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子玛格达:你说的,我全不懂。你的手艺大家都称赞,那口音色清澄的钟毫无瑕疵,钟身没有点气泡。大家都异口同声说:“师傅的钟有如天使合唱。”挂在外面树上,为庆祝铸钟完工,第次打击时,大家都这样说……
海因利希:(心似乎活了)即使在谷底还不错,在山上就不行了。
赛子玛格达:哪有这种事。牧师还感动地说:“在山上将会响得多美呀……”真希望你听到这句话。
海因利希:在谷底响得很美,在山上就不行了。这只有我才知道。牧师不会懂得我要死了;我想死了最好!世人也许会说我会活得很好。即使外科名医替我缝起伤u,我充其景也只能在养老院或类似的地方度过余生。说来这就像人生的热酒——时而苦涩,时而甜美,喝起来总会增加力气——忽然变成了走味、漏气、平淡的冷酷样。要是合乎胃口,还可以喝。我嘛,闻到这种混合物的味道就要作呕。呵,静静地听我再说。即使请了你觉得可信赖的医生,认为那医生可以使我身体恢复原状,让我可以愉快地工作,玛格达,我也无能为力了。
赛子玛格达:你,请你,让我说下!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像你这样的人已得到上帝的恩賜,有极高的天賦,众口称赞,为大家所爱,都说你是这方面的名匠。你弹精竭锊铸造的几百口钟,从几百座塔中歌颂着你的名字。就像倒酒入杯——样,那口钟会把你心灵的优美注入原野与牧场。你的心灵已熏染了晚霞遍布的天空,以及拂晓时金光闪现的天空。你丰盈得可以造出这么多东西,自是传播上帝声音的人!——我们虽然像乞丐样苦,也还有面包——你除了施予者的幸福之外,什么也不想啜饮吗?你不觉得自己每天的工作很可贵吗?海因利希!你为什么想把我逼入那么讨厌的人生呢?那样的人生对我又算什么?这种不值文的人生对我有何意义?
海因利希:你要误会我的意思——你刚才说的那席话,带有清澄深邃的意蕴,我以前铸造的任何口钟都赶不上——我要先谢谢你!不过,希望你了解,玛格达,这次的铸造是失败的。吆喝着把那口钟拉上山时,我随在车后,内心却痛苦得很。可足钟滚落到百公尺下的谷底,沉入山上湖泊的底层。我倾注全力与技艺的最后成品,已永眠湖中:我即使用了生时间,也不能铸造比那更好的,我已经没存力m铸造更好的了,因此我追随着那没铸好的钟跃身而下。在山湖中虽然找到了死的地方,我却变成悲惨的残骸,活了过来。若说消失在湖里并不可悲,那是假的,可是那口钟和我的人生已无法复归,倒是真的。我多么想再听次那葬送湖底的钟声——真可怜!我以前的生活、以前的人生就像装满了悲哀与悔恨、疯狂与黑暗、迷惘与酸苦的袋子样。
可是,现在我竟然觉得人生这么无聊。山谷的工作已无力吸引我。这儿的平静无法像以前那样镇静我奔腾的血。从站在那山上以来,我的心已指向山,在穿越云海的天世界遨游,莨想借山灵之力来完成我的工作!可是,我这么衰弱,想到无能为力,辛万苦爬上去又会掉下来的情景,我更想死。要活去,就须返老还童。山澄奇妙的魔花……想从第二朵花结出新的果实。我必须觉得内心有健康的力气,必须像觉到胜利者的喜悦,摇动钢铁般的手l,重新振作,疯狂般从;睥睨切的工作。
赛子玛格达:海因利希,海因利希!若我能找到你想要的返老还童的泉水,我愿到处奔波搜索,即使伤了脚也在所不惜。即使沉入泉里而亡,也没关系,只要能让你的嘴唇年轻。
海因利希:(苦闷衰弱,口吐谵语)啊,好可爱!——不行。不要。这种水我不要。泉水是血,令是血,我不想喝。拿开。没关系——让——我——死。(昏过去)
牧师:(又出场)情况如何,太太?
