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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小说网 > 懂事之前 情动以后 > 10

10

0分的小学低年级时候,她也是永远的不及格,我不知道她是否是故意,但是舒伦绝对是一个聪明的女孩子,不仅是聪明,而且是冰雪聪明。

舒伦经常跟男孩子打架,我很奇怪,为什么那个时候会有那么多的男生不遵守很经典的“不打女人”的原则,我也很奇怪,舒伦打架从来没有输过,每次打完架她都会鼻青脸肿的来找我,趴在我的肩膀上哭得眼泪滂沱但是去而从来不发出任何声音。

舒伦的父母很早离异,她寄住在叔叔家,从小历经世态炎凉和人情冷暖,所以她一直有一种决绝的坚强。

至于舒伦的叔叔一家人,时至今日,我也只能够用*这个词语来形容他们。

十五岁,也就是我们上初三的时候,舒伦忽然对我说,若叶,我要去很远的地方,以后你要自己照顾自己啊。我当时回答她的话竟然是,我现在也没有靠你照顾啊。 txt小说上传分享

舒伦没有说话,她决定的事情从来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所以我并没有挽留她,她一直是太过于独立的女生,十三岁开始恋爱,经历很多次分手,那些男生不能理解的她的强势­性­格。每一次分手之后舒伦就把头发剪掉,然后再慢慢留长。

舒伦说,等待头发留长的时候,感觉像是经历一场轮回,许多事情随着头发的生长而慢慢沉淀,都在心里发酵。等待是一场慢­性­自杀。

毫无预兆地,舒伦就消失了,她的哪位婶婶气急败坏的到学校找我,要我说出舒伦的下落。

我说,我不知道。

那个女人的声音一下子尖锐起来,就像汽笛一样刺耳,她说,别放你妈的屁了,舒伦死到哪儿去了你会不知道?那个死丫头拿了我们家的钱溜了,她会不告诉你?你不要装傻了!我只管跟你要人!

我说,我真的不知道,要不是你那样对她,舒伦怎么会走?舒伦要是没有拿你的钱,你们巴不得她早点走吧?这是我们学校,你不要汪汪叫乱咬人。

那个女人伸出戴了三只金戒指的手重重的退了我一下,骂道,我就知道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个小X养的,舒伦就是被你带坏的,我告诉你,你要是不说舒伦在哪也可以,请你把舒伦拿走的钱还给我们!

我当时有点愣,我没有想到作为一个成年人的舒伦的婶婶会*到这种程度,闻讯赶来的表哥帮我骂了回去,他说,你什么东西啊?闲疯了来学校找事?你活腻了倒是去天安门*啊,没有人拦着你,你跟这儿发什么疯啊,这么大岁数了还这么不要脸,你以为学校是你们家开的啊?

舒伦的婶婶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表哥,然后继续嘶声叫嚣,哎呦喂,你还有男人给你撑腰啊!我告诉你,你不要以为我会怕了你们这两个小X养的,快说,舒伦到哪去了!

她一边说,一边又伸出手来,这次她没有能够碰到我,表哥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说,我日你妈,舒伦跟你这种东西生活十几年她还真不容易。

我看着被表哥抓得脸­色­有点发白的舒伦婶婶,说,我说过我不知道舒伦在哪儿,你这样闹下去也没有意思的。

这个时候班主任来了,她拨开围得密不透风的人堆,跋山涉水翻山越岭的挤到我面前,说,叶若离,我正要找你呢,舒伦今天怎么没有来上课?

老师!舒伦婶婶忽然爆发出惊天动地的一声呼喊,老师,你来评评这个理,这个丫头教唆舒伦偷了我们家的钱,溜了。我来找她,问我们家舒伦到哪儿去了,她就找这么个痞子来打我,您说说这叫什么道理,你们这个是省重点学校,怎么也能出这种事情。她捋起袖子,把一段肥胖胳膊伸到我的班主任面前,说,老师你望望看,这就是被你们学生打的。

班主任有点脸­色­发绿的陪着笑脸说,您有什么事跟我到办公室说去吧,这里这么多人,要影响教学秩序的。

你别跟我来这一套!舒伦婶婶刚才备受委屈的声音一下子又变得凶悍起来,你别以为这样就把我糊弄了,我告诉你,今天要么给我人,要么赔我钱!少一分钱都不行。

老师!人群中忽然有人叫起来,我顺着声音看过去,是一个圆圆脸的女生,她说,这个女的无缘无故跑到我们学校又吵又闹的,我们去叫保安吧。

舒伦婶婶显然还想再嚷嚷,但是被另外一个女孩子打断了,那个女生看上去很娇弱的样子,但是说话的时候用强大的气场,她说,你说叶若离的那些话是没有任何证据的,都只是你一个人猜测而已,你这样是属于来我们学校寻衅滋事的。

我明显看到舒伦婶婶眼里露出一点愕然而又理亏的神­色­,她看着班主任,口气有些松软,老师,我们到办公室去说,看见这些小X养的我就一肚子火。

然后在大家的一片嘘声中,舒伦的婶婶被班主任领走了。

人散之后我向两个帮我说话的女生道谢,圆脸的女生笑着说,没事没事哈,我最看不惯这种人了,中国就是因为这种人多了国民素质才一直上不去。对了,我叫卞非非,这个是艾雪。她指指身边的女生,那个女生对我笑了一下,很甜美和安静的女生。

我也礼节­性­的回答说,我叫叶若离,这个是我表哥……

叫楚云飞。卞非非打断我的话,大帅哥楚云飞和大才女叶若离的名字,谁不知道啊!

我们四个人就是这样认识的,在舒伦离开我的当天,我认识了两个女孩子,我一直在想,这是不是上天的安排。“老天从你身边拿走什么,他就会加倍的还给你。”这是艾雪经常说的一句话,我想是不是老天让舒伦从我身边走掉,然后在把卞非非和艾雪领到我身边。

只是,他们和舒伦,是完全不一样的啊。

一个月后舒伦给我打了一个电话,我问她,你拿了你婶婶家的钱?

舒伦在电话那边冷笑了一声,说,那笔钱我一分钱都没有动,他们自作孽。

你婶婶差点把我们学校拆了……我说。

若叶,对不起,舒伦说,让你受委屈了,她就是那种人,你别跟她一般见识。

舒伦告诉我她出走之前的所为,她竟然打了她婶婶两记耳光,难怪那个女人如此的气急败坏。

你知道吗,舒伦说,扇她耳光的时候我觉得特别爽,就像我这十六年都是为那一记耳光而活一样。我不后悔。

后来我跟舒伦失去了联系,直到一个月前,我在电视上看到她的专访,原来她出了专辑,名字叫做《若即若离》,而专辑的主打歌是她自己写的,以我的名字命名,叫做《若离》。看完她的专访之后我关上电视锁上门就去了音像店,买了舒伦的新专辑,回家后反复的听,听得眼泪一直流,耳机中舒伦清冷而又倔强,仿佛就在身旁。她在《若离》中唱:

我不悲伤,因为我可以仰望

我不绝望,因为你在身旁

那么多的星星,而你最亮

握你的手,心就可以不再空旷

握你的手,就可以找到天堂

我不哭泣,我能够学会坚毅

我不着急,我看见你在这里

那么的花儿,而你最旖旎

握你的手,心就可以不再孤寂

握你的手,就可以不离不弃

我说我们要一辈子在一起就像你说过的那样不分离

你说我们要一辈子不分离就像我说过的那样在一起

只是世上总有那么多的风和雨就算再坚固的誓言也经不起

我不是我,你还是你,有谁记得,那些回忆

散落一地,若即若离,有谁可惜,若是分离

你还愿不愿意,和我在一起

那些断断续续的音节让我感到无穷无尽的难过像潮水一样在胸腔中汹涌,舒伦的歌声空旷得一如清音梵唱,在我心头最软的地方狠狠的捏了一把。

舒伦走红的很快。很快,我身边就有人开始把她当成偶像,把她的名字跟她曾经崇拜过的人的名字写在一起。

我看过舒伦的演唱会直播,她穿着很华丽的刺绣吊带裙子,长长的流苏拍打着秀颀的小腿,脚上穿着细高跟凉鞋,描细长的眉,画着土耳其蓝的眼线,从侧面看过去,睫毛长的像两把小刷子,珊瑚­色­腮红,淡紫的­唇­彩,美艳得不可方物。

但是我知道,看起来和其他娱乐明星一样的舒伦,跟他们有太多区别。

舒伦每一次出场都要唱《若离》,有记者问过她为什么如此的钟爱这首歌,舒伦都是不说话。有一次一个记者,不知道是真的脑子秀逗了还是假装幽默,总之那个菜鸟在提到这件事情的时候说,您这样有作秀的嫌疑哦。

如果是我,就会知道,舒伦一向是一个没有任何幽默感的人。然而那个记者显然不知道,这句话带来的后果就是舒伦端起桌上的已被矿泉水,站起来泼过去,说,我喜欢唱哪首歌是我的事情,关你什么事?不想听就不要听,要你管七管八­干­什么?

舒伦口气平静地说完话,坐下来,对剩下的目瞪口呆的记者微微一笑,还有问题么?

舒伦,终究只是一个比我大一岁的女孩子而已。

我忽然很想见到舒伦。

林飞天第二次来找我的时候带着两张演唱会的门票,得意洋洋的说,这个是我好不容易搞到的,舒伦要来我们这开演唱会了。为了答谢你上次帮我女朋友逃过一劫,本少爷决定,请你去看演唱会。

我接过他的票,皱了一下眉,怎么只有两张?你女朋友怎么办?

她?林飞天有点恍然大悟的表情,然后又说,她要看、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呢。

不是吧?我说,她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她还和你在一起啊?

那是因为我英俊潇洒玉树临风*倜傥才华横溢温柔体贴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她拜到在我的牛仔裤下啊。

我说,靠,说你胖你就喘吧,你还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真以为观音姐姐是你妈啊!

林飞天一副受伤的表情,说果然啊,虎兄无犬妹,你还真是得了你哥的真传啊。

正说着,上课铃响了,我赶紧奔回教室,刚坐下,卞非非的头就凑过来,嘿嘿,叶同学,刚来两天就钓上帅哥了?快给姐妹们介绍介绍。

我一手推在她脑门上,你给我一边凉快去,你言情小说看多了吧,人家是托我办事的。她正要还击,教我们化学的矮胖老头就已经踢着正步走进来了,于是众响毕绝,满座寂然。

化学老头站在讲台上之后仍然显得不高,因为比较胖,又是化学老师的缘故,被戏称为“化肥”。“化肥”扫视了一下全班,然后说,下面我们开始发试卷。

我一直对此类事情没有什么大兴趣,我知道第一永远是我,正如第二名永远是小艾一样,毫无任何悬念可言。

小艾就是艾雪,自从那次舒伦婶婶大闹学校之后我们就算认识了,熟悉了之后她们也叫我的小名,我则小卞小艾的叫她俩。初中的时候我在(7)班,她们两个是(12)班的,上了高中之后我们被分到了同一个班。正如开学第一天小卞看见我的时候跟我说的第一句话一样——缘分哪!

只是后来,我才知道,这种,缘分,可以用另外两个叫做孽缘的字来代替。就像冥冥之中注定一样,这一切,应该早就写在了一块叫做的三生石的石头上了。

用表哥的话说,我们就是三个女土匪,成天横冲直撞鱼­肉­乡里。我听表哥说了那话之后觉得特可笑,就跟本•拉登教育大家要爱好和平一样。汗!

果然,化肥没有给我惊喜,我再次以压倒­性­的优势考了全班第一,只是第二名不再是小艾,而是一个男的,我和小卞私底下叫他“瓦男”,因为这个人在长的鬼斧神工,长的女生见了想叫,男生见了想笑,瘸子见了想跑哑巴见了想嚎。造物主在造他的时候一定在打瞌睡,要不就是刚被造物主之妻K过,否则怎么会跟他开这样的玩笑。

忘了说了,“瓦男”有一个很帅的名字,叫苏俊。可惜,糟蹋了这么好的名字,暴殄天物。

下课之后,小艾一直趴在桌上,把头埋在胳膊里。我看了看苏俊,他表情有点尴尬,虽然在假装看书,但是不时抬头看看小艾。就这样僵持了5分钟左右,我使劲扳着小艾的肩膀把她的头从胳膊里拉出来。说实话看见她那样我有点怒,在我看来,一次小测验这样一个屁大点的事情就能郁闷成这样的小艾实在是太没有出息了。事实上我当时就是这么说的,我挺大声的说,不就是一次考试么,你至于啊?你看看你这点出息撒!

我就是习惯了这样的说话方式和语气,我想要表达的是对她的关心和激励。我只是不知道,自己的这种雷厉风行的作风,并不是所有的人都会接受并且认同的,小艾,林飞天,还有之后的刘意,他们都不能够接受。

可是当时的我并不知道。

叶若离你不要这样说她啊。

我回过头去,是坐在小艾后桌的男生,徐徐。

我说,怎么着,要你管七管八的­干­什么?

徐徐眼中似有惊讶,他说,你说话的口气很像我偶像啊。

我翻了个白眼,说,你偶像谁啊,能当你偶像估计也不是一般的白痴。

你再说一次,徐徐急眼了,不许说舒伦的坏话。

你崇拜舒伦啊?我惊讶了,然后我笑了,我说,嘿嘿,那是我从小玩到大的朋友啊。

徐徐露出一副鄙夷的神­色­。他的这种表情激怒了我,我说,那我抽时间带我跟她的合影给你看?

估计是我的表情特自信,徐徐有点信了,问我,你真的认识她?

废话,我说,我们俩关系好的像同­性­恋一样。

那么说,徐徐露出了沉思的表情,这个舒伦,就是初三的时候离家出走的那个舒伦?我还以为是碰巧同名的人呢。然后他的眼睛“噌”的亮起来,跟狼似的:你有没有办法联系到她?

我摇头。

徐徐眼中的光芒暗下去。

不是说舒伦要来我们这开演唱会了么?你去看啊。我说。

拜托,姐姐你知道门票多少钱啊?贵的都不靠谱了。徐徐说,语气苍凉。

我帮你搞定,行了吧?

是吗?叶大小姐这么好心,帮我和小艾也搞两张吧。小卞在一边Сhā话。

没问题啊。我笑着回答。

我们都忘记了,我们本来是要安慰小艾的,我们本来是要劝她不要难过,结果我们都自顾自的开始聊起了我们感兴趣的话题。我们都忘记了她。

所以,当我回想起这一段过去的时候,我常常想,是不是作为小艾最好的朋友们的我们,才是伤害她最深的一群人。

当我把三张演唱会的黄金地段门票递到徐徐手中的时候,小卞眼睛都直了,在一旁夸张的叫起来,啊啊啊啊啊!若叶你太有钱了,我决定以后就跟你混了,从今以后,你就是我唯一……

徐徐十指指天作悲愤状道,为什么口含金钥匙出生的人不是我!!

我们三个正闹着,忽然听见小艾淡然的声音,我不去,对不起哈。

拜托姐姐你知道这一张票值多少钱啊?我摇了摇了她的肩膀,你可别后悔啊。

那你直接把钱给我就好啊,票就不要了。小艾很冷静的说,我一时语塞。

为什么啊,小卞也在帮我说话,舒伦她好歹也是我们的校友啊,咱就过去给她捧捧场啊。

小艾正在写化学习题,听到这句话之后头也不抬的说,我最看不起这种没有真才实学靠着一张脸到处招摇撞骗的人了。低级趣味。

我听了之后挺生气的,一直以来我就受不了任何人说舒伦的坏话,我正在犹豫要不要反驳小艾的时候,已经有人捷足先登了。

呦,我们就是低级趣味,你高级啊。徐徐说,你除了学习你还有什么啊?哦对了,还有钱,我就不懂了,你高级趣味你怎么还过得抠抠缩缩跟家庭­妇­女似的,你高级趣味你怎么不嫁给苏俊,他多高级趣味啊。

小艾依然低着头,她没有说话,我们看不见她脸上的表情。

当时的小艾心里,一定是充满了羞辱和忿恨的吧,那些绝望的心情像是海藻紧紧的缠绕着她,让她一个人在海底挣扎,永世不得超生。而我们这些在海面上的人,甚至不曾看到,她所吐出的求救的气泡。那些尚未抵达海面就在巨大的压强中灰飞湮灭的气泡,最终耗尽了小艾心中所有希望的氧气。而我们,连她葬身海底这样的事情都不曾知道,我们在海面,我们继续歌舞升平。

其实是我们,对不起小艾,在她最需要关心和温暖的时候,我不仅没有给她,还将所有她身边的人拉走,留她一个人,面对内心那些所有痛苦的过去和现在。她不说,我们就假装不知道,我们从来没有想要知道。 电子书 分享网站

舒伦的演唱会名叫“魅血若叶”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我忽然就红了双眼,我知道她还没有忘记。

上初一的时候我们在一起看小说,其中有一篇叫做《魅血若叶》,我们看了之后一直哭一直哭。多么傻,那个会为了一段根本不曾存在过的爱情而流眼泪。

那一切,似是都已远去,还会不会回来。

舒伦在唱歌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站在最前端的我,她不顾保安的阻拦,把我拉到台上,跟她一起唱《若离》,唱到最后我们都哭了,场内一片安静,像天堂一样的澄净。

然后掌声如潮水般汹涌而来,舒伦握着我的手,微笑,纯洁如初生的婴儿。

那晚舒伦在我家睡觉,我们像两年前一样并排躺在床上,我问,舒伦,你还好吧?

