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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第三章

朱秀霞在野战医院医了三个月,腿步的伤势就基本上痊愈了,上级要她们这批已经恢复健康的伤病员,整装待命,准备随下一批西进的女兵队伍一道去新疆。临行前,她要去内科去向杜连长告别。杜宽连长因为子弹打穿了脾脏和肠子,虽然经过几次手术,没有生命危险,但是有肠沾连的情况,又转到内科做进一步治疗,医生说至少要半年才能出院。朱秀霞原以为可以和他一道返回新疆,看来是不可能的了。

西北的夏天来的迟,都六月天了,树木还未完全穿上茂密的绿衣,刚刚长出成型的小叶片,像发育迟缓似的,稀疏地挂在长不粗的树枝上,倒是地上一簇一簇的骆驼草,蓬勃着旺盛的样子,像是显示它在戈壁的生命力一般。戈壁的夏天,早晚温差大,还是要穿棉军衣,否则你难抵原野的寒峭。在朱秀霞的病房的窗台上,有一株红柳枝,上面已经长满了绿野,给白­色­为主的病室里增添了一抹亮­色­。这是前几天,她和护士张艳红专门跑到医院外面的疏勒河畔采来的。张艳红说;“秀霞,你也快要出院去新疆了,我没有什么送给你的,就送你一枝红柳吧!”朱秀霞知道她的意思,就是希望自己一生像红柳那样充满活力。红柳是西北戈壁上特有的一种生命力很顽强的植物,不怕­干­旱,也不怕风沙,更不怕严寒。在医院治疗期间,她和同龄的张艳红成为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张艳红是个烈士的遗孤,她爸爸是当年红二十五军刘志丹的部下的一个连长,在张艳红出生后不久,就在一次与马步芳的战斗中壮烈牺牲了。张艳红的妈妈也参加了共产党,很快成为解放军的联络员。她执行任务时,通常把女儿放在老乡家,当张艳红刚满三岁的时候,她的妈妈在一次执行送情报的任务中,被马匪活捉后折磨至死。张艳红就在老乡家,靠土豆喂大的。以后党组织将她送到部队,因为她岁数小,又留在部队的野战医院当了一名护士。所以,相同的革命家庭的背景,让她俩的心一下就贴近了,甚至当张艳红得知朱秀霞即将踏上去往新疆的路途,心里也活泛起来。

“我好羡慕你们,”张艳红说。“我也想去新疆,最好能和你在一起!”

“那你就跟俺们一道走吧,到新疆也是当兵,多带劲儿啊!”朱秀霞对她的好朋友也是难舍难分,就认真地说。

“不行!你当我们是什么啊?我们都是女兵,那能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呢?”张艳红无不忧虑地说。停了一会,她又说;“反正我们都还小,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咱们有缘分,说不定我们真会有一天在新疆见面的。”

“对呀,俺也可以来玉门看你嘛!我们可以多写信呀!”朱秀霞拉着好朋友的手使劲摇着说。

“哎呀,人家的手都叫你摇断了!”张艳红慎怪地说;“好了,你快点儿去看你的杜连长吧!”

朱秀霞的脸刷地一下就红起来了。她放开好朋友的手,转过身去,对着窗前的那红柳枝,不看张艳红了。“怎么?不好意思啦?”张艳红偷窥她的脸,然后眨巴一下眼睛,撇撇嘴,就轻盈地哼着歌到其他病房去打针去了。

张艳红走后,朱秀霞就开始行动了;她首先对着小镜儿照照,现在她的腮帮子都鼓起来了,下巴都几乎成了双下巴了。住了几个月医院,尽吃好的,又长了几斤­肉­。她不喜欢太胖了,胖了不好看,应该像人家张艳红,苗条点多好啊!上次,半个月前,不对,是十天前,杜连长转内科之前,她去看望他的时候,他笑她现在是心宽体胖了。当时她说自己不喜欢胖的样子,太丑了。杜连长笑着说;“胖点好啊,只要健康就好,你看我,跟你同时住进来的,我没有长一点­肉­,反而又瘦了。”现在她又回味起他的话,笑了。她虽然希望天天看到她,但是部队上有纪律,女兵不准谈恋爱,所以她只有抑制住对他的莫名的情感,隔上十天半个月的看他一次。再说,看得太勤了,也怕耽误他的治疗。后来,当她知道他的伤情严重,还要治疗长一点的时间,肯定不能随她们一道去新疆了,心里不禁又浮现起一些惆怅的情绪。这难道就是人们常说的那种爱情吗?想到这里,朱秀霞的脸上又微微发热了。她看看院子,有病号都开始拿着碗去食堂打饭了,这才意识到快到中午饭的时间了,得快去了。

