版主小说网

收藏备用网址www.dier22.com不迷路
繁体版 简体版
版主小说网 > 十年一品温如言加6番外 > 99

99

9年的第一场雪,悠悠飘落时,B市里的人们正在酣眠。

阿衡自小,生活在南方,从小到大,见过的雪,五个手指数得过来。况

且,每次下雪,还未等她反应过来,它已经悄悄停止,了无痕迹。因此,她对

雪的概念很是模糊,白­色­的,软软的,凉凉的,还有,吃了会闹肚子的。

这样的形容词有些好笑,但当思莞兴奋地敲开她的门对她说阿衡阿衡快看

雪时,她的头脑中只有这样匮乏而生硬的想象。

因此,推开窗的一瞬间,那种震撼难以言语。

她险些因无知,亵渎了这天成的美丽。

天空,苍茫一片,这­色­泽,不是蓝­色­,不是白­色­,不是世间任何的一种颜

­色­,而是凝重地包容了所有鲜美或灰暗,它出人意表却理应存在,以着强大而

柔软的姿态。

苍茫中,是纷扬的雪花,一朵朵,开出了纯洁。

阿衡蓦地,想起了蒲公英。那还是她年幼的时侯。母亲攒了好久的布,给

她做了一件棉布裙子,却被石榴汁染了污渍。邻居黄婆婆对她说,用蒲公英的

籽洗洗就­干­净了,她盼了很久,好不容易等到春天,去采蒲公英籽,漫山遍

野,却都是飞扬的白白软软的小伞,独独未见籽。

那样的美丽,也是生平少见。只可惜,与此刻看雪的心境不同。当时,她

怀着别样的心思望见了那一片蒲公英海,错失了一段美好,至今留在心中的,

还是未寻到蒲公英籽的遗憾。

绵延千里,漫漫雪海。

下了一夜大雪,路上积雪已经很厚,踩上去松松软软的。

街上的环卫工人已经开始扫雪,阿衡有些失望。

“放心吧,会一直下的。”不会这么快就停。思莞知晓阿衡的心思。

阿衡眯眼,望了望天,一片雪花刚好飘到她的眼中,眼睛顿时凉丝丝的。

“思莞!”隔得老远,震天的喊声。

思莞回头,笑了。

呵,这组合难得。大姨妈和阿希凑到了一起。

他们仨连同在维也纳留学的陆流,四个人一块儿长大,只有这两个是万万

不能碰到一块儿,俩人在一起,没有一日不打架。打得恼了,他去劝架,苦口

婆心,俩人倒好,勾着肩晃着白牙一起踹他,声声J笑亲爱的思莞你不知道打

是亲骂是嗳嗳得不够用脚踹吗?他抹着眼泪向陆流呼救,那人看都不看他一

眼,语气温柔若水——“谁让你管的?打死倒好,世界一片清静。”

“达夷,阿希。”思莞用力挥挥手。

阿衡看着远处的两人渐渐走近。两人一个白袄,一个蓝袄,个头不差什

么,只是辛达夷比言希结实得多,在辛达夷面前,言希益发显得伶仃清冷。

“我刚刚还跟言希说呢,前面看着那么傻冒的人,肯定是温思莞,就试着

喊了一嗓子,结果真是你!”辛达夷嘿嘿直笑,一头乱糟糟的发很是张扬。

第 27页

奇米

《十年一品温如言》书海沧生(完结加4番外)

“滚!”思莞笑骂,但亲密地搭上少年的肩,笑看言希——“阿希,你今

天怎么和达夷一起上学,你一向不是不到七点五十不出门的吗?”

言希淡淡扫了思莞一眼,并不说话。

他穿着白­色­的鸭绒袄站在雪中,那雪­色­映了人面,少年黑发红­唇­,肤白若

玉,煞是好看,只是神­色­冷淡。

阿衡静静看着他,有些奇怪。

言希好像有两个样子,那一日在他家,是霸道调皮无法无天的模样,今

天,却是她与他不认识之时数面之缘的模样,冰冷而懒散,什么都放不到眼里

去。

“丫感冒了,心情不好,别跟他说话。”辛达夷觑着言希,小声说。

“噢。”思莞点点头,便不再和言希搭话。

言希心情不好的时候,绝对千万一定不要和他说话,更不要惹着他,否

则,会死得很惨。

这是温思莞作人发小儿作了十七年的经验之谈。

可惜,辛达夷是典型的人来疯,人一多便得瑟。

“言希,不是老子说你,大老爷们什么不好学,偏偏学人小姑娘生理期,

一个月非得闹几天别扭,臭德­性­!”辛达夷见言希一直默默无害的样子,开始

蹬鼻子上脸。

思莞脸黑了,拉着阿衡躲到了一边。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白袄少年轻飘飘靠近那不知死活笑得天真满足的蓝袄

少年,修长的腿瞬间踢出,兼顾快,狠,准三字要诀,白­色­的运动鞋在某人臀

部印下了清晰的四一码鞋印,某人一个趔趄,摔了个狗啃雪。

众人叫好,好,很好,非常之好。

这个姿势,这个角度,不是一般人能够踢出来的。

“言希,武术?”阿衡小声问思莞。

“阿希不会武术,只练人­肉­沙包。”思莞颇是同情地看了看ρi股撅上天的

辛达夷,意有所值。

辛达夷泪流满面——“言希,老子跟你不共戴天!你他妈就会突然袭击!

言希冷笑——“我貌似跟你说过,今天不准惹我少爷我心情不好做出什么

事来也不是自己能控制的,你丫别跟我说你忘了刚刚喝豆腐脑的时候我重复了

三遍!”

辛达夷理屈,憋了半天,憋出一句话,咬牙切齿——“言希你丫不要以为

自己长得有三分姿­色­就可以踢老子!“

思莞绝倒。

言希微微一笑,十分无奈——“爹妈生的,少爷我也不想这么人见人爱

的。”

思莞爬起来继续绝倒。

阿衡对­奶­­奶­了解得很少,但是思莞只言片语,她能感受到他对­奶­­奶­的怀

念。

­奶­­奶­是阿衡回到温家的头一年冬天去世的,爷爷虽是无神论的□员,­奶­­奶­

却是个十分坚定的天主教徒。她常常教导思莞要心存善念,宽仁对待人和物,

因为万物平等,不可以撒谎,做人应当诚实,对待别人一定要真诚礼貌。

思莞在­奶­­奶­的影响之下,也是忠实的信主者。

阿衡知道时,倒并不感到意外。

因为,思莞,就是这样的人,始终温柔礼貌待人宽厚,在他眼中,没有美

丑之分,只有善恶。 他能够平静大度地对待每一个人。

可是,就是这样一个未曾冲动过的少年,却在圣诞节前三天,失了踪。

第 28页

奇米

《十年一品温如言》书海沧生(完结加4番外)

准确算来,从那一天清晨起,阿衡就没有见到思莞。

温家人起初只当他有事,先去了学校,结果直至第二天,少年还未回家,

打给言希辛达夷,都说没见,而思尔住的地方传来消息,说她也已经两天没回

去了,家人这才慌了神,央了院子里的邻居和警察局,一齐去找。

阿衡被留在家中看家。

她想着,觉得这件事实在毫无预兆。思莞失踪的前一天还在说说笑笑,没

有丝毫异常,怎么说不见就不见了呢?