舒伦笑了,黑暗中我看不见她的脸,但是我能够感觉到她在笑,我们都太了解对方。过了半天她才慢慢的说,若叶,我已经是女人了。

我掩饰住内心的惊讶,佯作平静的应了一声,哦,和谁?

我记不清了。舒伦说,很多,第一个,是我叔叔。她的语气骤然变得萧杀,那个畜生。

还有别人?我问出这句话之后立刻就后悔了。

因为舒伦没有再说话,她只是一直笑,她的笑容无声地弥散在房间里。她终于没有再说任何一句话。

而那一句“对不起”在我挣扎了几番之后终于被咽进了肚子里。我们之间,真的不需要多说什么。我可以想象,我们所经历的一切,对方都可以感同身受。我们就是这样的,相互支持的两个人。

舒伦走的时候是一个叫做李佳的年轻人来接她,是一个高瘦的男孩子,和阳光的样子,他很宠溺的看着舒伦,就像一个哥哥看着自己心疼的妹妹。舒伦拉着我的手,一直不肯放手。我忽然产生一种不好的预感。

那一次,竟然成为了我和舒伦的永诀。

看完舒伦的演唱会之后,徐徐对我的态度一下子就变了,没事就跟我笑,笑得我毛骨悚然的看见他就哆嗦。而且,他每天坚持给我买晚饭,其丰盛程度让我一听见第四节课的铃声就想要吐。到最后我实在受不了了,在某天他递晚饭给我之后叫住他说,你小子到底想­干­嘛你倒是说啊,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徐徐笑了半天之后欲语还休地说,我想问问舒伦的事情。

我说,我靠你不是看上舒伦了吧?

徐徐的脸一下子就红了,我看着他一个一米八多的男生脸红得番茄看了都要含恨而死的样子,笑得死去活来前仰后合的,笑完了我正­色­对他说,哥哥你还是趁早死了这条心吧,你绝对没有希望的。

所以我才求你帮忙的。徐徐认真的看着我,你们关系那么好,你就帮帮我吧。

我有点于心不忍,但是我还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地说,你歇了吧,多少有钱有权的人惦记着她呢,你有什么啊。

心。徐徐说,我想要给她幸福,你们看到的不过是她的年轻美丽的外表,最多再加上才气,可是我看到的不是一个强大的她,能够写出那样的词句的舒伦,其实是一个内心脆弱的人。我想要保护她。

是不是所有十七岁的男生都会有这样的英雄情节和美好愿望,可是当他们逐渐长大之后,这些愿望,都去了哪里?

是谁,把舒伦伤得体无完肤?

我笑不出来了,徐徐看到了本质,我无从反驳。我挥了挥手,别傻了,不可能的,她自己都不知道她要的幸福是什么。

徐徐不再说话,抿着嘴,表情安静。

一个月之后,我刚踏进教室的门,小卞就慌慌张张地递给我一张报纸,我接过来一看就傻掉了。舒伦的婶婶竟然联系了媒体,说了舒伦很多的坏话,然后还有人给媒体提供了一些舒伦在出名之前当过小姐的经历。

那一天的报纸的娱乐版几乎被舒伦占满了,从那些记者的字里行间我甚至可以清楚的看见他们在为自己搞到爆炸­性­新闻而感到高兴时的丑陋嘴脸。

他们,难道没有想过,舒伦只是一个十七岁的孩子吗?

我把报纸狠狠地拍在桌子上,惊天动地的声音把教室里正在早读的同学以及监督的老师吓了一跳,大家停下来,惊愕地看着我。我看着徐徐,在一片寂静当中只有他还在读着英语书,声音洪亮表情认真读的抑扬顿挫物我两忘。

他就那样专心的读着书,一直读一直读,阳光从窗外照进来,为他的脸镀上一层辉煌,而我看见,他的眼睛是红的。

我轻轻地挥了挥手,读书吧,有什么好看的。然后我吼起来,都他妈别看了。

下课以后我站在走廊上,徐徐走过来,问我,那些事情,都是真的吗?

我抬起头问他,你信吗?

徐徐愣了一下,他说,叶若离你跟舒伦的关系那么好你一定知道的,你告诉我这些是不是真的,舒伦她是不是真的做过那些事情,她是不是真的像那些记者说的那样。

我看着眼前这个比我高出很多的男生,不知道如何回答。

是真的,是吗?徐徐笑了,笑得那么苍凉。

我说,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啊,舒伦她……

就在这个时候,林飞天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打断了我的话:若叶若叶,大新闻啊,那个舒伦原来是­鸡­哦,诶,这个人是谁?你男朋友?

我想他真的是在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对着错误的对象说了错误的话,接下来他就被徐徐扇了一记耳光。

你们?林飞天似乎被打懵了,不知道说什么,然后徐徐又是一记耳光甩过去,这下林飞天清醒了,清醒之后他迅速和徐徐扭打在一起,惊天动地。

我没有拦架,只是站在一边看着,后来赶来的老师理解为我吓傻了,其实我当时是在犹豫要不要参加进去。

当老师们把林飞天和徐徐拉开的时候,两个人都已经惨不忍睹了。徐徐双眼通红,像一只受伤的小兽,哼哧哼哧地喘着粗气,脖子上、额头上青筋一根一根地凸出来,嘴角有细小的血流,我忽然很同情徐徐。

下午,理化教改班的学生徐徐和普通班的林飞天打架的消息已经在各级部之间传为“佳话”。班主任临时决定开一个班会,脸­色­铁青地让徐徐做检讨,徐徐走上讲台,掏出我给他写的检查慢慢地读,我坐在下面听着我文采斐然的检查被他读得像是《金刚经》,有点心疼。末了班主任用徐徐这个鲜活的事例教育大家,在校园里要遵守校纪校规,要好好学习,要与同学和睦相处,最后连和气生财这样的话都说出来了……

接下来的几个星期,关于舒伦的负面新闻层出不穷,她的*婶婶继续爆料。于是报纸上又出现这样的新闻:舒伦的妈妈原来是某家迪厅的小姐,在舒伦三岁那一年与其父离婚,与舒伦五岁的时候自杀,死状惨不忍睹,据说她把手腕切得像是破碎的棉絮,又服用了超剂量的安眠药。舒伦寄居在她叔叔家,从小­性­格乖戾,学习成绩差,经常和男生打架,跟一个名叫叶若离的女生交往过密,有不正常的关系。后叶教唆舒伦窃取了叔叔家的银行账号密码,携款逃跑。

我看了之后差点没有气背过去,结果当天晚上,一个自称《XX晚报》娱记守候在我们学校门外把我截了,说想要了解一下我和舒伦的事情。

我说,你有病吧?别有事没事把窥探别人私生活当乐趣好不好。

说完之后我就走了。

结果第二天,报纸上又出现了叶若离痛骂记者的新闻。

然后忽然就有很多的记者涌进我们学校,我一开始一直在骂他们,用很难听的脏话骂他们,骂到后来骂着骂着我就哭了,我说,叔叔阿姨哥哥姐姐你们就放过舒伦吧,她才十七岁啊,你们放过她吧。我求求你们了,她才十七岁啊……

后来,那些记者走掉了,第二天报纸上没有出现我的名字,从那以后,关于舒伦的新闻再也没有被人提起来过。

因为,第二天报上登的新闻是:音乐小才女舒伦自杀。 txt小说上传分享

舒伦死了,她用小刀在手腕上割了深深浅浅的七刀,鲜血满地都是,、。报纸上有她死时的照片,她穿着被鲜血染得已经模糊了颜­色­的裙子,表情安静恬淡,她在微笑。

我捏着报纸,在报亭边蹲下来就哭了,眼泪大滴大滴的砸在地上,惨烈的粉身碎骨,舒伦,舒伦终于还是永远的离开我了。

我早就说过,她终究只是一个比我大一岁的女孩子,仅此而已。

三天以后,我接到李佳的电话,请我参加舒伦的葬礼,说她有东西留给我。

在飞机起飞的巨大轰鸣声中,我第一次离开我居住了十六年的城市,前往另一个对于我而言完全陌生的地方。

在舒伦的葬礼上,我看到了那些记者,我抄起身边的家伙就往他们那些昂贵的摄像机、麦克风上砸,一边砸一边骂,我说你们把舒伦害成这样你们怎么还放过她?她已经死掉了你们还想怎么样?你们还有没有人­性­啊!她才十七岁,你们为什么要害死她啊!

李佳走过来,抓住我的手,好了,别吵到舒伦。

我看着他,那么年轻的一个经纪人,他穿着一身黑­色­的西服,平整有致,那么的­干­净那么的温和,皮肤白皙眼睛明亮。

我颓然的泄了气,看着他红红的眼睛。舒伦,你知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这么多牵挂着你的人,你为什么要丢下我们?

这个世界的肮脏,已经到了即使用我们的陪伴都换不回你对生命的希望的地步了吗?

葬礼结束以后,李佳带我去他家取舒伦的遗物,把东西交给我的时候忽然说,我很爱很爱她的,你知道吗?

然后我在地板上坐下来,听他讲故事

我爸爸是一个很有名的企业家,我从小就养尊处优,大概就是你们所说的纨绔子弟吧。爸爸妈妈非常的宠我,所以我一直就是一个任­性­的孩子。

第一次看见舒伦的时候,她在一家酒吧里唱歌,声音很好听,很­干­净和清澈的感觉,就像全世界都安静下来,只有她一个人在唱歌。后来有几个喝醉了的人上去说一些下流的话,我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我就那样一个人上去跟那些人打了一架。

后来我无数次的想,或许这就是宿命。

打完之后我对舒伦说,你跟我走吧,我要带你回家。

舒伦很惊讶的看着我,然后她笑了,她把手递给我,就这样跟着我走了。

那个时候她十六岁,我二十三,她一直叫我哥哥。我很喜欢她笑着叫我哥哥的样子,眼睛好看的眯起来,单纯得像一个天使。

我跟爸爸说我要帮舒伦出唱片。爸爸同意了,但是他提醒我,舒伦只是一个妹妹,我的那个她,只能是方泠。

方泠是爸爸的好朋友兼生意上的合作伙伴的女儿,从小娇生惯养,见了谁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有一次我带着舒伦去见方泠,她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李佳你从哪儿弄来的这个孩子啊?看看她的头发,再看看她的衣服,你怎么回事?

舒伦没有说话,只是端起面前的咖啡照着方泠的脸就泼过去,看到方泠狼狈的样子,她笑得特别开心,说,现在你比我还难看呢。

舒伦笑起来真的很好看,就连她恶作剧的样子我都一样很喜欢。

我告诉她我要帮她出专辑的那天,她欢呼了一声跳起来搂着我的脖子吻我。我被她吓到了,愣了很久。她松开我之后,笑了笑,说,我一点都不像你想象得那么纯情,真的。然后她的面容一下子灿烂起来,哥,我刚才听见很多天使在唱歌哦!

舒伦说要自己写歌,她那么有才华,写出来的歌那么地让人感动。从那些歌里面我听出来她一定经历过很多的事情,但是她却依然像什么都没有经历过那样的率直和毫无心机。

舒伦在写《若离》的时候,爸爸让我跟方泠订婚,否则他就终止对舒伦的赞助。我去告诉舒伦的时候,她看着我,说,哥,我喜欢你。我听见他那样对我说话的时候我差点哭出来,我说,我,很想和你在一起。

舒伦笑笑,只是想而已吗?

我语塞,她忽然过来吻我。

然后,然后我忽然无法呼吸。

舒伦柔顺的头发在我身上铺展,她说,如果我不是十六岁,我一定要嫁给你。

我强忍难过,说,好啊,那我等你十年啊,等到你二十六岁,就嫁给我啊。

舒伦轻轻的笑了,把双手伸到自己的眼前,像是自言自语一样的说,十年啊,那么漫长的时间,你不会坚持的,三千六百五十天,世界早就变得面目全非,何况你我。

舒伦永远能够一语中的。

我说,不会的,我一定会娶你的,你相信我啊。你一定要记得,不可以反悔。

舒伦说,好。

我们明明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可是我们宁愿一起做梦,一起自己催眠自己。我们不要醒过来。

最后我终于还是跟方泠订婚了。舒伦听说后只是淡淡的笑了一下,她说,哥,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我说,对不起。

舒伦转身就走了,义无反顾,过了一天她回来了,脸­色­苍白,她说,哥,我们曾经有过一个孩子的,但是现在没有了,以后都没有了。然后她哭起来,没有了,怎么办啊?

是谁,跟我的生命开了这么大的一个玩笑?

后来舒伦的专辑大卖,我们赚了很多,我决定跟方泠分手,因为舒伦得了抑郁症。

舒伦每天都长时间地看着天上的云朵,她总是对我说,哥,你看见没有,云朵上面全是亡灵,我听见他们在我头上走路的声音。

没有云的日子里,她就默默地看着天,一看,就是一天。

我带着舒伦去你们市开演唱会的时候,她在路上告诉我,哥,我最爱的女孩子,住在这个城市。

我从你家接走她的时候,她对我说,哥,我要一个了断。

我去把订婚戒指还给方泠的时候,她没有哭,她特别高傲地看着我,说,李佳你会后悔的。

那一瞬间我真的很害怕,方泠她,真的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的。

爸爸终止了对舒伦的赞助,我们从家里搬出来,租了一间房子,打算只要赚到足够的钱我们就找一个小城市隐居,安静的度过余生。那段日子舒伦的­精­神有好转,每天安静地写歌,愉快地做饭。把头发挽成一个髻,清爽利落。

可是,方泠不会放过我们的,她动用了手中所有的力量,她查到了舒伦的过去。舒伦的那些为了生存下去而屈辱的过去。有很长的一段时间,我不敢让舒伦出门,不敢看电视和报纸,可是舒伦最后还是知道了。那天她做饭的时候忽然像是不经意间提起一样的问我,哥,我是这么恶劣的女孩子,你还要不要我?

之后舒伦的状况变得很糟糕,没有音像公司敢帮我们制作,即使我们有钱,他们都要给我爸爸和方泠爸爸面子。最后一个公司的经理还拿出所有关于舒伦的报纸给她看,舒伦看的时候都一直在笑,甚至笑出了眼泪。看完以后她用手背擦了擦眼睛,对那个经理说,谢谢您,给您添麻烦了。然后她对我说,哥,我们回去吧。

我只能握住她的手,丧失了说话的能力,我忽然发现,在这个比我小七岁的女孩子面前,我所有的语言与表达总是那么的匮乏,当她高兴,当她难过,当她绝望的时候,我总是找不到合适的话来对她说,只能无能为力的看着她一个笑得那么的倔强和落寞。

回家以后舒伦把自己关在卫生间里,我一直敲门,叫她的名字,她一开始还在跟我说话,她的哭声和水龙头的声音混在一起,到后来我渐渐听不见她的声音,只听见哗哗的水声,我很害怕。我拼命的敲门,叫她的名字,最后我撞开门进去,她躺在地上,身下是大滩的鲜血。

舒伦在微笑,她一直到死都保持着天使一样的笑容。我闭上双眼,眼前全是舒伦。

舒伦说,你是谁,你叫什么名字,你多大了。

舒伦说,哥,我喜欢你。

舒伦说,哥,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舒伦说,哥,我们曾经有过一个孩子。

舒伦说,哥,我们回家吧。

我无声地看着对面这个英气逼人的男人,没有悲喜。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他是最接近过舒伦生命的,他给她带来巨大的欢喜,又给她带来巨大的失望。

我知道李佳一定会很难过,因为舒伦什么都没有给他留下。

我当着李佳的面看了舒伦留给我的所有东西,我知道,他想知道。

舒伦的遗物里面有许多照片,照片中是妩媚的女人,手中抱着小小巧巧的女孩子,应该是舒伦的妈妈和她,两个人的眉眼之间有诸多的相似之处。舒伦早对我讲过她妈妈的事情,一个芳华绝代的女人,却嫁了一个自己不爱,也不爱自己的男人,生下女儿之后也并未像故事中说的那样放下一切安心认命,而是决绝地用那样一种惨烈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只是她有没有想到,十二年之后,她的女儿选择了用和她一样的路。

舒伦的包里有厚厚一叠她母亲离开之前写的日记,那个初中学历的*,竟然写了五大本日记,将这个习惯一直保持到自己死亡的前一刻。那些­精­致的纸张上的痕迹,清新而又奇崛,每一天,每一篇,都是用红笔写下的点滴。一滩一滩地,仿佛血迹。最后一篇,只写了一句话。

舒伦,永远不要相信任何男人。

包的最下面,是舒伦留给我的遗书。

若叶:

