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寻想:看来自己是要死了,他心中蓦然闪过一丝后悔。如果就这样打抱不平死去,岂不是见不到父亲了吗?这么多年来的愿望,岂不是落空了吗?张寻求生的愿望一起,脑中异常清醒,他脑中忽然闪过十二岁时与石娃娃结拜兄弟时的情景。(之前未有交代)当时石娃娃给了他一把宝石,告诉过他这些石头的用处。其中有一块光洁柔和的宝石叫黄石,把它研成粉,泡在酒里,是最好的金创药。
一瞬间,张寻也不知从哪儿来的力气,挤出一丝极为微弱的声音对扎西老汉说:“大爷,你别急,我有治伤的灵药,你把我的背包打开,有个青色的小布包,里面有一些宝石,你把那颗黄|色的宝石拿出来,研成粉末,和着酒让我吃下去就行。”
一听这话,扎西老汉像见到了救星似的,迅速打开背囊,找到那块宝石,这时老婆婆也猛地清醒过来,忙说道:“你把它研碎,我去拿酒。”
(好象稍微突兀了一点,应该再交代几句)张寻寻父心切,不顾自己重伤初愈,踏上了通往藏龙山的道路。
连行数日,张寻来到了一座寺庙之前,只见此寺灰瓦黑柱,画栋雕梁,飞檐高翘,四面檐牙下悬有紫铜风铃。张寻知道这便是黄龙派的总坛,想到快要打听出父亲的下落了,心中忐忑不安,一路的风尘疲劳更使他如欲虚脱。
在门前站了须臾,张寻定了定神,终于走上前去,“啪”、“啪”拍起门来。
门“吱”地一声开了,一个少年站在门内问道:“这位少侠,你有何事?”
张寻道:“烦请禀告纪掌门,武林后学张寻求见。”
那少年见张寻年纪很轻,不禁露出诧异之色,问道:“你与敝掌门相熟吗?”
张寻道:“在下张寻,家父与纪掌门很熟,今日在下有事求见纪掌门。”
少年问道:“令尊何人?”
张寻恭声道:“梅花大侠张卓然。”
那少年立时耸然色动,上下打量张寻半天,怔在那里。
正在这时,门内有一个稳重的声音道:“伟龙,门外是谁?”
少年忙恭声道:“师父,此人叫张寻,他说他父亲是梅花大侠张卓然,和掌门很熟,他有事要拜访掌门。”
门内人“咦”了一声,便走了出来。张寻见那人二十三四年纪,装束与在松潘的“黄龙五鬼”一样,一身灰色的布衫,衣襟间绣有一条黄龙,腰悬长剑,颇为利落。只是眉宇间的神情,却比“黄龙五鬼”要柔和得多。
见了张寻,剑眉一扬说道:“在下方胜岳,黄龙派中‘胜’字辈弟子。授业恩师便是纪掌门。阁下乃张卓然前辈的后人,今日真是幸会。”说着,又朝张寻抱拳。
张寻没想到方胜岳这般客气,与“黄龙五鬼”实不可同日而语。心中稍稍松了口气,不再有拍门时的那份担忧了。
方胜岳又道:“令尊大人昔年纵横江湖,快意恩仇,侠义道人都敬仰得很,我恩师每次谈及,也是大为赞叹,只可惜其时我年纪尚幼,无缘得瞻张大侠的风采,实实引为憾事。不过听说令尊二十年前突然在江湖上消失,从此踪迹杳然,不知阁下今日从何而来。”
张寻本来就不会说谎,又对方胜岳甚有好感,便照实说道:“不瞒方兄,我至今未见过父亲,在我出生前不久,贵派纪掌门来访,约我父亲匆匆而去,再未回来。而我母亲也在生我的当日死去。我被人收养,直至十岁,才知道自己的身世。这次拜访纪掌门,为的便是探询父亲的下落。”
张寻儒雅而不失英武之气,刚才方胜岳一见之下,便有极大的好感。但他对张寻的身份却仍有些怀疑。现在听张寻说的诚恳,言及身世时眉宇间一股凄恻之意,便已相信了张寻确是张卓然之子,说道:“没想到张兄是为寻父而来,走,我带你去见我师父。”说着,就把张寻让进了寺内。