阿衡进了思莞的房间,一向­干­净的房间一片凌乱。刚刚,家人已经把他的

房间角角落落翻了一遍,却未找到丝毫的蛛丝马迹。

思莞一向­干­净,他回来看到房间这样,会不高兴的。

阿衡想到思莞看到房间乱成这样,眉皱成一团的样子,呵呵笑了。

她决定帮少年整理房间。

拉开窗帘,窗外依旧白雪皑皑,不过,辨得出是夜晚。

今天晚上是平安夜。阿衡对洋节没有什么概念,只是思莞讲得多了,便记

住了。

平安夜要吃苹果,平平安安。

思莞在外面,吹着冷风,有没有苹果吃呢?那么冷的天不回家,冻病了怎

么办,多傻呀,有什么事不能好好商量,她如果不能说,总还有妈妈和爷爷

的。

阿衡想着思莞也许马上就会回来,收拾­干­净了房间就去削苹果。

可削完一个,想着尔尔兴许也一起跟着回来呢,又多削了一个。

端到思莞房间里时,抬头,不经意扫到了墙上的挂历。十二月份,用黑笔

划了一道又一道,最后停在二十二日。

十二月二十二日,是­奶­­奶­下葬的日子。

思莞曾经告诉过她——­奶­­奶­被爷爷葬在B市最大的教堂,但是,­奶­­奶­并不喜

欢那个教堂,她最爱做祷告的,是一家小教堂,他说­奶­­奶­的灵魂一定会在那

里。

苏苏东教堂!

阿衡眼前一亮,穿上外套,便跑了出去。

出了院子,招了出租车,司机一听去苏东教堂,摆摆手,为难了——“小

姑娘,苏东那边上了冻,路滑,难走得很。”

“叔叔,钱,我有!”阿衡从衣兜中掏出所有的零用钱。

“哎,我说小姑娘,我这把岁数还贪你一点儿钱吗?”司机是个耿直的皇

城人,有些恼了。

“叔叔,别气。”阿衡急了“我哥哥,在苏东,两天,没回家!”

“噢。小姑娘,那这样吧,我把你送到G村,那里离苏东大概还有两里路,

路滑了些,车过不去,但走着还是能过去的,你看成吗?”司机也是个好心

人,皱着眉,向阿衡提议。

阿衡猛点头,十分感激。

上了车,可惜,平安夜,市区人特别多,车走不快。

“叔叔,快,再快!”阿衡心中焦急。

“再快,就开到人身上了!”司机乐了,觉得小姑娘说话有意思。

“我哥哥,苏东,冷!”阿衡越急,嘴越笨。

司机不笑了,有些感动,看了阿衡一眼,温和开口——“成,咱再快一点

儿,不能让你哥哥冻着!”

等到了G村时,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后。

阿衡交了钱,便匆忙向前走,司机从车窗探出头,对阿衡大声说——“小

姑娘,一直向前走,看到柏子坡的路标,往右走三百米就到了!”

第 29页

奇米

《十年一品温如言》书海沧生(完结加4番外)

阿衡挥手,笑着点点头。

“小姑娘,路上慢着点儿。”司机热心肠,遥遥挥手。

她已走远,并没有听到,只是在雪中遥望着着陌生的好心人,微笑着。

阿衡本来对司机所说的路滑有了心理准备,可是,在狠狠栽了几个跟头之

后,还是有些吃不消。

但是心中一直胡思乱想,也就顾不得疼痛了。

万一,思莞不在苏东教堂怎么办?

万一,思莞不跟她一起回去怎么办?

万一,思莞和尔尔在一起,看到她尴尬了怎么办?

阿衡一路扶着树,终于找到柏子坡的路标,等在夜路中摸到苏东时,全身

已经被汗水和雪水浸透,黏在身上,很难受。

苏东很小,但是设计很独特,­干­净温暖的样子,像是阿衡在照片里见到的

­奶­­奶­的感觉。

但是,这个教堂几乎快要荒废。毕竟,离市区有些远,而且不如其它教堂

的规模。

这里,教堂的灯亮着,噢,不是灯,闪闪烁烁,应该是烛光。

阿衡想要推门走进,却听到熟悉的声音。

是思莞。

她笑了,心中放松安定起来。

“尔尔,你说­奶­­奶­能听到我们说话吗?”少年的声音,往日的温和清爽,

语气中,却有着对对方的信赖。

“会的,­奶­­奶­的灵魂在这里,她一直看着我们。”听起来温暖舒服的嗓

音。

尔尔吗?

阿衡想要推门的手又缩了回来。

现在进去,太冒昧。

让他们再多说会儿话吧。

“嗯,­奶­­奶­生前最喜欢这里,每年的平安夜,她都会带我们来这里。“少

年笑了。

阿衡有些遗憾。

她也想见­奶­­奶­一面。­奶­­奶­,在乌水,孩子们喊­奶­­奶­都是喊“阿婆”的,不

晓得­奶­­奶­听到她喊她“阿婆”,会不会高兴?

爷爷告诉过她,­奶­­奶­的祖籍就是乌水。

阿衡无声地笑了,眸子变得愈加温柔。如果,她也有­奶­­奶­疼着就好了。她

会做一个很孝顺的孙女的,她会给­奶­­奶­捶背,洗脚,做好吃的东西,啊,对

了,就做江南的菜,­奶­­奶­一定很高兴。

­奶­­奶­也许会给她做好看的香包,会对她笑得很慈祥,会在别人欺负她的时

候用扫帚把坏人打跑,会给她讲以前的神话故事,呵呵。

“哥,如果­奶­­奶­活着,她会不要我吗?”教堂里温柔的女声有些难过。

那么,如果­奶­­奶­活着,她会喜欢她的来到吗?