我想你真的想象不出我此刻的心情,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学过的鲁迅先生的《祥林嫂》,还记不记得我们当时一起嘲笑祥林嫂的软弱和无能,可是你知道吗,其实,当我们面对这样的一种事情的时候,真的都是无能为力的,我也和她一样的软弱。我们都是有罪的人。只是她只嫁过两个男人,而我的罪孽,似乎是比她还要深重的。

若叶,你觉得李佳怎么样,我一直没有告诉你,我很爱很爱他,呵呵,我说不出口。像我这样的人,是没有资格再爱的吧。他给了我安定的生活,给了我巨大的荣耀,给了我要的一切,甚至为了我悔婚,对于他们这种从一开始就注定成为企业联盟的棋子的人来说,他几乎放弃了一切。

可是我,却没有什么能够给他。

我有过他的孩子,我很开心,就在我兴高采烈的打算告诉他的时候,他把无名指上的戒指给我看,他说,他和方泠订婚了。我问他是不是不要我了。他说,对不起。

对不起,是不是所有的男人到最后都会说这样一句对不起。

我想到妈妈走时留给我的一句话,永远不要相信任何男人。可是我没有听妈妈的话,我一直是一个不听话的孩子,我一直以为自己是不一样的,结果,都一样啊。

我去医院做手术的时候,医生表情麻木,是,这样的事情,他们每天都会见到,所以隔岸观火,事情无关他们的痛痒。我很高傲的看着那些在外面沉默的男生和女生。我觉得他们比我值得同情。

若叶,你一定想过为什么我会选择彻底出逃而不是搬去你家。你跟我不一样,纵然失去了亲人,你还有大笔的钱,还有疼你的哥哥,有漂亮的脸蛋以及和脸蛋一样漂亮的成绩单。你这样丰盛而强大的生命,已经快要让我承受不起了。虽然这并影响我们十几年的感情,但是,若叶,如果没有那么多年的友谊,我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背叛你。

因为你,活得实在是太过耀眼。

光芒四­射­的你,会让很多人生活在­阴­影里的。

你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朋友,所以请你,好好的活下去,请你替我一起,经历人生中剩下的所有美好。

至于李佳,我想,会有天使,替我爱他。

——舒伦

看完舒伦的遗书,我把它递给李佳。李佳一边看一边泣不成声。我说,舒伦第一次用爱这个字眼形容对一个男生的感觉。

为什么?李佳抬起头,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问我。

不是你的错,我自顾自的说下去,谁都没有错。我们都是无辜的孩子,我们无能为力。

走的时候李佳给了我一张碟:这是舒伦的第二张专辑的母带,送给你。

我带着舒伦的东西回到家,感觉像过了好多年。她的第二张专辑的名字,叫做《预见》。

我坐在地板上挺舒伦的声音在整个房间里飘散,慢慢的微笑,慢慢的流泪。地板在舒伦的歌声中散发着原木的醇香,就像是回忆的味道。

多年以后的多年以后,当现在的我再次想起舒伦,会想到,她在临死之前的那一段时间是不是看见了未来,所以才会用一张名为《预见》的碟,为我接下来的十年生活,做一场预言。

而《预见》像是一个无法逃脱的诅咒,为我接下来的生命写下恒久而繁复的符咒。书包 网 想看书来

我翻山越岭来到这里

是谁安排我遇见你

沧山泱水四季春秋都在你眼底

看不看得见我的笑意

我要经历不一样的人生

是谁带我加入你的旅程

沧海桑田斗转星移没什么神圣

如果你不让我心疼

那年那月那天的那一点

你轻轻低头问

所有的谎言瞬间都成真

那地那国那省的那座城

你璀璨的眼神

全部的诺言只为你而生

我们一见倾城

——《预见》之《一见倾城》

十七岁那年我上高二,文理分科之后我留在了原来的理化教改班,同时,我成为了正在上高三的林飞天的女朋友。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喜欢他那样的混混,但是,像他那样英俊的男生,应该没有几个女生可以拒绝吧。

十七岁的女生心中,得到一个英俊无比的混混的喜欢,应该是一件让人骄傲和欢喜的事情吧。尤其是对于我这样一个十七年间都没有被人表白过的女生来说。

但是,我从来没有承认过我喜欢他,见到他的时候总是摆出一副躲之不及的样子,跟他在一起的时候也是嘻嘻哈哈打打闹闹。我一直以为有些事情是不用说出来的,大家心知肚明就好,每一天都在一起你侬我侬的难道不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么?

只是,我不知道,这样的态度让林飞天很不高兴,他在我面前也总是一副无所谓的很痞的样子,我还不知道,小艾也喜欢林飞天。

很多的事情就是这样的不可思议。我从来没有想过像小艾那样乖那样认真学习的小孩,会在高中时代喜欢一个男生。这样的事情,对于我来说就像小布什和萨达姆一起共进晚餐一样的难以想象。

那个时候的我,总是自认为聪明,自认为看问题很透彻。经过一年的高中生活,我已经彻底的从少女小说里面解脱出来,那些春花秋月,根本就不会属于任何正常人。那些看着《还珠格格》看着《流星花园》做着梦的年代,早就被时光埋葬起来。覆盖了泥土的地方寸草不生。

随着文理分科的时候大批女生的撤退,我和小艾以及小卞顺利成为全班乃至整个理科的骄傲,我曾经听到我们班班长跟文科教改班的班长抬扛说,你们偌大个文科班,能找到敢跟我们叶若离比美貌跟我们艾雪比温柔的女生吗?

我听得心生骄傲。我和小艾,就是理科的双生花,所向披靡。

林飞天生日那天约了我们三个人出来庆祝,到最后小艾和小卞都高了。我和林飞天分工,他送小艾,我送小卞。

不知道飞天那边的情况怎么样,总之我是非常之惨烈。小卞一路上都在高唱:“姐妹们,跳出来,就算甜言蜜语把他骗过来”引得路人纷纷侧目,其实,她总共也就喝了两瓶啤酒而已,醉成这样,真的是,让我很无语。

我好不容易把小卞塞进出租车的时候,她忽然一扭头,对我露出一个迷离的笑容,说,徐,徐,徐徐,我喜欢你。

我吓了一大跳,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就一头栽在我肩膀上睡得死去活来。我一看她这架势借我两个胆也不能送她回家啊,只好先带回了我们家。

把小卞安置好的时候已经很晚了,表哥还没有回来。我把自己扔在床上就开始睡觉,刚刚睡着就接到飞天打来的电话。

他说,若叶你到家没有?

我说,到了啊,小卞也在呢,姑娘高了,我没敢送她回去。你呢?小艾还好吧,她妈妈今儿上夜班,你别让人一个人回去啊。

知道啦。飞天的声音里充满了“这种事情还要你交代”的鄙夷。

那行,谢谢你哈,林大帅哥辛苦了。我说。

若叶,我有事情跟你说。飞天忽然说。

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吧,拜托了,帅哥我很困啊。就这样啊,拜拜。说完之后我就把手机关了。

一直到今天我都不知道,那天晚上飞天想跟我说的到底是什么话,我也不知道,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情。

第二天早上我用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小卞从我床上拖起来。表哥估计又是半夜回来,一大早又走了,桌上还有冒着热气的早餐。小卞一边刷牙一边感叹,你表哥实在是太贴心了啊……满嘴的泡沫都喷在我们家的地板上……

我们俩刚走进教室就被班主任叫了出去,他劈头盖脸的就问我,叶若离啊,昨天晚上老师打你电话怎么都关机啊?

老师,我昨天晚上在看书,怕有人打扰。我一边堆出满脸的笑容一边在脑海里畅想着把林飞天给千刀万剐了。

哦,是这样啊。老师笑了,是这样的,学校打算由你代表我们学校去参加全国中学生电视演讲比赛,你回去好好准备一下,今天下午跟市里的其他代表一起坐车去。

我继续天真而又纯洁地微笑,知道了,谢谢老师。

就在我转身走向教室正要进门的时候,班主任从后面叫住了我,我扭过头去,看到班主任摆了一个很惊悚的“加油”的pose。

我强忍着肚子里的翻江倒海走回自己的座位,刚坐下,小卞的头再次伸过来,什么事儿啊?大清早就被叫出去?

没什么事啊,我打开书包抽出英语书,让我去参加一个演讲比赛什么的。

哦。不过以前这种演讲比赛不是都是小艾出头的吗?

我还没有来得及回答,就听见小艾的声音,这个是电视比赛啊,若叶这么好看,肯定是她比较上镜啊。

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有种很奇怪的感觉,明明没有什么问题的啊,这样的对话和语气,都是和平时一样的。可是总是隐隐约约的感觉,有很多事情,都已经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下课之后我在走廊上等林飞天。他见到我的时候还没有来的及说话就被我砸了一拳。我说,快点先让我打几下,接下来的几天都打不到了。

什么意思?林飞天问,什么叫接下来的几天都打不到了?

我要去参加一个电视演讲比赛啊。我说,今天下午就走了。估计得过几天才能回来吧。

啊?林飞天有些夸张的皱了皱眉头,那你会不会很想我啊?

我想你­干­什么?我笑着回答他,我这可是去北京啊!有那么多好玩的地方我还想着你­干­什么?我又不是没有事情做闲的。

真的不想啊?飞天的换上一副委屈的表情。

不想。我斩钉截铁,你有什么好想的,北京肯定很多帅哥的。

嘿嘿,你就嘴硬吧。飞天一脸坏笑。

对了,你昨天晚上想跟我说什么事情来着?我忽然想起昨天他被我强行掐断的电话。

没有啊,飞天愣了一下,然后傻笑起来,没事啊,就是有点想你么,说辞而已。

有病!我撇撇嘴。

我没有想到过,我们最后一次在正常状态下的对话,就是以我的一句“有病”作为结束。想起来的时候,会觉得不真实,为什么不是,你好好保重,或者是,我会想你,这样我真正想说的话,而是,有病。

汽车在高速公路上疾驰的时候,两边的绿地在眼前飞快的闪过,那个时候,心里没有任何的感情,脑海里也是一片空白,就连耳边其他人聊天的声音,也显得那么的遥远。我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但是会觉得,自己被一张巨大的网网住了。

当自己整个人都处于一种密封的状态,把生死完全交付给一个与自己不相­干­的司机的时候,会产生一种无力的感觉,那一刻,自己的生命,不是掌握在自己手中的。

这种很奇怪的感觉一直维持到我睡着并且梦见舒伦为止。

这是我第一次梦见舒伦,之前即使我们朝夕相处的时候,我也不会因为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的梦见她。

梦里的舒伦还是上学时的样子,穿松松垮垮的校服,扎一个马尾,没有任何妆容的脸却有着动人的魄力。她一直是一个拥有强大气场的女生,所以有的时候,即使是我,在她面前也会感到无力。

舒伦还是在和男生打架,在我们相处的近十年中她一直都是这个样子。天真但是暴戾,不管跟谁都是一句不合就拳脚相向,只有对我才是容忍的。我不知道真实的情况是否如此,但是在我梦境中的舒伦在打架的时候一副不要命的样子,即使男生也不能够做到的拼命,她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不管做什么事情,都会倾尽全力。而一旦失去,就立刻一无所有。她没有那些我们必须为之牵绊的在乎。

她不在乎。

我不知道,一个关于一个女生和一个男生打架的梦何以那么漫长,当我睁开眼睛的时候,北京坚实的土地已经被我踩在脚下。

恍如梦境一样不真实的现实。

简单的欢迎仪式之后,我们被安排住在一家宾馆。与我们同住的还有来自其他地方的选手。

我就这样,置身于一场会通过电视展现在很多人面前的比赛之中。

第二天的早晨,我一个人去餐厅吃自助早餐。就是这样,我见到了刘意。

我手里托着一只空盘子转悠了很久之后终于相中了一只长得巨可爱的小蛋糕。然而正当我伸出夹子的时候,一只罪恶的黑手捷足先登了。秒之差,绝对的秒之差啊。我的手僵在半空中,尴尬。只是接下来,正如无数言情剧中所讲的那样,那个黑手中的夹子居然伸向了我的盘子。我抬起头,想要告诉他,你放错地儿了。

结果我一抬头就看见一张微笑的脸。

如沐春风的感觉。

我叫刘意。他说。

哦,我叫叶若离。

那,我叫你若离吧。刘意说,脸红了一下。

哦,你叫吧。我不好意思回绝他,只好答应,反正跟他又不熟,萍水相逢而已,以后也不会见到,他应该没有什么机会这样叫我的。我没有告诉他,我不喜欢别人叫我若离,我叫若叶。可能是他笑起来的样子,真的让人没有办法拒绝吧。

我们找了张桌子,刚坐下来我手机就响了。我知道,是飞天。

若叶,想我没有?

没有。我­干­脆果断斩钉截铁。

不会吧,我这儿可是想你想得肝肠寸断啊。你不会这么快就遇到帅哥了吧?

恭喜你,答对了。我得意的说,现在正有一个帅哥陪我吃早饭呢。我看了一眼刘意,孩儿估计是听不懂我们的方言,正在一脸迷茫地看着我。

挂掉电话之后我继续吃早饭,刘意小心翼翼地问我,谁啊?

一个学长,我说,你听得懂我们说话吗?

听不懂,刘意笑笑,有点像日语啊。

是吗?我也笑了,果然江浙的话是全国都听不懂的啊。没什么事情,这个学长最近在追我们的班花。

哦,刘意很认真的顿悟了一声,说,所以找你帮忙的哈?

我心想这孩子管的还挺宽,正好我吃完了早饭,于是我站起来,用纸巾擦擦嘴巴,挺优雅的对他笑笑,然后说,不是啊,因为我们班班花就是我啊。你慢慢吃了,我先走了。然后我转身走掉,走了几步的时候,刘意从后面追上来,递给我一个东西,呐,你的手机。

我接过来,他又是一笑,面容纯澈,纤尘不染。那一瞬间,我忽然有一种恍惚的感觉,就像这个笑容让我的世界动摇了一下。

后来我才知道,那个笑容,不是让我的世界动摇了一下,而是一生。

就像舒伦的某一首歌里面唱的那样,我们一见倾城。

早上的比赛枯燥而且乏味,每个人挑一段自己喜欢的文字在评审面前朗读进行预赛,闷热的演播室,空气里混杂着各种各样的味道浑浊的流来流去,参赛选手一个个走到前面的讲台上慷慨激昂,或矫情或煽情或既矫情又煽情,还有紧张之下说错词的,我记得一个女生上去之后捧着文件夹的手一直在抖,同时一起颤抖的还有声音,结果她在第一句话的末尾发出了一个惊天动地的破音,那个无法用语言形容的神奇声音通过麦克风清晰的传到我们每一个人的耳朵里,我不知道别人怎么感觉,总之我当时真的很想把刚吃下去不久的早餐吐出来。还有一个男生,在说到“是什么力量,让我们挺起胸膛”的时候,把“胸膛”说成了“胸罩”,这个让我至今都很困惑的口误出现在一个荡气回肠的句子里,等他说完之后我们才反应过来,紧接着是两秒钟的寂静以及长达两分钟的电闪雷鸣般的笑声……

悲剧英雄!坐在我旁边的一个面目狰狞的男生感叹道,真是力拔山兮气盖世,出师未捷身先死啊。

另一个男生,有点眉清目秀的,说,什么悲剧啊,人家这叫另类,有个­性­,后现代,佛洛依德,哈姆雷特啊,这才是独在异乡为异客,六宫粉黛无颜­色­啊!