当朱秀霞抱着小刺猬走进杜连长的病房的时候,他的床空无一人。同病房的人告诉说,他刚打完吊瓶,出去方便了,一会儿就回来,让她坐在他的病床上等一下。于是,她就想找个什么把红柳枝Сhā上,但在床头柜没有找到空瓶子之类的东西,却瞥见有个摊开的日记本,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朱秀霞的名字。她的心猛地一跳,慌乱中还碰掉了一个药盒子。

“嘿,你怎么来啦?”身后传来的杜连长的声音,把她吓一跳。

“俺……来向你道别的。”她说。眼睛不敢对视他,在他的面前就像是一头闯错路的小鹿似的。

“啊,要回新疆啦?”他爽朗地笑着说。“来,坐下吧,我知道你们要在这两天走的事。”

“这个……给你。”她将小刺猬递给她。本来想说张艳红那样希望之类的话,但是一下又什么也说不出了。她感到鼻尖都渗出汗珠了。

“哎呀,刺猬!这不是你在路上抓到的吗?”他一把接过去,仔细地端详了一下上面的绿叶儿,有闻闻它的香味说;“好吧,那就让它给我做伴吧。那么我怎么谢你呢?”说完,他就将床头柜上的一只苹果罐头打开,将里面的果实和糖汁倒出来,用碗盛上,放把勺子,端给朱秀霞;“来,英雄的妹妹?我这里也没有什么招待你的,吃吧。”

朱秀霞只是端着罐头,仍然不敢抬头看他,也没有吃。

“吃吧,”杜连长找了个小药箱将小刺猬放进去,又合上日记本说;“吃吧,还不好意思呢!”

朱秀霞吃了一块苹果,心里仍像是揣了个小兔子似的,连苹果罐头是什么味儿也没有品出来。病房里此时只剩下他们俩个,很静,连过道那边护士轻轻走路的脚步声也能听见。她默默地吃着,不知道下面该说什么话好。

几天,担任护送女兵任务的战士,从新疆返回部队,途径玉门时来医院看我,对我说的。” “甜吗?”他注视着她吃罐头的样子问道。

“甜。”她轻轻地点点头。就再不作声了。

“啊,对了,你知道吗?队伍已经安全到达新疆了。”他说。“你们那批女兵都分配到南疆的二军了。”

“呀,是真的呀?”她惊喜地说;“你接到部队的信了吗?”

“前

“啊,她们已经到新疆啦?太好了!”她兴奋起来。“他们还带来什么好消息?”

“女兵分在位于塔里木河畔的第十师呢!她们带问你好,还问你伤好了没有,什么时候回部队?”

“塔里木河畔?”她问道;“那是个很美丽的地方吗?”

“不,我听战士说那里倒是很苦的地方呢!”他说,“你去了就知道了。”

朱秀霞还想问什么,病房的病号回来说开饭了。杜连长要给她打饭,她说不用了。然后就与杜连长道别了;“我走了。你多保重吧!”

杜连长让她再多坐一回儿,她说不了,就起身走到门口送她。在过道上,她说你回去吧,不要送出来了,他就微笑地站在那里望着她走。她刚走了几步,回听见他在后面喊她,她站住了,他走过来,从脖子里掏出一个挂件取下来。那是一个用子弹头做的小铜葫芦,他把这个小玩意儿递给她。

“这就是打中我的那颗子弹,是从我腹部取出来的,没有舍得仍掉。我没事就把它磨成了一个宝葫芦,带在身上辟邪吧。”他亲手给她带在脖子上,说;“送给你,保佑你一路平安吧!”

朱秀霞摸着这个金灿灿的,打磨得很­精­致小巧儿的铜葫芦,脸更红了。她和他站在过道上,旁边不时有去打饭的病号经过,还有护士路过他们站的地方,好奇地望着他俩,低声笑着,说着走远了,她却不知说什么好,只是突然一转身就跑开了。等她拐个弯看不见他时,她又有点懊悔。埋怨自己为什么不和他多呆一会儿?这一走,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再见面呢。

三天后,朱秀霞就随第二批途经玉门的西征女兵队伍出发了。那天,张艳红去路口送她,还给她捎来了杜连长送给她的几瓶水果罐头。说这是战友送他的,他也吃不完,就让她带在路上吃。

“你真有福气,还有人惦念着你呀。”张艳红带着意味深长的笑说。“我要有个连长怎么关心就好了。”

“你说什么呀?”朱秀霞笑了;“俺和他没有什么的,他救过俺,俺……”

“好了,别解释了,看你的眼神我就知道你心里是有他的,对不对?”