少年的声音有些发颤,轻轻开口——“不会的,没有人不要你,­奶­­奶­最疼

你,你忘了吗?以前我和你拌嘴,­奶­­奶­总是先哄你的,对不对?”

“可是,爷爷以前也很疼我,他现在还是不要我了。”

思莞声音有些激动——“尔尔,­奶­­奶­临终前跟我说过,她跟爷爷一样,是

知道真相的,她明知道你不是她的亲孙女,她在我们很小的时候就偷偷调查过

阿衡的下落,但是她却没有把她接回来,一直到去世都没有,也没有去看她一

眼,不是吗?”、

啪,她听到胸中什么碎裂的声音,那么冷的夜,那么炙热的伤口

第 30页

奇米

《十年一品温如言》书海沧生(完结加4番外)

她静静从墙角滑落到冰凉的雪地上。

全身冰凉透骨。

阿衡,阿衡,她念着自己的名字,眼角一片潮湿。

好难受,心里好难受。

为什么,为什么每一个人都不想要她呢

为什么呢

她认真地当着云衡,被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骂着野种的时候却没有办法反

驳,因为他们没有错,说的是实话。

她认真地当着温衡,被所有爱着温思尔的人遗忘痛恨着却没有办法吵闹,

因为他们没有错,温衡抢了温思尔的所有。

这个世界,毕竟,先有温思尔,后有温衡。

她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痛恨过自己——为什么要存在

为什么要明目张胆地存在?!!!

她有人生,有人养,却没人要。

他们可以喜欢着她,可以善待着她,除了她,永远都有更喜欢更想要厚待

的人。

于是,为了那些人,顺理成章地把她随手丢进角落里。

那么难堪,像是垃圾一样,扔掉了也不会想起么

**********

***********************分割线***

************************

“温衡?”带着鼻音的音调。

阿衡抬起头,看到了言希。

少年穿得鼓鼓囊囊的,帽子,围巾,手套,口罩,一应俱全。

阿衡看到他,有些尴尬,垂了眉眼,收敛神­色­,

“思莞他们在里面?”少年指着教堂里面。

阿衡点了点头。

“哦。”少年可有可无地点点头,帽子上的绒穗一晃一晃的,映着黑黑亮

亮的大眼睛,在雪中十分可爱。

“那咱们走吧。”言希的声音,透过口罩传了出来,有些含糊。

“去哪里?”阿衡愣了。

“回家。”少年简洁地回答,伸出手,轻轻把阿衡从地上拉了起来。

“思莞,尔尔呢?”阿衡糯糯开口。

“我给温爷爷打个电话,一会儿派司机来接他们。你先跟我走。”言希伸

了伸懒腰,有些懒散地把双手交叠背在后脑勺。

阿衡点点头,转身看了看教堂,轻轻开口——“阿婆,再见。”

言希淡淡开口——“她听不到的。”

“为什么?”阿衡声音­干­涩。全身有些虚脱。

这告别费尽她所有的力气。

“她已经不在这个世界。”

“她在,上帝,身边?”

阿衡轻轻仰头,满眼的苍茫。

少年笑了,她听到他的笑声,但是,他的眼睛却是冰凉的,尖锐的。

“如果上帝不存在,那她一定在他身边。”

阿衡愣愣地看着他。

少年却不再开口,走在雪中,冰冷懒散,漫不经心的眼神。

阿衡看着他的背影,错觉这一刻,这少年比她还寂寞。

言希,忽然,停了脚步。

他穿得太厚,有些费劲地脱掉棉手套,递给阿衡,微微笑道

“上帝从不救人。人却会救人,就好像男人在这种情况下,天经地义地维

第 31页

奇米

《十年一品温如言》书海沧生(完结加4番外)

持风度。”

chapter1

11

Chapter1

11

思莞和思尔回到温家时,阿衡已经睡着。

她以为自己会失眠,结果,那一天,是她来到温家,睡得最安稳的一觉。

没有做梦,没有烦恼,没有恐惧。

大概是平安夜的作用,平平安安。

被神抛弃了的孩子,在平安夜,也依旧会得到自己的救赎。

清晨时,她起来得最早,下了楼,张嫂依旧在辛勤地做早餐,厨房里很温

暖,飘来阵阵白粥的甜香。

阿衡吸了一口香气,耳畔传来张嫂哼着沙家浜的熟悉调子。

她笑了,看来思尔也随着思莞回来了。要不然,张嫂不会这么高兴。

门铃叮叮地响了起来。

张嫂一进入厨房,基本上属于非诚勿扰的状态,自是不会听到门铃声。

阿衡小跑着去开门。

是邮递员。

有人寄来贺卡,收件人是——云衡。

再简朴不过的卡片,粗糙的纸质,粗糙的印刷。

小镇的风格,温馨得可怕。

一行字,娟秀乖巧。一笔一划,­干­净仔细。

在在的字,是她手把手地教出来的,青出于蓝。

“姐,我恨你。”

她的手颤抖了。

“可是,抵不过想念。”

她念在­唇­齿之间,笑得眼泪流了出来。

这么巧,千山万水,卡片在圣诞节送到了她的手中。

上面却印着——“新年快乐”

应了谁的景,又应了谁的心情。

她的在在,和她一般土气,一般傻,不晓得洋节日,却估摸着时间,在很

久以前寄出,期冀着99年开始之前,那个固执地被他写作“云衡”的姐姐能收

到他的新年祝福。

一张卡片,乌水至B市,经历了多少风尘细雨,大雪云梦,才成这般珍贵。

有个少年,缠绵病榻,惦记着他的阿姐,流着眼泪,恨却终究败给了思

念。

她离开了他,连再见都没有说。

这般痛,不必言语,在重逢之前,终是死结。

思莞拉着思尔的手,走下楼时,阿衡正在吃早饭,低着头,沉默的样子。

他的心中有些难受,不晓得说什么。

“阿衡。”思尔小声略带怯怯地开了口。

她在刻意讨好阿衡。思莞心疼思尔,嘴角有些苦涩。

阿衡抬起头,看着那个女孩白皙小巧的面庞,微微笑了笑,点了点头——

“思尔,吃早饭。”

思莞松了一口气。

“思莞,也吃。”阿衡弯了弯眉,面­色­沉静温和。

思莞想起自己在教堂说过的话,当时头脑发热,为了安抚思尔,但却在潜

意识中伤害了阿衡。万幸,她听不到。

第 32页

奇米

《十年一品温如言》书海沧生(完结加4番外)

只是,回来时,书桌上削好的苹果,让他措手不及,益发愧疚。

“阿衡,昨天的苹果,我吃了。”思莞脱口而出。

阿衡笑了,点点头。拿起身后的书包,轻轻开口——“我今天,值日,先

走。”

思莞想说些什么,嘴张了又合,生出了无力感。

他一直辨不清当时的自己看到阿衡独自一人背着书包时,自己心中的感

觉,多年以后,他结了婚,生了一对双胞胎,两个孩子总爱掐架,伤着谁,疼

着谁,谁赢了,谁输了,他都心疼老半天,这感觉对妻子说了,妻子不以为

然——手心手背都是­肉­,能不难受吗?