我低头含笑不语,不知道是该庆幸中国的白痴都这么有文学素养,还是该悲哀中国有点文学素养的青年都成了白痴。

就是在这样有点诡异的预赛中,我从刘意的自我介绍中知道了他是上海人,就是传说中极度虚荣和小气自私的要命的上海人,如果不是之前就已经认识了他,我一定会把他想象成唯利是图的小人。

可见一个人是多么的容易被打上地区的烙印。我们都是那么容易的就要为别人的缺点买单。

这,就是这个世界。

到了初赛的时候,剩下的人已经不是很多,比赛的组委会的花样层出不穷,到了最后决赛的时候已经剩下了为数不多的人,其中就有刘意。

刘意说话的声音很好听,暖暖的,让人听了心里有一种很安定的感觉。站在台上的刘意,眼神温柔,刘海在灯光的照­射­下也有着温和的光芒,是很让人心动的男生。

最后一轮的比赛是大会给一个题目,然后每个人进行一分钟的即兴发挥。刘意是最后一个上场的,他的题目是“一生”。

当天的刘意穿了一件白­色­的针织衫,牛仔裤的洗白和他的人一样的温柔。他说:

我们的一生,会经历无数次的相遇和离别,每一个在街角与我们擦肩而过的人,其实都是经过时间和空间的安排,有一首诗里面说,我前世在佛前的五百次叩首,才换得今生你的一次回眸。所以我常常会注意在身边出现的人,我相信我们是有不一样的缘分。

我们的一生,会经历无数次的荣耀和耻辱,每一次的掌声和唾弃,其实都一样是激励我们前进的动力,那些爱着我们的人,那些恨着我们的人,让我们的人生变得不一样的丰富和美好。因为站在过山巅,所以有凌云的气概,因为摔落过谷底,所以拥有再次攀登的力量。

我们的一生,也许会贫穷,但是我希望不会孤独。

我们的一生,也许会落魄,但是我希望不会颓废。

我们的一生,也许会无奈,但是我希望不会卑鄙。

当我们经历过一生,让岁月的刀斧在我们的脸上刻下故事的痕迹,当我们数着彼此脸上的沟壑的时候,仿佛就可以看见过往的一切。我们会拥有最真实的感动。

那些相遇,扶持,会永远的镌刻在我的心底,永不忘记。

这一段在今天的我看来格外煽情的话,让当时的我,以及我身边的人感到了巨大的震动,在刘意讲完鞠躬之后,现场响起了疯狂的掌声。 刘意依然无比温和的微笑着,安定地看着我,至少,我觉得他在看着我。

作为硕果仅存的两个进入决赛的男生之一的刘意,理所当然的成为了所有女生仰慕的对象。

颁奖仪式隔天举行,空出来的第二天我们集体去参观了故宫。

我没有想到就是这一次的参观,改变了今后我的生活。当时的我永远不会想到自己以后要过一种永无宁日的生活,而这一切仅仅缘于我和刘意的这一次相遇。如果现实就像刘意所说的那样那个,每一次相遇都是经过安排的,那么为我们做出这样安排的人,绝对没有安任何好心。

在故宫那样偌大的皇城里面,作为一个路痴的我,不可避免的迷路了。最开始的时候我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和大队人马走散了。只是一个人出神地走出神的想。

那些曾经住在这里的妃嫔佳丽一定是寂寞的,每两个宅院之间隔着那么长的宽阔的秘道,让人看了之后都会不由自主的感到寒冷。更何况,这里还是一个充满了勾心斗角的地方。没有爱情,没有友谊,剩下的只有苦求生存的挣扎。

野心,算计,曾经在这每一寸我踏过的土地之上上演,就像一场一场的戏,开场落幕,曲终人散,谁都没有逃过那个必然的结局。谁都没有能够带走那一份荣华和权势,留下的也只是一个空洞的名字。

我们应该以怎样的一种姿态看待这一段过往,王侯将相,妃嫔媵嫱,已成云烟。只有这里的一颗颗参天的古树还在,和多年前一样,沉默地看着这个世界的变迁和路人的过往。无论到什么时候,我们都只是过客而已。

我就像所有容易沉浸在自己的伤感中的十七岁少女一样,轻易的忘记了自己的所在,等到我从自己的伤春悲秋中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完全找不见了大家的踪影。

北京的秋天昼夜温差巨大,当天­色­渐渐黑下来的时候,我感到巨大的凉意从脚下慢慢的升起来,像水一样要将我整个吞没。巨大的建筑和空旷的院落,张开着巨口冲着我,那个时候,我有生以来第一次意识到自己是多么的渺小。

冷静下来之后我对找到组织已经彻底失去了信心,我只想快点出去,出去之后我就可以打车会宾馆。早前对于故宫的神往,早已被那一刻的胆怯和畏惧取代。

就在心慌慌地四处寻找出口的时候,我听见了有人叫着我的名字。

若离。

然后我就看见刘意站在我的面前。

我没有办法形容我的感觉,如果对面的是任何一个我所熟悉的人,我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扑过去抱住他,哪怕那个人是瓦男。可是,对方是刘意。

你,怎么没有跟大家在一起?我故作轻松的问。

看你不见了,担心你会出事,所以过来看看。刘意笑了笑,说,你不是也是自己一个人么?那么特立独行。

我内心所有的惶惑和不安就这样被一笔带过。也许刘意看出了我不是刻意离群,而是自己迷了路。但是他没有点破我。然后他掏出手机给带队的老师打电话,让老师放心,先带大家回去。

挂掉电话之后他对我笑了笑,说,可不可以帮我一个忙?

什么?我问。

我想给我喜欢的女孩子买一点东西,但是又不知道买什么好,你帮我挑一下?

好啊。我也笑了,但是心里总觉得有点不舒服,刘意已经有了喜欢的女生了么?那么,其实,我们也只是彼此的过客而已。

回到宾馆的时候大家已经吃过晚饭了,为了补偿我刘意叫了外卖披萨,然后我们两个抽风一样的爬到宾馆的天台上去吃喝。

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说到了自己的家庭。刘意说,他爸爸是上海一家公司的部门经理,在形容那个我未曾见过的男人的时候,刘意的眼中充满了崇敬,他说,我爸爸不是上海人,但是却为我和我妈提供了许多上海本地人都达到不了的生活条件,我觉得他很了不起。

我很惊讶听到一个十七岁的男生说出这样的话,这样的年纪,竟然不是一种桀骜的姿态数说父亲的不是,而是很真诚的说,我觉得他很了不起。但是我没有说出来,只是默默地撕扯着自己面前那一块披萨。

为什么不说话?刘意忽然问我。

说什么呢。我叹了口气,我所有的亲人都死于一场车祸。我爸爸妈妈以前都是缉毒警察。但是他们都在外地工作,我住在舅舅家。每年只能见到他们一两次,他们也很少给我打电话。我妈妈还做过卧底,立过很多功劳。但是他们现在都不在了,我再也见不到他们。都没有了。

我就那样自顾自的说,完全没有注意到周围,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刘意已经抱住了我。

有我。他说。

我手握着一块披萨茫然的靠在他怀里,我们就以这样一种诡异的姿势站在宾馆的天台上。漫天耀眼的星星。

感觉离我很近。

第二天,传说中的颁奖典礼如期举行。我真的很佩服组委会的能力,一个小小的比赛结果揭晓,搞得跟奥斯卡似的。我很自然的联想起某个县把政府办公楼修成白宫的“典故”。

我和刘意一起坐在靠近角落的地方,一直在小声的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有点难过,过了今天或许就没有机会见到他了。这个让人从心底里感到舒服的男生,我有点留恋他看着我的眼神。

颁奖仪式的过程显然让某些人过足了明星瘾,到最后揭晓一等奖的时候,上台的两个嘉宾故作谦让状,矫情了半天之后,那个浓妆艳抹还特地穿了礼服的大妈,打开了红信封,然后我听见了刘意的名字。

巨大的镁光灯照过来,晃疼了我的双眼。刘意站起来,还是温和的对我笑了一下,然后走上台去。

我心里忽然就空了,奖项都结束了,也就是说,我就要空手而归了。这样的情况严重的挑战了我十七年来的人生观。我从来没有遇到过参加一个比赛却没有得奖这种情况,而我接下来想到的是,要怎么向老师和学校交代,我一直是一个责任感过强的人。这样的比赛在我眼中就像儿戏,换成自己主动报名的话我是八辈子都不会参加的。但是既然是被学校选派的,自然就担负着诸如为校争光之类的使命。所以,我算是真正的辱了使命了。

就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听到主持人说本次大赛还设了特等奖一名。紧接着,我的名字通过麦克风传到所有人的耳朵里。

如释重负的感觉。同时想到的还有,我终于可以站在刘意身边了。

然后巨亮的镁光灯再一次晃疼了我的双眼,我下意识的闭了一下眼睛。然后我昂首挺胸的走上领奖台。领完奖之后,刘意走到我面前,然后他微笑着拥抱了我。那一个瞬间,我终于清楚明白的知道了,我是爱上了这个人。

和之前对林飞天的感觉完全不同,飞天是自己走进了我的生命,我只是被动接受。我想,这就是所谓的­射­手座女生的迟钝吧,错把友情当爱情。

颁奖仪式结束之后我们都回到自己的房间开始收拾回程的行李。一想到就要和刘意分开,即使是特等奖也不能让我高兴起来,同屋的女生一半在为刘意在台上给我的那一个拥抱而耿耿于怀,另一半在认为我得了奖还苦着一张脸纯属欠抽。总之,没有人理我,我一个人哼哧哼哧的收拾东西。

就在屋子里气氛诡异得让人有点崩溃的时候,门铃响了。一个女生应声去开门,然后我就听到了世界上最嗲最老鸨的一声,小意!

之后就是刘意略带惊吓的声音,我,我是找叶若离的。

我转过身子,看见一个歪瓜裂枣的女生黑着一张脸走到离我一米的地方,狠狠地说,喂!找你的。

什么世道啊,凭什么他就是小意我就是喂啊……我心里忿忿的想,不过没有吱声,对于这种降落人间时不幸脸部先着地的人,我们一定要学会宽容。

刘意站在门口有点怯怯地看着我,若离,我找你有事,你跟我来。

我将信将疑的跟在他后面,这厮竟然直接把我领到了他们男生的房间,我一进去,另一个脸­色­苍白状如僵尸的男生就笑着对我说,叶若离你要小心哦,小意是有女朋友的。

我看了僵尸男一眼,说,没事,我也是有男朋友的。

僵尸男被我噎得半死,讪讪地看了看我们,说,那我先出去了,你们慢慢聊。

僵尸男出去之后,刘意打开他的衣柜,神奇得拿出了一个巨大的人偶,我定睛一看,原来是那天陪他逛街的时候自己抱着很久都不愿意撒手的一个巨大的绒毛兔子。

送给你的。刘意说,那天叫你逛街,是想看看你喜欢什么,我想送东西给你。

我接过那个比我还要大出一框的兔子,看着他,说,哦。

刘意大概是看我没有什么反应,有点急了,说,我说我想买东西给我喜欢的女生,你还记不记得?

记得啊,我说,结果我白跟你走了半天,你什么都没有买。然后我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我怀里抱着的这个兔子……

我看了看刘意,他的脸有点红,但是目光坚定,若离,我很喜欢你。

我笑了,不至于吧,这才几天,一见钟情啊?你可千万别跟我说你对我一见钟情啊,我对琼瑶剧没什么好感。

我,刘意的脸更红了,我也不知道怎么说,我只是希望我们不要到今天为止,我,想,即使我们回到自己的城市,依然可以向现在这样联系。可不可以?

就因为你喜欢我?我问。

我……刘意彻底地失去了他在演讲时的那种淡定从容和潇洒大气,只是红着脸结巴,小样儿看到最后我都于心不忍了,我笑了笑,对他说,好啦,不欺负你了。

刘意眼睛里面一下子盛满了希望的光芒,像是盼望着被分到糖果的幼童。我知道,他在等我的宣判。

这个,我有点不知道怎么说话,这样一个给人感觉很纯净的男生,反而让我不知所措,我说,你一点都不了解我,我没有你想象得那么美好,我只是一个女流氓。

刘意用一种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我。

真的啊,我说,我骗你­干­嘛,我表哥在我们学校里面一手遮天,所以你应该可以想象我是一个多么嚣张跋扈的人。我极尽所有能事的贬损我自己,直到发现气氛诡异。

你在骗我吧。刘意依然是一脸笑容,不知道为什么,在看到这样的一种的笑容的时候我觉得自己贱兮兮的,那么的想要看见他的笑。

我­干­嘛骗你?我反问,嘿嘿,怎么样,吓到了吧,孩儿回去再修炼几年吧,你不是我的对手的。

我不怕。刘意说。

我深深地被这三个字雷到了,没有想到,这个男生会这么的——执着。

好吧,我说,你看,我就要走了,你怎么办呢?你千万别跟我说什么距离不是问题的话啊。

刘意语塞。我站起来,很骄傲的说,你看,我们都没有办法吧?我走了。

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在说完那样的话之后会那么的难过,就这样走掉了,从此再没有联系了吗?为什么会有一瞬间的恍然,那么地想要告诉刘意,我很喜欢你的笑容。

但是,我没有说出来,并且一厢情愿的认为,以后都不会说出来。

回家的路上我一直在给飞天发信息,很诡异的,从前一天开始他就再也没有给过我信息。发了很多信息之后他一直没有回我,我­干­脆直接拨通了他的手机,我才不管是不是上课时间。

但是接听我电话的是小艾,我听见她在那边声音甜美的说,您好,我是林飞天的女朋友,他现在不方便接电话,您有什么事情跟我说吧。

我愣了一下说,小艾,你是看见了手机上的显示跟我开玩笑的吧?

对不起,小艾说,我不知道您是谁,您有什么事情吗?

我靠!我说,你装什么呢?我的声音你是听不出来吗?为什么你一接电话我就听出来是你了啊?你什么意思?装什么?

小艾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挂掉了我的电话。

我听着手机里面传出的挂机的声音,停了两秒,然后迅速的打开手机后盖卸掉了电池扔进包里,这算什么事情?

回到学校之后我没有找飞天,我在等他来找我,我还真不知道我能跟他说什么。只有等他来找我了,等他来跟我说清楚。

可是我没有想到,他来的时候会是那样的一种场景。那是下午的最后一节课,活动课,通常此种课都是男生去打篮球,女生则三三两两地窝在教室里面聊天或者自习。我坐在座位上看小说,小艾在离我一条过道的地方写作业。我们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的平静。

飞天忽然出现我们班门口的时候,我并没有意识到,只是感觉到有很多人在看着我,飞天挺大声地吼了一句,叶若离你给我出来。

我抬头看了他一眼,慢慢地走到他面前,飞天狠狠地看着我,如果说目光有重量的话,我应该会被当场压死吧。

他一字一顿地说,你怎么这么贱呢?

我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我不想说话。

然后他很用力的推了我一把,你说,你怎么这么贱?

我一个趔趄,抓住了身后的教室门把才勉强站稳,我从来没有想过飞天会有一天用这么大的力气推我。教室门被我弄出巨大的声响,我知道所有的人都在看我,除了小艾,但是在我心里,她已经不是人了。

当一切结束之后,我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回自己的座位,小艾整个过程中都没有看我一眼。我坐下来之后,打开小说,然后看着书,用很大的声音说,现在你满意了吧!

小艾始终就像是一个失去感官的人一样,安静地写着作业,定力惊人的好。倒是小卞一直用一种受到了惊吓的眼神看着我。

我知道,这件事情,她必然是知道的,只是她没有告诉我而已。我们三个人的战役,她最终选择了站在小艾的那边。如此而已。

林飞天的下场显然是不用我说的惨,表哥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欺负过我甚至是对我高声说过话的人。我听说林飞天被堵在学校外面的一条小巷子里面,打得惨不忍睹。但是这又怎么样呢?这样就于事有补了么?

那几天我一直不怎么说话,我是一个在生气的时候会骂人的人,但是在我最生气的时候,我选择不说话。因为,最深刻的感受,是根本就不能用语言表达的啊。

就这样过了三天之后,表哥在某一天的晚自习之前找到了我,一手勾住我的脖子,走,跟哥哥喝酒去。

我没有说任何话就跟他走了。 电子书 分享网站

我跟表哥在一个路边摊一边吃麻辣烫一边喝酒,准确的说是我在喝酒,表哥一直在看着我。眼睛里有一种说不清楚是什么的东西。嗯,类似于忧伤吧。之所以说类似是因为我知道那必然不是忧伤,被人涮了的人是我,他忧伤个头啊。

不记得喝了多少瓶的时候,表哥忽然对我说,别这样了。

别哪样?我笑了,我哪样了?

你想怎么样你跟哥说啊,表哥摇了摇我的肩膀,你要嫌哥把林飞天那小子收拾的不够你就说啊,哥不会手软。

我摇了摇头,收拾什么啊,是你妹妹自己人贱啊。人都说了不是,我怎么这么贱?

是艾雪那女的吧?表哥语气萧杀地问。

别。我忽然抓住表哥的手,算了,要是飞天自己意志坚定,再来两个小艾都没有辙的,我最看不起把分手原因推给第三者的人。

那你不要这样自己糟践自己啊,哥看了心里难受啊。

你难受个头啊。我依然笑着看着表哥,又不是你被人甩了。说着我就想站起来,但是表哥按住了我的手,若叶,不要这样。

你放开。我有点怒了,声音也高起来。

表哥很固执的一直按着我的手,我再也憋不住了,大声说,你放开啊,我要去厕所。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我理直气壮地站起来,走进洗手间。手机就是在这个时候响起来。铃声是杨丞琳的《左边》,很多人不喜欢这个女生,我不知道自己对于这个人的好恶,但是会非常地喜欢她的歌,尤其是这一首。

接通电话之后那边是有点怯怯地普通话,你好,是若离吗?

我一下没有反应过来,破口就开始骂,你有病吧?我又不是没有名字,姑娘叫叶若离,你在这儿矫什么情呢?装装装,装什么装?你说你们这些人怎么就一个比一个喜欢装一个比一个能装啊?你们都是吃什么长的啊?别他妈恶心我了。

电话那头明显停顿住了,就像空气凝滞一样,过了一会才传来一个小小的声音,我是刘意啊。

我也愣住了,可能是有点醉酒,但是更多的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名字击中了,想不通为什么这个男生永远是在我最落魄的时候出现。我一下子就抓着手机流下了眼泪,我说,刘意,我被人涮了。

刘意显然不是很清楚状况,我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听懂我的话。他只是一直说,你不要哭啊,还有我,怎么回事你慢慢说。不要哭。

我一直不知道说什么话好,我是一个在生气的时候会大声骂人的人,但是在我最生气的时候,我却连话都不会说。

你们总是对我说不要怎么样,不要这样,不要哭,可是你们都没有告诉我,要怎么样啊,我应该怎样处理这样的一种事情?

