公室走,刚到门口手机响了起来,他拿起手机看,一串背得滚瓜烂熟的号码,出现在了手机屏幕上。

傅审言打电话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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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那么一瞬间,陈息青觉得后背汗毛直竖,毕竟在那一个月里,他每天等的,无非就是这样一通电话。

现在电话来了,但却不想接了。

其实他就是这么一个人,说坚韧也坚韧,可以默默地爱一个人很久,坚持很久;说绝情也绝情,曾经那么爱的人,被他划出界限之后,再疼也会割舍。

把电话挂断,陈息青深吸一口气进了办公室。

繁忙的一周很快过去了,昏天黑地的忙碌之后,公司一群累瘫了的人迎来了国庆。

9月30日这天晚上,大家归心似箭,都表示坚决不加班,下了班一个比一个跑得快,只有陈息青表示手头还有工作要做,一个人坐在办公桌前,噼里啪啦发邮件。

对于他来说,节假日出勤还是休息,没多大的关系,反正放了假也没处回,他一个人也没有那个兴致去各种景区人挤人,还不如上班。

现在这样安安静静地­干­活也挺不错的。

安静的办公室内,穿着白衬衫的人对着电脑,喝着咖啡,做着报价。

晚上七点,陈辄文来了电话。

看着手机屏幕上“陈辄文”三个字,陈息青飞快地摁下接听键。

估计是没想到陈息青会接那么快,对方愣了一下才说道:“是我,陈辄文。今天有空去拆线吗?有的话,我带你去拆线。”

……他不回家过国庆,跑过来要自己去拆线?

陈息青放下手头的工作,嘴角带了一点点弧度:“嗯,有空的。”

“那个……你开车了吗?”

“开了。”

“是这样的,今天我的车被人刮了拿去修了,你能不能顺路带一下我?我在汉江路上的星爸……星巴克。”

“没问题,你人没事吧?”

电话那边,陈辄文似乎笑了一下,愉悦的声音传来:“我没事。”

“那就好,我现在就过去。”

脚步轻快地打了卡,陈息青开车出了公司。

A市最近的天气反反复复,明明周二周三的时候还出了太阳,到了周四开始­阴­天,周五­干­脆噼里啪啦一通雨乱下,完全没有要停的意思。

陈息青开车出去,越接近星巴克越觉得路况一塌糊涂。

想想也对,因为是国庆前夕,大家都出来玩了。

陈息青以一种龟速集中­精­力开着车,二十五分钟后,终于挪到了星巴克前的临时车位上。

“我到了。”

按照之前约好的,他给陈辄文打了个电话,还没挂断,就见一道身影飞出星巴克,在大雨中朝自己这边奔过来。

最近,两个人似乎天天都能见到,驾驶座上的人这样想着,放松地靠着椅背,等着人上车。

很快,副驾驶的门被打开,陈辄文蹭蹭上了车。

“晚上好!”

他的脸上挂满了笑,头发和衣服上都沾了水,有点湿漉漉的感觉。陈息青随手抽了张抽纸给他,他接过抽纸,笑得更开心了。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人总是能这么开心,不管是微笑还是露齿笑,陈息青总能被他的那种愉悦所感染,所以,陈息青发现了一点,那就是每次见到他,自己也会变得有点心情好。

旁边陈辄文擦­干­了脸,系好安全带,端端正正地坐好,说了声:“谢谢。”

“不用谢。”心情有点好的陈息青发动了车。

主­干­道堵得一塌糊涂,陈息青不想再一次开蜗牛车,于是选了一条同样能到达诊所,但是人和车都比较少的路。

副驾驶上的陈辄文在叠着刚刚的纸巾,方方正正地叠好,再展开,再叠好,时不时偷瞄一眼陈息青。

玩得倒也是很起劲。

开了十分钟,可能是空调温度有点低,陈辄文打了个喷嚏,然后他自己就愣住了,脸慢慢变红。

怎么能在陈息青面前……打喷嚏呢?虽然,这个真的是忍不住的,虽然,他是侧着头偏向一边并且捂住的……

好尴尬啊……

默默地开了窗,陈辄文试图稍微通个风,外面雨大,又有些雨淋了进来,淋了陈辄文一头一脸。

陈辄文:……

陈息青注意到了他这边的动静,好笑地朝他说:“没关系的,不用开窗。你感冒了?”

“唔……”又默默地点了点头,陈辄文去抽纸巾。

刚好,纸巾用完了,陈息青开着车,没法自己拿一包新的:“你脚边的储物箱里有抽纸,拿一下。”

“好的。”

打开储物箱,手探进去,啪嗒——

然后,陈辄文就愣住了,伴随着一包抽纸掉出来的,还有个相框,里面装着陈息青和一个男人的合照。

那是陈息青和傅审言的合照。

照片里陈息青在前拿着手机,对着手机笑,傅审言在后,看样子似乎是刚一抬头就被前面的人抓拍了。

要命的是,这是一张哪哪都正常,偏偏怎么看都暧昧的照片。

照片掉出来,陈息青自然也看到了,顿时头脑“轰”地一声,差点握不稳方向盘,车子在大雨中稍微偏了一下,但他很快就稳住了方向盘,继续开着车。

一瞬间的事情,陈息青胆战心惊。

一年前。那个时候刚和傅审言在一起,陈息青也想做点所谓浪漫的事,他用手机自拍了和傅审言的照片,打印出来,搞了个相框装起来放在车头。

傅审言却不同意,理由是这样太招摇,如果有谁搭车看到了,传出去对两个人影响都不好。

说得很有道理,陈息青却有一点闷,因为以前,傅审言的车上是有他和付俊卓的合影的。但是他没有多去抠细节,只要两个人在一起就好了,去和以前的人攀比有时候会内伤的。

于是他默默地把照片藏到了副驾的储物箱。过了这么久,他也忘记了,没想到今天被陈辄文给翻出来了。

车还在继续走,陈息青心里有点乱。

他想,如果这个新认识还不算太久的邻居,发现了自己是个同­性­恋……

有些沮丧。

陈辄文拿起相框,状似无意地放了回去,然后拿出一包抽纸打开,抽出一张纸巾擦着脸上的水:“可能是昨晚睡觉的时候着了凉。”

“……这样啊。”

他的左手边,陈息青表面很平静的样子,其实内心已经非常忐忑。他不知道陈辄文都看到了什么,也不知道陈辄文会想些什么,一想到如果被发现了自己是个同,如果陈辄文对同­性­恋感到恶心,陈息青就觉得有点难过。

不过……一张合照而已,说不定陈辄文根本没注意到,只是自己在做贼心虚而已。不要慌,不要慌,陈息青这样安慰自己。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

陈辄文表面也是一副很平静的样子,不过内心的惊涛骇浪,早就将他的世界卷得天翻地覆。

他看到了。也猜到了。

照片上的男人,就是不久前在绿茶茶餐厅遇到的那个人,当时那人一直朝陈息青看过来,陈息青的表现则是完全拿那人当空气。但是,就是这样的两个人,却有这么一张暧昧的合照——也许是直觉,也许是别的什么,陈辄文一眼看到那张照片脑子里就出现了一句话:他们是同类。

陈息青忽然从香奈搬到香颂,又说自己分手了,当时陈辄文以为他是和女朋友分手了,现在才知道,是和男朋友分手了。

所以,没猜错的话,那个出现在绿茶的人,是陈息青的前任。

陈辄文是个很有原则的人,不会因为一己私欲而去掰弯一个直男,他之所以陪在陈息青身边,只是因为想见、只是因为按捺不住内心的喜欢,打个不恰当的比方,那就是发乎情止于礼,他不会有任何的越界的动作,尽管他喜欢陈息青喜欢到从第一眼起,魂就被勾走了。

但是现在,他发现陈息青是个同,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陈辄文捏着纸巾,在副驾上开始了深刻的人生思考:没有了对方可能是直男的顾虑,他只剩一个念头,那就是,他一定要把这个驾驶座上的男人追到手。

让陈息青成为自己的人,彻彻底底,完完全全。

这不是一时冲动,也不需要多做考虑,从他看到这个人的第一眼起,就产生了要和他过一辈子的想法,难道还会错吗?

这是一种无意间发现了宝藏的感觉,陈辄文手指微微收紧。

虽然他在陈息青面前很爱脸红,但他向来是一个目标明确的人,此刻他安安静静地坐着,其实已经开始在心里盘算着怎么把人追到手。

首先,不能唐突地表白,冲动只会让一切歇菜;其次,机会来了就要抓住,不能再这么等下去,毕竟那天茶餐厅里的那个男人,看那个样子是要搞事情……

车里两个人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大雨猛烈地拍打在车窗上,噼哩啪啦敲着车窗。

陈辄文是已经想远了,陈息青却觉得自己心脏病快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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拆了线,换陈辄文开车。

陈息青沉默地坐在副驾驶上,足足有五分钟,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

一旁陈辄文边开车边偷偷瞄他,发现他闭着眼睛好像在睡觉的样子,想想也是,可能他工作太累了,需要休息。

让他好好休息休息吧,陈辄文没有说话,开始专心开车。

陈息青在装睡,到现在为止,他心里还是很乱。

刚才拆线头的时候还好,因为有别人在场,不会显得很尴尬,现在回到了车上,和陈辄文独处,他又感觉到了一种莫名的压力。

不知道为什么。

他想了想,这个感觉和当初向父母摊牌的时候的感觉可能一样吧,大概就是:让你们失望了,我是个同。

对最亲近的人坦白,说出让他们失望的事实,如果能够得到体谅和支持,那么他会感激,会觉得自己很幸福,毕竟有亲人在身后,可以无所畏惧。可是,陈息青得到的是父母的暴力镇/压和无情辱骂。

最亲的人的伤害,往往才是一刀一个准,几乎可以一击毙命——那是段几乎要把他逼出抑郁症的不美好的日子。

最近和陈辄文相处得比较愉快,已经拿他当一个可以放松相处的朋友,所以,陈辄文是不是又会和父母一样呢?

他想起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

以前不是没遭遇过对gay充满恶意的直男,分明只是正常的人际交往,偏偏在得知陈息青是同的时候,生怕被他占便宜的样子,直接表现出恶心和敌对的情绪,甚至个别还进行人身攻击。

陈息青对此习惯了,为了避免遭受类似情况,一般他对谁都不远不近,所以隐藏得比较好。

作为大多数人眼中的异类,他一直平平凡凡地活着,不去妨碍任何人。没想过去骗婚,没想过去掰弯直男,只是默默地爱着自己喜欢的人,却因为现在的世界里越来越多的gay骗婚,gay艾滋病,这个群体被泼得满头脏。

需要时时刻刻小心翼翼,不想伤害到别人,更要提防被别人伤害。

可是,想简单地活自己喜欢的人生,不好吗?

想简单的选择自己喜欢的人,选择自己的生活方式,不可以吗?

陈息青有点不开心。

一个装着睡开着内心剧场,一个开着车怕吵到了旁边的人,车内持续保持着沉默,这种沉默一直到两个人到了香颂、下了车、下了电梯。

站在走道,陈息青拿着钥匙对陈辄文说:“今天谢谢你,我有点累,就先回去睡觉了。”

他现在表现得实在是太正常了,完全是一副困死了要睡觉的样子,于是陈辄文被骗住了:“啊……嗯,那你早点休息。”

原来,果然是累了啊,怪不得车上都没怎么说话……

陈辄文有点舍不得,还是对他说:“晚安。”

隔壁屋里有狗“嗷呜”了一声,然后传来了扒门的声音。

“晚安,快回去吧,达能在闹了。”陈息青打开门,自己走了进去,然后关上了门。

咔嚓——

门紧紧关上,陈辄文站在走道,看着那道门。

灯光有点暗。

他刚刚分手不久吧,看样子,前任身边有人陪着,他却是一个人。

真想进去陪陪他。

晚上十一点,陈息青蔫蔫地窝在被窝里。

他始终觉得,刚才陈辄文和他一起去拆线,一起回家,只是因为陈辄文还保持着礼貌,大概以后陈辄文不会那么频繁地和自己接触了吧。

劳累了两个周的人,睡在床上,又是那种飘飘荡荡不踏实的感觉,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应该是手上缝针的线刚刚拆掉,手掌还不适应没有纱布包裹的感觉,所以才睡不着的吧?

他趿拉着拖鞋,去备用药箱里剪了一段纱布,把刚刚拆过线的手掌又里三层外三层地包了个严实。做完这一切,才捏着纱布回到了床上。

半个小时后,他默默地把纱布松开,嗯,一定是加班时在办公室喝的那杯咖啡的问题。

一个小时后,陈息青又觉得身下的席梦思不够软。

……

同一楼层,陈辄文在家,也是翻来覆去睡不着。

他很清楚自己睡不着的原因,因为陈息青,他在想着陈息青,想着他现在在做什么,在想什么。

陈息青应该睡着了吧?还是在做别的什么事?

他将第一次相遇到今天,所有和陈息青在一起的时间回想了一遍,温温暖暖,都是平淡却美好的回忆。

然后,他回忆到了刚才车上的那一幕,忽然之间灵光一闪,紧接着猛然从床上坐起来,懊恼的情绪立刻袭遍全身——

自己真笨!

他现在才想到,为什么从相框掉出来之后,陈息青就变得沉默了。

不是累,不是别的什么,是那种被人发现了秘密的不自在,是那种被“正常人”发现了自己是“异类”的无措。

他自己也是个同,所以这个时候尤其能感同身受。

陈辄文很理解这种感觉,虽然他的家庭很开明,他出柜的时候家人给的是理解而不是攻击,但高中时却因为­性­向受到过羞辱,来自他第一个喜欢的那个直男的羞辱。

他一直没能忘记,每次想起,都会觉得后背凉凉的。

所以,陈息青一定是误会了,害怕了。

真正意义上,陈辄文是没有谈过恋爱的,没那么有经验,并不能一下子把所有的事情理透,在车上的时候,被陈息青是个同炸得乱了心绪,心里想了很多,却总体表现得比较沉默。

猛然想到这一点的人,几乎急得出汗,这种处理方式真的是糟糕透了……

怎么能沉默呢?为什么要沉默呢?不应该沉默啊!

第一次发现自己这么笨,陈辄文懊恼得抓了抓头,再也没有心情继续躺床,于是翻身下床,从冰箱里拿出一瓶水,咕噜咕噜灌下去。

达能正趁着夜深人静,专心致志地觊觎着茶几,茶几上放了盒­鸡­­肉­­干­。

它正寻思着该怎样才能吃到嘴,冷不防陈辄文一出来,它吓了一大跳,立刻变成了飞机耳,压低身体试图降低存在感,同时果断抬腿,沿着茶几边开溜。

那边陈辄文喝完半瓶水,有点冷静下来,就见达能瞪着溜圆的眼睛,偷偷摸摸地逃跑,还真像那么回事。

陈辄文走过去,打开盒子,拿了块­鸡­­肉­­干­:“达能,来。”

一出来就注意到了达能,深更半夜的守着­鸡­­肉­­干­,异常执着。

听到召唤,达能立即又溜溜达达地跑了回来,乖巧地在他面前坐好,喜滋滋地伸出嘴咬住了那块­鸡­­肉­­干­。

陈辄文刚一松手,没见达能怎么嚼,就咽了下去。

“你吃东西都不带嚼的吗?”陈辄文蹲下,拍拍达能的ρi股,“在­奶­­奶­那长胖了不少啊。”

达能继续乖巧地坐着。

它不知道今天陈辄文怎么回事,大概在想事情,所以前所未有地有一搭没一搭地喂着,吃完一块,还有一块,再吃完一块,仍然会有一块。

一块接着一块,简直要幸福飞了︿( ̄︶ ̄)︿

达能默默地不出声,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出神的陈辄文,默默地从他手上叼走一块又一块­鸡­­肉­­干­。

唯恐惊醒了陈辄文,到嘴的­鸡­­肉­­干­飞了。

陈辄文确实在想事情,其实他很想现在就去找陈息青,但是大半夜的很不合适,并且也没有理由去,只能思考着,明天该怎么办。

一个小时后,达能吃饱喝足,满足地躺倒在沙发上,很快就睡着了。

——

大概是太过心不在焉,陈息青昨晚忘了关闹钟,于是国庆这天的早上六点半,就被闹钟毫不留情地叫醒了。

处于沮丧中的人揉着眼睛,顺着床单摸到了床头柜的闹钟,摁掉。

他在床上躺着,看看卧室门,又看看窗帘,再看看被子,又闭上眼睡了过去。

一觉到了十点钟,陈息青才蔫巴巴地醒过来,慢吞吞地洗漱好,窝在沙发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从外表看来,就是一副无所事事的样子。

大概是放假综合症吧,长假总能使人懒洋洋的,陈息青决定这个长假都窝在家里长蘑菇。

叮咚——

有人摁门铃。

并不是很有劲地走到玄关,从猫眼里向外看——

是陈辄文。

陈息青豁然间就醒了,把衣服整了整,在门后磨蹭了几秒钟,然后才慢吞吞地打开了门。

怕见到他归怕见到他,总归不能永远躲着。

咔嚓——

陈辄文站在门前,朝他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朝气十足地打了声招呼:“国庆快乐!”