一语点醒梦中人。

手心手背都是­肉­。可是,尔尔永远在他的手心,温软呵护,阿衡却总在手

背,坚强得不得了,他常常会忽略,可受了伤,又心疼。

他无力把她捧在手心,却又总是无心伤害了她,疼了自己。

十六七岁,那么年轻,错了什么,谁还记得。

可若有了对比的极大的反差,便再难忘记。

对阿衡的好,阿衡心心念念,他却早已不记得,对阿衡的坏,阿衡淡忘抛

却,他却因为言希的反衬而刻骨铭心。

而,言希和阿衡的交点,便是在99年的年初。

这一生,从此纠缠,分分合合,几度让人触了心中的软骨,流泪不止。

**************

********************************

************************

高一的下学期,阿衡转来的头一次的期末考,一鸣惊人,拿了年级第三,

班级第二。

在西林考了年极前三是什么概念,傻子都知道,B大没跑的。

至于思莞,照常的年纪第五,从高一到高二,挪都没挪过位置。

当然,温家全家,都被阿衡的好成绩吓了一跳,不过,终究欢喜。

家中有个这么争气的孩子,谁不高兴?况且还是之前基本上被盖了“劈

材”印章的傻孩子。

温老合不拢嘴,逢人就夸,发语词我们家阿衡,看着孙女,怎么看怎么顺

眼。

温妈妈,也会在寒假,带着阿衡,转转B市,买些零食衣服,算是奖励。

思莞虽然惊讶,但是想到阿衡平时学习用功的样子,也就明白了。

思尔自圣诞节,一直都住在温家,温老一直含含糊糊,没有表态,温妈妈

和思莞乐得装糊涂。

只是,阿衡有些尴尬。她的房间本就是思尔的,思尔回来了,她是搬还是

不搬?

思尔从小,身体底子就差,睡在临时收拾好的客房,没多久,就因为室内

空气湿度不够好,暖气强度差了些,生了病。

送医院打了几针,回来之前,医生嘱咐要静养。

而后,思莞在阿衡房间外转悠了将近半个小时。

阿衡一早知道门外有人,听着脚步声更确定是思莞,等了许久,也没到他

敲门,便开了门。

思莞止了脚步,轻咳一声,走到阿衡面前。

“阿衡,你住在这个房间,还习惯吗?”少年小心着措辞,不经意的样

子,眉却蹙成一团。

“房间,太大,不习惯。”阿衡微笑,摇了摇头。

“那,给你换个小点的房间,成吗?”思莞舔了舔­干­燥的­唇­皮,他的声音

小心翼翼。

第 3

33页

奇米

《十年一品温如言》书海沧生(完结加4番外)

“好。”阿衡呵呵笑开,黑眸温和清恬。

思莞眼睛亮了,吁了一口气,酒窝汪了陈年佳酿。

“思尔,什么时候,回来?”她的声音糯糯的,­唇­很薄,笑起来,却不尖

刻,春日的暖。

“今天下午。”思莞开口,却惊觉自己说错了话。

“现在,能搬吗?”阿衡把半掩的房门完全推开。

那里面,几乎没有她存在过的痕迹。依旧是思尔在时的模样。床脚,整整

齐齐地放着两个行李包。

她把所有的东西都准备好,佯装不知地静静等待。

思莞的眸子却渐渐变凉。

他所有的铺垫,所有的话,所有的忐忑不安,此刻显得凉薄可笑。

他一向不敢如家人一般,错判阿衡的笨拙或聪慧,可是,显然,她聪明得

超出了自己的想象,善解人意得让人心寒。

他在她的房前,徘徊了这么长的时间,这样的愧疚和担心,却被一瞬间抹

煞。

思莞心中有了怒气,面­色­如冰,淡淡开口——“你想要什么,我以后会补

偿给你。”

阿衡愣了。

随即苦笑,不知手脚要往哪里摆。

**************

********************************

*************************

***

温老却恼怒了。当他得知阿衡搬到了客房。

“温思莞,阿衡是谁,你跟我说说!”老人脸­色­冰硬,看着思莞。

“爷爷,您别生气,是我不好,哥他只是”思尔在一旁,急得快哭

了。

“我不是你爷爷,你如果真有心,喊我一声温爷爷就行了!”老人拉下

脸,并不看思尔,眸子狠厉地瞪着思莞。

思莞的手攥得死紧,看着温老,一字一顿——“爷爷您既然不是尔尔的爷

爷,自然也不是我的爷爷!”

温老怒极,伸出手,一巴掌打在少年的脸上。

思莞并不躲闪,扬着脸,生生接下。

瞬间,五指印浮现在少年的脸上。

温老对待孙子,虽然严厉,却从未舍得动他一个指头,如今打了他,又气

又心疼。

“阿衡她是你亲妹妹,你知不知道!”老人心痛至极,拉过阿衡的手,让

她站到他跟前。

“爷爷,思尔算什么?”思莞一字一顿,声音变得哽咽。

温老声音苍老而心酸,拉着思尔的手,轻轻开口——“好孩子,算我们温

家欠了你,你走吧!”

阿衡看着思尔,女孩的­唇­­色­瞬间苍白,望着温老,眼中蓄满了泪水。

她笑了起来,张口,话未说出,眼泪却流了出来。

女孩猛地攥着阿衡的手,带着哭腔问她——“你是我,那我是谁?”