走出卫生间的时候我看见靠着墙壁抽烟的表哥,他低着头,我看不见他的表情,正如他也看不见我的表情,我刻意的低着头,清汤挂面式的头发把脸遮住了一大半。

回家吧。表哥说。

好,我说。其实不知道为什么,那个时候听见表哥这样说话的时候,心里有如释重负的感觉,不管出了什么事情,第一个想到的,永远是回家。

没事的,我对表哥说,真的没事,你别老是一副我就快要死掉的样子好不好,失个恋么,能怎么样?

你就知道嘴硬。表哥忽然慢慢地说,你牛你刚才在厕所里面哭什么?你有必要么,你说人家装,你自己难道不是也在装吗?你跟别人装装甲车就算了,跟我你还要装坦克,有意思么?我是你哥啊。你连我都不信?

我挥了挥手,说,真的没事,失恋对于我来说真的不是个事,我不是那种没有男人就活不下去的人。

那么艾雪呢?表哥说,你确定你还能像以前一样跟她相处?

我没有说话,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对小艾是一种什么感觉,应该是对她有恨意的我,却真的不恨她,甚至连一点厌恶的情绪都没有。这是一件很神奇的事情。也许从一开始我就在下意识里把小艾放在我心里那一块永远不会被仇恨和嫉妒触及到的地方,毕竟她曾经那么勇敢地站出来为我说话,我曾经觉得只要有那么一次,就已经足够在此后漫长的一生中,让我原谅她对我所做的一切事情。许多年之后我才知道,那些被我看得无比重要的恩,比起恨来,是那么的微茫而不足道。

我不怪她。过了很久,一直到接近我们家的小区,我才开口,我说,我从来不鄙视第三者,真正的情比金坚,从来就是不存在的,如果没有缝隙,小艾怎么可能得逞?

那你想怎么样?表哥伸出一只手拦住我,只要你一句话,哥­干­什么都成。

不用了。我说,无所谓。我最不缺的就是追求者了。

呵呵,表哥笑起来,这倒是,我们家若叶不愁嫁的。

下一秒钟,我看见了等在我们家门口的小卞。我第一次看到没心没肺的小卞用一种莫名纠结的眼神看着我,那么的犹豫,但是却没有心虚。

若叶。她叫我的声音明显比以前的巨大嗓门降了很多。那个,我跟你说点事情。

好,我看着她,跟我们回家吧。

我不知道会不会有人知道我喜欢徐徐,会不会有人想过像我这样咋咋呼呼的女生,也会默默地,狠狠地,喜欢一个人。我是若叶和小艾的朋友,这是一件让我觉得骄傲的事情,因为她们两个,使我们理科班的两生花,若叶明艳大方,小艾则是楚楚动人,要命的是,这她们的理化成绩都好得不像女生……而我,则是我们铿锵三人行里面最不济的一个。怎么说呢,走到哪里都是被忽略的那一个吧,一个灰头土脸的柴火妞。

我没有跟任何人说过我喜欢徐徐,我是一个输不起的孩子,我不能想象如果徐徐拒绝了我,我应该怎样生活,或者换一句话说,这样敢爱敢恨的卞非非,其实并不是真正的我,我其实是一个患得患失的人。

我看着徐徐喜欢舒伦,那个初中的时候因为离家出走而名动一时的女孩子,我跟舒伦不熟,她离我们太遥远。后来,舒伦自杀了,死的那么地惊心动魄,那个时候是我第一次看见徐徐哭。人前人后他都跟没事人一样,但是那一天放学之后,我路过学校后面的一条狭窄的小巷子的时候,却看见他一个一米八几的男生,哭得像一个小孩子那样的不知所措。

而我,无能为力,我甚至不敢走过去,对他说,没事,还有我。

我只是跑过去假装大惊小怪的说,徐徐怎么回事,出啥事了有哥儿们啊。

我跟他,一直是称兄道弟的,从小到大我都是一个假小子,跟所有的男生熟络。徐徐把我当兄弟,是那么的理所当然。这个笨蛋。

直到有一天,徐徐忽然跟我说,非非,我喜欢艾雪,你跟她很熟的啊,帮帮兄弟吧。

我无比清晰地听见自己大脑里发出的“嗡”的声音,手心手背,要我如何是好。

最后我决定帮徐徐,他那样的男生,理应喜欢小艾这样乖巧的女生。而我,只是一个­性­别意识模糊的兄弟而已。

我在小艾面前说尽徐徐的好话,可是小艾却在某一天跟我说她喜欢林飞天。那是若叶的男朋友,比我们高一年级的学长,英俊得一塌糊涂。

我忽然觉得生活乱成了一锅粥,我已经不能够驾驭。

艾雪说,她再也不想生活在若叶的­阴­影里面。

我没有想过太多,可能是我比较迟钝,但是像若叶那样的人,真的是会被许多人嫉妒的,美貌而聪明,家境优越,并且她对所有人的嫉妒都表现得那么不屑一顾。我劝止了小艾,说我们不能背弃若叶。我也很怕小艾受伤害,不知道为什么,总是隐隐地觉得,她不是若叶的对手。

但是事实证明我错了。

我永远只能看到很多事情的表面。若叶出去比赛的第二天,小艾和林飞天就奇迹般地火速在一起了。我看着他们两个人走在一起之后悄悄瞠目结舌地问小艾怎么回事,小艾只是微微一笑,你那么喜欢徐徐,我没有跟他在一起,你应该很高兴啊。

我的爱恋,难道表现得如此明显吗?

我忽然之间无地自容,我的爱情,太过卑微,卑微到我最好的朋友可以用这样一种轻描淡写的语气对我说出这样重若千钧的话。

那么,若叶回来之后怎么办?我还傻愣愣地问小艾。

你以为,到了现在这个地步,我们都还有回头路可以走吗?小艾脆弱的笑了一下,你知不知道,林飞天为什么会跟我在一起?

我茫然地看着小艾。

如果不把叶若离伤到面目全非,又怎么可能让林飞天轻易放弃?小艾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猛然打了一个冷战。

我整个人像是被雷劈中一样的看着小艾,活生生的将那句已经泛到嘴边的为什么吞了回去。

没有为什么的,即使我问了,也未必能得到答案。

我没有想到的是,小艾把我喜欢徐徐的事情告诉了他。这样的情况让我头大,更郁闷的是,徐徐因为知道我喜欢他之后,开始怀疑之前我所为他做过的事情,到底是不是真的存在过。

他以为,因为我喜欢他,所以我就不会帮他追小艾。他那么的振振有词,可是,这算什么狗屁逻辑。难道这个笨蛋不知道看到他幸福就是我最大的幸福了吗?

我没有办法向徐徐解释,没有办法向林飞天说明实情,我所唯一能够做的,就是在被徐徐羞辱之后彻底和他决裂的日子里,耐心地等待若叶的归来。那三天的时间,漫长得像三十年,如同岁月一样悠长的时光里,我就这样把自己的勇气一点一点的蹉跎掉了。事实上,若叶回来之后我也没有告诉她什么,我只是在旁边默默地看着事态的发展,内心惊动。我不知道小艾的内心是什么感觉,但是她至少在外表上比所有人都淡定和从容。

林飞天在我们班门口跟若叶吵架,若叶在班上摔东西骂人,若叶的哥哥把林飞天打得很惨。这一切的一切发生的时候,小艾都在教室里安静得看书、写作业,仿佛根本就不是我们这个空间里面的人,刻意的回避着这一切。

我知道若叶是会难过的,不是因为林飞天,那样油腔滑调的帅哥并不罕见,若叶的姿­色­,永远不用担心身边没有男生追的,能够让若叶难过的,必然只有小艾。

谁被自己的朋友摆了一道都必然是这个心情,尤其这个朋友还曾经为了自己勇敢的站出来对抗一个悍­妇­。

这些过去,在我们心里的重量,虽然是不可替代的,但是还是一点一点地被遗忘了吧。被抛在脑后的幼稚时光,以及被埋起来的幸福想象。

十七岁,我上高二,我失去了自己最好的朋友,至于徐徐,我没有办法失去他,因为,我从来就没有拥有过他。

高二转眼之间就要过去,而我的世界,开始翻覆。

卞非非说话的时候一直低着头,我看不见她的眼睛是不是潮湿,但是我却觉得难过,你恨小艾吗?我问。

不会。卞非非笑了,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我,我和小艾,就像你和舒伦,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不会恨她的,若叶,其实小艾有她自己的无奈。她一直那么努力那么努力地生活,却永远都不能赶上你。

所以她就可以不择手段?我说,不是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吗?

可是,卞非非说,小艾受到的伤害,真的不是你可以想象的啊,你没有去过她家,我去过,她和她妈妈两个人住在十平米的出租屋里面,而你和你哥哥也是两个人。卞非非环视了一下我们家,说,却住在这个至少100平方米的公寓,你真的不知道小艾有多苦,她从小就是一直拿着一等奖学金的,一直到遇见你。

我心里忽然有难以名状的厌恶,但是,这个时候不是应该感到内疚和自责的吗?为什么会是厌恶,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觉得,小艾是那么的让人不能忍受。

你的意思是,我错了?我们家的钱是所有亲人的遗产你知不知道?我们家的人都死掉了你不知道吗?我学习成绩好也是我错了,我就应该为了让她心理平衡为了让她得一等奖学金而每次考试故意败给她啊?那样你们是不是就觉得我伟大了?我一口气说完,但是没有吵架的意思。我语气平和,但是最有杀伤力的话语,往往就是最平和的。

卞非非叹了一口气,然后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似的,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问我,你有没有听说过一个叫做周明礼的人?书包 网 想看书来

我有点诧异地看着卞非非,不知道她为什么忽然提起这个我们城市最著名的房地产商的名字。

然后,卞非非说,这个人,是小艾的爸爸。

我相信我的表情一定和卞非非预想中的一样,所以她露出满意而又似是早有预料的表情,说,很难想象吧?他是小艾的爸爸,但是在十年前跟小艾的妈妈离婚了,小艾改了跟妈妈的姓。那个男的,是严重的心理变态。小艾七岁那年差点被她爸爸打死,之后她父母就离婚了。小艾的妈妈带着小艾,生活得很艰难。

所以,你要我不要再跟她计较了?我问。

若叶,你可不可以不要这么的聪明?卞非非叹了一口气。

所以,其实你今天来跟我说这些还是为了她,你最后还是选在站在她那一边,即使是她让你失去了你喜欢的人。你还是一样的在帮她。我说。

如果舒伦有一天也是小艾的处境,你会不帮她吗?卞非非反问我。

不会。我说。

所以,卞非非耸了耸肩,就这样啊。

其实,你不用特地来找我的。我说,我不会把她怎么样的。

卞非非有点将信将疑地看着我。

真的,我无力地笑了一下,你以为我真的那么凶狠吗?没那么夸张的,即使是我哥,我看了一眼表哥房间的方向(他一进门之后就钻进了自己的房间,把客厅留给我和卞非非说话),说,也不是那么蛮不讲理的人,你不要听信了那些谣言。

可是林飞天?卞非非试探地问。

你就不用瞎­操­心了,我保证不会碰艾雪一根汗毛好不好?我忽然感到没有来由的厌烦,声音也提高了一个八度。

卞非非有点尴尬,我也有点不知所措,于是我挥了挥手,走吧,没事的,我说话一直算数。

嗯。卞非非点了点头,那,若叶,我先走了。

我也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也没有起身相送,就这样坐在沙发上,看着卞非非转身离开,小心翼翼地关上我们家的门。

那一声清脆的咔嚓声,关掉的仿佛是我们这么长时间以来的全部感情,就像是嗡嗡作响的坏掉的电视机,轻轻按下遥控器,一切归于沉寂。

其实我很心疼卞非非,她一直以来就是一个没心没肺的孩子,整天一副天塌下来都不关她事的样子,我都很少看她皱眉头,被伤害得这么深的时候也还是先想到小艾。那么快乐的一个女孩子,却为了伤害了她的一个男生,和一个女生,留下了眼泪。

多么的悲哀,就像一个圈,女人跳下去,就只有沉沦,这是一场没有办法救赎的宿命,注定要由我们来背负的不幸,或许舒伦的妈妈说的话真的是对的,永远都不要相信任何男人,可是为什么还一直有那么多的人前赴后继。我们甘心的选择相信,选择等待奇迹,最后被自己的幻觉伤得体无完肤。

我们都是活该啊,活该受苦受难活该难过活该绝望。

高二结束,我再也没有办法在原来的班级待下去,转到了文科班。我想我应该要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不会再有人陪我横行霸道,不会在有人与我肝胆相照,每个人都要学会自己长大,谁也帮不了谁,谁都会离开谁。

舒伦,小艾,小卞,曾经说过永远不分开的人们,在我成长的过程中一个个出现的人们,都一个个离我而去了。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十七岁,我失去生命里最重要的东西。心力交瘁。

那个东西的名字,叫做勇气。

月亮在窗外徘徊

旁边的云朵如此叆叇

你悄悄地说爱

我闭上眼睛慢慢走开

你说你会等待

等我累了就会回来

课我回到原地

你却已不在这里

我说我不要爱不要期待

如果不相爱就不会相互伤害

你给了我那么多的期待那么多的爱

等我习惯了你却离开

过往的日子再也找不回来

如果当初,不曾相爱

不爱,不爱,不爱啊

——《预见》之《不爱了》

如果说要用一个词语来形容高三的话,草木皆兵无疑是最好的选择。乱哄哄的高三来的迅疾而又让人措手不及,仿佛在一夜之间,身边的所有人都学会了认真和拼命。我们挥洒青春的高中生活提前寿终正寝,大家都要为了明天而努力变得现实。

高二的那个暑假,刘意买了手机,我们的联系变得频繁起来。他是个不折不扣的好孩子,跟表哥和林飞天都不一样。他是那种循规蹈矩长大的男孩子,有着健全而良好的家教,在他的身上,我看不到­阴­影的痕迹。我知道他对我好,只是一直下不了决心,我又何尝不感激,可是我真的不想再投入了,很累的感觉,爱情,友情,亲情,我已经疲倦了,仅仅十八岁,但是依然迅速地老下去了。

不想再纠缠,只想安度余年,逐年苍老并且冷暖自知。

其实很多时候我都想要好好的报答刘意,在我最难过的时候,是他一个电话一个电话的陪我聊天,可是很多时候很多的事情我们都没有办法做主,冥冥之中有主宰,那种未知的力量掌控一切,不可逆转。而我们太过卑微,许多事情我们无法企及,亦不能预知。

我说过,上帝总算还是公平的,林飞天不知道因为什么,迅速地把她甩掉了。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的心里没有任何感觉。其实,应该是从一开始的时候我就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的吧,像林飞天那样的人,小艾如何驾驭得了,但是她却一直不醒悟,一直那么的怀着飞蛾扑火的强烈情感,义无反顾的向他而去。

他们本就是势不均力不敌的两个人,我洞若观火。

事情本来就已经可以告一个段落了,但是那天徐徐忽然来找我。

我说,徐徐你小子终于知道后悔了?非非平时那么生猛的人,你以为她凭什么对你低声下气啊?平时你跟她抬杠,我告诉你啊,她发脾气的时候我都要让着她,你凭什么不在乎?像你这样的男的满大街都是,你还真以为你祖坟上长了那根篙子啊?你以为观音姐姐是你妈啊?

徐徐有点心虚,说,得了姐姐您骂也骂了就饶了我吧,您都把话说到这份儿上了,怎么着也要拉兄弟一把吧?

我说,你给我一边去啊,谁是你兄弟,走大街上都别跟人说我认识你,我丢不起那个人。

正说着,卞非非走过来,见到徐徐时她明显地愣了一下,然后她低下头,转身要走。我看着徐徐。

非非,徐徐在我的眼神逼视下不得不开口。

小卞停了下来,转过身来,有点不可置信地看着徐徐。我忽然觉得自己是一个电灯泡。徐徐说,非非,对不起。

小卞笑了一下,说,要是因为小艾的事情,就算了吧,我不想再提这件事情了。

然后她转过身去走得头也不回,徐徐彻底地愣住,我也愣住了。为什么连卞非非都是一副心力交瘁的模样。下一秒钟我抓着徐徐的手腕就追上去,我狠狠地把小卞的肩膀扳过来,我说,卞非非你想上哪去?你打算就这样一直逃下去?

小卞没有说话,只是定定地看着我,我没有罢休,我继续在骂她,我说,你以为你自己特别高尚是不是?你少女小说看多了是不是,一天到晚幻想自己是善良隐忍的女主角啊,等着幸福到来啊?你还真是纯啊,你要是真他妈这么伟大你怎么不做个人体炸弹到台湾把*平了啊,那样你就是民族英雄你就名垂青史了啊。

徐徐拉了拉我,若叶。

别拦我,我甩开徐徐的手,我不骂她她就不知道她自己多蠢,我说,你英勇你­干­嘛一个人躲起来偷偷的哭啊,你不是特大义凛然么你哭什么啊,心疼了是吧,后悔了是吧?觉得委屈是吧,你怎么不学着点艾雪啊,你不为自己,谁还为你啊。

小卞蹲下去哭起来,我叹了一口气,说,人这一辈子,什么都可以退让,只有一样东西不能,也让不起,知道吗?