还是那么开心的笑,充满了阳光,让人也不禁要跟着弯起嘴角。

陈息青内心的­阴­霾忽然之间被一扫而空,只感觉周围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很轻松,压在身上的重负一瞬间减轻了很多。

他看着陈辄文,也弯起嘴角:“……啊,国庆快乐。”

er23

陈辄文手上拎了大大的一个塑料袋,从外面看,里面满满当当都是食材。

看着挺重的样子。

“那个……我厨房出不来天然气,所以也做不了饭……如果,如果你方便的话,最近我买食材到你这边来搭个伙怎么样?”陈辄文问。

天然气不能用?搭伙?

陈息青还没说“好”或者“不好”,就见陈辄文正眼巴巴地朝自己看。

一八几的大个子亮晶晶的眼神……

总感觉答应了是应该的,不答应的话会有罪恶感,陈息青答:“好啊……”

“嗯!”

刚刚回答完,又反应过来,陈息青问:“……要不要请师傅来看看,去修一修?”

陈辄文正忙着飞快地往人家里跑,听到这话,连忙说:“没事,今天国庆,也让修理师傅歇歇。”

当然不能去修,因为……根本没坏……

陈辄文撒了谎,自己在一边耳朵慢慢地红了起来,他暗暗地告诫自己,谎已经撒了,脸也不要了,一定要稳住。

在心里对自己说着“稳住稳住”,他果然感觉冷静了很多:“我买了很多食材,盒装披萨、牛­肉­、西蓝花、洋葱、­鸡­胸……都在这边,你看看我们今天做什么,我先拿出来,其余放冰箱。对了,还有喝的,酸­奶­,养乐多,鲜­奶­……”

陈辄文一边絮絮叨叨,一边把喝的先一股脑儿往冰箱里塞,那个架势,真的是把超市都快要搬空了。

幸亏陈息青最近没出去采购,冰箱里空空的,否则真有可能装不下。

陈息青在一旁看他搬家,听他的意思,是最近要在这里和自己一起开伙?虽然有点措手不及中就杀过来的感觉,但是自己……却很不讨厌,甚至有种微微暖心的感觉。

想了想,陈息青回答:“留牛­肉­、西兰花和洋葱胡萝卜吧。”

做个牛­肉­饭吧,简单又好吃,一人一碗,别的也不需要什么配菜。

“好的!”陈辄文将牛­肉­和西兰花放到了一旁,继续问,“还有呢?”

“暂时先这么多,别的不用。”

不太好意思让人家一个人忙活,陈息青也帮着将食材分了两类,必须放冰箱的,不需要放冰箱的。

很快,两个人将食材全部塞进了冰箱,陈辄文问:“那个,你早饭吃了吗?”

“……还没有,我刚起。”

“你等我一下!”

陈辄文跑回了自己家,一分钟后,拿来一只保温饭盒,端端正正地摆到了餐桌上:“这是我今天早上熬的粥,很好喝,你尝尝看。”

以前只会做­干­巴巴的健身餐和三种素炒,今天一早他就钻研着做了锅皮蛋瘦­肉­粥,自己先尝了尝,竟然出乎意料地很好喝!

如果不好喝的话,他会自己默默地吃完;但是真的好喝啊,熬制过的皮蛋的香味,粥的软糯,芹菜碎的爽脆,这么一碗粥,让人吃完一碗还想再来一碗,这么好吃……肯定要端过来给陈息青吃的……

保温盒盖打开着,勺子端端正正地放在餐布上,就等这陈息青了。

陈息青被陈辄文引着,坐到椅子上。

“不烫,温度应该刚刚好。”还微微烫嘴的时候盛进去,在保温盒里放了一两个小时,所以到现在还是温温热热的,也是刚刚能入口的温度。

眼前是冒着热气的粥,抬眼是满脸笑的陈辄文,昨晚辗转反侧时喘不过气的感觉,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无影无踪。

陈息青舀了一勺,送进嘴里,软糯的粥,­唇­齿留香,咽下去,一股满足的感觉充盈着胃。

能吃出来,花了心思,花了时间,很暖。

陈辄文问:“怎么样?”

“很好吃。”陈息青抬头,在热气氤氲中看到了陈辄文的脸,他第一次发现,陈辄文的笑其实很温柔。

像暖风拂面,温水浸体。

然后,陈息青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咽下一口粥,说:“你家天然气不是坏了么,你……”

这……这是被揭穿了吗?撒谎功夫没到家,陈辄文瞬间觉得耳朵火辣辣的,一下子觉得自己好蠢,连忙急火火地挽救:“我……我是用电饭煲煮的……”

不知道为什么,对面的人忽然这么急,似乎连耳朵都红了。

陈息青笑了:“这样啊。我是说,天然气不能用的时候,电饭煲也能做不少好吃的东西,改天教你几个。”

做贼心虚的陈辄文暗暗松了口气:“嗯!好的!”

原来没有多想,被陈辄文这么一提醒,陈息青忽然想起来,粥可以用砂锅煮,也完全可以用电饭煲煮,只是煮出来的味道会有点不一样,陈息青熬过很多次的粥,眼前这盒,总感觉很像是砂锅慢慢熬制煮出来的……

等陈息青喝完粥,陈辄文回去了一次,把保温盒洗了,再把上午扔洗衣机里的衣服晾到了阳台。

达能在家哼哼唧唧,陈辄文走哪它跟哪,并且拿眼睛看陈辄文,很有种被扔进冷宫的幽怨感,陈辄文蹲下来摸摸它的脑袋,又摸背顺毛:“今天还给你吃好多你爱吃的!”

说到做到,狗粮里拌上蔬菜和牛­肉­碎,­鸡­­肉­­干­当零食,满满一盘放到了达能的狗餐桌上。

达能有了吃的就忘记了爸爸,屁颠颠跑去吃饭,吃完饭,又跑过来哼哼唧唧蹭着陈辄文的腿,蹭到陈辄文给它拆了一盒酸­奶­。

得逞的达能又叼着酸­奶­跑到一旁,趴着舔了起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陈辄文把家里要收拾的都收拾了一边,和达能玩了一会儿,到了约好的时间,去摁了隔壁的门铃。

十一点钟的厨房里。

陈辄文挽着袖子,哗啦啦地洗菜。

“你不要动,才拆线。”

“有水,你别动,我来。”

“那个也是,放着我来。”

前期准备几乎没什么不需要沾水的,没机会Сhā手的陈息青只能无奈的在一边看着,顺带做做口头指导。

“萝卜要怎么切?”

“切片。”

陈辄文于是将胡萝卜切了片,还麻利地刻了小花。

“洋葱呢?”

“切丝。”

于是陈辄文含着眼泪切了个洋葱。

今天的洋葱有点熏眼睛,陈辄文才切了一刀就感觉鼻子发酸,切了两刀就感觉眼睛很痒,还有微微的刺痛感,全部切完的时候差不多整个人快要废了。

他需要揉一下眼睛。

一旁陈息青早就注意到了,拿着一张纸巾,对他说:“闭上眼睛,我帮你。”

“……好。”

陈辄文微微低头,配合着对面人的身高——薄薄的纸巾附上眼皮,眼泪一下子涌出来沾湿了纸巾,他能感受到陈息青指腹的柔软,和他动作的轻柔。

真轻、真好……真想天天被熏眼睛啊……

“好了。”

那只手的温度忽然之间撤退,陈辄文显然意犹未尽:“唔……谢谢。”

西兰花掰小块,和胡萝卜一起放进沸盐水里焯一遍,捞上来放在一边待用。

陈辄文做这一切的时候,陈息青在调待会要用的调味料,他将酱油、料酒、白糖以及盐等各取适量,调进了一只小碗里,调出了最理想的味道。

他将一块小黄油滑进锅,开中火化开,闻到黄油的香味后,将陈辄文切好的牛­肉­片放进去翻炒。

陈息青的袖子微微挽起,露出了小臂,皮肤白皙得有点过分,却因为有微微的筋凸起,显出了一种力量感。此刻他将洋葱丝倒进锅,拿着铲子微微翻炒。这副画面,透出一股浓浓的温馨。

陈辄文在一旁看着他,很想偷偷地拍一张照片,将这一幕永远定格。

因为……有家的感觉。

洋葱微微炒软,陈息青将刚刚调好的汁倒进了锅里,牛­肉­已经完全着上熟了的颜­色­,洋葱慢慢变得透明,有诱人的香味飘出来,陈息青大火收了汁。

两碗米饭,分别盖上刚刚煮好的洋葱牛­肉­,再配上西兰花和胡萝卜,颜­色­很漂亮,也很香。

陈辄文把饭端到了餐桌上,又拿出两罐养乐多摆好。

上次的亲自盖饭没有好意思拍照片,陈辄文一直惦记着,所以这次两碗牛­肉­盖饭摆到桌子上时,他立刻果断地掏出手机开始拍照。

碗和养乐多的摆位,角度和光线的搭配,陈辄文研究着拍了两张照片,满意地收回手机,忽然发现陈息青正站在一旁好笑地看着自己。

为什么这么快……明明刚才还在厨房的啊……

脸又开始热:“我喜欢吃饭前拍个照片……”

想想不对劲,又补充:“不是,是因为颜­色­很好看我才……”

陈息青看他认真解释的样子,觉得有点可爱,将刚刚拿来的勺子分别放到了两只碗上,也拿出手机学着他拍了一张照片。

咔嚓——

看了看效果,果然四种颜­色­搭配着拍出来的照片很漂亮:“确实很好看。”

陈辄文凑过去看,一不小心贴到了陈息青的额头,两个人的距离很近,可以闻到彼此身上好闻的气息。

一种类似暧昧的酥麻感迅速窜上头顶,陡然心里一阵悸动,空气里似乎到处都是荷尔蒙的气息,陈辄文忍不住有点点心猿意马。

有这种感觉的不止陈辄文,陈息青也因为忽然的靠近,身体有点僵硬,微微屏住了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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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方都有点紧张,一直到看完照片,陈辄文退开坐到了对面,这种感觉还是隐隐约约存在着。

食物的香气在空气里飘散。

陈息青拿起筷子,低着头说了句:“吃吧。”

“……嗯。”

两个人安安静静地吃着饭,谁都没有说话。

鲜­嫩­多汁的洋葱牛­肉­,浸泡着汤汁的米饭,微微甘甜的胡萝卜,以及虽然没什么味道但是却很健康的西兰花,看一眼觉得很漂亮,吃一口更是觉得是种享受。

陈辄文抱着碗,拿着小勺,一口一口地吃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对面陈息青停了吃饭的动作,看着他。

陈息青第一次见人吃饭能吃出这么浓浓的幸福感,只见陈辄文挖一勺吃进嘴里,似乎被香到了,嘴角上扬勾起一点点的笑,小酒窝里净是满足,表情像个终于吃到了糖的小孩子。

真是的……怎么可以吃个饭都能吃出这样的幸福感?挡都挡不住的,而且似乎还会传染……

陈息青低头继续吃饭,慢慢也觉得心里有种小幸福。

当天下午,万年不更新的朋友圈里,陈辄文传了两张牛­肉­饭的照片,并且附上了两个露齿笑表情。

很快,下面一连串的评论,大体都是:看上去好好吃的样子啊,求教程!我也很想吃啊。男神今天心情还不错哦。

只有一条评论在狠狠地抓重点。

心灵园丁评论:你是不是谈了?带回来­奶­­奶­看看。

陈辄文的­奶­­奶­,微信□□微博什么的玩得风生水起,每天的生活除了招猫逗狗玩鸟摧残花草,就是拿着她的iPad刷微博刷朋友圈,然后,挨个点赞。

陈辄文几百年发一条朋友圈,他­奶­­奶­也就几百年给他赞一回,不知道为什么,这次竟然评论了。

陈辄文默默地回:还没呢……

心灵园丁又评论:没追上啊?不要太闷,积极点!有照片吗?给我看看。

陈辄文又回:不要。

心灵园丁继续接:给我看看(>_ 竟然还带上了颜表情,陈辄文有点惊讶,回:没有啊。

心灵园丁:你骗我,刚刚说了不要。

陈辄文:……

他能想象到老太太现在起劲的表情,不出一会,肯定会给他发微信语音或者视频,于是默默地不回复并且悄悄退出了登陆……

陈辄文高中的时候,被发现­性­向,如果不是老太太护着,其实也没那么容易会得到家里人的谅解和支持。

他还记得,当时他爸爸从学校回来后本来是准备揍他的,老太太拦住了,然后去了一趟学校,一张嘴辩得他的老师们目瞪口呆。

老太太思想开放,想得开,凡是都按自己高兴的来,虽然当初由于一些限制导致文化程度不是那么太高,但是聪明能说,一点就透,如果放现在这个时代,不知道得是多少人心目中的高智商学霸女神。

女神也很有个­性­,认真起来非常有魄力,不正经起来简直就是……怎么说呢,大概就是……逗?

其实陈辄文对老太太是非常感激并且尊敬的,也爱三天两头往老太太那跑,老太太喜欢什么,他都去弄过来。

只是陈息青这个事,他一直小心翼翼着,想着现在还不是时候,他是想等一切全部确定后,带着陈息青去­奶­­奶­面前,正式介绍。

他觉得,陈息青应该被这样郑重而又正式地对待。

然而,他还是没有逃得过老太太的追问,老太太语音没打通,直接打了个电话过来:“是个好孩子吧?好孩子的话就抓紧!不是好孩子我不同意啊!”

陈辄文偏偏头,想想陈息青,是个好孩子吗?

当然是啊,他最好了,怎么可能不是。

陈辄文回:“他很好的。”

对面一听,更来劲了:“国庆带过来我看看吧!他放几天假?”

“­奶­­奶­……”陈辄文说,“如果我能追求到他,一定把他带到你面前,你肯定也会喜欢他的。”

老太太收到了这边一本正经的讯息,也正经了起来:“喔,那你尽快。”

“啪”地一声,挂了电话。

两分钟后,又打了过来:“不方便的话,把达能送我这里?”

达能正一边蹲着,豁然转头,面无表情地看向陈辄文,陈辄文见它那副严肃的样子,笑答:“不会的­奶­­奶­,都挺好的,你好好歇个午觉吧。”

陈息青在家里发着邮件。

国庆这样的长假虽然好,但是意味着节前和节后昏天黑地的忙碌,所以能在假期处理掉的事情,陈息青也就顺手处理掉了,免得国庆过去上班忙不过来。

其实作为营业,有的时候休了也不能完全休息好,客户会随时随地打电话,不会管你到底是不是在工作时间,比如现在——

陈息青的手机响了起来,来电显示,是个关系还不错的客户公司的营业课长,这个公司也在A市,和陈息青的公司由同一家商社维系。陈息青接起了手机:“郭课您好,什么事?”

那边先是开始打哈哈:“不好意思啊陈系,国庆还来­骚­扰你。我就跟你说个事,9号咱们去上海,当天回还是第二天回??”

没头没脑的,陈息青有点不明白:“9号去上海?有什么事吗?我这边没接到过通知。”

“啊……我难道没抄送给你?等等我看看。”那边郭课自言自语了一会儿,开始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没c给你!是这样的,商社那边新推荐了个人代替土居到我们公司监管,我打听了一下,那人好像跟你是校友。”

商社的人,又有这个能力代替土居去监管,还是他的校友。

陈息青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土居回去了?”

“还没有。9号那天到上海开视频会议,算是正式介绍你那个校友给大家认识。”

“这个估计当天回不了,他们肯定是要拉着我们去喝酒的。”陈息青大体已经猜到了是谁,还是不死心问了句,“新来的是谁?”