她这一说,就让朱秀霞更不好意思了,幸亏这时来接她的军车来了,她才从一种窘迫里解脱出来。等她坐到车上,张艳红还垫起脚尖去拉她的手。

“别忘了到新疆后,就给我来信呀!”

“忘不了……”她话还没有说完,车已经开动了,她看见张艳红抹起眼泪来。她还希望能看见他的身影,但是车开得很快,野战医院的房舍一会儿便消失在扬起的尘土中了,看不清楚了。

当她加入到大部队的行列中,才被西行队伍的壮观所惊叹。从山东、河南、湖南、湖北和四川等地征召而来的女兵们,人数多达几千。这些年轻女兵们,意气风发地坐在车上,还挥着胳臂跟着节拍,唱起嘹亮、整齐的歌曲;车队绵延很长,几乎望不见头尾,向着西部驶去。

经过半个多月的艰难行程,车队终于到达了新疆的首府——迪化。车队缓慢驶在一条狭窄的街道上,路两边是那种用土块垒起来的土房屋,低矮不堪;房顶是平的,有些屋顶上面居然还搭了个小屋,人就坐在上面晒太阳。这样的土房子,一间连着一间歪七八扭的,如同人的没有排列好的门牙。也许是刚下过雨的缘故,道路上坑坑洼洼的,变得很泥泞,路中间还有一些大水坑,车轱辘一不小心就会陷进去。马车是这里的主要运输工具,简陋的马车上扯着一块布做当雨蓬,人就盘腿坐在上面,随着马车的颠簸,车上的乘客一起一伏的,甚至ρi股都离了坐。马车过处,贱起的污水泼在看热闹的行人身上,马上招来行人一阵最猛烈的咒骂声和车上人的浪笑声。

“这里又脏又破,那像个省会啊?”朱秀霞从车上看到此情形,心里这样想。街旁路边还有房屋前,到处都聚集着看热闹的维吾尔族。这引起了车上女兵们的好奇和赞叹声,就好像她们来到了异乡他国似的。朱秀霞认真注视着那些长着高鼻子深眼睛的人。男人留小胡子,头发卷曲儿,穿黑白相间颜­色­的布长袍,肩上背着里面可以放东西的褡裢,,远处看上去,像是斑马一样;女人发黄的头发上编着许多小辫子,也穿着宽松长过膝盖的大褂,与男人所不同的是,布的颜­色­是深黑­色­的,或者是驼­色­的。头上还盖着麻布巾,遮住脸,且不与人交谈,总是行­色­匆匆的样子……这就是维吾尔族人吗?他们为什么是这样的装束?­妇­女为什么要遮住脸呢?这些问题,直到后来朱秀霞才弄明白。

车队慢慢驶过西大桥。这是一座木桥,桥下的河水清澈而蜿蜒地流淌着,很宽的河面上倒映着河畔众多粗壮的榆树、白杨树和槐树硕大而苍老的影子,没有水的河床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鹅卵石。朱秀霞听人家说,这条河是由天山深处的泉水汇集而成流下来的,河水冰凉刺骨。在迪化可以望见近在眼前的天山最高峰——博格达雪峰。它终年积雪,阳光一照,在蓝天的衬映下显得格外耀眼,壮丽无比。最后,车队在红山脚下的兵站停下来。红山虽然海拔只有二百多米高,但却是这座小城镇的像征。山上耸立着一座红山塔,当地人叫它镇妖塔,这与对面妖魔山上的一座塔遥相呼应;两山之间夹着一条奔流不息的河。这就是朱秀霞在车上看见的那条河。到达兵站的第二天,朱秀霞就看见同行的三千多女兵都相继分成几路,分配到天山南北疆了。惟独没有她的命令。她望着原本是拥挤着女兵们的兵站,人*了,上百辆汽车也开走了;女兵们的歌声和说笑声都没有了,偌大的院子里一下子变得空荡荡的,变得静寂了。兵站里只留下少许的留守战士和接待人员,还有十几个女兵滞留在这里,不知为什么没有走。朱秀霞再也沉不住气了,就将军装穿好,背好背包,提着脸盆和盥洗用具,就直接找到兵站的首长办公室了。

“你找谁呀?”一个剪着齐耳短发的­干­部模样的女军人问她;“有事吗?”

“俺…..找负责的,”朱秀霞红着脸说。“俺要分配。跟我来的女兵都走了,为什么把俺拉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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