然后我自顾自地走掉了。

我当时走得特别笃定。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哪儿来的巨大信心,现在想想还真是后怕,徐徐和卞非非,说好听了两个人都是单纯,说难听了那就是俩二百五,他俩要是出什么三长两短我一定会后悔一辈子的。

事实证明我的担心是杞人忧天自找麻烦,好歹卞非非跟徐徐都是理科班的啊,实在不行俩人讨论下电路什么的也是可以的嘛。

等了一个星期之后还没有见到动静,我跑到理科班去找徐徐,问他那天的情况。徐徐见到我的时候还吃了一惊,说,哟,叶姐姐大驾光临理科楼有什么事儿啊。

我看他心情挺不错的我也没有饶他,我说,姑娘今儿吃饱了撑得,来垂询一下你跟卞非非的近况,不过看你红光满面的样子,估计是不错吧?

这个,徐徐说,非非说,现在高三了,还是先好好学习吧。她说不想在这些事情上浪费太多的时间和­精­力。

我说,哦,知道了。然后我开始对徐徐进行谆谆教导,我说,你看,小卞多好一个小孩啊,你要知道惜福,不要欺负她知道不?要不然,呵呵呵……

呵完之后我就没词了,我觉得难过了,小卞是那么天不怕地不怕的女孩子,什么时候也变得这样的小心谨慎起来,是不是,在爱的世界里面所受到过的那些伤害,让我们再也没有勇气去爱了呢。

其实,由于从小跟表哥生活在一起,我对各类帅哥具有强大的免疫力,我经常指着某惹的万千少女疯狂尖叫的男明星照片对班上的小花痴们说,切,有什么了不起,还没有我三哥哥好看。

就是这样一个对男生的审美要求及其苛刻的我,对刘意竟然没有任何的抵抗力。

天地良心刘意长的真的不帅,高瘦得如同一根筷子,但是看上去足够的­干­净。我一直忍不住猜想,他的父母是什么样的人,才会教育出这么安静的儿子。

高三上学期的寒假,我考了一个爆好的成绩,于是我和表哥过年的心情都很好。我们两个人几乎每天都去各大­精­品店扫货外加混迹于各种酒吧和饭店。

刚从学校毕业不到一年的表哥,已经开始混的风生水起。

那天表哥带着我去酒吧,中途他喝的有点多去洗手间,我一个人坐着,百无聊奈。此时,一位大叔像一只巨大的企鹅般的向我走过来。走到我面前的时候,说,小姐一个人多没有意思啊,不如我们一起去跳舞。

我目测了一下,保守的估计大叔至少年逾四十,我怀着一种好玩加刺激的心理问他,叔叔,我有什么义务要跟您跳舞啊。

那叔叔愣了一下,但是随即反应过来,说,没事,我一样给钱的。

我靠……我内心非常的感慨,但是我依然在堆笑,这种情况,实在是我长那么大以来第一次遇见,很有意思。我说,您有多少钱啊,能把中国银行给我吗?

大叔听我口气不对,掏了一张名片给我,原来是上海某个公司的部门经理,叫做刘天下。我靠这个名字还真正派,乍看之下有如“为民”、“国强”之类一样充满了无产阶级革命的庄严­性­和正义­性­。果然,披着羊皮的狼真的存在啊。

我轻轻的笑了一下,说,哟,这什么公司啊,做什么业务的啊,哪个山沟沟里面跑出来的卖野菜的啊,我怎么没有听说过。

刘天下同志脸上明显挂不住了,我清晰地看见他的脸在酒吧五颜六­色­的灯光下有如红绿灯一般的变换着颜­色­。我感到他要发飙了。

这个时候表哥回来了,我不失时机地一个箭步蹿到表哥面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挽住了表哥的胳膊,同时用一种甜到发腻的声音说,云飞,回来啦,人家等的急死了。

表哥明显地被我雷到了,他脸上的表情复杂而扭曲,仿佛便秘。我怕他露馅,一边拖着他往外走,一边不忘把那个大叔的名片扔回到他脸上,我说,告儿你,姑娘钱多的够吓死你的,你谁啊,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走到酒吧门口的时候我终于松开表哥的胳膊,笑得前仰后合几欲先死,表哥一脸茫然地问我,怎么回事?你这儿抽什么疯呢?

嘿嘿,我收住笑,说,没有,刚才那叔叔想跟我这儿找点乐子来着。

表哥挺惊讶的看着我,然后说,不会吧,叶若离你确定?跟你这儿找乐子?需要勇气啊,人都说胸大无脑,你脑子那么发达那什么就可想而知了,那叔叔喝高了吧?

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表哥已经迅速的蹿到了离开我很远的地方,一脸坏笑的看着我。

回家之后正好刘意给我打电话,我把刚才经历的那一段绘声绘­色­地给他描述了一遍,末了我说,你看我多么的英明神勇。羡慕吧,嫉妒吧,天生的。

刘意笑了一声说,你怎么这么喜欢恶作剧?

我忽然灵光一现,说,给你说一个特搞笑的事情哈,那个老男的跟你是本家哎,还是XX公司的部门经理呢,叫刘天下,真是给你们刘家人丢脸。

话说完之后我立刻感到了气氛的不对劲,刘意在那边不说话,我只听得见他的呼吸的声音,过了半天,我有点恐慌,但是故作镇定地问,怎么不说话了,好了好了,不给你们刘家丢脸行了吧。你别不说话啊。

然后我急了,你还活着你倒是吱一声啊。

再然后我听见了刘意的声音,那个刘天下,是我爸爸。 电子书 分享网站

我瞬间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冻结了,就在我短路的几秒钟里面,刘意挂掉了电话。

这个世界真他妈疯狂。我听着电话里面的忙音狠狠地想。

以后的几天里,我没有收到关于刘意的任何消息,没有手机短信,打开QQ的时候他的头像永远是灰的。我忽然觉得不安,原来,我已经习惯了刘意,习惯了他的短信和电话,已经习惯了每次登陆QQ率先看到他发过来的巨大笑脸。

第六天,我正在床上来回翻滚纠结的时候,表哥忽然推门进来,说,若叶,给小意打个电话吧,你再这么耗下去哥都快神经衰弱了,咱俩好歹也兄妹一场,你就行行好,不要再折磨你可怜的哥了。

我顺手抓过一个抱枕冲着表哥丢过去,别吵,我烦着呢,我跟刘意什么事都没有,你瞎­操­什么心?你自己都二十了还没有女朋友,好意思说我?

喜欢刘意就认了吧,装什么矜持啊,表哥把抱枕砸回来,说,谁说我没有女朋友?你哥我如此的英俊潇洒玉树临风,追我的女生够编一个志愿军把台湾拿下了,我会没有女朋友?笑话!要不是怕你自卑我早就带她来见你了。你别老以为你哥我没有人要就一个劲的欺负我啊。

我靠!我一个鹞子翻身从床上坐起来,我自卑?我靠您回去找您女朋友腻歪去吧,不要在跟我这儿站着说话不腰疼的,爱谁谁,姑娘郁闷中,请勿打扰。

正在这个时候,我的手机奇迹般的响了,我激动万分如同红军长征终于结束之后胜利会师一样的抓过手机,都没有看是谁的电话就热情洋溢的接了起来。

居然是林飞天。

若叶,有时间吗?

啊?­干­嘛?

我在你家楼下。林飞天的声音有点怯怯的。

嗯,然后呢?我有点想发笑,这小子不是想跟我复合吧,他要是敢真的这么不要脸我也没有办法了,这个世界,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啊。

那个,你可不可以出来一下,我有事找你。

我想了一下,套了一件风衣就下楼了。林飞天一身白­色­的羽绒服和运动裤,穿的还真像一个王子的样子。

若叶,对不起。他说。

我说,我靠你不是要跟我说你发现你内心最爱的那个人还是我吧?林大少爷大冷天的穿的人模狗样的来我们家门口来给我演八点档来了?

林飞天显然没有料到我会是这个反应,有点愣住了,说,我,我们……

我心想这男的怎么这样,我说,你什么啊,你还是趁早走吧,想要重修旧好之类的话,不适合跟我说。

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吧,我一定好好珍惜,只要你原谅我。

我原谅你谁原谅我?

你没有错啊,林飞天显然误会了我的意思,一脸真诚的说,错的是我。

我强忍内心的无语淡定的说,我当然有错,我看上你这么个人错的当然是我,眼瞎了不能怨别人啊。

若叶……林飞天还想说话。

你走,你彻底的让我恶心了。我说。

林飞天沉默着跟我对峙,我有点失去耐心了,说,你走不走?你再不走我叫我哥了啊。我威胁他,然后我怒了,我说你他妈倒是走不走啊!

林飞天走掉,我看着他的背影忽然觉得无力,明明是曾经在一起,想尽办法要让对方高兴的人,却要这样的针锋相对。

回家之后我发现在我离开的这段时间里面,手机里面进来了五个未接来电,都是刘意的。我顿时产生一种骂脏话的冲动。

第二天,我还在睡觉,表哥把我从床上拖起来,说,若叶若叶,快点起来看上帝啊。

我裹着被子走到阳台上向下一看,林飞天这厮竟然跪在我们家楼下,我骂了声我­操­扔掉被子穿着羊毛衫就下楼了。

你到底想­干­嘛?我忍受着众人的注视,一场愤怒,你给我站起来!靠,见过脑残的,没有见过像你这么脑残的!

林飞天没有动,我要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不可能。我斩钉截铁,你当初*的时候不是劈的挺­干­脆利索的么?

我用我的人格,我的尊严跟你交换,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我觉得挺可笑的,这个没有文化的混混把话说得跟台湾某个阿姨的言情剧中傻X台词一样,我说不可能,你倒是给我起来啊。

那我用我的生命来交换,以后我要是对你不好,你就杀了我。

我­干­嘛要杀了你,我说,杀了你我还要给你偿命呢,我拿我的命换你的命,我脑子又没有坏掉。

然后我对着身后叫了一声,哥。

林飞天立刻站起来准备走。我强忍着心里的笑意和鄙视,神­色­冷峻地看着他,就在他走出不到四步的时候,表哥叫住了他,林飞天!

林飞天绝对是硬着头皮回来的,表哥说,你小子也太­阴­损了,不想好好考大学你想混你就混呗,­干­嘛偏要跟着我混,你说你想跟我混就算了,你他妈还打我妹妹的主意,你倒是真的脑残啊还是装的脑残啊?想通过我们家若叶跟我套近乎,告儿你,连窗子都没有!你要是再敢烦我妹妹,小心我废了你!

这个事情的必然结果是林飞天灰头土脸的走掉了,表哥说,怎么着,怎么报答哥哥?

我笑了,大恩大德无以为报,只有以身相许了——阿欠!

这么短的时间里面,我竟然就感冒了。书包 网 想看书来

这是我上高中以后最严重的一次感冒,高烧发到39度5,躺在床上翻天覆地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地哼哼唧唧。刘意的电话再也没有打过来,我也没有给他打。一直以来我都是一个太过倔强和骄傲的人。我想,等我高考了,考到上海去的时候,可以跟他在一起了,我在万无一失的情况下,再告诉他,我对他的喜欢,该有多好。

生病的那几天,表哥给了我无微不至的照顾,把我料理得跟老佛爷似的,我问他说,哥我是不是得了绝症就要不久于人世了?

胡说什么呢?贱人命都长,你还有百八十年的活头呢。

那你怎么对我这么好?我感觉就像要死的人,家属一个劲的满足遗愿一样。

你看你这丫头,怎么说话呢?这么没有良心,哥对你好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了,你到今天才知道哥对你好啊。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我没说话,躺在床上一心一意的扮演尸体。然后门铃响了,表哥去开门,不一会儿领进来一个女的,说实话那个女的长的真是好看啊,身材好的不像话,尤其是腿,那么的颀长,谁看了都得热血沸腾心潮澎湃的。她穿的挺少,白风衣白靴子,是我喜欢的那种类型,清爽­干­净利索,一看就是很­精­明­干­练的白骨­精­,绝对的女强人。

她叫安欣。表哥一边接受她手中大包小包的慰问品,说,不就是感个冒么,至于这么兴师动众,跟要不久于人世一样。

又不是买给你的,安欣说,这是我买给若叶的。

安欣甜美的笑着,右边的脸颊上有一个小酒窝,我笑了,我说,谢谢嫂子了,您看让您破费得,多不好意思。

安欣脸红了一下,说,别乱讲,我跟你哥只是生意上的合作关系。

听了哪句话我足足笑了两分钟,最后差点背过气去,我说,不是吧,姐姐你怎么选择了跟我哥做生意啊,天下之大,找个人不是那么难吧,怎么偏偏看上我哥这么个败家子?

我话还没有说完表哥就扑过来掐我,安欣拦着他说,哥,若叶生病呢,你得让着她,要不然我掐你。

听见安欣叫“哥”的时候我心里忽然就空了一下,我想到了舒伦,舒伦对李佳的称呼,也是“哥”。我觉得不祥,因为舒伦和安欣在我乍见之下就已经显示出那么多的相似之处,两个人都是那么独立的女子,只是舒伦太过脱俗,尘世的喧嚣不适合她,而安欣则是为了一些身外之物忙得焦头烂额的那种人。

但是只要一眼,我就看到了她们的共同点,那就是她们的笑容背后,都潜伏着无穷无尽的寂寞和哀伤,那种悲凉,不是每个人都能够经历的。

过完年之后我回到学校,看见我的同学们都不约而同的说我变漂亮了,说的我心花怒放的。然后,无数的老师和校长冒出来,提醒我们高考将至。

开学的第三天,艾雪来找我,她说放学之后在理科楼下等我。我不知道为什么,当初恨她到牙根痒,可是还是义无反顾的去了。

艾雪是跟我道歉的,她红着双眼,一如既往的楚楚动人。

可是我却已经厌倦了她的这种模样。

你原谅我吧,我错了。她说。

我笑了一下,说,我知道你错了,但是我不原谅你。

我什么都没有了。艾雪说,我真的是什么都没有了。

你很聪明啊。我继续笑,你不找他们,只来找我,你以为只要我回来,大家都会回来对不对,说到底,你还是在利用我,不是吗?

那一瞬间我觉得自己有一点残忍。

若叶,我知道我错了。可是你……

知道就好,我打断她的话,知道为什么原来我跟你交朋友吗?因为那个时候觉得你纯,现在,你他妈纯个鸟啊!

然后我就走掉了,艾雪忽然歇斯底里地在我身后叫起来,叶若离,你凭什么这么骄傲啊!你凭什么总是这么趾高气扬啊,我都把好话跟你说尽味了你还想怎么样啊?凭什么你就一直要什么有什么啊!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

我停住脚步扭过头去看她,她的眼泪流的满脸都是。是了,小艾,这才是你真实的样子吧,这些才是你心里真正想要说的话吧。可是,你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一个星期之后,艾雪辍学了。

原来,除夕那天,她妈妈收拾完摊子回家的路上,在一个小巷子里被人抢劫了,身受重伤,住在医院里。艾雪将家里所有的积蓄拿出来给她妈妈治病,她自己到医院里当护工。

晚上,去酒吧跳舞。

我是和安欣一起去的医院。艾雪面­色­苍白,吃力的扶着一个肥硕的男人下床走动,看见我,她明显的愣了一下,然后视而不见的扶着那个男人从我和安欣面前走过。

我靠,安欣说,嘿刚才那男的完全在吃那姑娘豆腐嘛,真想抽死丫。

安姐,您省点力气,我说,这可是人家的饭碗,砸了人饭碗小心人恨你一辈子。

嘿,安欣瞄了我一眼,你丫嘴也够贱的啊。

这不是得了您的真传么。我笑着回嘴。

仅仅两三天的功夫,我和安欣就混熟了,并且彼此相见恨晚,表哥说我们是臭气相投,合着伙欺负他。

这姑娘看起来挺纯良的啊,安欣看着艾雪的背影若有所思的说,不能­干­那么缺德的事情吧?

中国就是因为你这种愚昧善良的小老百姓多了才会遭到小日本的毒手啊,起来吧,不愿做奴隶的姑娘。

我和安欣在办公室里等了很久才等到疲惫不堪的艾雪。我把一只雪白的信封递给她。安欣说,

这里有一万块钱,算我们一点心意,另外,你可以来我们这里工作,绝对要比你在这个破医院受罪以及在酒吧跳艳舞要舒服。

安欣彻底地忽略了她说到“破医院”和“艳舞”的时候艾雪以及周围的几个大夫的脸­色­变化。

艾雪慢慢的接过信封,拿出里面那一叠粉红的人民币。

然后。她像我们在无数的电视剧里面见过的那样,将那叠厘米厚度的纸片向我脸上扔过来。

透过纷纷扬扬的纸片我看不清她的表情,我只是觉得很荒谬,这不是电视剧里面的情节么,怎么就发生在我身上了?