“那个啊,说是姓傅,叫什么傅审言吧。”那边接着说,“不知道他难不难缠,作为校友你跟他搞好关系,咱们日子也好过点,省得整天被催成狗。”

陈息青和傅审言工作相近,傅审言是商社的人,虽然陈息青的公司和商社是合作关系,但是这个商社涉及的行业多,地区广,一般情况下,傅审言负责的案件都跟陈息青没什么关系,没想到这次却成了对接公司的监管,以后处理案件之类,估计还要经傅审言的手。

陈息青感到很头疼。

郭课还在说:“那咱们9号不醉不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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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息青也没什么心情发邮件了,在客厅里转来转去,开始考虑后续。

目前这个公司,不管是人际、氛围还是薪资,都挺不错的,他也是花了心思对待的,所以从来没想过要跳槽之类。

傅审言成为了客户公司的监管之后,如果事事都要和他接触,不管是邮件还是电话,都会非常令他糟心。想要不糟心,又不想辞职的话,只能到时候看看能不能有办法避免和傅审言多接触了。比如,不负责和那个公司相关的案件之类。

转到了冰箱前,犯了­奶­瘾的陈息青顺手开了门,拿出一盒鲜­奶­倒进透明玻璃杯,咕噜咕噜几口喝完,又慢吞吞地走到厨房洗碗池,摸出挂在墙壁上的塑料手套,套上,开始洗杯子。

现在一天中也总有那么一两次会想起陈辄文了,比如,洗澡洗碗的时候会想起,唔,这是陈辄文买的手套;比如,在路上看到阿拉斯加的时候,会暗暗地想起达能,顺带着想起陈辄文。

洗着洗着,陈息青忽然想起来,刚刚喝的鲜­奶­也是陈辄文买过来的,这么不经允许……合适么?

算了,没什么,一会儿也去采购点食材饮料什么的回来好了。

陈息青这样想着,也就暂时忘记了客户公司新监管那回事,洗完杯子又窝到了沙发上。

安安静静地颓在家里,不需要像在公司里一样,什么事都要赶,感觉也不错啊,陈息青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有点不明白为什么9月30号那天晚上还觉得上班更好。

他掏出手机,追追最近的漫画连载,又玩玩小游戏,刷刷微博。

然后,他就被一幅图给丑到了,确切地说,是丑萌到了。

图片上是一只巴哥犬,那种脸部褶皱非常多显得很丑,然而眼睛又特别大特别无辜显得很萌的那种狗。

陈息青第一次见到这种狗的时候,心里是不待见的,谁知道后来见的次数越多,越感觉这种狗真是丑萌丑萌,萌多于丑,后来就觉得萌得不像话了。

他一直想要养一只巴哥犬,无奈那个时候傅审言不高兴养,两个人一起生活,总要配合并且顾虑着对方的喜好,所以陈息青养狗的事情就被搁置了。

现在,在这个很容易令人无所事事昏昏欲睡的假期午后,陈息青捧着手机看巴哥犬照片,一颗心又越来越活络了起来。

好想养啊……

与此同时,隔壁达能正在睡午觉,忽然之间惊醒,睁着一双眼睛,四下看了看,然后嘟嘟囔囔地蹭到了陈辄文脚边。

陈辄文正准备打扫卫生,没空多搭理它,于是揉了揉达能的头,拿出一只一咬就会叫的小球,给达能玩。

达能叼着球,悄悄地爬上了陈辄文的床,找了个位置趴下,然后一心一意地开始咬球玩。

咬一口:“yo~”

再咬一口:“biu~~”

继续咬一口“jiu~~~”

咬一口,发现球叫一下,达能耳朵就竖得笔直,然后巴拉着小球;看它没反应,再上去咬一口,球再叫一下,继续松开等着球动起来或者逃跑,然而,球还是安安静静的;达能又伸出嘴咬一下,这下球发出了大大的“yo~”的声音,达能就高兴疯了,叼着球呼啦一下下了床,跑到了阳台上,把球放在地上,然后端端正正地坐好,拿爪子去压球。

陈辄文开了小型吸尘器,忙着吸家里的狗毛,一时之间也没有听见达能玩球的动静,等他停了吸尘器,开始要拖布拖地的时候,一声声“biu”“jiu”之类断断续续从阳台传来。

他循着声音望过去,觉得儿子达能是真聪明,第一次玩这种会叫的球,就玩得这么有水平。

五分钟后,陈辄文就觉得自己错了,因为真的……好吵啊。

偏偏达能玩得不亦乐乎,眼睛都亮晶晶的,让陈辄文不忍心剥夺它的会叫的球。

陈辄文拖完地,家里稍微通了个风,和往常周末一样,拿起健身包准备去健身房。

虽然靠着撒谎,达到了最近每天和陈息青一起吃饭的目的,但是一日三餐总共也就那么长的时间,吃完饭就不好意思继续赖在陈息青家不走了,这么一点点时间,对于一个陷入狂热爱恋的人来说,简直是太凄惨了。

比如刚才,分明有达能陪着,分明也有事情要做,他就是觉得浑身上下哪里都不舒服。

于是他又在思考,怎样才能粘的时间多一些,又不会让人觉得烦。

想了很久没想出来,只能先去健身房运动,一路快步走,很快就到了健身房。

踏上跑步机时,陈辄文忽然一个激灵——可以拉着陈息青一起来健身啊!又可以在一起的时间长点,又可以看看自己的身材能不能引起陈息青的注意……

这个办法哪里都好,就是……到时候两个人一起换衣服自己会不好意思,不过,应该可以克服的吧……等等,不对啊!这样的话,两个人就可能一起在健身房冲澡……了?!

陈辄文刚才还没想到这一点,现在一瞬间想到,只是在脑海里稍微脑补了一下下,就立即激动得几乎要一头栽倒,他连忙拉回自己已经跑得没影的脑洞,调整呼吸继续跑步。

想到了新的办法的人非常兴奋,平时要练2个小时,今天只练了1个小时就冲了澡出健身房。

等着回去和陈息青一起吃晚饭呐。

步履轻快的人下了电梯,往香颂走,一抬头就看见前面人的背影,前面那人拎着个塑料袋,看样子是刚刚去过超市,陈辄文刚一开心,立即眼尖发现了对面又走过来一个人。

背影是陈息青,他不会认错,对面那个却是那天茶餐厅的男人。

这两个人很明显是青天白日的偶遇了,他看着陈息青挺得笔直的背,再看看对面那个明显已经想要上前去和陈息青说话的男人,果断健身包往肩上一搭,迈着大长腿快步向陈息青走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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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息青去超市买了东西,没想到刚刚出府琛一号门就迎上了傅审言。

他将傅审言当空气,继续目不斜视往前走,余光却见傅审言已经开始往自己这边来,一副要和自己说话的样子。

不想和这个人说话,就算以后工作会有交集,那也是工作场合,一码归一码。

深爱过,对方却劈腿分手,不管不顾他的死活,并且丝毫不觉得自己有错。这种情况下,这辈子都不想要再见他,怎么可能还会搭理这个人?

傅审言的不在乎触及了他的底线,怎么也救不回来了。

那不是一份好的感情,因为他受了重伤——平淡日子里,人需要的都是和喜欢的人过安稳的日子,都喜欢被温柔地对待。两个人一个家一张床一个厨房,要的就这么多,至于那些“你不爱我你竟然爱他”之类的感情,只会让人心累。

既然不爱,不要在一起好了,不要给希望好了,或者断了好了,当初何必暧暧昧昧给希望,现在又来纠纠缠缠补钝刀子?

误人青春,死不悔改——也许傅审言要和他说话是为了正事,但是陈息青的断法就是,眼神也不多留一个,话也绝对不多说一句。

陈息青打定了不理傅审言的主意,想着是否要转身换个方向走。

还没来得及换,陈辄文就从背后杀了过来:“好巧!你也在这里!”

不知道他是有意还是无意,刚刚好卡在了自己和傅审言的中间,并且侧着身体和自己说话,陈辄文的个子很高,这样一来,视线所及范围内已经没有傅审言了。

陈息青感觉好了点,笑着对这个小邻居扬了扬手上买的东西:“我出来买点东西。”

“我刚刚健完身。”陈辄文也稍微提了提手上的健身包给陈息青看。

“府琛最顶楼那家么?”看到包上有健身房的logo,陈息青接着说,“前段时间我还准备去看看,要不要办张卡,周末在家有点无聊的。”

他本来就有去健身房的想法?

陈辄文一听,感觉快要飞起来了,正想顺着接话,傅审言竟然快步追了上来,挡在了两个人的面前。

去路被挡,两个人停了下来。

傅审言对陈息青说:“息青,你有东西落我这了。”

还是两个人在一起时候的称呼,连语调都没有变,陈息青抬眼看了看他,发现他是那种“我们是好聚好散的,所以我很平静,你也不要多介意”的表情。

然后,一只表递到了陈息青面前。

那只表,是傅审言送给陈息青的唯一的礼物,生日礼物,算算,还差个十几天就满一年了。表不贵也不便宜,机场免税店里千把块钱买的。当时搬家的时候,陈息青曾一度纠结这块表该怎么处理,到最后彻底对傅审言失了望,这块表也就没带走。

“这不是我的。”陈息青疏离地回答。

“放在我那里也没用,我也不戴,再说,这个本来就是你的,息青,你拿走吧。”

陈息青重新别开目光:“你扔了吧。”

不想多说,也不想接。

但那只手还是杵在身前,看这架势是没有要收回去的意思了。

“那好。”陈息青笑了,从他手上接过手表,直视着傅审言的眼睛,然后将手举到胸前,松开手,那块表直接自由落体,砸在了坚硬的地面上,表面瞬间裂开,“既然是我的,那我就这样处置了。”

说完,踩着手表走了过去。

他并不是想要这样做,其实他从不是一个能当面伤人自尊的人,但是这个时候,就是有一种无形的手捏住了他的心脏,他只有这样做了,才能为自己换得丝毫的解脱感。

因为,他们之间不是傅审言想的那样好聚好散,陈息青无奈之下状似淡然地接受了被绿,提出了分手。这件事,本身已经够让他憋出内伤。现在傅审言拿块表递到他面前,一派淡然,陈息青承认,自己的修为还不够,他见不得傅审言那种淡定的样子。

所以有那么一瞬间,他几乎有种接过表砸对方脸上的冲动。他不是个圣人,凡人的喜怒哀乐他都有,只是他不能上手砸,他还做不到。

至于现在,傅审言是不是和对接公司有关,他也不想去考虑了,因为这个人,自己已经在感情上受够了委屈,如果在工作上还要再忍让,日子岂不是太过憋屈了?

太委屈自己了啊。

陈息青在把表扔到地上的一瞬间这样想,工作不要也不会怎么样,有能力哪里都吃得饱饭。

脚底金属和玻璃的吱嘎声刺激着傅审言的耳膜,傅审言眉头拧得很紧,一瞬间一股很不舒服的感觉袭遍全身。

他第一次见这样冷漠的陈息青,以前,陈息青在他面前表现出来的都是理­性­和懂事,陈息青对他永远都是温柔的,从来没有对他露出过这么陌生凛冽的目光。

他记得,去年陈息青接过这块表的时候笑得那么开心,现在竟然毫不犹豫地就砸了,还碾在脚底,走了过去。

这样的陈息青,第一次让他有了胸闷的感觉,这是种以前不曾有过的感觉,还带着些许的不可置信。

大概是为了缓解忽然冲上来的胸闷感,傅审言觉得他必须要拉住陈息青,再不拉人就要走了,于是他快步跟上前伸出了手:“等等!”

陈辄文一直高度戒备着。

刚才看两个人尴尬的互动,他也不好Сhā话,现在见人要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对自己喜欢的人拉拉扯扯,这明显是跟他打了一样的心思,惦记上了他日日夜夜惦记着的人。陈辄文立即不开心了,­阴­沉了一张脸,一把捏住了对方伸过来的手腕,反向使力,把对方拖得倒退两步。

“做什么?”猝不及防之下连退两步,偏偏手腕还被陈辄文死死地扣着,傅审言显得有些狼狈。

陈息青在前面慢慢地走着,傅审言沉声:“让开!”

陈辄文死死地拧着傅审言放任手腕,盯着他的眼睛,压低声音,冷冷地警告:“别再纠缠他。”

傅审言是个要面子的,他肯定不会和陈辄文在广场上打起来,这样很不好看,但是手腕被捏得非常痛,这点令他非常恼火。

他一眼看出了陈辄文是个同,并且对陈息青很感兴趣,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傅审言嗤笑一声:“你知道他有多爱我吗?放开我,我有话跟他说。”

似乎是在宣告着主/权。

陈辄文不是傻子,他当然看出了陈息青对傅审言动过真心,他也看出了对方这是在消费陈息青的感情,试图通过告诉自己,陈息青到底有多爱他,来从­精­神上打倒自己。

男人的虚荣啊,陈辄文想。

陈辄文从小就对感情抱着一种近乎神圣的态度——这个世界人这么多,地那么广,需要多不容易,两个人才能相遇、相爱、相守,所以,作为一个人怎么可以这么对待感情?

感情是用来攀比的吗?是用来示威的吗?是用来伤害别人的武器吗?如果是这样,那还叫感情吗?

感情是用来珍惜,用来彼此温暖的啊。

这个人曾经有幸得到过自己喜欢的人,竟然是这种对待,如果不是在广场上,如果不是双方没闹得太大,陈辄文真想往死里揍傅审言。

对于傅审言所说的陈息青对他的爱,陈辄文没有一丝一毫的嫉妒,他只想抱抱陈息青。

就现在,立即。

“你觉得,有了我,他还会看你吗?”情绪复杂的陈辄文冷笑一声,耍流氓似的,仗着人高马大和常年在健身房练出的一身力气,松开手的同时把傅审言推得后退几步。

那天在茶餐厅,这个男人对面还坐了个男人,大概是他的新对象。关于陈息青的事情,陈辄文的直觉总是很准,他一眼就看出了,傅审言绝对是劈腿另找了。

傅审言脸­色­已经变得铁青,无奈周围都是行人,他不想把事情闹大,于是强忍怒气对陈辄文说:“这笔账,我记下了。”

陈辄文不再理他,转身往回走。

陈息青已经走出去十几米远,但看得出来他在放慢脚步等着,陈辄文换了个表情快步追上了他,从他手上接过了超市塑料袋:“晚上我们吃什么呀?”

吃……

什么都没问,只问晚上吃什么……

陈息青偏过头来看他,只见对方也正在看自己,眼睛里都含着笑。

“今天你点菜。”陈息青心里一松。

“我想想啊。”

两个人没有再说话,一路走回了香颂。

傅审言远远地看着那两个人走进了同一个小区,眉头拧得前所未有的紧。

陈辄文说想吃亲子盖饭。

到了陈息青家,陈辄文洗菜淘米切洋葱,陈息青调调味汁,两个人合作,短短半个小时,饭和亲子盖浇都做好了,热腾腾的两碗摆在桌子上,还带两小碗蔬菜汤,让陈辄文一看就饿了。

两个人面对面坐着吃饭,味道还是和上次一样的味道,但是这次两个人吃饭的感觉却和上次有了一丝不一样,食物的热气不急不缓地飘着,在室内散开。

温温馨馨的。

隔壁达能觉得自己很可怜,爸爸扔了个会叫的球就出去了,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家里空空荡荡的,沙发不能撕,纸不能撕,窗帘不能撕,连桌子脚也不能啃,狗粮也吃完了,酸­奶­也舔完了,会叫的球也不想玩了……真是非常寂寞的一只狗。

于是它在屋里一心一意地嚎了起来。

正在吃饭的两个人,听见隔壁传来一声声“嗷呜~”“嗷呜~”。

达能它爸爸在这边吃饭,留它一只狗在家里,陈息青忽然觉得达能挺凄惨的,于是提议:“一会儿带达能出去玩玩吧!”

陈辄文从饭碗里抬起头,看陈息青一副很有兴致的样子,立即答应:“好!”

没有雨的傍晚,空气异常清新。

陈息青用那只没有受伤的手拿着牵引,达能在前面蹦得很欢,撒着欢地跑向前又跑回来,围着陈息青开心地跳来跳去,到了群狗聚集的府琛“遛狗场”,陈息青给它松了牵引,拿出球,轻轻扔出去。

达能今天丢弃了偶像包袱,不做老­干­部,换做活力小青年了,它盯着球,见球飞起来立即呼啦一下跑出去追。

大型犬帅气的毛随着跑的动作在空中飞扬,达能很快追上了球,一口咬住,叼起球就往回跑,陈息青弯腰迎着向自己跑过来的狗。

达能很开心地蹭过来,陈息青摸摸它的头,从它嘴里接过球,在达能期待的小眼神中又一次扬起手臂——球在空中划出弧线。

达能一甩尾巴又追了上去。

“汪!”