赛子玛格达:情况坏得很。他已经病到内心的深处,被没来由的烦恼搞得不成|人形!我真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急急忙忙披上披肩)刚才提到施奇迹的女人……
牧师:不错,我是为这件事来的。她……住在—里外的地方,名叫……呵,叫什么呢?在村郊的枞树林,不错……对,是住在枞树林,呵,名叫……
赛子玛格达:叫威蒂恒吧?
牧师:哪里,她是坏老太婆,是魔鬼的情妇,才不该让她活去。她让村人无法整装杀魔。提着木棍和石块,点着火把要去杀那老太婆的时候,村人都遭殃了。呵,我说的是,对了,就是名叫芬德克莱的虔诚老实的女人,是牧羊人的寡妇。她从丈夫那里学得家传秘法——许多村人可证明——据说有不可思议的效力。你要去看再吗?
赛子玛格达:要,要去。
牧师:马上就去?
(劳登莱茵扮成女佣模样,拿着草莓登场)
赛子玛格达:有什么事吗?你是谁?
牧师:密雪尔山上小屋的安娜姑娘。问她什么都没有用,因为她是可怜的哑巴。拿草莓来啦?真是性情温柔的孩子。
赛子玛格达:呵,到这边来!哎呀,你说什么?对,对,我先生病了。醒来再告诉他吧。惮了没?名字确是芬德克莱吧?可是,相当远,我去不成,等等,我去拜托隔壁的太太,马上就回来。就像刚才所说那样……天啊,真的好担心!(出去)
牧师:在这里站下,不过坐下也行。小心点,你有手就要帮帮忙。做好事,上帝定会回报。才没多久未见面,简直就认不出来了,你是个端庄虔诚的姑娘,因为上帝賜给你美丽的容貌。呵,看来总觉得不像。似真似假,简直跟童话里的公主模样—下子就变得这么多,真出乎意料。冰冰他的额头!知道吗?热度很高哪。(面对海因利希)但愿上帝的力量能够治好你!(牧师离去)
劳登萊茵:(刚才直羞答答,老老实实,现在猛然变,忙着工作)
灶灰里的小火种,
在生命气息吹拂下跳起来吧!
喷出来,喷出来,红色的风,
你和我都是异端之子。
噗,噗,烧吧,唱吧!
(灶里的火燃烧起来)
锅子开始摇动,
铜盖啊,加上重量!
煮开了,沸腾了,像波浪样。
快变成甜美的汁汤!
呼噜,呼噜,煮吧,唱吧!
(面唱歌面拿起锅盖,看看里面)
刚摘的新鲜蔬菜,
起煮吧,
甜美,温热而强壮,
喝了身体也会强壮。
咕噜,咕噜,煮吧,唱吧!
啊,把芜青切细,然后配上水。水桶空空~对,先打开窗户,真是好天气。明天可能又要起风。山上有鱼儿般大的云彩,到明天,那朵云会消失,疯狂般的精灵会喊着走下来,穿过枞树林和岩石,向人类居住的山谷拥来。哎呀,是杜鹃!杜鹃在这样的地方也会啼叫。燕子轻捷地划过天空飞翔。好明亮的阳光。
(海因利希张开眼晴,望着劳登莱茵)切芜青和上水,我是女佣,有好多事情要做——可爱的火焰,帮忙我,起工作。
海因利希:(吓得说不出话来)谁……你是谁?
劳登莱茵:(立即振作起来,天真地说)我吗?是劳登莱茵呀。
海因利希:劳登莱茵?这名字我没听过。可是在什么地方见过你次。什么地方呢?
劳登莱菌:高山上啊。
海因利希:不错,在发烧倒地的时候。那时我在梦中见过你——现在……现在又在做梦吗?常做奇怪的梦,可不是吗?——这是我的家。那边的炉灶已生火了瀕死的我睡在自己的床上。从窗口往外看,燕子在飞翔。庭院里,黄莺婉转。接骨木和茉莉花飘送清香,传到这里。这些我都可以感觉到,连最细微的地方也看得清清楚楚。不错,我盖的棉被纺线,每根都看得见……连那小小的结也看见了可是,我是在做梦。
劳登莱茵:做梦?——啊,为什么?
海因利希:(茫茫然)因为在做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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