不是说电视剧都是假的吗?

艾雪摔完之后对我说,你以为你很高尚?拿着用你们家人的命换来的钱到处显摆你多么的富有同情心?你比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人都让我鄙视。

连台词都一模一样。

我想我和安欣中的一个应该也像电视剧里面那样甩她一个耳光,然后扬长而去。但是,但是我忽略了安欣的理智和聪明。

安欣没有说一句话地从地上把那些钱一张不漏的捡起来,然后微笑着问艾雪,如果我们现在就把这些钱拿走,你会不会后悔?

我清楚的看见艾雪脸上的变化。她肯定没有想到安欣会是这样的反应。

这就是生活吧,我们总是自以为猜到了下一秒会发生什么,所以才总是有莫名的自信,一旦发觉事情超出了自己的控制,我们所能够做的,也仅仅是失控而已吧?

安欣继续微笑,不过我不会那样做的,既然你刚才摔了我们的面子,我也回给你一次。我们算扯平。

然后安欣近距离的将刚刚被摔过一次的人民币再次摔了一遍。可怜了那100张人民币上的本朝太祖啊,短短五分钟之内被摔两次……

然后安欣拉着我头也不回的走了。

很过分啊,我说,姑娘的一万块钱啊……还不知道便宜了哪个挫人呢。

你傻了吧。安欣说,必然是那姑娘拿着了啊。你看那个姑娘当着面给我们难堪完全是为了面子上过得去。我们既然已经走了,也就没有那么多的面子了对不对?再说了,她们办公室里面那些披着白皮的家伙们,虽然会眼红,但是这个顺水人情还是要做的,必然会把钱捡起来好言好语的劝她收下啊,劝劝她不要生气,顺便把咱俩骂一顿,她要做的就是站在原地等待一分钟左右就可以了。你看,咱俩也摔了她一次,也算是把丢的脸给捡回来了。所以,也算是圆满完成任务啦。

我忽然停下来不走,等到安欣意识到回过头诧异地看着我的时候,我扑过去狠狠地抱了她一下,安欣姐我太爱你了,你怎么能这么聪明,这么强大?

安欣轻轻地拍了拍我的背,傻姑娘,你还小呢。

哪里小了啊。我说,拜托安姐我都快上大学了。

上大学了不起啊。安欣推开我,狠狠地翻了一个白眼,你这是鄙视你安姐没上过大学呢?

没有没有。我连忙辩解,那些大学生跟安姐比起来还是差远啦。

安欣笑了一下,你还真是小马屁­精­,不过话又说回来,确实有很多大学生都是脑残一族啊,你以后可别变得跟他们一样啊,你要是也那样的话姐姐我第一个大嘴巴扇你。然后她话锋一转,问,你跟刘意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我耸耸肩膀,能怎么回事,就这么耗着呗。

哟,安欣笑了,这可不是你的风格啊,什么叫就这么耗着?你不是那么强悍的一个女土匪,怎么也让他给你耗着了?

没有办法。我也笑起来,人家太纯了,拿他没辙啊。我是想,等我们高考完了,我能够到上海去,能在他身边的时候再告诉他我喜欢他吧,那样的我们,至少可以免受异地恋的荼毒吧。

嗯,安欣点了点头算是肯定,有点道理,小丫头还是比较成熟的么。那就祝你俩早日双宿双飞啦。书包 网 想看书来

嘿嘿,必须的啊。 我笑着说,反正我成绩这么稳定,应该是上哪儿都没有问题的吧,至于刘意么,他留在本地应该是没有问题的吧。

好吧,好吧 。安欣说,姑娘大了,留不住了,就要为了一个男人抛弃哥哥姐姐了。

哪里有你说的这么夸张啊。我说,又不是不回来了。再说,我走了以后不是正好剩下你跟我哥的二人世界好好的发展感情啊。恐怕某些人心里巴不得我赶快走掉呢。

安欣忽然有一点寂寥的说,叶啊,其实你哥喜欢的人不是我。

啊?我一时之间没有回过神来,你说什么?你是我哥女朋友啊,他为什么不喜欢你?你不要想太多了。

好吧。安欣还是笑着,不再和我争辩,可是我却在她的眼睛里面看到了巨大的落寞。

后来我才知道,安欣是对的,她对于情事的敏锐远远超过我,当我还处于一种冥顽不灵的懵懂状态的时候,她已经把一切都看清楚了。然后,她像一个旁观者,看着我们按照她所遇见的方向生活下去,她参与其中,并且乐此不疲。

最后的几次模拟考,我的成绩越发的稳定,所有的老师都对我抱着巨大的希望。有的时候,看着他们,我会觉得可悲。

要争取荣誉,要得到奖金,要获得受人尊重的地位,这一切,最后都是要看手底下教出来的学生怎么样。如果学生成绩好,就能证明老师能力强,尽管这两者之间并不存在任何当然的联系——我从来不觉得哪个牛逼的老师能够把一群不学无术的孩子教育得人人上北大清华。于是事实上一个老师的前途命运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他碰巧遇到了怎样的学生而已。

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面,我的老师们显然都把我当作了转运的福星。我都怀疑他们看着我的时候就像看见大把的人民币和渡假区传说中包治百病的温泉。

到现在想起来会觉得是一种可悲的状态,明明是自己的命运,却不能够通过自己的努力去改变。我清楚地记得,初中的姓伊的语文老师,怎么说都能算是一个才华横溢的人,却因为是从农村调进城里工作,被安排教了全年级最闹腾得两个班,我们班是其中之一,还有一个,据说是比我们班更加恶劣的存在。我们两个班长期雄霸年级语文成绩的倒数第一和第二的位置。因为这样,我们的老师受尽了歧视和其他老师的嘲讽——老师也是俗人,你不能指望一个老师就不排挤新来的乡下同事。

后来,从另一个老师口中辗转得知,伊老师最终离开了我们学校——这所全市最豪华的中学把他的热情和信心摧毁得荡然无存。

就是这么残忍。

高考前夕,我的班主任频繁地找我谈话,大体的意思都是问我最近生活得怎么样,在家里心情好不好,就差直接问我你那个混混表哥有没有影响你的考试情绪了,甚至还热情的邀请我去他们家生活一段时间,好好的调整状态。我每次都委婉的表达了对老师的谢意,出了办公室之后就会偷偷地笑,天地良心,自从高三下学期的第一天开始,表哥就像伺候老佛爷一样每天好吃好喝地照顾着我。我打一个喷嚏,他能紧张的几天睡不好觉。用表哥自己的话来说就是,这可是我人生中最关键的时刻,千万不能误了。

有的时候连安欣都会嘲笑表哥的神经过敏,她老是笑着说,看吧,要是让那些生意人看见不管到什么时候多气定神闲的楚云飞也有着急上火的时候,势必会有看见外星人的奇特效果。

我却隐隐地觉得,表哥是在弥补,弥补他自己所不能够经历的。如果不是因为要保护我,他就能安然地按照原来的样子生活下去,学习良好,品行端正。两年之前,他也会通过一个叫做高考的东西离开我,去到另一个地方。

但是,这一切都被他自己放弃了,从他对我说,若叶,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的时候开始,他原先的生命轨迹就已经被彻底地打乱了,他的生活,从此开始向着一个背道而驰的方向前进,离原来的那个他,越来越远。所以,没有能够参加高考的他,心里多少是会有遗憾的吧。虽然说应试制度下的高考被很多人诟病,但是在当今这个社会上,这也是衡量一个人水平的最权威的标准了吧。表哥心里,应该也是非常想知道,自己的位置吧。即使放弃了学业,也不能改变他曾经是一个优秀学生的事实。

就这样,在多方近乎变态的关注和照顾下,我顺利地完成了高考。等待成绩的那一段时间我整天跟着表哥和安欣天上地下地到处放肆。到最后安欣都看不下去了,说,好歹您将来是大学生啊,祖国的栋梁啊,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我终于知道为什么中国现在为什么不和谐了。

我傻笑,姐姐您就别教育我了,好歹我这就会要走了不是?回头离了这地儿没人罩着我了我就是想疯也疯不了了啊。我这基本就是最后的晚餐了。

安欣笑着不说话。后来我才知道,她说的话是有道理的。只是,我知道得太晚,等我知道的时候,什么都来不及了。

高考成绩公布的那天表哥比我还紧张,我一直表情淡定地坐在电视面前,右手边就是电话。从开始查分的时候起就有人给我们加大电话询问我考试成绩,我却一直都没有查分。

不知道心里是怎么想的,就是不想打通声讯台的电话。总觉得那样以来,自己的整个高中生活就彻底的画上了句号。可是那又怎么样,自己对于高中明明没有任何可以留恋的人和事情,有什么好舍不得的?

一直到最后,我实在扛不住班主任的电话,拨通了声讯热线,没有任何悬念的文科状元。

但是,那个时候的心是空的。听着电话那头的班主任絮絮叨叨地说着,哎呀,叶若离啊我就知道你是没有问题的啊,这下可好了啊,表现得不错。之类的话语,心里平静得像死去一样。

甚至完全没有即将和刘意共一城风雨的兴奋和激动。

那个时候想到的,只有,finally

我纠结万分的高中生活,就此画上句号了,我们的生活往事就这样以一种背道而驰的姿态离我们远去了,就像一扇门在身后,缓缓地关闭。

填报志愿的时候我一口气全部填了上海的学校,有名的没名的连躲在某个犄角旮旯里面不能见人的学校都被我填在了志愿书上。

表哥和安欣看着我填志愿的时候都一边笑一边说,你们学校老师会找你的。

果然,班主任看见我的志愿时皱了很久的眉头,我知道,他想让我填北京的那两所牛到不行的大学。我假装不知道,故作天真的描述了自己对上海的无限向往之情,然后我看着班主任越州越紧的眉头,心理有点得意和失落。如果他知道他最得意的弟子是为了一个男生而选择了上海,从而让学校失去了能够做巨大宣传的资本的时候,会不会觉得很心痛?那么就让他觉得我是个肤浅而又势利的学生吧。

那样,如果能够让他从心里对我感到鄙夷的话,我所带给他的失望必然也会少很多。

去学校完成了网上提交了志愿之后,我站在回家的路边给刘意打电话。

已经想不起来,我们有多久没有联系。

自从我们的最后模拟考试结束之后,他就没有再联系过我,我那么自觉,显然也不会联系他。就这样,一直到这个时候。

接通电话之后我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了刘意熟悉的声音,若离,我高考成绩很好哎。

是吗。我一下子激动起来,我也是啊。

嗯,刘意的声音里面是掩饰不住的笑意,以后我到你们那儿,你是地主,要招待我哦。

你到南京来?­干­嘛?我忽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刘意说,我填志愿的时候全部都填了你们城市的大学啊。所以我们很快就可以在一起了哎,你看,多好。

我想刘意一定是站在公路边接的电话,否则,我耳边怎么会全是嗡嗡的声音。然后我手一软,手机就掉在地上,外壳碎了。

我蹲下来捡手机,心想学校对面那个手机卖场里面的老板真是他妈的­奸­商,当初卖我这个手机的时候吹得天上地下刀枪不入得活像一个千年老妖­精­,没想到,这么轻易,就碎掉了。

原来有些东西,并不像我们想象中的那么坚固。

我跟表哥说我毁了一个手机的时候他差点没有杀了我,但是发完脾气之后他还是送了我一部诺基亚的限量发行版。

我拿着新手机给刘意打电话,我告诉他我们终于还是没有办法在一起,我要到上海去了。

刘意愣了一会儿,忽然说,你为什么不跟我商量一下?

我也愣了一下,我说,你也没有跟我商量一下啊。

好吧。刘意说,然后他沉默了一会儿,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挂掉了我的电话。

我站在那儿半天才反应过来电话被挂掉了。好像从一开始,就都是他在挂我的电话。

其实我很怕电话被挂掉的感觉,明明前一秒钟还在联系,下一秒,就变成了毫无意义的空洞的忙音。

表哥和安欣一起去机场送我,我跟他们开玩笑说,我就是坐飞机飞个上海,又不是坐神六飞太空,没有必要搞得跟我要去伊拉克找本•拉登有去无回一样的隆重。

安欣说,你就身在福中不知福吧,看你哥这么宠你,你还不知足,要天谴的哦。

没事,表哥笑着说,小安你别跟她着急,若叶从小就这样,我让她欺压都上瘾了,人贱,没有办法。

然后表哥转脸向我说,若叶,哥心疼你一个人在那么远的地方。

得了得了,我说,别跟我这儿一个红脸一个白脸的穷煽情了,哥哥嫂子,妹妹走了啊。然后我转身走得头也不回,所以表哥和安欣都没有看见,其实我哭了。

飞机起飞所发出的巨大轰鸣声音里,我缓缓地闭上眼睛,就这样结束了吧。

再见,家。再见,表哥。

终于开始大学生活。说起来真的很搞笑,明明是为了一个男生,独自来到这个陌生的城市,最终,还是独自一个人。那个人,已经不在这里,上海对于我而言失去了全部的意义,每天夜晚的灯火辉煌就像一个美丽的叹息,我心中没有任何的惊动。

没有你的城市,像冰冷的钻石,闪着光,切割我所有的心事。

终于明白,刘意对于我而言是一种多么重要的存在。

忽然轻松起来的日子变得异常之无聊和空虚。宿舍一共五个人,两两组合之后我理所当然地成为了剩下来的那个一。南方女生对于小圈子的热爱真的是让人匪夷所思。明明才认识不到半天,就可以亲昵地挽着手好像认识了八百年一样。

很多的时候会觉得可笑和虚假。虽然我的高中也没有留下什么太过坚不可摧的友谊和爱情,但是总觉得,相比之下,还是高中生活更加的真实,还是高中同学之间的感情更加的可靠。

明明只是经过中间两个月的假期,为什么就会产生如此巨大的变化?

还是,之前我们所接受的教育以及生活把我们本来的丑陋面目狠狠地打压了下去,等到我们来到这样一个没有约束的环境中时,每一个都露出了狰狞的本来面目。蛰伏了很久的自私和­阴­郁,还有虚伪的样子。

事实上,我的生活中唯一的乐趣就是跟刘意联系。过了最初那一阵掺杂着懊恼和郁闷的时间,我们都开始接受这样的结果。

毕竟都是自己做出的选择,能怨谁呢。好在现代科技发达,我们能够通过各种方式联系,如果换成在古代,那种寄一封信要几个月时间才能送到的年岁,我必然早就被折磨疯了。所以在我和刘意各种各样无所不用其极的联系中,我常常觉得刘意离我很近,就像在身边一样,虽然看不见摸不到,但是只要一想到自己脚下的土地可以一直延伸到他曾经站过的地方,心里就会觉得很幸福。

我跟安欣这样说的时候她在电话的那一头笑了足足两分钟,她说,怎么着,我们若叶姑娘去开始变得跟南方姑娘一样多愁善感的啊?末了她问我,你跟刘意到底确定关系了没有?

我一愣,说,貌似还没有。

安欣说,我靠你有病啊,告诉你姐姐我最鄙视玩暧昧的傻X了啊,至于么,人家都说喜欢你了,你又不是不喜欢人家,­干­嘛还老这样耗着啊?

我觉得没有必要特地确认一下吧?我说,这样就挺好的啊,至少,我们两个人都心知肚明啊

好吧。安欣像是有些无奈的说,姑­奶­­奶­我彻底的服你了。你就这样耗着吧,暧昧这种东西,到最后人家啪嗒啪嗒走掉都不用解释,你还只能一声不吭的自己打掉门牙咽肚子里。别怪姐姐没有提醒过你啊。

哪儿能呢。我说,您多虑啦,我跟刘意这感情坚实得,跟万里长城有的一拼啊,再说了,借他十个胆儿,他敢抛下我么?

好。安欣依然是语带笑意。我却忽然打了个冷战。

不记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习惯了开始跟刘意说自己的委屈和不高兴。大学生活不仅和我想象中相去甚远,而且,开始超出我的驾驭能力。即使生­性­懒散和冲淡如我,也终于开始力不从心。

离开了表哥的地盘,没有谁罩着我,在别人眼中,你一个孤身在外的女大学生,跟一块抹布根本没有区别。

只有给刘意打电话的时候,才会觉得安全。每一次受了委屈我都会立刻给刘意打电话,然后噼噼啪啪的一阵诉说。刘意一直默默地听,听完了之后会细声软语的安慰我。

其实那些万里之外的安慰对于我来说根本就没有任何作用,但是听到他那样说,心里就会觉得好受很多。

我就是这样一个奇特的生物,在旁人面前永远表现得乐观强大没心没肺,即使受了天大的委屈也绝对不会表现出来。但是会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哭,抱怨,因为觉得,只有在他们面前的自己,才是安全的。

但是我从来没有想过这样的我们会陷入一个这样的悖论里面:当初我不喜欢刘意,所以在他面前总是一副很强大很乐观积极的样子,所以刘意喜欢我。而现在我喜欢刘意,我可以放心大胆的把我不好的一面全部展现在他面前,他看见的是一个敏感的脆弱的我。

那么,刘意还会不会继续喜欢这个样子的我?