“哈哈哈!”

“嗷呜!”

“过来!这边!这边!”

陈辄文在一旁看着,他的狗和他喜欢的人玩成了一团。

达能玩得快疯了,陈息青也是开怀大笑着——看着真开心啊。

被传染了开心情绪的陈辄文,无意识地拿起手上的矿泉水喝了一口,觉得嗓子润润的,忍不住又喝了一口。然后他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麻木着一张脸呛了一口水……为什么……为什么喝了达能的御用外出饮用水?

默默地掩饰掉,陈辄文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的样子,掏出了狗狗外出的饮水器,拧开矿泉水,往里面倒了三分之一瓶矿泉水,招呼达能过来喝水。

达能玩累了,跑过来呼啦啦喝得很是欢快。

陈息青也喘着气跑了过来,他出了薄薄一层汗,陈辄文递给他一片纸巾,等他擦完额头的汗又递过去一瓶水。

微凉的夜风吹着。

这样的夜风,能让人身心舒展开,感觉轻飘飘的。

陈息青接过水,轻声说了句“谢谢”,拧开瓶盖仰头喝水。

一旁的达能已经喝完了水,它拿头蹭陈息青的腿,蹭来蹭去还小小地“汪”了两声,陈息青蹲下揉了揉它的头,又捏捏脸,问它:“怎么啦?”

达能忽然凑上前舔了舔他的脸。

陈息青:……

看到了的陈辄文:……

当晚,达能飞机耳状趴在地上,不声不响不闹事,乖乖巧巧的,它似乎觉得爸爸想抽它,虽然爸爸现在很平静地在做俯卧撑……

平平淡淡的日子飞快地过着,这段时间里,陈息青陆陆续续接到过几次客户或者供应商的电话,都是说的些诸如原材料采购的事情。

其实采购原材料本不应该由营业来做,但是他们这个公司比较好玩,营业部管的事情尤其多。据说是当时公司刚刚成立的时候,原先有过一批元老,大家起步都是一样的,后来其余部门先进公司的人陆陆续续走了,陆陆续续添了新员工进来,只有营业部那位嗓门洪亮的课长还坚守岗位成为铁打的一员。

对于公司里的一些事,也许是成立不久交接不到位,也许是别的什么原因,到了最后各方面都清楚的只有营业部课长了。

于是,原材料采购和纳入计划,营业课长做;各工程大日程,营业课长做;当时最夸张的时候,甚至就连生产计划也是营业课长做。虽然后来公司渐渐步入正轨,慢慢将有些事情交还给了各部门,这么多年来,营业部的工作还是有点点涉及到别的部门。

从总社那边派过来的日本人个个都想试图改一改,无奈体系成型已久,要改的话牵扯到方方面面,不是那么容易,加上中国人大多数对死条规不是很在意,大家对现状比较满意,公司运行也完全没问题,所以每次都没能改得过来。

气得日本来的外派员吹胡子瞪眼睛。

转眼国庆假期已经到了第4天。

陈息青一直窝在家里,他难得在假期时这么颓,其实严格说来也不算颓,大概就是那种趁着假期,想让自己彻底放空一次的想法。

这几天他的生活,除了偶尔接接客户电话,就剩和陈辄文一起做饭,和陈辄文一起吃饭,还有自己一个人在家睡觉或者看书。

很平淡,很安心。

但就在刚才,有人破坏了这份平淡,傅审言给陈息青发了条短消息,问了他一句:你已经和别人在一起了?

一下子就让他心情变得不是太好,陈息青盯着手机屏幕,几秒钟后回复:对。

然后迅速把对方拉黑,手机丢一边,躺在了沙发上。

看着洁白的天花板,陈息青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好笑,大概刚刚的做法,就是想通过回复一句“对”,去告诉傅审言,你眼瞎没关系,总有人眼不瞎。

谁能理解这种做法呢?谁都理解,谁都不理解。有人会说,以牙还牙做得好,有人会说,矫情,作。

陈息青不会去考虑这么多,他只做了自己想做的事。

他在沙发上躺了十分钟,不知道为什么,他有点想去摸摸陈辄文家的达能,厚厚的毛,敦厚的脑袋,摸摸达能心情应该也会跟着好一点,于是他立即起身穿鞋,去开门。

咔嚓——

门开了,陈息青无意间抬眼,立即被吓了一跳——陈辄文拖家带口,抱着笔记本,带着达能,刚好走到了701的门口,此刻也正一副受了惊吓的样子看着陈息青。

陈息青心想:好巧,还没出家门就遇上了,而且达能也来了。

陈辄文心想:难道……他要出门?

双方都愣住了。

不明白这两个人类在磨磨唧唧些什么,行动派达能毫不客气地率先钻进了陈息青家,它东闻闻西嗅嗅的时候,它爸爸还站在门前。

陈辄文看陈息青还穿着拖鞋,也不像是要出门的样子,不确定地问:“你是要出门吗?”

不是,其实我只是想去摸一下你家的狗,刚巧和你在门口碰到了……陈息青回:“没要出门,你来找我?”

听到对方不是要出门,陈辄文的表情一松,然后变得有点难以启齿,他耳朵红红地说:“我……刚才看了一部恐怖电影,然后达能一直在家里叫……我有点……”

有点害怕?这是……同道中人?刚刚看完恐怖电影,自己家的狗就叫个不停什么的,作为同样怕看恐怖片的人来说,简直是太理解这种心情了!记得自己以前看三叔的《盗墓笔记》,越看越害怕,越害怕却又越爱看,忍不住看的结果是:那段时间走哪都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总觉得哪里就会突然窜出来个“粽子”。

看纯文字小说都这样,何况有画面和声音的电影呢?

深表同情,陈息青忍不住笑了,连忙放人进了屋:“那在我这里待会。”

为了安抚小邻居受到惊吓的心灵,陈息青泡了杯绿茶,还配上了小点心,端到了茶几上。

“吃点东西,会好点。”

“嗯!谢谢!”

“这些所谓的……什么什么,世界上根本是没有的,都是人为臆想出来的,所以呢……”陈息青端着一本正经的脸说得一派淡定。

他自己也是个怕看恐怖电影的,这个时候安抚起人来,却是一套一套各种讲道理,其实他自己被恐怖电影吓到的时候,喝绿茶吃点心是……完全没有用的。

陈辄文一直在点头,表示下次再也不看了,一边喝着绿茶吃着小点心。

达能的声音也传了过来:“嗷呜~”

他一抬头,就看见陈息青家茶几上长出了一只狗头——达能坐在地上,下巴搁在茶几上,盯着那盘小点心,随着陈辄文一块块吃进嘴里,眼神一直在流连。

眼神似乎在流口水。

陈辄文劝道:“别看了……甜的,你不能吃。”

达能不太同意:“嗷呜~”

陈辄文继续强调:“真不能吃。”

达能开始咽口水。

陈息青一旁看得觉得养只狗真的太有乐趣了,真的好想也养一只啊!他忽然想起,最近他给达能买了包零食,一直也忘记给了,现在刚好给它吃。陈息青取出那包狗零食,拆开包装,摸出一粒喂到了达能嘴边。

有­奶­就是娘,达能立即蹭到了陈息青面前,被揉一下脸能吃到一粒,于是它每次吃完一粒,就立即把脸塞陈息青手下,没有一丝一毫的迟疑。

一人一狗,一个揉得欢,一个吃得欢。

气氛有点好。

陈辄文喝着绿茶看着这一幕,心里一动,脱口而出:“上次你说周末在家无聊,想办**身卡,明天要和我一起去看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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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息青停下了喂达能的动作,看向陈辄文:“好啊,明天去。”

达能的脑袋又塞了过来。

陈辄文所在的这家健身房,整体环境和基础设施都非常不错。粗略估计,有氧区有跑步机有四十几台,椭圆机也差不多十台;而无氧区的机械更是比较多,练胸练腹练臀练腿,什么都有,陈辄文一路给他介绍这些器械都是做什么用,时不时还有人和陈辄文言语问好,或者是轻碰拳头算是打招呼。

再往里面走,两个人经过了动感单车教室,刚好现在正在开动感单车的课程,里面一群人跟着音乐,随着教练一起蹬车,从外面看,整体非常有节奏,非常嗨。

瑜伽区和动感单车教室呈对角线,现在不在课程时间,所以里面空荡荡的。走到最后,陈息青看到了一个非常大的游泳池,里面的水看起来也非常­干­净。

现在游泳的人不多,就两个,一个学一个教。

陈辄文问陈息青:“你会游泳吗?”

“……不会。”陈息青摇头,“一直没学过。”

他五六岁的时候去亲戚家承包的运输船上玩,不小心掉进了港河,在水里扑扑腾腾喝了好几口水,不过幸运的是河岸边有种水生植物,他们那边叫水花生,小陈息青在短暂的下落上浮的过程中,非常幸运地抓住了浮在水面上的大片水生植物。

小陈息青受到了很大的惊吓,抓着水花生害怕得直喊并不在现场的妈妈,引来了一群码头工作的工人。陈息青掉下去的地方水比较深,以前淹死过很多自杀跳河的人,所以一群大人围着看,偏偏没人敢下水去拉一把。

最后这群人朝陈息青扔了一根货船上用的绳子。

那时陈息青还小,手也小,货船用的绳子对他来说,实在是太粗了,粗到一只手远远握不过来,要是在平时他肯定抓不住,但是事关生死,他也是真的被吓到了,总觉得水里还有什么要拉他下去,于是双手死死地抓着绳子被拎上了船。

好歹没被淹死,不过却落下了比较严重的心理­阴­影。

后来……他看到水都会选择远远地绕开,也没想过去学游泳:“你会游吗?”

“小时候比赛得过奖。”陈辄文看了一眼陈息青的手,说,“等你手上的伤完全愈合,我教你。”

教我游泳么?

陈息青远远地看了一眼游泳池,好像水不是很深的样子,嗯,好像也没什么危险的样子……吧?想了想,有点忐忑地答应了。

看完游泳池,隔壁还有个私教区,现在大概是没人约课,一个人也没有。两个人又继续往回走。

看了一圈,陈息青越来越觉得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健身房里面的这群人,整体给人一种拼搏向上的感觉:不管是胖是瘦,身材是好是坏,都在实实在在地花着时间流着汗——想变得更好,会变得更好。

其实就是这样,种瓜得瓜,你花了多少时间,就相应地能得到多少回报。尽管这句话对感情这回事并不适用,但是对工作、身材管理、健康管理却是非常有道理的。

陈息青现在觉得,自己前段时间因为傅审言的事情,在家里颓废了那么久,简直是浪费时间和生命。

有句话是这样说的,人在失恋的时候,不能听慢歌。同理推一下,悲观失落的时候,也不能一味地封闭自己,要出去看看,毕竟这个世界上有这么多好看的景、好玩的人、好吃的食物。

说不定出去看一圈,回头看这些事,就都不是事,都已经可以翻页了。

陈息青边感慨边跟着陈辄文走,很快将锻炼区都逛了个遍,最后就只剩一个淋浴区没有看。

陈辄文说:“那个,去看看淋浴区吧。”

“嗯。”

两个人又一前一后进了淋浴区。

进去是条长长的走到,右手边一排排的都是健身房会员长期租用的储物柜,往里走五米,左拐,左手是洗手间,右手就是淋浴时用的一排排柜子。

零星几个人正在换衣服。

很­干­净,一眼望过去很舒服,再往里走,可以看见淋浴花洒都被隔在一个个磨砂玻璃隔间里,也挺注意保护客人的**。

陈息青打量了一圈,已经决定要在这里办卡了,他回头跟陈辄文说:“我觉得……”

然后他就发现了陈辄文脸红得有些不正常,眼神似乎也有点点躲躲闪闪,不知道是不是看错了,他觉得陈辄文好像不是那么的敢看自己的眼睛。

应该,是看错了吧?

陈辄文说:“我们出去说吧,这边太热了。”

……有这么热吗?陈息青心里冒出了一个小小的问好,不过他也没有多想,和陈辄文出了淋浴区。

陈息青办了张两年卡,由于人是老客户陈辄文带来的,健身房又多送了一年。

拿到卡,陈息青去了次洗手间,陈辄文趁他去厕所的时间,将两张卡放在一起,又是找角度找光线,偷偷地拍了两张照片,然后附上了两个笑脸,上传到了微信。

鉴于上次被心灵园丁追问了很久,陈辄文选择屏蔽了所有的好友。

当晚睡觉时,陈辄文在被窝里辗转反侧,总觉得卧室里充满了一股暧昧的气息,尽管卧室里就他一个人。

因为他满脑子都是陈息青淋浴的画面,虽然他并没有看过陈息青的脖子以下和膝盖以上,但一个人的想象力是无限的。

真绮丽,真暧昧,真……要命,要命到被窝里的人有些抓狂地翻身坐起。

陈辄文忽然觉得和陈息青一起去健身房,然后一起淋浴什么的,是个非常不明智的决定。

因为……他一个人在卧室里,默默地低头看裆,脸红得要命。

内心纠结、挣扎。

……为什么会这样啊。

人还没追到手,不,是还没表白,就已经想……自己不是这种人啊……

不是这种人的陈先生在卧室里默默地郁闷着,深深地调整着自己的呼吸,想着不能这样下去,光想想就已经不行了,过两天还要和陈息青一起去健身呢,到时候该怎么办?

然而心理暗示并没有什么用,不太在状态的陈辄文一想到陈息青,立即头脑又轰得一声,浑身热得受不了。

怎么办?要不要……锁个卧室门?

陈辄文艰难地移动着,谁知道手机铃声这个时候来凑热闹了,来电显示,竟然是陈息青。

目前,“陈息青”这三个字对于陈辄文来说,就是身体的一剂催化剂,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抿着嘴­唇­忍着煎熬接电话,大气也不出一口,对面陈息青说:“是我。”

“……嗯,我知道。”

“是不是感冒了?嗓子疼?”

这是什么耳朵啊?为什么声音有点点不对劲都要听出来……陈辄文努力地调整呼吸:“没有啊。”

“噢,我刚才听你声音有点不对劲的,还以为你感冒了。”陈息青笑。

声音轻轻的,尾调稍稍上扬。

陈辄文已经快哭了,悄悄地咽了口口水,心里默默地念叨:不要笑啊……受不了了啊……。

那道犯罪的声音问:“你在家的吧?”

“嗯,在的。”

“行。我出去买了水果,还有点达能的零食。”陈息青那边传来了刷门卡的声音,“待会你开一下门,我进电梯了。”

陈辄文一咬牙,飞快地从堕落的床上爬起来,脱了容易暴露的居家服,随手从衣柜里拿出一套正正经经的衣服。

唔,看不出来了。

陈息青站到703门前,不到5秒钟,门开了。

“晚上好。”

“晚上好。”

陈辄文从他手上接袋子,不小心碰到了陈息青的手指,而且因为距离过近,对方身上好闻的气味被陈辄文闻了个一清二楚。

名字、声音,现在是触碰、气味,陈辄文顿时有点受不了,感觉自己已经要犯罪了,他一方面拼命告诉自己,要淡定,要稳住,另一方面又很郁闷。

不知道自己今天是怎么了,满脑子的脖子以下……

陈息青一愣,其实他没想进去的,只打算东西一送就回家,但是人都已经给他让出路了,就进去坐坐吧。

“怎么了?心情不好么?”坐上了被达能撕过但还没来得及换的沙发,陈息青问。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陈息青觉得,陈辄文的表情莫名有点点委屈。

那种很奇怪的欺负小动物的感觉又出现了。

“没有,我先喝点水,有点热……渴。”说着,打开了冰箱门,给陈息青拿了罐养乐多,自己拿一瓶矿泉水,咕噜咕噜地灌。

达能爸爸委委屈屈地在喝水,达能却开心得要死,一见陈息青来了,连忙迈着四条腿,溜溜达达地跑过来,摇着尾巴把脑袋塞到了陈息青的手里,鼻子里发出了一种又开心又期待的声音。

很可爱啊!