张寻在寺内站定,见迎面一尊弥勒佛像大肚深脐,含笑而坐。张寻心里一乐,顿觉前景光明,从曲阜西行以来的种种苦楚,皆抛到了九霄云外。
张寻随方胜岳一路行去,见正殿里千手观音智慧慈祥,两旁是千姿百态,栩栩如生的众多罗汉佛像。正殿两侧,二楼对峙,飞檐重阁,精美壮观,左右走廊,石柱石栏,相互连接。古雅的正殿柱上,挂有许多对联,精雕彩绘着许多珍禽异兽。由此便可看出,黄龙派确实大有气派。
出了四合院落的“罗汉堂”,张寻随方胜岳沿着沟谷,穿密林,跨小溪蜿蜒而上。方胜岳一边走着,一边向张寻介绍:“我们黄龙派居于这黄花沟中黄龙寺里,黄龙寺一名雪山寺,又名城隍白龙寺,是我们黄龙派祖师爷马朝观所建。全寺主要由三座殿堂组成。刚才你见到的主干沟口的罗汉堂,又叫黄龙前寺,而隐居山脚的正殿则呼之为黄龙后寺,在两寺中间,还有黄龙中寺,三寺间各距五里,我恩师便住在后寺之中。
张寻抬头仰望,只见黄龙寺的整个建筑随山就势,庄严雄伟。殿阁间前呼后应,异常和谐。而那飞檐斗栱,雕梁画栋,又于幽静中透出古色古香的气息。
两人中速上行,一路上飞瀑流辉,彩池缤纷,金沙铺地,林径通幽。但张寻一想到就要知道父亲下落了,心神激荡,对两边的绝伦美景,竟是视而不见,无心欣赏,而身边方胜岳热情的介绍,也是一句没听入耳中。
就此走了四里多路,前面树林中转出一幢不大的草檐歇山式殿堂。只听殿里有一个声音问道:“六师弟,你带着谁上来了?”
张寻听了,不禁一惊:这声音怎么这么熟悉,在哪儿听到过?
随着话音,殿中走出一个人来,张寻见了,不禁面色大变。原来这人竟是“黄龙五鬼”中在他胸口刺上一个“卞”字的卞胜嵩。
卞胜嵩见到张寻,一怔之下,不禁大笑。对方胜岳道:“六师弟,你怎么知道他是我的人,带他上来服侍我?”
方胜岳听得莫名其妙,不知其然。回头看张寻时,只见张寻盯着卞胜嵩两眼中似要喷出火来。呼吸急促,脸颊通红,双拳紧握着,一副准备拼命的样子。
方胜岳不明所以,对卞胜嵩道:“五师哥,这位张公子是前辈大侠张卓然的后人,为探听他父亲张大侠的下落来拜见掌门人。”
卞胜嵩脸上闪过一丝惊异,随即道:“六师弟,你怎么这么容易上当。这人肯定是个骗子,他若是张卓然的儿子,在我手下怎会一招都走不过?”
方胜岳刚才与张寻一起进谷,已知张寻武功平平,但想到他从小与父亲失散,武艺不济,也是情理之中,便对卞胜嵩道“五师哥,张公子从小与父亲失散,得不到张大侠指点,所以武功暂时还未练成。这次他千里迢迢来拜见掌门,便是为了寻找父亲。“
卞胜嵩哼了一声,说道:“这人存心不良,在松潘被我打了一顿后,一定知道黄龙派武功天下第一,便想学我们的武功,也可去打别人。他不知从哪儿听来张卓然二十年前绝迹江湖的消息,冒充他的儿子,以骗取掌门的同情,说不定会传他几手武功,那么他的阴谋也就得逞了。”
张寻听到这里,再也无法忍受。心想即使被他刺死,也不容他这般侮辱。大吼一声,冲上前去对卞胜嵩就是一拳。
平时张寻把父亲留下的一半《张氏梅花拳谱》练得极为纯熟,近十年来又几乎天天温习,即便是在梦中打这套拳,也是不会错了。这一拳击出,便不自觉地左腿跨前呈弓步,左拳收于腰间,又勇猛地击去,正是《张氏梅花剑谱》中的第四式“铁牛撞树”。
卞胜嵩见拳到,“嘿嘿”冷笑一声,轻轻侧身避过,顺势用右手在张寻肩头一按,张寻收势不住,扑了出去,“啪”地一声摔在地上,鼻子和嘴角摔得鲜血淋淋。
方胜岳见状,立即上前扶起张寻,责怪卞胜嵩道:“五师哥,张公子是客,我们是主,你怎么能仗势欺客呢?”