有一天刘意给我打电话的时候忽然说,若叶咱俩确定一下关系呗。

我说,我才不要,确定了我就得在你这一棵树上吊死了。我这么好看的一个人,得多给自己留一点余地。我还等着找一个老得不行快要死掉的富翁傍上呢。再说……

我的再说还没有说完就听到电话断掉的声音。我拿着电话半天没有出声,又在挂我电话,永远是刘意在挂我电话。

那一次我终于彻底的生气了,我就跟你开个玩笑你至于这么小心眼么?好啊,又不是离开了你姑娘我就活不下去了。

我跟刘意就这样杠上了,或者说,在我假想的状态里,刘意是和我一样的,想给我打电话但是又碍于面子,所以就一直在纠结。

我们两个人一直耗了一个月,三十天,三十天之后我率先放弃了,我开始疯狂的找刘意。

要不怎么说我命贱?

可是我没有找到刘意。他的手机无法接通,二十四小时无法接通。我忽然感到恐慌,我在想,刘意,这一次是不是真的不要我了。

这个时候安欣到上海来办事,顺道看我,我就把这事跟她说了。

安欣听完之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给我一下,说,你脑子是让门缝给挤了吧,人家一个那么单纯的孩子,活活让你给逼走了不是?你就等着给我后悔吧。

不能吧。我嘴硬,但是心里发虚。

为什么不能?安欣挑着柳叶眉瞪过来,你以为你长得好看人家刘意就非在你这一棵树上吊死啊?他凭什么这么二缺啊?就算长的能比你好看的人不多,刘意找一个长得比你次一点但是对他比你好很多的他也不亏啊。你这是个什么脑子哟!

那,要不我跟你回去看看?我看着安欣那张标准的女强人脸,像个孙子一样低眉顺眼的说。

安欣是开车带我回去的,坐在车上的时候我一直有不好的预感,每次都是车。上一次坐车长途路程结束之后是林飞天,这一次,会不会轮到刘意?

我很害怕,刘意是不是就要这样离开我了。

如果不是,为什么在我习惯了他存在之后,他却忽然消失?把巨大的空虚和失落的感觉,重重地砸在我一个人身上。

蜡烛流泪了石榴笑了

白天落幕了天黑了

月亮皎洁了星星暗了

回忆模糊了我哭了

爱情美好吗?甜蜜的吧

眼泪晶莹吗?苦的吧

永远很远吗?到头了吧

你来过了吗?走了吧

你经过我生命留下那道伤痕

日升月落宿命纠结你是不是心疼

还是那些日子远去就让它们随风

只剩下你的温暖笑容夜夜入梦

疼痛着的吗?幸福的吧

上苍公平吗?玩笑吧

命运坎坷吗?无奈的啊

你走吧,别再回来了啊

——《预见》之《自言自语》

再一次回到熟悉的城市,竟然真的可以用百感交集来形容,原来那些文人墨客不是骗人的,尽管那一刻我想做的就是哈哈大笑若­干­声,然后说一些类似于“我胡汉三又回来了!”之类的话。

打听刘意消息真的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他们学校的同学告诉我说,他被人堵在小巷子里打了,伤得不轻,住在医院里。

我听说之后立马掏出手机给跟着我表哥的一个叫做李均的混混打电话,我说五哥,我被人欺负啦。

电话那头的声音激动之中又带着一点困惑,小叶子,哥现在不在上海啊,罩不住你啊。

我说,没有。五哥,我回来了,你快点带几个人过来找我吧。

好。李均的有点迟疑,但是向来很宠我的他还是答应了。

以前我很不喜欢看表哥他们打人,尤其是群殴,因为一直觉得那么多人打一个人是一件很不道德的事情。但是轮到自己去做的时候,我才发现,原来,我之前的想法是不完全正确的。

有一些人,你就是恨不得能够集全世界的力量来打压和摧毁他们,这与我们自身的价值观和世界观以及人品没有任何关系。

到最后,跟着我动手的人都已经在李均的示意下停手了,我还是忍不住往躺在地上的那三个小子身上狠狠得踹。李均上来拉住我,小叶子,差不多了。他们怎么欺负你了,下这么重的手?

他们把刘意打得住院了。我说。

五哥有点惊讶的看着我,脸上竟然闪过一丝恐慌。地上有一个人忽然开口了,你就是叶若离吧?

我说,是,怎么了。

那个人说,林飞天说的对,你就是一个不能招惹的贱人。

五哥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我就笑了,我说,是啊他说的对,我就是一个不能招惹的贱人,谁让你们不小心惹到了我?

是有人指使我的……那个人还没有说完李均就冲上去踩住了他的手。

让他说吧。我看着李均,五哥你们是不是都有事情瞒着我啊。

没有啊。李均笑了,小叶子,你不是因为这个小子的话就怀疑我们吧?不能这样见­色­忘义啊。

我定定地看着李均,五哥,我就不信了,凭我哥在这块的地位,凭我跟刘意的关系,你们能让打了刘意的人平安无事的过这么久。再说,如果不是你们的问题,你­干­嘛要这么急着阻止他?

李均不说话了,他慢慢地移开脚——我知道我的眼神凌厉起来一直所向披靡。我看着趴在地上的那个人,他抬起头,忽然对我露出一个残忍而又幸灾乐祸的笑容,我顿时被瘆出一身­鸡­皮疙瘩。

他说,那个人,叫赵安。

所以很多时候,世界上最残忍的东西,是真相。

小叶子,你别这样啊,四哥不是那样的人,四哥怎么会­干­这种事情呢?四哥一向都很疼你的,小叶子,你千万别相信啊。自从我给赵安打完电话站在路口边等着他出现的时候李均就一直在我耳边念叨不止。

好了你别说了。我最后终于被聒噪得扛不住了,李均的啰嗦在表哥他们五个人里面是最夸张的。

那,如果真的是四哥怎么办?李均看我要发飙了,声音也小了下去。

我愣了一下,是啊,如果真的是四哥,那一会他来了之后我要怎么办?兴师问罪?那可是表哥的兄弟,一直宠我的四哥啊,我真的至于为了一个男生,跟四哥翻脸吗?

好吧,我说,这个事情就这样算了吧。我不问了。

李均嘿嘿嘿的笑起来,大概他自己也没有想到怎么就误打误撞的让我放弃了追问的念头。

我打开手机的通讯录打算给赵安打电话说没有事情了他不用过来了,拨通电话之后,手机铃声却在我身后响起来。

我扭过头去,看见李均一脸无奈得快哭了的表情。有些事情,真的是命中注定,逃都逃不掉的啊。

赵安跨在一辆巨拉风的摩托车上,满面春风得跟我打招呼,小叶子,找四哥什么事?

你找人打刘意了?我开门见山,既然注定要来,就来得彻底和迅疾一点吧。

赵安笑了一下,他是五个人里面最聪明的一个,他说,所以小叶子你今天叫我就是为了替那个男人打抱不平?为了个男人,你连哥哥都不要了?

那你­干­的事情是哥哥该­干­的么?我说。

赵安没有说话,倒是李均开口了,小叶子,你这么说话就不对了啊,咱们哥几个,除了老大,没有人比四哥更疼你了。他这么做肯定也是为了你好的。

那四哥你打了人也要给我个理由吧,刘意怎么惹到你们了?打狗还要看主人面,更何况,他是我男朋友啊。

赵安有点惊异地看着我,想了一会儿,说,好吧,四哥错了,是四哥对不起你。然后他油门一轰,瞬间消失了。

我在他身后有点回不过劲来,从来没有跟任何人说过软话,就算每次跟表哥闹矛盾也是表哥先向他低头,脾气犟得令人发指的四哥,竟然向我道歉了?

小叶子,你看你,李均继续聒噪,我就说么这个事情不应该这样的么,你偏不听我的……

我一眼横过去,李均立刻识时务地转移话题,要不,先去医院看看刘意?

我打发走李均之后拦了一辆出租,上车之后司机一扭头,姑娘上哪儿?

医院,我说。

哪家啊?司机笑了。

额……我一时语塞,哪家医院我还真是忘了问了。于是我说,不去医院了,先去N大吧。

在刘意他们学校门口,我正好碰见一个跟他一个系的同学,那人在告知我刘意住在什么地方之后随便地问了我一句,你是他什么人啊?

哦,我是他女朋友。我说。

那男的忽然挺惊奇地看着我,莫非是觉得刘意那个样子的人找不到这么好看的女朋友?­阴­恻地看了我几眼之后他说,我带你去吧。

我没想太多,说,好啊好啊,那我先谢谢你啦。

坐上出租之后男生跟我聊开了,我叫季北,你呢。

叶若离。我说,叶子的叶,若即若离的若离。

你名字很好听啊。季北说。

还好吧。我说。这样的客套话虽然真的很无趣,但是我不得不配合他,将这种寡然无味的对话进行到底。

对了,你是什么专业的?季北忽然问。

公共管理。我说。

呃,女强人啊。季北语气有点夸张。

没那么夸张啊,对了,你跟刘意一样是法学专业的,那你以后是不是会当一个律师什么的?我说,那你好好学啊,以后我要是杀个人放个火什么的让政府逮着了就请你辩护啊。

那我估计胜算不大,季北说,我不喜欢刑法。以后应该会专攻民法吧,你要是跟刘意离个婚什么的倒是可以来找我,我帮你多搞一点家产。

去死。我横了他一眼,闭上你的乌鸦嘴。

你怎么知道我是乌鸦嘴?季北挺不服气的。

你就是乌鸦嘴,我说,我跟刘意情比金坚。

你就这么相信他?季北神神叨叨地问。

我点点头,不仅相信他,而且自信!

到了。季北在一间病房门口停住了脚步,说,你先进去吧,小两口先亲热一会?

我想都没有想就推门进去了。刚推开门我就跟被雷劈了一样定住了,刘意满头纱布的躺在床上,而他的床边,坐着一个女的,那女的正在喂他喝一种什么东西,看不见正脸,但是就从背影看上去应该是一个美女。而刘意正用我无比熟悉的深情眼神看着她。

接下来刘意看见了我,他艰难地动了动嘴­唇­,终于没有发出一个字。

那女的觉察出了不对劲,扭过头来。

我第二次被雷劈到,全身无力。我觉得我捧着那束巨大的百合花一动不动的样子像极了一个*。

居然是艾雪。

我都上大学我都离开这里我都这样了还是再一次栽在了她手里,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阴­魂不散。

若叶?我还发着愣呢,艾雪已经对我展开了甜美的笑容,连拙劣如我都在第一眼就看出了他俩关系,聪慧如她,一定更加清楚吧。

若叶,这是我男朋友,叫……

刘意。我稳了稳阵脚,打断了艾雪。

啊?你们认识?艾雪一脸纯情的惊讶,刘意怎么没有跟我说过?

他是我男朋友,我斩钉截铁的说,经历了最初的震惊之后的我已然飞快的冷静下来,开始不紧不慢的反击。

一直扭着头看向窗外的刘意,忽然转过头看着我。

艾雪眼中立刻冒出点点泪光。我靠,被*的人是我好不好,你有没有必要装出一副正室的脸孔,二­奶­明明是你好不好,我忿忿地想。艾雪转过脸去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的问刘意,是真的吗?

废话,当然是真的。我抢先回答。其实我心里很虚,那个时候的自己,应该只是在做纯粹的无谓的挣扎吧。

刘意沉吟了一下,说,不是,我们从来就不是男女朋友的关系。

你说什么?我有点惊讶,你再说一遍吧我刚才没有听清楚,你再说一遍让我听清楚了好不好。真的,你再说一遍。

刘意忽然用无比哀伤的眼神看着我,说,叶若离……

滚!我终于爆发了,你就跟这个女的联合起来一起欺负我吧,你个没有人­性­的老*!

叶。若。离。刘意终于叫我的大名了,从我们认识到现在他一直叫我若离,一直到他叫我,叶若离,这样简短的三个字,却让我在一瞬间破灭了全部的希望。

若叶,艾雪走过来,用一种胜利者的姿态看着我,我第一次看见她那么自信和趾高气扬地看着我,她说,这里是医院,你安静一点,不要激动。

我狠狠地看着她,我说,我什么时候轮到你管?你在这儿假惺惺地装什么Chu女给谁看呢?妈的你把事儿做这么绝你不怕天打雷劈啊!

然后我把手上巨大的百合花束劈头盖脸的砸到刘意脸上,我说,好,姑娘我不要你了,你们两个*自求多福吧。

离开病房之后我坐在住院部的楼梯台阶上就开始旁若无人的哭,走来过去的人并没有对我表现出任何的关切,这里是医院,每天发生那么多的生老病死,在他们眼中,也许我刚刚失去亲人,又或者交付不起医院的医疗费用。仅此而已。

季北在我身边坐下来的时候我隔着朦胧的泪眼狠狠地看着他,我说,你其实已经知道了对不对,你就是故意想看我的笑话是吧?

对不起,季北说。

对不起有什么用啊。我说,你就跟他俩一样的恶心。

我,真的没有想到你会这么难过。季北说。

滚!我骂了一声之后继续旁若无人的哭,哭累了我站起身来回家。打车一个小时的车程,我就那样一个人慢慢地走了回去,我知道季北一直在身后跟着我,但是我一次头都没有回。我知道他就是想来一个恶作剧,没有谁会真的想要伤害一个自己刚认识的女生。

或许这就是人­性­,为了自己的一时兴起,而忽略了可能对别人造成的伤害。而更多的时候,我们常常看不见,自己所不在乎和无所谓的事情,会给别人带来多大的伤痛。

隔岸观火,所以永远不能够做到感同身受啊。

回到家的时候,表哥、李均、赵安都在。我强作欢颜,哟,人这么齐全,开会呢?

去看过刘意了?表哥说。

嗯,看过了。我说,哥儿几个够狠的,活活把人打得跟个木乃伊似的,你们没出事?

你也不看看这是谁的地盘。表哥笑着说,知道为什么打他了?

我点了点头,然后说,什么时候的事情?

你以为你哥我是如来佛祖啊?表哥说,我哪里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你怎么不问当事人?

我们这正­唇­枪舌剑的交锋,赵安忽然Сhā进话来,小叶子你哭过了?

我下意识的抬手挡眼睛。

你以为你现在挡住还有用啊,我们都看见了。表哥说,要面对现实,去洗把脸吧。然后他转向赵安和李均,小四小五你们先回去吧。

我在卫生间狠狠地洗了一把脸,看看红肿的眼睛,忽然有一点无语,我哭什么啊……不就是被甩掉了么,有什么好哭的。

等我回到客厅的时候表哥已经送走了李均和赵安,正在等着我。

我看着他没说什么话,然后他忽然扑过来抱着我。

没事儿,我说,反正我们也从来就没有确认过关系,他一直就不是我的什么人,我没什么好难过的。

表哥没有搭腔,我感觉他快把我勒死了。

真的没有事情的,我这么刀枪不入百毒不侵的一个人,真的没有事情啊,你看我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样子还愁我找不到男朋友啊。我拍着表哥的后背,希望他能够轻一点。

然后表哥趴在我耳边,忽然说,若叶,你当我女朋友吧,哥来照顾你。

前一秒钟我还趴在他身上一听这话我立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狠命地推开他,蹦到离他一米之外的地方,说,哥你别吓唬我,吓死了我你怎么对得起党对得起国家对得起人民对得起死去的我爸妈和你爸妈啊?

我没吓唬你。表哥说。

我靠。你没吓我我就怕成这样,那你要是存心吓唬我我岂不是要死得很难看?楚云飞哥哥你好歹也是高中毕业吧?近亲结婚的后果你知道吧?国家是禁止近亲结婚的啊。

表哥沉默了一下,说,我不是。

嗯?我没听明白。

表哥顿了一下,转身走进房间,拿出两个本子,递给我,说,这是妈他们去世之后我在整理遗物的时候找到的。

两本日记。

X年X月X日

今天阳光特别好,楚歌带着我去福利院,其实,我们是讨论了好久才决定收养一个孩子的。至于收养男孩女孩倒是不那么重要,楚歌老是笑着说我是个喜欢抽风的人,所以当我问他要男孩还是女孩的时候他说,看你到时候的抽风心情吧。

呵呵,楚歌不管在什么时候都很宠我,即使在知道我不能生孩子之后,还是一如既往的惯着我的坏脾气。

我看见一个小小的男孩子,眼睛很大的样子,睫毛很长,很漂亮。于是我对楚歌说,就要这个孩子吧。楚歌说,你还是这么的喜欢帅哥……我就笑了,有一个超级帅的儿子是一件多么自豪的事情啊。而且我始终认为,楚歌的儿子,必然应该和他一样的英气逼人啊。

终于有儿子了,儿子的名字叫做楚云飞。《红楼梦》里面史湘云的判词“湘江水逝楚云飞”的最后三个字,我最喜欢的一句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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