陈息青玩物丧志地上了手,摸狗。

摸了一会儿,达能又把脑袋从他手中拔了出来,睁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歪着头期待地看着他。

歪头杀……陈息青爱死了这只贴心小棉袄,尽管知道小棉袄现在是在骗吃骗喝。

“能喂的吧?”拿过刚才带过来的小零食,刚刚准备拆,又怕达能吃过饭,陈息青征求了一下陈辄文的意见。

看着已经兴奋到不行的达能,达能爸爸默默地点了点头:“能的。”

达能一直在吃,还拿爪子扒在陈息青的膝盖上,而陈辄文面对着自己喜欢的人,任何冒失或者冲动的举动都不敢做,忍得辛苦又不能学着达能也扑上去,整个人麻木了一遍又一遍。

于是这天陈息青回家的时候,伸出手搭了一下陈辄文的额头,有点奇怪地关心邻居:“好像也没发烧啊,看起来很没有­精­神的样子。”

陈辄文有苦说不出,默默地想,可是有地方很­精­神……­精­神得不得了。

陈息青确实觉得陈辄文不在状态,具体哪里不对劲,也说不上来,一只脚已经跨出门,想想还是开导了一下小邻居:“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或者需要帮忙的事,方便的话可以找我,说不定我可以帮上忙的。”

对方的眼神里充满了真诚和关心,陈辄文一瞬间觉得自己是禽兽,瞬间想钻进地洞——这下更说不出来了,我不能告诉你的……好心虚……

“我……我就是没休息好,有点困,睡一觉就好了。”

矛盾的心情,平时是抓心挠肺想见陈息青一面,今天面对着他却支支吾吾,躲躲闪闪,还不能说原因。

“那好,早点休息吧。”陈息青对他一笑,出了门。

“嗯!晚安!还有那个,谢谢你。”

送走了陈息青,陈辄文瞬间感觉浑身一松,心砰砰砰地乱跳,就刚才那么长时间,他的背后出了一层汗。

还是洗澡吧……

淋浴间里,花洒很快出了热水,陈辄文脱了拖鞋踏进去,站到了花洒下。

他洗了把脸,将头发淋湿,打上香波,揉了满头泡沫,热水冲掉,然后又上了沐浴露。

不可避免地,脑中剧场又开始循环播放,场面香艳——

陈息青的肩膀,陈息青的喉结,陈息青的背,陈息青的胸、腹……陈息青的……膝盖以上。

陈息青陈息青陈息青,洗澡洗澡洗澡……

他觉得,“陈息青洗澡”这几个字今天是跟他杠上了,洗着澡的人又低头看自己,忍不住叹一口气,果然是……更­精­神了啊。一边默默地羞耻着,一边又默默地伸出了右手……

第二天,陈辄文从床上醒过来,浑身懒洋洋的,回想起昨晚想象中的陈息青,觉得真的是令他按捺不住。

他起了床,眯着眼睛,看着窗外非常好的天气,心情愉悦,开始畅想起和陈息青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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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息青发现,最近陈辄文总爱拖家带口来自己家窝着。

要么抱着笔记本,问他一些工作上的事——陈辄文爸爸的公司最近在转型,巧的是他们的客户公司的产品,跟陈息青公司的产品有点类似,所以一些相对专业的问题,陈辄文刚好可以问问陈息青。

要么抱着他的iPad,安安静静地在沙发上玩小游戏,或者直接拿一本书过来看,也不说来的理由。

要么牵着达能,用达能扑上前来又摇尾巴又蹭裤腿的行动来说明,是达能想过来。后续还借口达能掉毛,非要和他一起打扫卫生。

两个人一起出门遛狗,一起吃饭等等,总之,最近见面和相处的时间都比较长。

陈辄文很安静,两个人共处一室,不说话也不会尴尬。和陈辄文在一起,陈息青不会觉得腻,总是会觉得很亲切。

这是种很舒心的相处方式,至少对他来说是这样,放松、安宁,加点亲切,陈息青已经好久没有和一个人这样相处过。

其实真的挺好的。

所以陈辄文这样粘他,他只会欣然接受,并不会觉得对方冒失,随随便便占用他的时间。

人和人之间的相处,如果磁场合,待在一起比较放松,加上时间比较长,就会彼此产生一种亲近的感觉吧?亲近容易让人感觉温馨,谁都不会拒绝温馨感。陈息青这样想。

所以,当7号这天过了上午十点钟,陈辄文没有准时来摁门铃的时候,陈息青总觉得好像少了点什么。

他在家里看着书,一页纸看了五分钟。总是注意力不集中,第一行勉勉强强读到第二行,再到第三行的时候,已经忘了前面说什么,为了读下去不得不从第一行重新开始,尽管他已经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还是很快又读不下去了……这样循环。

大概,是今天这本比较深奥晦涩,让人难以读懂?

陈息青吸一口气,合上书,靠在椅子上。然后,他发现了自己总是不自觉地看向玄关处,似乎管不住自己的眼睛一样。

他安安静静地坐了十分钟,还是这种状态,一听到门外有动静,脖子就被无形的力量强迫着扭转一样,看向玄关。

自己这是在……等陈辄文吗?

陈息青思考着,他很清楚,大概就是。

坐了一会儿,心不在焉的人走到鞋柜前,打开鞋柜门,从里面拿出了一双绒布拖。

剪掉绒布拖的标签,用新绒布拖换下了原本玄关处的客用布拖。和绒布拖比起来,客用布拖稍微小点,薄点。

他将绒布拖整整齐齐地摆在门口,然后坐回了书桌前,重新翻开了那本书。这次好点,五分钟看了两页。

十点半,门铃响了。

听到声音,陈息青飞快地合上书去开门,果然是陈辄文。

大概是真的在等,陈息青见到人后,嘴角不自觉地挂上了笑:“今天有点晚啊,早。”

“早!”陈辄文提了个大袋子,看起来很开心的样子,“去买东西,前面排队的人多,所以多花了点时间。”

最近两个人搭伙,有时候陈息青去买食材,有时候陈辄文去。

两个人在选食材的时候,都比较会注意对方的口味偏好。比如,陈辄文喜欢健身,陈息青就会多买些西蓝花、牛­肉­、牛油果之类,做出比陈辄文的健身餐好吃很多,但热量却不会太高的食物;比如,陈辄文也会顾及到陈息青的饮食习惯,不会像以前一样,对食物的热量控制达到变态的地步。

“快进来吧。”陈息青将人迎进了屋。

“嗯!”

进了门,陈辄文换上拖鞋。

脚穿进拖鞋的那一刻,感觉和以往不同,软软的很舒服。陈辄文低头看,心忽然动了一下——新的,卡通小熊图案,而且不像之前的客用拖鞋那样挤脚,很合适。

最近天气开始变冷,新拖鞋刚好很厚,而且尺码很适合他的脚。这是……陈息青特地为自己准备的吗?

想象着陈息青挑选拖鞋时的样子,一定是微微低头,拿着布拖,仔仔细细地检查着大小,会不会有哪里磨脚;决定买下这双的时候,一定是嘴角带笑,表情柔和——陈辄文的心有点飞起来了,那种感觉,是在一瞬间,原来就很愉悦的心情变得更加愉悦。

他穿着拖鞋,脚趾头默默地动着,好开心好幸福啊!但是不能表现得太明显,只能……默默地动动脚趾头。

陈息青将他高兴的小表情看在眼里,觉得这个小邻居真是有点点可爱,他笑着从对方手里接过袋子,转身往回走。

陈辄文瞄一眼陈息青的鞋,唔,是那种风格比较简约的布拖,跟自己的萌萌的风格有点不太一样。也许……是自己常常穿小熊、熊猫居家服的原因,陈息青才特地给自己挑的?陈辄文边想边关上门,跟着陈息青也走了进去,边走边脱外套。

秋冬时期,室内外温差比较大,陈辄文习惯进门脱外套。前段时间来陈息青家还穿得整整齐齐,衣服有扣子的话,坚决连扣子也不会解,而现在……只见他将外套脱了,熟门熟路挂在了陈息青的挂衣架上。

两个人的外套挂在一起,黑­色­和灰­色­,嗯,拖鞋不太搭,但是外套真的好搭!陈辄文怎么看怎么顺眼,把两件外套理理顺,这才满意。

挂完衣服,陈辄文很快走到了陈息青旁边,和陈息青一起将食材分了类,一类留着一会儿用,一类放进了冰箱,然后进了厨房。

陈息青已经煮好了米饭。

一走进去就被一股暖暖的米饭的香味包住,陈辄文喜欢白米饭的香味,深吸一口气,温温淡淡的,感觉有家的味道。

沉溺在家的感觉中的人看着陈息青,想,好想一辈子就这样啊。

陈辄文忽然想起来,陈息青这边没有搅拌机,于是对他说:“我回去拿一下搅拌机,两分钟,一会儿要用到。”

“嗯,门就掩着,不要关,一会儿你直接进来。”陈息青应着。

等人出了门,陈息青走到冰箱前,从保鲜层里取出了昨晚腌制的­鸡­翅中。

前两天偶尔听陈辄文说起过一次,喜欢吃奥尔良烤­鸡­翅,于是他昨天出去买东西的时候,特地去买了奥尔良腌料和­鸡­翅中。

烤­鸡­翅可以说很简单,几个­鸡­翅中洗­干­净沥­干­水,两面各划两刀,将奥尔良酱料一比一和水,调成糊状,然后将­鸡­翅浸在里面,放冰箱里冷藏一夜入味,然后烤箱烤烤就可以了。

他将烤箱220度预热,拿出锡纸,铺在烤盘上,然后将­鸡­翅表面多余的酱料去除,双面刷上了薄薄一层油,铺在烤盘里。

一只一只的­鸡­翅,均匀地平铺在锡纸上,可以预见烤出来的时候,该有多诱人。

陈息青拿了蜂蜜,在朝上的翅中表面刷了薄薄一层,确保均匀,不会太多也不会太少。做完这一切,烤箱预热也差不多结束了。

陈辄文在家把搅拌机洗了一下,拿过来的时候,看见陈息青正将一烤盘的­鸡­翅放进烤箱,陈辄文稍微凑过去闻闻气味,是奥尔良!

内心有点小兴奋的人一边期待着,一边开始了自己准备做的菜。

他今天想做一道­鸡­­肉­丸子蔬菜汤,所以食材买了­鸡­胸­肉­和一堆蔬菜。拿出所有材料,先将­鸡­胸­肉­洗­干­净,拿厨房纸吸­干­水分,然后将­鸡­胸­肉­放进搅拌机打成泥,里面加了盐酒、蛋黄和淀粉搅拌均匀,放在一边等入味。

这时候,陈息青那边有奥尔良­鸡­翅的香味飘了过来,陈辄文一边接了一小锅水煮着,一边时不时地看一眼陈息青。

烤箱里,翅中表面已经被烤得收缩起来,朝上的表面慢慢变成金黄,那种金黄泛着光泽,看上去非常诱人。

没有专用烤箱手套,陈息青打开烤箱门,用一双筷子夹住烤架,小心翼翼地将烤架连带烤盘拖出来一半,然后飞快地将烤翅翻面,又动作熟练地刷上一层蜂蜜,最后将烤盘重新推进了烤箱。

水已经煮沸,陈辄文用勺将­鸡­­肉­泥挖出一小块一小块,做成了丸子的形状,一个个下进了沸水锅。

丸子迅速地发白并且浮了起来,陈辄文将丸子捞起来,为了防止余热使得­鸡­­肉­继续变熟老化,将它们放进了一盆冰水里冷却。

接下来,是各种蔬菜了。

陈辄文买了金针菇、豆腐、香菇、青菜、胡萝卜等等,虽然量少但是种类很多,他仔仔细细地择菜,一旁陈息青想要过来帮忙,陈辄文习惯­性­地拒绝他碰水:“你手不要碰水。”

“已经愈合了,完全没问题了。”陈息青把手伸到陈辄文面前,掌心以前清晰可见的疤已经愈合,还留了点淡淡的的痕迹,可以说愈合的很好,“所以已经可以沾水了。”

“……不行,现在刚刚长好,还很­嫩­,能不碰就不要碰。而且我这边很方便,一会儿就能洗好。”陈辄文迅速地在香菇表面打着花刀,果断不同意,想想又保证道,“我真的很快的。”

被拒绝的陈息青只能继续去看他的烤­鸡­翅,­鸡­翅烤好装盘,陈息青拿了点焯好的西蓝花做点缀。

小小的厨房里,食物的香气混合,两个人各自在做自己的菜,时不时的说句话。

陈息青爱喝汤,所以陈辄文做一道­鸡­­肉­丸子蔬菜汤,温温暖暖;而陈辄文之前说了想吃奥尔良烤­鸡­翅,现在陈息青烤的­鸡­翅正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两碗米饭,两碗汤,一盘烤­鸡­翅,一盘简易蔬菜沙拉,一盘切好的水果,外加两罐养乐多——陈辄文又在忙着摆盘。

他最近爱上了拍照,只要是和陈息青有关的,或者是和陈息青一起完成的,他都要挨个拍一遍,保存到手机里才甘心。

比如现在,他拿着手机,在陈息青的注视下,将餐桌上所有的整体拍了张照片,又每道菜分别拍了一张。

他的相册里已经有很多张照片,有正大光明拍的,也有偷偷Pāi的——这些都是两个人相识到相知的记录啊!陈辄文这样想。

陈息青等着他拍完,两个人开始了这一天的午饭。

­鸡­汤和蔬菜的清香融在一起,还带有淡淡的姜辣味,喝一口直接暖到了心里。

奥尔良烤­鸡­翅,表面金黄微微脆口,一口咬下去­肉­质柔­嫩­,满嘴溢香。

面对面坐着的两个人静静地吃饭,外面天气非常好,天空高远无云,凉风阵阵怡人。

陈息青忽然想起来,两个人几乎一整个国庆假都在一起吃饭,不知道小邻居家天然气修好没有。

心里有点点疑惑,问问吧?他刚准备问,又发现自己其实也不是那么想问,因为他越来越觉得,两个人一起搭伙吃饭也挺好的——一人份不太好把握,两个人吃饭更是不会冷清。

而且……刚才两个人一起吃饭,气氛真是该死的好。

他也喜欢和陈辄文一起。

和陈辄文憋着不说不同,陈息青想了想,对陈辄文说:“以后周末我们都一起吃饭吧,平时有时间也可以。”

什么?以后都……可以一起吃饭?这是真的么……陈辄文差点呛了一口汤。

太惊讶了,他正在暗暗地想着,国庆也快过去了,以后不是假期的时候,两个人也不会有那么多的时间在一起。而且,他也不能一直借口天然气坏了一起吃饭,必须另外找理由,正在发着愁,没想到陈息青自己提了出来。

这样一来,以后工作日也可以和他一起吃饭,可以天天见面,而不是每次都绞尽脑汁,去想来摁门铃见一面的理由。

真好!

有时间,他很有时间,非常愿意的陈辄文立即回答:“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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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庆假过去了,8号这天早上,陈息青照常去地下停车场去取车。

放假7天,他几乎就在家待了7天,活动范围也仅仅局限在家的附近以及府琛广场。这么久没开车,他也没想起来,直到今天到了车前,才想起陈辄文说他的车拿去修了。

不知道修好没有,没修好的话,上班成不成问题。

但是陈辄文这么大一个人了,大概不需要自己去­操­心,去上班总归有办法的。

这么想着,陈息青坐进了汽车,发动汽车,想了想,还是给陈辄文打了个电话:“早。你车修好没?”

陈辄文已经坐在了公司宽大的办公桌前,面前电脑邮箱里一封又一封的未读邮件,左手边是厚厚一堆资料——他今天到公司很早,现在公司里只有他一个人。

为了晚上回去和陈息青一起吃饭,他提前一个半小时到了公司。

现在刚好是平常上班的出发时间,这个时候陈息青打电话过来问车,陈辄文就猜到他大概是想要载自己一程。

办公桌前的人微微低头,笑:“修好啦,国庆假的时候去取的。”

“这样啊,那我去公司了。”陈息青答。

“好。那个晚饭……”晚饭啊……一起吃么?

“晚上一起吃,我明天出差。”

“……嗯!注意安全。”

挂了电话,陈辄文坐得端端正正,心里默默地很高兴:陈息青告诉自己他的行程了……好开心啊……虽然知道陈息青的意思是,明天不能一起吃晚饭……

最近天气转晴,路况也变得很好,不到二十分钟陈息青就到了公司。

休了7天,大家的状态都特别好,一早开早会的时候,念安全宣言以及注意要点之类,声音都明显大了许多。

陈息青的公司,每天早上都会开一个小早会,各部门简单报告一下今天的安排。开完早会,他们还有喊宣言的习惯:被选定当月领头喊的人,必须面带笑容用最大的声音领读,这样多多少少能够带动其他人的情绪——一天从振奋开始,这一天都会特别努力!