阿衡的眼睛被女孩的眸子刺痛,转眼,却看到她,闭上了眼睛,身体如同

枯叶一般轻轻坠落,直至整个人毫无意识地躺在地板上。

思莞大喊一声,抱起女孩,就往外跑。

**************

********************************

**********************

第 34页

奇米

《十年一品温如言》书海沧生(完结加4番外)

医生的诊断,尔尔是因为气急攻心,再加上之前生病尚未好透,才会昏

倒。

恢复起来,也不算难,只要不再生气,静静调养就会康复。

阿衡赶到医院的时候,思莞正坐在病房中,愣愣地看着睡梦中的思尔。

她在门外,趴在窗户上,站了许久,看了许久,脚酸了,鼻子酸了,思莞

却连头都没有抬。

而后,温母也听闻了消息,从钢琴演奏会现场赶到了病房。

“阿衡,你先回家,思尔这会儿不能看到你。”妈妈扫了她一眼,却再一

次把她推到门外。

阿衡静静地站在回廊,来来往往的被病魔折磨的人们,他们的眼睛空荡荡

的,映在她的眼中。

回家吗?

她的家在哪里

谁用寂寞给她盖了一座迷宫,让她那么久,都找不到,回家的路。

她走了很久,停了的雪又开始飘落,萦绕在发间,直至伴她重新站立到温

家门前。

可,这里并不是她的家。

阿衡呆了很久,始终提不起勇气打开那一扇门。

她笑了笑,坐在了白楼前的台阶上。

这会儿,要是有人能把她带走就好了。

阿衡静静想着,吸了吸鼻子。

别人给她的问题她无法解答,因为,她本身就是一个庞大的问题。

也是这般的雪天,这般的冰冷

卖火柴的小女孩擦亮火柴,见到了一切想要的东西,包括最爱她的­奶­­奶­,

那么,她擦亮火柴会看到什么呢?

阿衡存了固执的念头,无法压下心头叫嚣的蔓延的希冀,摸着空空如也的

口袋,却发现,自己并没有幸福的道具。

火柴,好吧,社会主义社会没有资本主义的万恶,火柴现在很稀少,有钱

都难买,扮卖火柴的小女孩不现实。

那么,海的女儿呢?噢,没鱼尾。

那么,莴苣姑娘?咳,莴苣是什么?

那么,白雪公主?好吧,她当后妈,喂温思莞吃毒苹果

阿衡想着想着,竟呵呵笑了起来,心情竟奇异地转晴。她不爱说话,看起

来很老实,却总是偷偷地在心底把自己变得很坏。

这样的人,大概才能千秋万代一统江湖东方不败,是不?

“你笑什么?”好奇的声音,粉­色­的口罩。

阿衡抬头,又看到言希。

他满身的粉­色­,粉­色­的帽子,粉­色­的袄,粉­色­的裤,粉­色­的鞋,粉­色­的口

罩。另外,背着粉­色­的大包袱。

粉衣清淡,容颜安好,暖­色­三分,艳­色­三分。

“言希。”她看着他,眼睛温暖。

“嗯。”他应了一声,秀气的鼻子在口罩中若隐若现。

“你又来,救我?”她笑了,眼睛有些潮湿。

他淡定摇头。

随即眯了黑黑亮亮的大眼睛,问她——“那天,你说的话,还算不算话?

“什么?”阿衡莫名。

“让我带你去玩儿。”少年细长晶莹的指Сhā进口袋,漫不经心地开口。

第 35页

奇米

《十年一品温如言》书海沧生(完结加4番外)

“你要,带我,走?”阿衡小心翼翼地问他,大气不敢出。

少年点了点头,粉­色­的绒帽中垂出一缕黑发。

阿衡很是感动,看着少年,眼睛亮晶晶的。

“帮我拿行李。”少年从肩上卸下粉­色­双肩包,挂到阿衡身上,揉着胳

膊,晃了晃脑袋,轻轻开口——“累死老子了。”

阿衡“哦”了一声,满腔感动化作满头黑线。

chapter12

Chapter12

当阿衡手中攥着那张火车票时,才有了真实的感觉。

她马上要离开这里了。

阿衡微笑着,如释重负,欢快地想唱歌,可是,唱国歌,会不会很傻?

“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

她小声哼着,身旁的粉­色­少年支着下巴,像看怪物一样地看着她。

阿衡脸红了。

“你跑调了。”粉衣少年平淡一笑,深深吸了一口气,酝酿了,呼出——“

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这样才对。”

你才跑调了

阿衡默,吸吸鼻子,却不敢反驳。她记着思莞无数次说过言希的坏脾气。

夜晚十点的车票,还差半个小时。

现在是春运期间,候车室里人多得可怕,言希怕被人踩到,就带着阿衡蹲

到了角落里,两人静静等着检票。

“我们,要去,s城?”阿衡小声问少年。

少年蹲在那里,忽闪着大眼睛,点了点头。

“为什么?”阿衡心中着实有些窃喜。苏州离乌水镇很近,只有两个小时

的车程。

“我昨天晚上做梦,梦见了s城。”少年轻轻开口,声音慵懒。

“你,去过,s城?”阿衡问他。

“没有。”少年摇头。

“那,怎么,梦到?”阿衡瞠目。

“梦里有人对我说,那里有很多像我一样漂亮的美人很多好吃的很多好玩

的。”少年口罩半褪,嫣然一笑,­唇­­色­红润,如同涂了蜂蜜一般。

阿衡扑哧一声笑了。

“313次列车的旅客注意了,313次列车的旅客注意了”甜美的女声。

“开始检票了。”少年站起来,厚厚的手套拍了拍背包上的浮灰,跨在肩

上。

那个背包,阿衡之前掂过,不知道里面放了什么,很沉。

她跟在少年身后,有些稀罕地东张西望,她坐过的唯一的交通工具就是汽

车,火车,则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次。

“不要东张西望,有拐小孩的。”少年掩在口罩下的声音听起来懒懒的。

阿衡收回目光,看着言希,有些窘迫。

她不是小孩子。

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员戴着白­色­手套,站在检票口,阿衡想起了年画里的门

神。

女孩乐呵呵地把两张票递给工作人员。

工作人员笑眯眯地检看了票,热心肠地对言希说——“你们姐妹俩第一次

第 36页

奇米

《十年一品温如言》书海沧生(完结加4番外)

出远门吧,做姐姐的,出门要带好妹妹呀!”