“六师弟,你怎么帮外人说话。明明是这小子先动手打人,自己武功太差,挨打也是活该。”
张寻被方胜岳扶起来后,擦了一把脸上的血,挣脱方胜岳的手,冲上去对准卞胜嵩又打。这次张寻双拳分击对方两边的太阳|茓,却是一招“双风灌耳。”方胜岳阻止不及,眼看着卞胜嵩脸上微现怒色,跨上一步,避开双拳,一掌击在张寻胸口,虽然这一掌卞胜嵩只用了五成力,但张寻已是经受不住,身子被掌力震得飞了出去。人尚在空中。方胜岳赶紧上前,接住张寻,不让他再受跌伤之苦。
方胜岳放下张寻,一搭脉,便觉得气息乱窜,显是已受内伤。张寻虽然受伤很重,但兀自双目怒视卞胜嵩,恨不得一口把他吞了下去。
卞胜嵩被他看得发毛,怒道:“你不知你是我的人吗?还敢这样看我。”说着身影一纵,已到了张寻面前,伸出右手“嘶”地一下,撕开了张寻胸前的衣服。方胜岳不知其意,又不及阻止,眼睛随卞胜嵩的目光往张寻胸口一看,不禁与卞胜嵩一起“啊”了一声。只见张寻胸口一个碗口大的疤嫩红耀眼,显是伤愈未久,方胜岳“啊”地一声是因为这伤口实在太大,而卞胜嵩则是没想到张寻如此勇烈,把自己刺的“卞”字剜掉。但只一转眼间,卞胜嵩便恼羞成怒,说道:“好啊,你这小子竟敢把爷爷的标记给毁掉。格老子,我要在你身上再留十个标记,看你还剜不剜。”说着便拔出长剑,朝张寻刺来。
白光一闪,长剑已到了张寻面前,张寻知自己武功与卞胜嵩差得实在太远,根本不可能阻挡他在自己身上刺满“卞”字。不禁心生绝望。“与其活着受辱,不如死了干净。”想到这一点,张寻索性闭上眼睛,朝剑尖迎去,以求速死。
只听“当”地一声,张寻没有扑在剑上,而跌倒在地。他擦眼一看,原来是方胜岳拔出长剑,替他挡了这一剑。
卞胜嵩大怒:“六师弟,你要坏我的事吗?”手上长剑又向地上的张寻刺去。方胜岳也不多话,再次挥剑替张寻挡开。连着几次,杀得卞胜嵩性起,竟挥剑向方胜岳刺去。方胜岳稳住步伐,将卞胜嵩的每一招都轻轻化解。
在黄龙派“恩”字辈四大弟子中,纪恩杰用功最勤,教弟子也是尽心尽力。所以虽然方胜岳入门较晚,进境却快。而卞胜嵩的师父成恩行最为聪明,用功却少,教出的弟子也是如此。卞胜嵩剑法变化多端,根基却不扎实。待斗到酣处,方胜岳已占了上风。
方胜岳不急不躁,步法自如,对卞胜嵩道:“五师兄,我们黄龙派是名门正派,怎可以随意伤人。如果掌门知道了。一定会处罚你的。”
卞胜嵩此时虽感到方胜岳剑招上的忍让,但人已斗红了眼,却不肯轻易罢休,仍是奋力进攻,口中骂道:“掌门是你师父当然帮你。”说到这里,心中恶念顿生。见张寻已摇摇摆摆站了起来,便恶狠狠地说道:“我先把这小子废了,看掌门怎么帮你。”说着一剑将方胜岳逼退,随后长剑出手,朝张寻刺去。方胜岳预料未及,无法救助,眼看着张寻就要被长剑穿心,不禁急出了冷汗。张寻刚刚站稳,突见长剑飞来,他走路都很困难,更不用说避开这一剑了。心想看来今日不免一死,心中顿生万分绝望,父亲尚未见到,自己却已死了。伤心之下,索性睁着眼,看自己怎样被利剑穿身。
长剑眼看已到了他胸口,突然有一个白色物件异常迅捷地飞来,“砰”的一声,将长剑撞歪,擦着张寻的左臂飞了过去,“当啷”一声落在山道上。
张寻死里逃生,搞不清楚这是怎么回事,茫然四顾,见一个男子经山道由上而下疾速奔到。相貌威猛,气度不凡。方胜岳马上跪倒,叫道:“师父。”
原来,是黄龙派掌门人纪恩杰到了。
适才卞胜嵩掌伤张寻,方胜岳与卞胜嵩斗在一起,立刻有黄龙派人禀告了掌门人。纪恩杰正在喝茶,一听出事,不及放下茶杯就赶来了。待见到卞胜嵩飞剑伤人,便掷出手中茶杯,救了张寻。
随后纪恩杰的三个师弟屠恩敬、葛恩浩、成恩行也都赶到了。卞胜嵩随意出手伤人,见了掌门,竟不跪下谢罪,只喊一声:“掌门师伯。”便站到了自己的师父成恩行的身边。
纪恩杰见张寻满脸鲜血,站在那儿摇摇晃晃,随时都会摔倒,不明所以,问道:
“胜嵩,怎么回事?”