今天的宣言是有关安全的,由车间里一位新员工领读,能看出来那位员工有点紧张,他笔直地站着,小学生一样喊:“安全生产!人人有责!”

大家跟着大声读:“安全生产!人人有责!”

喊完,一起鼓了掌:“欢迎!”

那位新员工有点激动,一个劲地说谢谢,憨憨厚厚的。

不是每个人都能大大方方地站在很多人面前大声讲话,有的人的­性­格就是比较内向,在很多人面前非常不容易放开。陈息青的公司的理念是,让每一个员工都能大声地说出自己的心声,那么得从领读开始。

虽然每天喊口号看起来有点傻,但是确实多多少少能起到些作用——新员工开开心心地进车间去了。

开完简单的早会,营业部要开一次营业会议,由于他们部门有自己的小办公室,所以如果不是比较太正式严肃的会议,一般都会直接拖来一块白板,直接在办公室里开会。

但是今天,营业大嗓门课长却将开会地点定在了二楼大会议室。

这次开会的主题是:分客户。

客户越来越多,量产和试做也越来越多,单单按照以前的量产和试做来分,已经不能完全公平地去分配工作量,加上新开发的客户往后也会越来越多,现在营业部需要将工作分得更细一点。

现在开始要按照客户分,比如,甲乙两个人负责A和B客户公司,那么这两个人具体是甲负责A公司乙负责B公司,还是甲负责AB公司的量产,乙负责AB公司的试做,具体由内部两个人自己协定。

非常令陈息青高兴的是,他完美地避开了傅审言负责的那家公司。

到了一楼,换上拖鞋进了办公室,只听曾斐鸿大喊一声:“陈哥你快来看!抓到了一只老鼠!”

听到曾斐鸿喊,陈息青走近去看。

老鼠笼里,一只半大的灰老鼠缩在最最角落,睁着一双惊恐的大眼睛。

原来是国庆节有人过来加班,发现办公室遭了老鼠,于是从家里带了个老鼠笼,里面挂了一小块面包,然后今天早上出成果了。

令陈息青发笑的是,曾斐鸿不怕老鼠,围着笼子惊奇地看了半天,还撕了一点点小面包从塞进去喂老鼠,倒是25岁的男生小王,却怕得要死要活,死活不肯接近老鼠笼半步。

陈息青笑着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电脑早就在开早会之前提前开好,陈息青打开Outlook,收邮件。要处理的邮件不是太多,因为陈息青在国庆假期间有处理过一部分,所以现在总体来说不会太忙。

曾斐鸿看完老鼠,凑到陈息青的桌子前,谄媚地叫一声:“陈哥~”

“怎么了?”陈息青抬头,对面小姑娘一脸的坏笑。

“没什么!哈哈哈!”曾斐鸿伸出爪子,去够陈息青桌上的一小包薯条三兄弟,“我就觉得你好像比节前心情好!好很多!嘿嘿嘿。”

“是么?”看出了小姑娘的主要目的,陈息青把那小小一包拿了,递给曾斐鸿,“吃吧,办公室最大的一只老鼠。”

只要有客户来,就会带点小点心,办公室里分分。陈息青一早来,还没发现桌子上什么时候多了这包小薯条。

陈息青一向不爱怎么吃零食,他桌上的零食,几乎都给了曾斐鸿;隔壁小王不吃甜食,所以如果点心是甜的,也多半会进曾斐鸿的肚子。所以大家都笑称,曾斐鸿是办公室里最大的一只爱吃的老鼠。

“是啊!今天就感觉你很高兴!”曾斐鸿接过薯条三兄弟,开心地蹦了蹦,“谢陈哥!么么哒!”

蹦跶,小孩子一样。

陈息青抬眼:“我平时都不高兴的么?”

“怎么跟你说呢陈哥,反正你今天就是很开心!我先­干­活去了哈!”说着,曾斐鸿回了座位。

一分钟后的办公室里,除了敲打键盘的声音,就剩斜对面曾斐鸿吃薯条的声音,悉悉索索的。

不一会儿,曾斐鸿拿了半截薯条,跑去喂小老鼠:“咦?这么好吃!你竟然不吃!”

小王哀嚎:“陈哥你看!大老鼠在喂小老鼠!”

确实,被曾斐鸿的话一点,陈息青确实觉得自己比节前心情好很多。

之前他坐座位前,总是觉得胸口郁了一口气,几乎像个机器人一样发邮件做资料。今天却觉得浑身舒畅,他以为是自己假期做了部分工作所以现在不太忙,加上他不需要去对应傅审言所在公司的原因,却冷不防,眼前忽然出现了陈辄文那张脸。

脑海中的那张脸,红红的,眼睛亮晶晶的,带点小羞涩的笑。

陈息青:……这是怎么了……大概是对着这张脸对了7天?

揉了揉太阳­茓­,陈息青继续工作。

虽然说不是那么太忙,但是如果中途接几通客户的电话,加上电话时间比较长的话,手头的工作也不是那么容易就完全做得完的。陈息青将手头不得不在公司里完成的工作先在公司做完,剩下的在家里也能做的留着带回家做。

于是这天,陈息青早早地下了班,打卡回家。

在半路上,陈辄文的电话又过来了:“我在沃尔玛买食材,晚上你想吃什么?”

陈息青的车正往超市地下停车场开着,他这么早下班,也是为了先去超市买食材的,没想到陈辄文比他快:“我在停车场,五分钟就能到了,你在哪边?”

电话那边,陈辄文飞快地答:“在酸­奶­区!给你买了酸­奶­、鲜­奶­。”

“等我。”

停了车,陈息青进了沃尔玛。

酸­奶­区,大高个子正等在那边,见陈息青到了,连忙推着购物车迎了上来。

陈息青小时候,经常和爸爸妈妈一起去超市,但是自从他进了大学,还真没有和谁一起逛过超市。

大学的时候,陈息青被曾经的一个直男朋友发现­性­向,对方就­性­向这点对他进行了攻击,虽然没有闹到让其他人知道的地步,但他却难过了好长一段时间,后来也不会和任何人走得太近;和傅审言在一起,诸如一起买菜一起做饭之类,傅审言这些都不会去做的。

傅审言可以自己独自去买,独自做饭,但是就是没有和陈息青一起行动的习惯。

两个人一辆购物车,在超市里转来转去。

“买点小麦仁吧,煮粥好喝。”

“混合坚果不错,配着酸­奶­不错。”

“买点金枪鱼罐头吧,还有沙拉酱。”

“买个砂锅,煲汤比较好……”

两个人买了一堆,有把超市搬空的架势。

两个大袋子,陈息青要求拎一个,陈辄文默默地掂了掂比较了一下重量,把其中一个递了过去。

他们都是一下班就直接过来买东西的,结果,两个人,两个袋子,各开一辆车,一前一后进了香颂。

考虑到达能在家可能委屈死了,在电梯上陈息青就说:“下次你早点回家,陪达能,食材我去买好就行。”

“没关系,我公司近,中午我回来过一次的。”

说着,电梯停到了7楼。两个人都先回家开门。

今天达能没有像往常一样,听到动静就蹲在门口等。

陈辄文开门后一看,差点厥过去——一股浓浓的芒果香味扑面而来,达能在家啃了个芒果。

不知道它是怎么办到的,这只大芒果明明是放在桌子的,中午陈辄文出门的时候,它还安安稳稳的,现在却图遭横祸,被一只狗啃得七零八落,皮一块,­肉­一块,核一块,乱七八糟地散落着,客厅里都是橙黄­色­的芒果汁水,相当凄惨的样子。

达能黄着一张脸和两只前爪,舔着舌头试图把脸颊上的一小块芒果­肉­舔下来,见陈辄文回家了,它默默地趴在客厅桌子下降低存在感,尾巴尖尖小幅度地摇着。

表情非常讨好。

陈辄文看到犯罪现场和芒果核的第一反应是松口气,还好不傻,没把核吃了。

第二反应是,真的好想打狗啊!已经忍不住了怎么办!

达能这副尊容,必须洗澡,立即,马上。客厅里也必须打扫。

“达能。”陈辄文的声音非常严肃,“过来。”

达能又往桌子底下缩了缩,不出来。

陈辄文换了鞋,在客厅桌子前蹲了下来,问阿拉斯加:“吃得开心吗?”

达能把脸别过去,不看他。

“你是不是想被打?”陈辄文声音更加严肃,对达能说,“给我出来。”

达能变成了飞机耳,慢吞吞地爬了出来,朝着陈辄文的手伸出舌头,讨好地舔了一口。

前爪小幅度地招着,小动作表示自己错了,脸上小表情可怜的要死。

口水加芒果汁,黏黏地沾在手上,陈辄文哭笑不得。

对门陈息青听到了动静,知道达能大概是又犯事了,走过来就看到了生气的达能爸爸和犯事的达能,以及,满地的芒果。

达能看到了陈息青,立即朝着他委委屈屈地叫了声,似乎在求救。

陈息青忍不住笑了。

陈辄文一听,朝着它ρi股拍了一下:“还想求救?”

陈息青更加笑得不行,边笑边回家拿了条毛巾给陈辄文:“先给它擦擦,需要去洗澡吗?”

“要洗澡的。”

接过毛巾,拖过达能的腿,给它仔仔细细地先擦一遍。

“那你先带它去洗澡,我先准备着晚饭,待会回来一起吃。不要生气,你看它,已经知道错了。是不是啊,达能?”

说着,揉了揉达能的头。

那一瞬间,陈辄文脑海里出现了这样一句话:严父和慈父,慈父多败儿。

紧接着,眼前闪现出这样一幅画面:犯了错本该挨打的达能,舒舒服服窝在陈息青怀里,享受着陈息青的“摸摸头”,表情得得瑟瑟,面对着拿着拖鞋的自己完全不畏惧,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

这么一想,虽然心里一甜,但是却更想打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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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去吧,这边留给我来打扫。”

陈辄文为难着,他很不好意思让陈息青给自己屋里打扫卫生,要打扫的话,一起打扫也好点啊……

但是时间也不算太早了,如果打扫了卫生,再带达能洗澡的话,时间真的会不够。

怎么办?

陈辄文在脑子里默默地想了几秒钟,忽然想起来:可以趁着这个机会,把另外一串备用钥匙给陈息青啊!所以……就让陈息青帮自己打扫一次卫生吧!

想到这点,他也不纠结了,立即点点头,然后丢下达能自己回了卧室,拿出了一把钥匙,递给陈息青。

陈息青不太明白,在他看来,客厅虽然满是芒果,但是很快就能打扫­干­净,为什么要给他钥匙?

“嗯?怎么了?”

“那个……备用钥匙你先拿着吧。”陈辄文心里暗暗想着“你快接过去啊”,一边默默地把钥匙再往前松了一点点,脸上却没有一丝一毫的不正常。

“哦……”陈息青迟疑地接过钥匙。

钥匙冰冰凉凉的,只有陈辄文拿着的部分有点温度,握着钥匙,陈息青忽然间醒悟过来,其实对方也没有说出什么有内容的理由,自己就这么稀里糊涂的接了人家的钥匙。

不太……好吧?

正摩挲着钥匙,陈辄文已经带着达能,准备出门了,他扳着达能的狗脸,左看看又看看,说:“不知道这满脸的黄,洗不洗得掉……”

可能会洗不掉吧,陈息青跟着想。

一直到陈辄文出了门,手里的钥匙都捂热了,陈息青才想起来这桩“不太好吧”的事。

他一个人站在陈辄文家的客厅,想了想,收起了钥匙,开始打扫卫生。

二十分钟后,客厅­干­净了,陈息青回了自己的家。

陈辄文打电话过来,告诉他大概要洗一个小时,加上回来的时间,还要再过大概一个半小时。

知道了大体的时间安排,陈息青花了四十分钟在家里做好了晚饭,放在微波炉里稍微保着温,又花了二十分钟洗了个澡,剩下半个小时就坐在沙发上发邮件。

明天,也就是9号下午他要去上海,这是在国庆假期间就得到的通知,到时他不仅要去上海开视频会议,还要和商社的人、客户公司的郭课以及傅审言一起吃饭喝酒,也算是对新官上任的傅审言的一种欢迎。

尽管他一点也不欢迎,但是这是公司安排,也没有办法。

噼里啪啦发出去两封,手机响了。

陈息青眼睛盯着电脑,手摸到了放在笔记本左边的手机,看也没看就接了电话。

那边一阵沉默。

陈息青这才把目光从电脑收回来,把手机屏幕点亮,看上面的号码。

不认识……

“你好,请问哪位?”

“哥,是我。”

陈息青一愣,就算时隔两年,也听出了是妹妹的声音。

他不是独生子,有一个妹妹跟妈妈姓,叫顾沁,比他小八岁。

“是小沁啊。”陈息青坐直了身体,不再看邮件,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这通电话上。

记得当初他出柜,父母不同意,顾沁当时刚好高一,对于哥哥是同­性­恋这件事接受度非常不高,加上陈息青妈妈摔瘸了一条腿,顾沁哭着朝他吼,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后来,父母不接他电话,顾沁高中学校禁止用手机,陈息青去顾沁学校找过她两次,顾沁也都是拒绝见面。

陈息青不怪顾沁,他能站在顾沁的角度去考虑——原本非常幸福的家庭,忽然因为哥哥是同­性­恋变得不那么平静,妈妈也为了这件事变成了残疾,家里的氛围一下子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对于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来说,大概是不太能消化得了的吧。

陈息青是个重感情的人,但对方是这种态度,他也不能强求些什么。于是渐渐地,和父母妹妹都没有联系了。

今天顾沁打电话给他,他惊讶之余,心里是有点复杂的,大概是有点心酸的高兴:“最近好吗?”

电话那边憋了很久,说一句:“嗯,挺好。”

“他们呢?”陈息青想了想,还是问了家里的情况,“爷爷和爸妈呢?都还好吗?”

电话那边憋了更久,最后才闷闷地回答:“都好。”

顾沁的­性­格一向是这样,这么简洁的回答其实很常见,但是陈息青就是觉得有点不对劲:“是不是在学校受委屈了?有什么事,可以跟哥说。”

“嗯,没事。”顾沁说,“这是我的手机号,你存一下,我先挂了。”

手机传来震动感,电话切断了。

陈息青看着那串数字,把它保存好,吸了一口气,靠在了沙发上,回忆起记忆中的那个家。

那会儿他学习成绩非常不错,一路重点初中、高中、大学考过去,那时候他还是父母的骄傲,妹妹眼中厉害的哥哥。一到冬天,一家五口,爷爷、爸妈、妹妹和他自己,热乎乎地围着桌子吃火锅……

一晃已经过去了这么久。

顾沁一通电话,陈息青想了很久。

不知道今天为什么会打电话过来,陈息青躺在了沙发上,心里打了个小小的问号。

没过多久,陈辄文带着达能回来了,一人一狗没先回自己家,而是直奔陈息青这边。

叮咚——

陈息青去开门,门外陈辄文拉着牵引,达能穿着牵引小背心。

达能刚刚洗过澡,猛然看上去,毛发蓬蓬松松很是神气,连站姿都格外庄重。

外面灯光昏黄不怎么看得清,等狗迈着腿奔进了家里,陈息青就发现,它的脸真的黄了。

整个一只泛黄的狗。

陈息青笑眯眯地盯着达能看,陈辄文摊手:“想了很多办法,但是洗不掉,只能等一段时间了。”

然后蹲下来揉揉达能的脸,严肃地嘲笑:“儿子啊,来说说,你的脸怎么了?”

达能的脸被揉得各种变形,它赖着ρi股挣脱了陈辄文的手,夹着尾巴钻到了陈息青的怀里,把脸藏了进去,露出ρi股对着陈辄文。

刚才还有点点情绪低落的陈息青抱着狗,思绪被完完全全拉了回来——眼前大狗的毛真厚,上手摸的感觉真不错,它哼哼唧唧窝在自己怀里,似乎很委屈的样子。

哈哈,这只笨狗。

“晚上吃什么呀?”

“在微波炉里。”

“嗯!我去准备,你先陪达能玩会儿。”陈辄文越来越熟门熟路,边说着,边自己走到了厨房,拿了碗筷,打开微波炉,“哇!咖喱牛腩!”