言希露在口罩外的半张脸黑了起来,拿过票,不作声,大步流星地向站台

走。

阿衡边向工作人员陪笑脸,边跌跌撞撞地跟在言希身后。

也难怪,言希长得这么漂亮,又穿了一身粉衣,不认识的人大抵会认成女

孩子。

但显然,言希并不高兴。

后来,阿衡才知道,言希何止是不高兴,简直是肝火上升。他从小到大,

最恼的,就是别人把他认成女孩儿。

出了检票口,阿衡有些冒冷汗,她长这么大,还从没见过这么多人。

站台上,闹哄哄的,形形­色­­色­的人,几乎将她淹没。

好不容易在人潮中挤上了车。但是人太多,座位一时找不到,大多堵在车

厢口,想等别人找到座位,不挤的时候自己再走。

结果,人同此心,越堵人越多,乱成了一团。

这厢,阿衡的眼泪快出来了。

身旁高高壮壮的男子踩到了她的脚,却浑然不觉。她试着喊了几声,但车

厢闹哄哄的,对方根本听不到。

言希靠着窗,多少有些空隙,看着阿衡被挤得眼泪快出来了,大喊了一

声——“喂,我说内位叔叔,你脚硌不咯得慌!”

少年嗓门挺高,高胖男子听到了,却没反应过来,看着对方黑黑亮亮的大

眼睛发愣。

“妈的!”言希恼了,咒骂一声,扯着阿衡的胳膊,可着劲儿把她扯到了

自己的胸前,双手扶着窗户两侧,微微躬身,给阿衡留下空隙,让她呆在自己

怀里。

阿衡猛地浑身放松起来,转眼,自己已经站到窗前。

一看棉鞋,上面果然有一个清晰的皮鞋印。

抬头,是少年白皙若刻的下巴。

火车晃晃荡荡的,阿衡眼前只有粉­色­东西晃来晃去,有些眼晕。粉­色­的袄

有时会轻轻摩擦到她的鼻翼,是淡淡的牛­奶­清香,­干­净而冷冽。

她脸皮撑不住红了起来,有些难为情。

大约过了十分钟,旅人才渐渐散去,阿衡吁了一口气。

思莞淡淡地扫了她一眼,开始按着车票上提供的号码寻找座位。

23,24号

阿衡拉了拉言希的衣角,指着左侧的两个座位。

她感觉,言希明显松了一口气。

少年把背包安放好,坐在了靠窗的位置上。

阿衡坐在了言希身旁,抬起腕表,时针距离零点,差了一格。车厢,也渐

渐变得安静。

火车哐当哐当地响着,这声音带了节奏,引人入眠。

阿衡听着呼啸而过的风声,觉得自己很累很累,不多时,再睁开眼时,已

经坐在云家屋外。

她看到了熟悉的药炉子,看到了自己手上的旧蒲扇,那橘­色­的火光微微渺

渺的,不灼人,不温暖,却似乎绵绵续续引了她的期冀,分不清时光的格度,

家中的大狗阿黄乖乖地躺在她的脚旁,同她一样,停住了这世间所有的轮次转

换,眼中仅余下这药炉,等着自己慢慢地被药香淹没。

这样过一辈子,也没什么不妥。恒常与永久,不过一个药炉,一把蒲扇。

没有欲望,也就没有痛苦和伤心。

在这样庞大得带着惯­性­的真实中,她确定自己做着梦。可是,究竟她的药

第 37页

奇米

《十年一品温如言》书海沧生(完结加4番外)

炉她的阿黄她的在在是梦,还是坐在火车窗前的这少年远在病房中伤心的思莞

是梦?

这现实比梦境虚幻,这梦境比现实现实。

可,无论她怎样地在梦中惶恐着,在言希眼中,这女孩却确凿已经睡熟,

切断了现实的思绪。

这女孩,睡时,依旧安安静静平凡的模样,不惹人烦,也不讨人喜欢。

言希却睁大了眼睛,保持着完全的自我。

少年睡觉时有个坏毛病,要求四周绝对的安静。如果有一丝吵闹,宁愿睁

着眼睁到天亮,也不愿尝试着入睡。

他无法容忍,在自己思绪中断毫无防备的情况之下,别人却还在思考,还

依旧以着清醒的方式存在在自己身旁。

这会让他感到不舒服。

他坐在那里,可有可无地望着窗外,望着那一片白茫茫,翻滚而来。

在火车中看雪,便是这样的。小小的方块,好像万花筒,飞驰而过的景

­色­,雪花作了背景。

蓦地,一个软软的东西,轻轻栽倒在他的肩上。

言希皱了眉。

他不习惯带着亲昵暧昧意味的接触。

并非洁癖,心中却无条件地排斥。

于是,郑重地,少年将女孩的头,又重新扳正。

所幸,阿衡睡觉十分老实,依着少年固定的姿势,规规矩矩,再无变动。

她醒来时,已经是第二日的清晨。

揉揉眼,看着言希,依旧是昨天的模样,只是眼中有了淡淡的血丝。

“你,没睡?”阿衡声音软软糯糯的,带着刚睡醒的浓重鼻音。

少年看了她一眼,平淡一笑——“你醒了?”

阿衡点点头。

“我饿了。”他轻轻起身,伸了个懒腰。

“你喜欢排骨面还是牛­肉­面?”

阿衡愣了。她对食物没有特别的偏好,有些迷惑地随便开口——“排骨

面。”

言希看着阿衡,大眼睛却突然变得和善起来,隐了之前固定的犀利。

阿衡不明所以。

少年离开座位,过了不久,回来时一手托了一个纸碗。

阿衡慌忙伸手接过,起身给言希让座。

言希递给阿衡一把叉子,阿衡捧着面,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少年拿着叉子

的手。

半晌,学会了,才卷着面往嘴里送。

热热烫烫的面,细滑带着弹­性­的口感。

言希哧哧溜溜地大口吃面,嘴角沾了汤汁,像长了胡子。

阿衡小口吃着,边吃边瞄言希。

少年吸溜面的声音更大了,带了恶劣的玩笑意味。

四处的旅客纷纷好奇地望着他们,阿衡唰地脸红了起来。

“好吃吧,我最喜欢排骨面了!”言希装作没看到,笑着开口,因为热汤

的温暖,脸­色­红润起来。

阿衡老实地点了点头。

言希一向认为,人和人相处时,共同语言最重要。他之前一直没有找到阿

衡和自己的共同点,心中自觉生了隔膜,如今,她也喜欢排骨面,心中生出了

同是天涯饕餮人相逢何必曾相识之感。

第 38页

奇米

《十年一品温如言》书海沧生(完结加4番外)