方胜岳定定神,将事情的经过简要地讲了,当众人听说张寻是张卓然之子时,都有些惊讶。纪恩杰更是心中一震,朝张寻仔细看了一眼,依稀觉得张寻有昔年张卓然的一些特征。又见他受伤极重,仍旧兀自挺立着,不禁大起怜惜之意,过去握住张寻的手。
张寻只觉手上微微一麻,随即一股热流由合谷|茓流遍全身,知道纪恩杰正以深厚的内力为自己疗伤,心中大为感激,便欲开口说话,可是适才几番经历生死,心力交瘁,此刻松下一口气,刚说出一个“谢”字,便又晕了过去。纪恩杰伸手抱住张寻,对众人说道:“今日之事下次再作公论,现在救人要紧。”说罢便抱着张寻朝自己住的黄龙后寺奔去。
张寻整整昏迷了两天。上次他被卞胜嵩刺了个“卞”宇,受的是外伤,将养几日就会好的。只是他心高气傲,受不得侮辱,割去了那个“卞”字,差点危及性命。而这次他被卞胜嵩一掌击中,受的却是极重的内伤,不是武学高手已无法挽救。再加上张寻家传的《张氏梅花剑谱》只有外练功夫,他从未练习气功,没有内功根基,伤也就更难好转。
纪恩杰竭尽全力,为张寻灌输真气,护住心脉,再一处处地为张寻打通阻塞的经络。只是张寻不习内功,一掌打来时体内无一点反应,以致于这一掌的内力尽数打在他的身上,受伤实在太重,纪恩杰忙了一天,张寻仍未脱离危险。
纪恩杰万分焦急,但也无能为力,休息之时,他查看了张寻的背囊。按理纪恩杰作为一派掌门,自不该随意翻动别人的东西。但他受人重托,弄清眼前的张寻是否是张卓然之子至关重要,因此也就顾不得了。
纪恩杰在背囊中找到了那件张寻离开曲阜时最后放入的,(之前未有交代)袖口绣有一朵梅花的衣裳。纪恩杰知道,昔年张卓然纵横江湖,凭的是一手七十二式梅花剑。凡在张卓然梅花剑下刺出的创口,皆是梅花形的。朋友之中,都称张卓然为“梅花大侠张季布”。宓窈娘嫁给张卓然后,在张卓然每一件衣服的袖口上都绣有一朵鲜红的梅花,作为标记。看来这件衣服必是张卓然的了。
接着,纪恩杰又在背囊中发现了宓窈娘的日记,(日记也应该再前面提一下)在日记里自己邀请张卓然的事准确无误地记录着。他这才肯定,眼前这个躺在床上的,看上去更像是一个书生的青年,真是张卓然的儿子,心中不禁松了口气,觉得终于可向师父交代了。
纪恩杰提起背囊,想把衣裳和日记放回去,但一眼瞥见床上的张寻脸色惨白,气息微弱,想到张寻可能就此不治,那岂不辜负了师父的重托,只觉自己无计可施,不禁怔怔地呆了。不知过了多久,纪恩杰神游物外,手一松,背囊“啪”地一声掉在地上。纪恩杰回过神来,连忙去捡。突然,他看到从背囊里滚出一颗红红的宝石,仔细一瞧,不禁惊喜得大叫起来。 原来这颗红红的宝石叫“空晶石”,是治疗内伤的至宝。他曾亲眼见到“七星派”掌门人卓正明用过,所以认识。这一下纪恩杰精神大振,忙将“空晶石”放入张寻口中,让他含于舌下,随后自己再用内力相助。有了空晶石,纪恩杰的真气犹如宝剑一般,在张寻体内无往不利,顷刻之间阻塞的经络皆被打通。只是张寻身体过于虚弱,仍然昏睡不醒,直至第二日下午才睁开眼睛。
五日后的上午,张寻和纪恩杰携手步出黄龙寺的正殿,往沟外走去。
这几日中,张寻一直躺在床上调养身体,问了纪恩杰许多关于父亲的事迹。纪恩杰款款道来,直听得张寻心神摇动,对父亲更为拜服,只盼能立刻与他见面。
可令他大为失望的是纪恩杰也只见过父亲两次,一次是父亲携母亲来此与黄龙派掌门庄守严切磋武艺,畅谈江湖事;另一次是纪恩杰找到了张卓然,传了封六大门派掌门人约张卓然合力围杀大魔头况寂的信。当时张卓然说这事为民除害,当然应该去,一口应诺。可是到得约定时间,张卓然却未赶到,此后便绝迹江湖令人感到疑惑。而张卓然向来极重信用,言出必行,江湖上常把他与楚汉相争时一诺千金的名将季布相提并论,称他为“张季布”,所以张卓然的失约就更让人感到奇怪了。
张寻听了这话,不禁急了,问道:“纪掌门,你也不知道我父亲的下落吗?”