结果,两个人的晚饭在达能的口水中结束。

吃完晚饭,达能­干­脆不肯回家,最后陈辄文回去五分钟,捧着一盆狗粮把狗骗回了家。

第二天,天气好得过分,路况也还是好得过分,加上陈息青出门早了一点,他到公司的时候,竟然比上班时间提前了二十分钟。

办公室里没什么人,陈息青泡了杯咖啡,就着咖啡吃一块小蛋糕——昨晚陈辄文回去后,陈息青收到了他的短信:看冰箱,晚安^_^。

打开冰箱,发现冰箱里多了块蛋糕,上面贴了张便签,便签上龙飞凤舞地写着:“陈先生的早饭。”

嗯,陈先生的早饭。

字好看得飞起,这是陈辄文的字,以前他小本本上记注意点就是这把字。

当面给就好了呀,非要偷偷放冰箱里,再暗暗地发短信。

陈息青哭笑不得。

第二天,带着蛋糕来上了班。

从来没在公司吃过零食的人,就着咖啡飞快地把蛋糕解决了。

喝完咖啡,陈息青去洗杯子,途径茶水间和办公室的墙角,发现老鼠还在老鼠笼里。

经过昨天一天一夜,这只老鼠明显放松了很多,它睁着一双很大的眼睛,在笼子里溜溜达达爬上爬下,不再是缩成一团。再看笼子里,面包被吃掉了很多。

这时候,曾斐鸿也来了:“陈哥早!老鼠还在吗?”

陈息青边洗杯子边回:“活蹦乱跳的。”

“哈哈哈!晚上没被它的兄弟们营救回去啊……那我继续养着了啊……啊!好多老鼠屎!它怎么这么能拉?!”

耳边是曾斐鸿的哀嚎,陈息青洗完了杯子,笑眯眯地回到了座位。

甜食使人心情愉快,提前吃过午饭,陈息青就带着这种好心情上海出差去了。

中午,陈辄文回了次家喂达能,接到了他哥哥陈颐之的电话。

陈颐之打电话,没有任何问候语,向来开门见山:“最近你那位状态怎么样?”

“……什么?”

“上次你带过来包扎的那位。”

“唔,你怎么知道。”

对面传来了打火机的声音:“你对他什么心思,一眼能看得出来,再说,你什么时候对别人那么上过心?”

陈辄文说:“……你是医生,少吸烟。”

“医生怎么了?医生就不能吸烟?”陈颐之呼出一口气,“晚上有空最好过来我这边一趟,我有事跟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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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一次的视频会议,就是双方在每个月的前两个工作日内,带上月报等各种资料,开着视频开会。

一般情况下,就是汇报一下上个月的各项事务,有时候再带一点点安全方面,以及各公司重要人事变动方面。

今天的会议,就是月度报告加上傅审言担任新的监督的事情。

半天的视频会议结束后,按照约定,要去陪傅审言吃饭,商社那边出一个人,加上原来定好了的三个人,这样总共四位,一起出去。

傅审言和郭课聊着,陈息青就和商社派的一个圆圆的小胖子走到了一起。

按照他们商社的习惯,每个月的视频会议后的聚餐,都是吃日料。

今天是四个中国人,吃日料也没什么意思,但是商社那边似乎就是有这种规定,会客只能带到这家日料店来。

这家日料店叫大和川,分为点单区和自助区,点单区当然是吃多少点多少,自助区除了有各种生鲜还有小火锅,一位359元。

圆圆的小胖子一个劲地说想吃自助,看他那个起劲的样子,一行人要了一间榻榻米式的大包厢,吃自助。

陈息青去了趟卫生间,所以等他进去包厢的时候,大家都已经落座,唯独傅审言身边的那个位置是空的。

“不好意思,我迟到了。”

打过招呼,陈息青面不改­色­心不跳,脱了鞋弯腰进了包厢,落座。

桌上摆了前菜、大麦茶,其他三个人都没动,小胖子的前菜已经吃完了。

小胖子叫潘李,其实也不胖,就是圆乎乎的比较可爱,当然也比较爱吃,商社那堆人喊他小潘,久而久之演变成了小胖。

他也不介意,觉得小胖这个称呼挺可爱。

因为潘李的­性­格比较好,也比较会处事,陈息青跟他的关系不错,平时有业务往来也进行得很顺利。

菜一道道上来,天­妇­罗、日式蒸蛋、各­色­生鱼片,更多的是……一盘盘牛­肉­。

基本都是潘李点的,他涮火锅涮得起劲,闷声不吭吃­肉­。

左手边傅审言大概记恨着上次陈息青砸了他的表,也不说话,自己喝着小酒,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叩着桌子,也没有要开口说话的意思。

这边就属傅审言级别最高,按理说这顿饭应该以他为重,但是潘李只知道吃,陈息青也不想去主动跟傅审言说话,留个郭课比较尴尬,只能找陈息青聊天。

两个人低声交谈,说了一阵,郭课忽然说:“以后你不负责我们那块了?”

陈息青点头:“以后我们王昭和蒋家南负责你们那边,目前还没有完全确定下来,下个周我带他们去你们公司拜访一下,具体行程安排得配合你们公司的时间,我明天再发一封邮件给你,到时候你看看有没有空。”

“那行。”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忽然之间,一直不说话的傅审言拿了只新杯子,倒了四分之三杯烧酒,又添了桌上热水壶里的热水,推到了陈息青的面前。

做这些动作的时候,傅审言状似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听说陈系也是A大的?”

就这么Сhā到了两个人的谈话中。

装得像是两个人以前不认识似的,还真有那么回事,陈息青点头:“是的,傅总。”

说傅审言是客户公司的监管,其实担的是副总的位置,做的工作也是副总的工作,陈息青这么称呼他也没有错。

“酒桌上别喊傅总,都是一个学校的,喊声师兄。”

见陈息青没有要拿酒杯的意思,傅审言端着酒,看着陈息青。那杯酒已经几乎凑到了陈息青的嘴边。

傅审言没想做什么,只是看到陈息青和别人低声交谈,却自始至终没有给一个正眼自己,感觉有点微妙。这种微妙感,出于私人方面,可能就叫做有点落差,毕竟以前这人的目光都是追随着自己的;出于工作方面,自己是领导,这一帮人吃的吃,聊的聊,确实是有些失礼了。

对于潘李,傅审言也不会多说,一个公司的,什么德行他知道,爱吃就让他吃好了;而郭英东是他新公司的手下,拍不拍自己马屁他虽然也不是那么在意,但他在意郭英东和陈息青说个没完。

傅审言觉得吵,非要深究的话,大概就是那种被忽视了的感觉,并且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

刚才默不作声地喝酒的时候,他想了想,又觉得现在这个局面也没什么不对——私人方面,陈息青是他前任;公事方面,陈息青是他们公司的供应商营业;陈息青的处境他大概也知道一点,上次在府琛花园,陈息青做出那种举动,他也当他是在闹脾气,气消了就差不多; 。但是现在这种态度,实在不是公事场合该有的态度。

难道分手了普通朋友做不成,那么连生意也不要做了?陈息青是否还记得这是什么场合,是不是还记得自己供应商营业的身份?

傅审言在职场一向走得顺风顺水,像今天这种无名火,还是第一次,于是他一杯酒送到了陈息青面前。

该提醒提醒他了。

因为和的是热水,酒气冲鼻,陈息青自己心里也清楚,这个场合不是私人场合,这杯酒,不喝真的不行。

今天的主角就是傅审言,其余都是陪衬的,加上他们两个是所谓的校友,这杯酒陈息青要是不喝,是真的不给面子。

“一口闷,怎么样?”傅审言补充。

陈息青笑了声,面不改­色­地接过酒:“傅师兄,­干­杯。”

杯碰杯,陈息青仰脖一口­干­掉。

傅审言的酒量,能喝倒三个陈息青,所以这样一杯下去,傅审言跟喝了杯白开水一样,没什么反应,陈息青却觉得有点点烧得慌。

对面潘李迅速地塞过来一小盘海草,让陈息青解解辣,天真无邪地加了句:“哇!你们好厉害!酒量好好!今天不醉不归啊哈哈哈!”

说完,自己开开心心继续吃­肉­去了,留陈息青暗暗骂他是猪头。

果然,傅审言又倒了杯清酒,递了过来:“陈师弟酒量还不错,再来一杯?”

陈息青摆摆手:“先缓缓,我酒量不行。”

“没事,慢慢喝。”

陈息青总觉得傅审言是故意的,烧酒、清酒、生啤,三种酒轮着灌他。烧酒是他们商社公司名下的,一买两三大瓶,上面挂上公司的名字,每次有客户就从里面倒,不够再续买,生啤是郭课要喝的,一次上了四杯;清酒却是傅审言要的,一要四小壶,温得热热的摆在桌子上。

而现在,傅审言又开始要威士忌。

几种酒在胃里翻滚,陈息青看东西都有重影了,脑袋止不住地想往下沉。

再这样下去不行,于是他打了个招呼,起身去洗手间。

在包厢外找自己的鞋,找了半天才想起来,这边配着专用拖鞋的。

陈息青换上拖鞋,努力走得平稳一点,这时候他脸­色­红得厉害,脚底虚浮,什么都摇摇晃晃的。连平时去过的洗手间,今天也不知道在哪个方位。

有服务员注意到了他的异样:“先生,您是要用洗手间吗?请这边走。”

说了声谢谢,陈息青向着服务员指的方向找洗手间去了。

洗手间里非常­干­净,完完全全就是一般人家里的设计,一推门就去就能闻到一股清香,横在墙壁上的装饰用的木板上,还摆了几小盆小多­肉­。

连灯光都打得很有格调。

在这样有格调的一间洗手间里,陈息青酒­精­冲头,就吐了。

昏天黑地的。

喝多了酒,身体难受,心里也跟着对傅审言恨恨的,陈息青想着,妈的就今天一回,没办法,下次所有有傅审言在的场合他都躲着点。离会咬人的狗远一点,不会错。

事实上,傅审言就是故意的,等陈息青去洗手间,他借口出包厢打个电话,远远地跟着喝醉了的人。

他看着他转来转去找不到洗手间,也看到了指路的服务员,然后不急不缓地跟着人到了洗手间门外。

陈息青在里面吐,傅审言等在了门外,耳边能听到里面人呕吐的动静——这种洗手间不是中式的那种里面有很多坑,而是和家里一样,只有一个,所以陈息青在里面,傅审言只能等在外面。

时间越长,陈息青越发现自己是醉了,他用清水漱了口,再用冷水洗了把脸,抬头看镜子里脸­色­红得不正常的自己,竟然有点看不清。

脑袋很沉,似乎有无形的力量想把他拽着往地上倒。

这时候,手机响了,他摸来摸去摸了好久,终于找到了手机并且接通:“喂?”

是陈辄文。

陈辄文一下子听出了不对劲,问:“你喝多了?”

喝醉了酒的陈息青刚刚吐完,心里骂着傅审言是傻Ъ,又觉得胃里很难受,猛然一听陈辄文的声音,立即觉得有点点委屈。

不知道为什么,连说话都有点嘟嘟囔囔的:“唔。”

只来得及说出一个字,又是一股恶心感冲上头顶,陈息青冲到了坐便器前,捏着手机又吐得昏天黑地。

那边陈辄文听到他这边的动静,急得要死。

陈息青好不容易吐完,回到洗手台,清水漱了口,又对着手机“喂”了一声,没下文了。

他闭着眼睛靠在门后,能听见陈辄文说:“接我微信好友,位置发给我……能看清手机吗?”

“嗯……能。”

er32

“那我现在挂电话,你给我发位置。”陈辄文说着。

陈息青靠着门,有点扛不住快被酒­精­腐蚀的身体,他慢慢悠悠地往下滑,然后蹲了下来。

酒­精­占据了头脑,他的头低着,更是有种血液涌向头部的感觉。他就这么静静地蹲着,忘了挂电话,也忘了去看所谓的微信。

手机里隐隐约约传来陈辄文的声音:“喂?你还在听吗?”

陈息青不知道去回应,手机拿在手上,他也没听到。

陈辄文只好挂了电话,重新打。

手机铃声再次响起来,陈息青又磨蹭了一会儿才接听:“……喂?”

语调慢慢的,听声音感觉舌头都有点不灵活的样子。

陈辄文听着那边的声音,猜到他喝了很多,耐心地对他说:“待会儿,你把电话挂了,开微信,接受我的好友请求,然后,发送位置给我。嗯……我也在上海的,可以去接你。”

为了照顾手机那边的人现在可能有点迟钝的思绪,陈辄文把语调放得很慢,几乎要一个字一个字地说了。

电话那边的人也不知道听清楚了没有,满口答应:“嗯……好啊,好。”

醉了的人在说“好”,陈辄文觉得不能相信他,又说:“现在你告诉我,你是在吃饭,还是在酒店。”

陈息青压下一阵恶心感,回答:“在吃饭的地方。”

“在哪里吃饭?晚上住哪里?”

陈息青思考了好一会儿,总算想起了这家店的名字,慢吞吞地说:“大和……川。”

“字怎么写?”

这次陈息青倒是反应得有点快:“大小的大,你和我的和,川……是山川的川。”

“住的地方呢?”

陈息青又想了好一会儿,告诉了陈辄文酒店名。

原本中午陈颐之一个电话,陈辄文晚上是要去见他的,但是忽然之间公司出了点状况,陈辄文也算是出了个急差,巧的是,也是来的上海。

他一向不去任何应酬,来上海出差基本当天回A市,但是今晚陈息青在上海,于是陈辄文罕见地也住了一晚。

拒绝掉了饭局,他自己转悠着吃过晚饭后回到酒店,开始温饱思陈息青。知道对方现在也在上海,陈辄文更是想得抓心挠肺,但又觉得陈息青在出差可能有应酬,自己去联系他可能不太好,纠结了老半天,最后还是忍不住给陈息青打了个电话,结果,就发现陈息青喝醉了。

陈辄文迅速地出了酒店,拦下一辆出租车,报了地名。

“你现在给我发一个位置,我要挂电话了,一定要记得。”

“嗯。”陈息青头沉沉的,挂了电话,挣扎着点开微信,通过好友请求,然后发了当前位置。

陈辄文又向司机师傅确认了一下,果然是自己要去的那个位置。

说陈息青喝醉了有点蠢,事实上他又不是那么的蠢,看到手机电量不足,还知道一会儿要去电脑包里拿充电宝。

但是,想是一回事,行动不行动又是一回事,陈息青就这么蹲着,好几分钟也不肯挪窝。

外面傅审言等了好一会儿,还是不见陈息青出来,也听不见动静。

他知道陈息青的酒量,也知道这个人一喝醉就爱安安静静地睡觉,不知道现在是不是在里面睡着了,傅审言这样想着,抬手准备敲门。

手已经抬了起来,他却在忽然之间,毫无征兆地想起了一件以前的事情。

那个时候他们刚在一起没多久,陈息青有次喝醉了酒,闭着眼睛笑着抱着他,低声在他耳边说:“傅审言,我好希望一辈子就这样啊,你和我,两个人。”

语调是温柔的,声音是幸福的。

情话,如果是爱的人说的,那么便会格外动听。然而当时说这话的是陈息青,不是付俊卓,所以傅审言没有任何感觉。被陈息青抱着,他也仅仅是不排斥这个人的拥抱。

傅审言眉头拧了起来,他从来没去注意过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是个理­性­的人,但是谁会知道,他内心渴望着ji情,所以他会被付俊卓那样的人迷了双眼,不管不顾地追随。在他心中,付俊卓永远是一匹野马,他把握不住付俊卓,只能天空海阔放他去飞。陈息青却是那个甘愿把双手交给他的人,无论何时,无论何地,都让他有种陈息青绝对不会离开的感觉。

想象中,和陈息青的一辈子还是太平淡了些,所以他没有做过任何和陈息青的将来设想。

只是搭伙过日子。

傅审言还是敲了门:“陈息青,你还好吧?”

大概还是有点担心的。让陈息青喝下第一杯烧酒,仅仅是想提个醒,或者说来个下马威。但是,那时候眼皮都不带掀一下就一口­干­的陈息青,竟然前所未有的吸引住了他的目光。

毕竟认识这么久,傅审言很了解陈息青,知道怎样灌他酒能让他拒绝不了,所以,他一杯接一杯,直接结果是陈息青在洗手间里呕吐。

傅审言等了十分钟,陈息青没有任何动静,也没有任何回应。傅审言有了隐隐的怒意,尽管他自己也觉得这股怒气来得有点莫名其妙。

“陈息青,开门。”

他继续敲了两分钟,然后,门开了。

陈息青走了出来,看得出来,他已经收拾好了表情,他直直地经过了傅审言,往回走。

“陈息青。”傅审言声音大了点,“非要这样吗?不能好好说句话吗?”