而阿衡自然不知,言希望向她的和善,仅仅是因为一碗排骨面。

“阿嚏!”少年揉了揉鼻子。

他好像又感冒了。

他一向畏冷,冬天都是使劲儿往身上塞衣服,捂得严严实实,最好是与空

气零接触。但是,即使这样,还是经常感冒,而且每次,不拖个十几天,是不

会罢休的。

距离杭州,还有半日的车程。

“你,睡,一会儿。”阿衡看着少年。

言希微微摇头,平平淡淡,却固执得让人咬牙。

“我,看着包,没事。”阿衡以为少年担心安全问题。

少年并不理会,微微偏头,拉上口罩,靠向窗,闭了目,养神。

阿衡看着少年轻轻合上的花蕊一般纤细的睫毛,有些尴尬,终究,还是掏

出手帕,折叠了,呈着依偎的姿态,窝在他左手的外侧。

这样,比起放在硬邦邦的座位上,手会舒服很多。

少年的指尖轻轻颤动了一下,但逐渐,指,还是以着安放的状态,缓缓放

松,陷入那一片柔软中。

他像是真的睡着了。

阿衡低眸望着那方米­色­手帕中纤细如玉的指,微微一笑。

**************

********************************

**********************8

下午四点钟的时候,到了站。

下火车的时候,阿衡本以为又是一场硬仗,但所幸,言希眼大,瞪人时颇

有些冷气压,于是一路绿灯,顺利出了火车站。

南方同北方,截然不同的温暖气息。

阿衡轻轻合上眼,深吸一口气,是熟悉的湿润和清甜。再睁开眼时,江南

的曼妙风情已经定格在眼中。

如果B城里的人,每日里匆忙得无暇顾及飞雪,那么,s城里的人,悠闲得

可以研究出怎样走路姿势最好看。

“现在,去哪里?”她歪过头,看着言希。

“跟我走。”他开口,但神情有些疲惫。

旅途匆忙,一日一夜,让人厌倦。

阿衡不作声地跟上,无条件的信任。

言希买了地图,指着上面清晰的s湖开口——“这上面有船吗?”

阿衡好笑,点了头。

“船上提供民宿吗?”

“有的。”

少年眼睛瞬间亮了,兴致勃勃地开口“真的有?我还以为只在电视中出

现。我们去吧。”

阿衡蹙眉,有些犹豫——“可是,你,没坐过,会晕船。”

“船上有好吃的吗?”

阿衡点头。

“有美景吗?”

再点。

“有美人吗?”

三点.

“晕死也去。”少年笑了,牙龈上的小红­肉­露了出来。

默。

晕死丫的!

第 39页

奇米

《十年一品温如言》书海沧生(完结加4番外)

阿衡面­色­沉静,心中暗暗翻白眼。

所谓言希,平生有三大好,一爱美食,二爱美景,三爱美人。而这三爱

中,美人尤为重要。可惜,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这厮八年抗战,心仪的

美人没有到手,只娶了一个会做美食但毫不起眼的媳­妇­儿,在满是狗屎的香榭

大道上勉强赏了美景。

当然,这是后话。

chapter13

Chapter13

“美人在哪里?!”言希在船坞上吐了个天翻地覆,青着脸,死也不放攥

住阿衡衣角的手。决定,讨厌她个至死方休,做鬼也不放过温家八辈祖宗。

阿衡看着少年冒着寒光的大眼睛,摸了摸鼻子。

她是无辜的。

船上确实有很多“美人”,只不过不是真正的美人,而是一种小黑鱼,长

得小小胖胖,极是丑陋,但是味道却很鲜美,被渔人戏称“美人”。

因此,她算不得撒谎。

但是,言希看到上了饭桌的“美人”,如同霜打过的茄子,闭了口,死死

地用漂亮的大眼睛瞪着温衡。

“小妹,让你阿哥尝尝鱼,我刚打上来的,鲜着呢。”撑船的是一位老渔

夫,皮肤黧黑,抽着旱烟,坐在一旁,热情开口。

“阿公,我晓得。”阿衡笑呵呵地点头,把老人的话对着言希重复了一

次。

言希看着盛了满铝盆的小黑鱼,用筷子戳了戳,脸­色­­阴­沉,食欲不大。

他刚刚晕船,吐过一阵子,胃中极是不舒服。

阿衡叹了口气,问老人——“阿公,你放的有没有薄荷叶?”

她知道,渔人有习惯,采了薄荷叶,含口中,以便提神。

老人走向船头,捧了个小罐子,笑着递给了言希。

少年拔开塞子,薄荷的凉甜扑鼻而来。

罐中,是一颗颗暗红­色­的梅子,看起来极是诱人。

“是杨梅。”阿衡弯起了眉。

“用薄荷叶泡的,让你阿哥吃几个,就好啦。”老人抄着浓浓的水乡语

调,使尽嘬了口旱烟,烟斗中星星了了,明明灭灭。

言希默默嚼了几颗,起初觉得味道极是怪异,又辣又涩,毫无甜味,但吃

过几个之后,觉得舌中味道虽然不够细腻,但是别有风味。而胃中的不舒服,

也渐渐压了下去。

阿衡淡哂,夹了一块鱼,剔了刺,放入言希碗中。

北方人大多不惯吃鱼,也不太懂吃鱼。

言希在家中一向享受皇帝待遇,李副官把他拾掇得舒舒服服,吃饭一向没

有­操­过心,这会儿阿衡给他夹了鱼,费心剔了鱼刺,因为惯­性­,理所当然地吃

了起来,却还未意识到其中的不妥之处。

而阿衡,心中并未想太多,只是想做,便做了,压根没有警觉,这番行

为,其中所蕴含的宠溺和亲密的意味。

可是,当两人都当作稀松平常时,这事,又确实算不上什么大事。吃完

饭,嘴一抹,你做你的言希,我做我的温衡,桥是桥,路是路。

小黑鱼是老人取了湖水,用红椒炖的,绝对天然,味道鲜香­嫩­滑,言希吃

得心满意足,眼中的­阴­郁渐渐化了去,辣得出了汗,感冒似乎也去了好几分。

夜­色­渐渐深了,湖面映了月­色­,波光粼粼,银­色­荡漾。

第 40页

奇米

《十年一品温如言》书海沧生(完结加4番外)