纪恩杰点点头,说道:“是的,因你父亲消失得太突然,此后又绝迹江湖。恐怕已没有人知道你父亲究竟去了哪里。”
张寻一听,茫然失措,感到这半年来经历的种种辛苦皆已付之东流,从小就牢牢扎根于内心的寻到父亲的理想已经破灭,一瞬间,只觉得万念俱灰,不知再活下去还有什么意义。此念一萌,心中积累的悲苦便都奔涌而出,张寻再也忍受不住,失声痛哭起来。
纪恩杰理解张寻此刻的心境,知道只有痛哭一场,他心里才会好受一些。只是扶住他,任他吐尽苦水。待张寻哭声止歇,才一字一句郑重地说道:“张公子,你不必难受,在我这里问不到张大侠的下落,并不是说你就此找不到他了。在你父亲突然消失于江湖之后,我师父曾苦心寻找你父亲和母亲十年。他并不知你母亲已经故世。只知当时她身怀六甲,肯定有后人降生在这个世上。十年前师父传掌门之位于我,隐退江湖之时,向我万般交待,说是要在张大侠的孩子身上履行一诺之言,若是张大侠本人或是张大侠的后人来找他,务必告知他的隐居之地,而我师父的隐居之地,只告诉了我一人,即便是同门师叔,也皆不知晓。”
张寻听了这话,仿佛又看到了一线希望,如同一个绝望的人,即便是一根稻草,也会死命抓住不放。刹那间张寻极想知道庄守严答应了父亲什么,要对自己怎样,见到庄守严是否能知道父亲更多的消息,便急着问道:“纪掌门,不知庄前辈要在我身上履行什么诺言?”纪恩杰摇摇头,说道:“这我也不清楚。反正见了师父,你就会知道了。”
“那么庄前辈现隐居何处?”
“剑岩。”
“剑岩在什么地方?”
“剑岩在悬泉边。由此往北约二百里处有一山沟,沟内有九个族人聚居的村寨,人称九寨沟,其中最大的一个村寨叫树正寨。只要到得那里,你就能问到悬泉的所在。到了悬泉,你就能找到剑岩。”
“这九寨沟容易找到吗?”
“很难。九寨沟隐藏于川北高原的崇山峻岭之中,沟内沧桑变迁全随自然。花自开,果自落,水自流,山自青。沟内只有山间小道,仅有的九个村寨的六百余藏民过着自给自足的生活,从不与外界交往。由于山高地偏,交通不便,这九寨沟一向不为外人所知。三年前我为了派中大事去找恩师,也是寻了大半个月才进了九寨沟。”
张寻有些担忧,说道:“不知道我是否能找到九寨沟?”纪恩杰笑了笑说:“没关系,我从九寨沟出来后,为了下次再去方便,沿路画了一张地图,你可以带上。另外,我还在每个关键处刻了标志,图上也已点出。”
张寻听了大喜,但又奇道:“庄前辈怎么会找到这个地方的?”