没什么好说的,陈息青还是当没有听到,继续往前走。

然后,一股力量将他整个人带得往后退,毫无防备之下,陈息青被傅审言拖进了洗手间。

本身就醉酒想吐,被这么一拉,整个人撞到了傅审言的胸前,陌生而令人生厌的气息冲鼻而来。几乎是立即,陈息青就吐了——晚饭没吃什么,几乎就只喝酒了,他吐出来的都是水。

傅审言呆在原地,胸前印上了大片的水渍。

怒火慢慢升起,傅审言真的生气了,他用力握住陈息青的手腕,把人死死地禁锢在身边:“跑什么?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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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吐我一身,就这样走掉了?”现在的傅审言并不理智,拿着这种理由不放人走。

陈息青的意识慢慢回笼,知道现在的情况,­干­脆也不挣扎,冷冷地问:“衣服多少钱?我赔。”

“不需要。”

陈息青有些弄不懂,不知道傅审言到底想表达什么,他今天的这些表现,已经不是他所熟知的那个理­性­的傅审言了,他甚至认为傅审言其实也喝醉了,在耍酒疯:“那你想­干­什么?”

“让你好好说话。”傅审言回答。

陈息青眉眼之间写满了“我很累我喝醉了”,他被这句话给气笑了:“傅审言,无理取闹得有个限度。我是不是好好说话,这是我的/自由。这也是我最后一次给你面子,今天酒也喝了,人也堵了,如果你继续这样无聊,别怪我不客气。”

撂狠话的陈息青,和平时的温润不太一样——微醉的傅审言像是着了魔一样,紧紧地盯着他,这一瞬间,傅审言忽然很想把这个人抱住。

傅审言把近在眼前的人用力往怀里带。

感受到那股强迫自己的力量,陈息青也恼火了,多费口舌没有用,于是他找准了位置,膝盖用力往上一顶。然后,几乎在一瞬间两个人就分开了。陈息青喘着气,傅审言脖子青筋暴露,似乎在忍受着什么痛一样。

挣脱成功,陈息青的心情似乎变得有点好,他朝傅审言露出个他所能做到的最恶劣的笑:“你自找的。”

然后,摇摇晃晃地踏出了洗手间。

这家日料的设计有点特别,就是有左右两侧门,陈息青踹完人之后,跨出洗手间左拐走向包厢,陈辄文刚好在两秒前从右边方向走了进来。

和上次在府琛广场一样,陈辄文一眼看到了陈息青,以及……陈息青的那一膝盖,短短两秒,陈息青脱离了傅审言的控制范围,而傅审言经过短暂的平息之后,跟了上去。

陈息青和傅审言之间隔了三四米,陈息青走得慢,傅审言追得快。

扫了一眼目前的形势,陈辄文立即闷声不吭快步往前走,一直到傅审言身边,在傅审言反应过来之前,猛然出手,右手臂紧紧地箍着傅审言的脖子,左手捂住他的嘴,让他重心不稳向后倒,然后默默地拖着人进了卫生间。

嘭地一声,门关了。

陈息青当然听到了动静,以为是傅审言怒气之下的杰作,但他完全没想到——

他跨出洗手间的时候,陈辄文早已看到了他。

那时候他走得挺直挺稳,不是那么地歪歪扭扭,看上去状态还行,不像是喝得烂醉。于是陈辄文松一口气,冷不防余光又看到了追在他身后的傅审言,经过短暂的思考,陈辄文还是选择了不当着陈息青的面解决。

刚好……陈辄文想揍傅审言,想了很久了。

于是陈辄文顺手把人拖进了洗手间。

洗手间里。

傅审言被死死的压制在墙上,陈辄文很有默契地用了跟陈息青一样的招数,上来就膝盖狠狠地顶了一下,然后趁着傅审言疼得要死要活微微弯腰的时候,一记手肘下劈,直接劈得傅审言膝盖一软,跪在了地上。

陈辄文上次就想揍他,但是周围人多,加上大家都是文明人,不会一言不合就撸袖子­干­仗,所以想揍人的小算盘没能打响。而这次,他刚刚赶到日料店,就看见了傅审言在纠缠陈息青。

不管了,隔壁有个洗手间,先拖进来打一顿好了。

事实上,陈辄文下手真的非常狠,一拳一脚都非常黑,偏偏又不照着傅审言的脸上去打。几分钟下来,傅审言觉得浑身都快要散架了。

傅审言好面子,他死不吭声,虽然也在极力反抗,但是又实在不是常年混健身房又练过的人的对手。

被迫挨了好几分钟的揍,傅审言快炸了,但是他坚决不张嘴呼救,因为一旦引来众人围观,真的是件很丢脸的事情。

陈辄文也是看准了他好面子这一点,被打了肯定也会不声张,于是毫不顾忌地下手——不打白不打,打了也白打。

“早跟你说过,别再纠缠他。”提着傅审言的领子,把他重重地拍在墙上,陈辄文沉着声音问,“怎么样,尝到后果了吗?”

陈辄文的眉毛是那种上扬型,平时在陈息青面前卖乖卖巧倒不觉得有多嚣张,但是此刻,他的神情动作,配上冷冷的声线,微微一挑眉之间的冷酷和蔑视,让傅审言恨得牙齿发痒。

傅审言衣服下的皮肤,大概已经是青一块紫一块的了,但是脸上却完全看不出异样。从来没被人这样打过,还是这种憋屈的打法,他被气得几乎呼吸不畅,只能死死地瞪着陈辄文:“你等着。”

陈辄文笑,扯下了傅审言的领带,随意把他的手捆了好几道,打了个死结。做完这一切,拍拍傅审言的脸:“好自为之,千万别被发现啊。”

然后,心情愉悦地从卫生间门后把手上取了西装外套。

傅审言真的被气到了,他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大概也就是陈辄文动手之前吧,脱了西装外套挂在了门后,打完人,又慢悠悠地穿回了那件西装,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头发。

现在,他的西装几乎没有褶皱,看在傅审言眼里就是副斯文败类的样子,就这样整整齐齐地出门了。

留傅审言双手被领带捆着,只能暂时背抵着门,艰难地把门上了锁,防止有人进来。然后,要命地想着怎样才能把领带给松了。

陈息青回到包厢,要了一份粥,慢慢喝着解解酒,看着潘李涮掉三盘­肉­,郭英东喝掉一杯生啤,傅审言还没有回来。

郭英东打了个酒嗝,压低声音凑向陈息青:“那位,便秘?”

潘李抗议:“郭课!吃着­肉­呢!”

陈息青不知道为什么,他也不想知道,于是对郭英东摇了摇头。

不到三分钟,外面有人的声音:“洗手间里明明就有人!他为什么这么久没出来?”

有服务员道歉的声音:“不好意思,您先稍等,我这就去看看里面那位客人。”

这边很安静,所以那边客人与服务员的对话,包厢里都能听得很清楚。

潘李吃饱了­肉­,郭英东喝足了酒,酒足饭饱的两个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地说:“傅总?!”

陈息青当然也想到了,但是他不知道傅审言在洗手间搞什么。

郭英东站起身:“我去看看吧。”

毕竟是领导,去关心关心总没有错,潘李又捞了一片­肉­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道:“待会我也去。”

洗手间门外,已经纠结了三四个人和两个服务员,一名美女服务员轻轻地敲着洗手间的门:“里面的这位客人,您还好吗?”

“里面的这位客人,您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需要帮忙吗?”

“如果确实是不舒服的话,我可能要用钥匙开门了,非常抱歉,我们是担心您的情况,而且别的客人都等急了。”

这家日料店,其实是有两间洗手间的,只是就在刚刚,其中一间坏了,所以傅审言所在的洗手间才会人气这么高。

听到服务员说要开门,洗手间里传出一声闷闷的声音:“不好意思,请再给我三分钟。”

“客人您没事就好。”服务员的声音,公式化地软软甜甜,不管面对着什么样的客人,都是这样。

“没事磨磨蹭蹭什么?!赶紧出来啊!”有其他客人也炸了,催着傅审言。

声音越来越大,潘李也跑去出看了。包厢里留陈息青一个人,他听着那边的动静,慢慢地整理自己的东西,隐约想起来,手机好像需要充电,又好像陈辄文给他打过电话,说要来接他?

陈息青满公文包找充电宝,脑子里还在想,刚才陈辄文是不是打过电话给自己。正慢吞吞地想着,手机铃声响了。

陈辄文暗搓搓地打完人,给陈息青打电话了:“那个,我……我刚到,你在是在包厢吗?外面没看到你……”

啊,原来陈辄文真的打过电话啊,陈息青这样想着:“我刚刚准备出去……你在哪里?”

“嗯,我看看,这里应该是左边出口。”

“好的,你等我。”

陈息青到底还是醉了,拎着个公文包,转转悠悠找到了自己的鞋子,穿上,然后准备去找所谓的“左边出口”。

电话一直是通着的,陈辄文听着他那边的动静,直觉对方可能找不到自己,于是说:“你在包厢别动,告诉我包厢号,我去那边附近等你。”

“嗯。”包厢上“和风厅”的牌子非常大,陈息青愣是看了非常久,“和风厅。”

陈息青拎着包,穿着衬衫,等在包厢外。没一分钟,陈辄文就到了。

今天的陈息青看起来特别乖,醉酒后脸红红的,眼睛也有点蒙蒙的,一副快要睡着的样子。陈辄文走上前来,伸手摸摸他的额头,低声问他:“外套呢?”

陈息青看看自己身上,好像真的没有外套:“包厢吧……”

“你同事呢?”

“……洗手间?”

“你等等。”推开和风厅的门,陈辄文换鞋进去,好几件外套挂在包厢角落的衣架上,一件藏青,两件黑­色­,还有一件烟灰­色­。

陈息青的裤子是烟灰­色­的,衣服尺寸也像是他的,陈辄文拿起烟灰­色­的西装出了包厢:“是这件吗?”

“嗯。”

得到了肯定答复,陈辄文接过他的包,让他先把外套穿上,等陈息青穿好后,陈辄文低头帮他理了理衣领:“好啦,我们走吧。”

成功地接到了人,陈辄文带着人往外走。

“我要去洗手间那边,跟客户打个招呼。”走了两步,陈息青忽然说。

好像还不是太醉,还知道要去找潘李和郭英东,陈辄文一听,默默地别过头:“好。”

然后带着人往洗手间走——刚才他就看到了有人循着声音过去,对着洗手间问“傅总你没事吧”。

大概,就是陈息青的客户?刚刚被揍的那位姓傅,还是付的,反正是这个读音,字怎么写也不知道,也和陈息青有工作上的联系?这就解释通了为什么那个人今天也在这里了。

工作有联系,好像还是不太妙的样子。陈辄文默默地思考着,很快到了洗手间前。

虽然人不多,但是潘李、郭英东、两位服务员,加上两位生气的别的客人,陈息青陈辄文再一过去,洗手间外面真的很热闹。

郭英东的神情略显尴尬,对身旁的小胖子说:“他待会要出来了,我们先回包厢?”

小胖子一脸疑惑,歪头问:“为什么?”

郭英东笑了,心想妈的这家伙脑子光花在吃­肉­上了,笨得可以,这种人竟然在商社混得下去,陈息青那边对他的评价竟然也还不错。

明显不科学,真是搞不懂,郭英东压低声音:“有点尴尬,先回去吧,不要看了。”

“噢!走吧!”

两个人一回头,就看到了收拾整齐拎着包陈息青,以及他身旁斯斯文文的陈辄文。

明显一副要撤的样子。

不过想想也对,本身这场饭早就该散了,只是因为傅审言迟迟在洗手间里不出来。

“郭课,小潘,今天就到这里……我有点上头,回头帮我向傅总打个招呼。”找到了郭英东和潘李,陈息青跟他们说明情况,这已经是他能说的最完整的句子了,“今天真不好意思。”

“没事没事。”郭英东满口应道。

“陈系,这人是来接你的吗?”潘李奇怪地问,看对方斯斯文文,又感觉不需要问。

陈息青组织着语言,陈辄文已经开始回答了。

“你们好。今天我表……弟喝多了,我来接他。”陈辄文伸出手,和两个人握了握,占了陈息青一点便宜的人态度谦逊,笑得很温和。

“这样啊,幸会幸会……”

这时候,门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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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目睽睽之下,傅审言走了出来。

可以看出,他的衬衫上有明显的整理过的痕迹,但是就算这样,还是湿一块、皱一块,显得非常狼狈,很难让人不联想出点什么。

刚才那位等得很急的客人嘴里说着“什么人”,一边向洗手间走,一边用意味不明的目光盯了傅审言一路。

郭英东和潘李同时回头,将傅审言现在的狼狈尽收眼底——大家都很尴尬。

大概,傅审言灌陈息青酒的时候,自己也喝醉了?所以在厕所里搞成这副样子?不过,从他领口可以看过去,似乎身上有青紫的痕迹,这是……被谁打了?

郭英东眼尖,立即开始打圆场:“傅总,要不今天就都先回吧?”

潘李还是盯着傅审言的衬衫看。

其实今天吃饭的四个人,除去以前的陈息青和傅审言,谁跟谁都不是亲密的关系。

傅审言和潘李所在的商社,陈息青所在的A社,郭英东所在的B社,三者之间的关系是这样的:A社和B社,分别作为供应商和客户,平时业务往来是A社直接对应B社,但是结算报价甚至物流方面,商社都会Сhā一脚,因为商社是A社和B社的中间人。

A社生产产品,通过商社,销售给B社,商社就是扮演着躺着拿钱的角­色­。

说起来,A社是日本总社和商社的合资公司。有句话是这样说的,这个商社上到汽车飞机,下到袜子手套,哪都能Сhā一脚;很多公司都有它的一点点股份,甚至所有的一线城市都有它的分公司,是个很厉害的公司。

所以在这里,最恨不得飞起来的是商社的人——打个比方,开会的时候,商社的人敢睡觉,其余公司的人则都是坐得笔直,毕恭毕敬。

傅审言和潘李都是商社的人,只不过一个在A市,一个在上海。

刚才傅审言灌陈息青,郭英东是看出来了的,但是酒又不是□□,喝这么点也不至于喝坏,何况傅审言已经成为了他的顶头上司,没必要去惹他不开心,所以他选择了闭嘴。潘李那边,则真的是爱吃,只顾着吃­肉­了。

陈息青也清楚,职场上的人,又是不同公司的,为了工作才打的交道,没有谁有义务去帮谁。

酒桌上也是这样,能不喝就不喝,拒绝得了是本事,如果拒绝不了,那就只能认命喝,不要想去指望别人帮你挡,很多时候,挡是情分,不挡是本分,都是各顾各而已。

所以和客户公司员工的关系,场面上过得去就行,不排除感情真的好的,其实大部分都是在不触及利益的情况下,为了能各自在工作上获得对方提供的方便。

傅审言灌他酒,他没办法去拒绝,说明还需要练,不管是酒量还是拒绝别人这个方面——陈息青喝酒的时候,就是这样想的,此刻他已经不是那么清醒,头脑昏昏沉沉,和郭英东以及潘李打过招呼,抬眼间就看到了傅审言。

也就短短几秒,潘李研究完了傅审言的衬衫:“傅总!你出来啦!陈系喝多了,他们要走了!”

傅审言的视线移了过来,一眼就看到了被陈辄文扶着的陈息青,看这两个人的站位,傅审言更加觉得他们的关系不一般。

怎么形容呢?傅审言的感觉非常微妙,还带了九分恼怒和一分的不是滋味,一个是以前心心念念对他好的人,一个是刚刚揍了他一顿的人,重要的是,这两个人搞到了一起。

真的是快炸了,但他现在什么都不能说,更不能做点什么。

果然就和陈辄文想的一样,傅审言吃了哑巴亏却什么都没说,只是恼怒地看着他——一个怕丢人选择不说,一个装做不知道的样子,两个人就这么隔着人群对视着。

各怀心思。

生气了啊,那就生着气吧,陈辄文不再看他,收回视线对陈息青说:“累了吧?我们回去吧。”

“嗯。”

“那我先走了。”已经和郭英东潘李打过了招呼,陈息青场面­性­地也对傅审言点了点头,陈辄文也跟着向他点了点头,两个人都显得很友好的样子。

然后这两个人就这么走了。

不打招呼还好,一打招呼傅审言更是气得不行,那两个人,一个顶了他一膝盖,另一个更是下了黑手,竟然还能像没发生过什么事一样,跟自己道别。虽然,装作没发生什么的的样子,是双方都愿意的事情。

这是傅审言长这么大,第一次吃这种亏,还偏偏不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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