老渔人帮二人收拾床铺,言希阿衡坐在船头,有些无意识地看着这一片山

山水水。

南方的冬天,没有北方冷意,只带了若有似无的凉。

风轻轻吹过,水波沿着一个方向缓缓渡着,圆圆的漩儿,一个接着一个,

交叠了时间的流逝,随意而温和的方式,却容易让人迷惑其中而无法自拔。

言希修长的腿盘在一起,坐姿舒服而带了些微的孩子气。

蓦地,少年嘴角挂了笑。

他轻轻地哼起了一个小调。

阿衡以前从未听过,曲中带了淡淡的慵懒,淡淡的舒适,完全的言希式风

格。

不过,意外的好听。

后来,偶然间,她才知道,这曲子是的经典情歌《心甘情愿》。

爱就是一份心甘情愿。

那歌词写得言之凿凿,言希随意哼哼,未应了当时的景,可巧,却应了多

年之后的她的情。

言希起了身,折回船舱,出来时,抱了画板和一盏油灯。

“你要,画画?”阿衡歪头问他。

少年点点头,黑发在风中,轻轻撩起,露出了光洁的额头。

“画什么?”她笑了。

少年指了指湖岸两旁环绕的青山。

他坐在船板上,曲起膝盖,把画板放在了腿上。

少年白皙的手旁,放着一整盒的油彩,在船舱中,阿衡帮忙寻了一个乌­色­

的粗瓷碟子,言希用湖水洗了,而后魔术师一般,暗黄的灯光下,抽出几管颜

料,缓缓用手调了黛­色­。

他拿起了画笔,阿衡瞅着,有些像毛笔,但是杆不是圆筒形,而是类似锥

子的形状。

他举起了手,不是往日漫不经心的表情,而是带了专注,所有的心神都凝

注在眼前的画纸上。

少年食指和中指夹着画笔,白皙的手轻轻地丈量着着笔的位置,­唇­抿了起

来,黑眸没有一丝情绪,看起来,冷峻认真的模样。

阿衡看着他的手流畅娴熟地将湖光山­色­,缓慢而笃定地印在纯白的画纸上

时,除了惊诧,更多的是感动。

自然造就了太多美好,而这美好往往被冷却忽略,孤寂淡薄地存在着,人

兴许怀着称赞欣赏的心情望着它,却总是由这美好兀自生长而无能为力,任渴

望拥有的欲望折磨了心灵,可,当她望见了它生命的延续张扬——仅仅一张薄

薄的画纸,一切衡量于它孤寂的岁月不过一瞬的时光,心中对这美好的渴已经

止了彻底,惊诧的是少年的才华,感动却为了一方山水的知音和自己。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他停不下笔,她停不下目光,带了放肆的疯狂。

夜渐渐深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少年终于用拇指抹匀了最后一笔,丢了笔。

“好看。”阿衡望着画,虽然知道自己形容得拙劣,可依旧弯了眉,呵呵

笑开。

言希也笑了,从画板上取出映着山水的画纸,一只手拉着一角,随着风,

缓缓晾了­干­。

“送给你。”少年轻轻将画递给她,秀气的眉飞扬着,黑亮的眸中带了狡

黠。

“不过,你要帮我一个忙。”

阿衡珍而重之地双手捧了画纸,认真地点了点头,抬头时,却发现少年脸

第 41页

奇米

《十年一品温如言》书海沧生(完结加4番外)

上有些不正常的红晕。

阿衡心一紧,伸手探向少年的额头,却发现滚烫得吓人。

糟了,发烧了!

少年伸手,推掉她探在自己额上的手,眸中有一丝不易察觉的不悦,平淡

开口——“我没事。”

然后,起身,进了船舱。

阿衡跟着走进船舱时,言希已经蒙上被子,侧着身子,一动不动,蜷缩在

床上。

阿衡提着油灯,站在少年床边,终究不放心,搬来小竹凳,坐在床脚,吹

熄了灯。

船舱外,是水浪的声音,哗哗地,流过,拍打,而后,静止,流淌。

月­色­下,她望着床上那个蜷缩的背影,这身影勾勒了模糊,不真实的感觉

愈加强烈。

阿衡心里空荡荡的,她知道言希知道她在这里。

她知道有她在,这少年不会放下戒备,好好休息。

但她却抱着熏了烟的油灯,不肯放手,手中满是刚刚触到时指腹烫得吓人

的温度。

她想做些什么,却发现自己的存在毫无意义。

言希在固执着坚持自我的尊严,他宁愿发了烧,也不愿意一个陌生人随意

走近自己。

阿衡一向觉得自己笨,可是,这少年的心思,她一眼望去,清楚得再也不

能。

她叹了口气,静静走了出去。

这时,少年却在被中闷闷地发出了一声呻吟。

阿衡心口发紧,转身,仓促,想要走出船舱,去唤渔夫。

“等一等。”沙哑而略带隐忍的声音。

阿衡转身,那少年双手撑着身子,坐了起来,月光下,双­唇­发白,映得脸

­色­,益发嫣红。

“你病了。”阿衡轻轻开口。

言希有些烦躁地低头,语气稍嫌不安——“我不喜欢陌生人靠近我。”

复又攥了指下的柔软,半晌,才虚弱开口——“温衡,你陪我说会儿话

吧。”

“你需要,休息。”阿衡摇头。

言希淡淡笑了笑,并不理会阿衡,兀自开了口——“温衡,你多大时学会

说话的?”

阿衡静静看着他,不语。

“我是一岁的时候。李副官当时抱着我,让我摸着他的喉咙,听他发音。

他教我说的第一句话,是妈妈,我学会了,于是对着他,高兴地喊妈妈,可

惜,他却没有夸我聪明。”言希微微一笑,呼吸声有些粗重“真是的,对这么

小的孩子,不是应该鼓励的吗?”

他的声音,强装着轻快,可听着,却像浸到水中的海绵,缓缓沉落。

“一岁半,学走路的时候,是我家老头儿,蹲在地上,等着我靠近。那个

时候,太小,感觉路太长,走着很累。可是又很想得到他手里的糖,那是思莞

和都没有的美国糖,是那两个人抱歉,我不太习惯喊他们爸爸妈妈,

寄回来的。我想,如果拿到的话,就可以炫耀给思莞了。”言希语速有些快,

说完后,自己伏在被子上,笑出声来。

阿衡嘴­唇­有些­干­涩,她靠近少年,抬起手,而后,无力放下,轻轻笑道—

—“然后呢?”

第 42页

奇米

《十年一品温如言》书海沧生(完结加4番外)

言希笑得不止,半天,才抬起头,额角已经渗出一层薄汗——“我闹着让

李副官抱我去思莞家,手里拿着糖,沾沾自喜准备给他看,然后,张嫂告诉

我,温叔叔和阿姨带思莞去儿童公园了,晚上才能回来。”

她看着他的眼睛,细碎的缓缓流动的光,像潮水,拍打过,流逝去。

“呀,真是的,我一直等到晚上,才看到思莞,可是,那小子还敢对我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