纪恩杰答道:“恩师虽然身为掌门,却喜欢过闲云野鹤般的生活,时常独自云游江湖,也不知怎么的就发现了那个地方。回来后便数番提起,说待年老要去那里修炼,十年前终于了了心愿。”
不待张寻Сhā话,纪恩杰又补充道:“不过那九寨沟却是人间仙境,天蓝,云白,水澄,山苍,端的是一个修炼的圣地。恩师结庐剑岩之下,自是更易悟道。比我辈这般凡夫俗子,不知高了多少倍。”说着叹息一声,悠然神往。
这纪恩杰虽是一介武夫,但受儒雅博学的恩师庄守严的影响,读了不少书,有时讲出话来,也不免文质彬彬的。
张寻与纪恩杰这般谈着,心早已飞到了九寨沟的剑岩之上。只要与父亲有关,再远他也会急着去。待第四日晚伤势初愈,他便无法再等,执意第二日便要出发前往九寨沟。
此时黄龙沟内阳光明媚,绿树浓郁,无数宛若荷花的彩池自然天成,摇曳多姿。张寻随纪恩杰走在山沟的山道上。深深地吸了口气,只觉心神为之一爽。他似乎感到命运的青鸟已经飞临他的肩膀,他的生命,又已经开始发生令人兴奋的变化了。
张寻回望自己住了五天的黄龙正殿,只见该殿倚山而建,俯视黄龙金沟。殿阁高二十余丈,飞阁重檐,庄严肃静。寺门正中悬一匾额,上写“黄龙古寺”四个大字。两扇四条门上的门神像,重笔彩绘,威风凛凛。看到黄龙寺如此雄伟,想到黄龙派的武功又是那样高强。自己在黄龙后辈手下也走不了一招,张寻不禁黯然。但想到只要见到父亲,再学会父亲的七十二式梅花剑,就能将恶人卞胜嵩打翻在地,人生乐事,夫复何求,张寻心里又憧憬起来。
两人一路下行,走过黄龙寺的灵宫殿时,卞胜嵩对张寻恶毒而视,显是受了掌门处罚,对张寻怀恨在心。张寻对他毫不理会,只在心里说总有一天要报此辱。
待走过迎仙桥,张寻发现大约宽一百米,长三米的山坡上,皆是金黄|色的岩石,宛如满地黄玉一般。其上浅浅流淌着晶莹碧透的清水,阳光照耀之下,波光粼粼,气象万千,实乃绝俗之美景。那山寺楹联“玉嶂参天一经苍松迎白雪,金沙铺地千层碧水走黄龙”中的“金沙铺地”定是指这个地方了。想来刚刚进谷之时,自己寻找父亲之念心切,如此美景,也末留意。
行不多久,两人来到了罗汉堂前,方胜岳快步迎出,陪师父一起送张寻出了黄龙沟。在涪源桥上,张寻与纪恩杰师徒依依道别,随后猛地转身,大步向北走上了通往九寨沟的道路。
一路上按照纪恩杰所画的地图,并不时搜寻着刻于树上与岩上的龙形标志。在川西北高原的崇山峻岭中跋涉了整整五日之后,张寻终于在第六日的清晨抵达了九寨沟的沟口。
从沟的深处有一条小溪流出,在溪流旁,依稀有一条小路,张寻顺着小路往里行走。行不多远,溪流拐了个弯将小路切断,溪水之上,横架着一块木板。张寻见那木板有削的痕迹,显是人为,心想此地定是九寨沟无疑。跨过小小独木桥,往里再行一程,一棵苍劲伟岸的千年巨松傲然独立于路旁,松枝松叶,舒展如伞,好象张开着手臂,迎接张寻的到来。
行了大约十里,有一浅滩,河水清澈,河中白杨、杜鹃、松柏、柳树等植物搭配得疏密有致,姿态自然,犹如无数水中盆景,一丛丛,一簇簇,天然浑成,仪态万方。比之人为培植的盆景,不知美了多少。
在这盆景滩的上面,有一个柔美的海子。(湖泊,当地人称海子)一袭清流蜿蜒其中,水中芦苇丛生,波光闪烁。青翠的芦苇之间,水禽时起时落,时鸣时寂,一片生机盎然的景象。
望着如此美景,张寻情不自禁地赞叹了一声。过了一会,张寻突然听到有人赞叹,声音就在耳边。心中大惊,忙四处查看,问道:“是谁?”过了一会,又有个声音问道:“是谁?”张寻心念一转,不禁哑然失笑。明白这里一定有块山壁能够回音。刚才听到的一声赞叹和一句“是谁?”,其实都是他自己发出的。自然之奇,无妙不有。
再往前走,张寻突见一个海子波平如镜。透过清澈的湖水,可见一条黄|色长龙静眠湖底,龙头、龙身、龙尾,皆栩栩如生。当微风掠过,湖面涟漪轻漾,龙身栩栩蠕动,鳞甲幽幽地闪烁不定,而山风乍起,湖波动荡,卧龙则摇头摆尾,欲腾欲跃欲飞,张寻惊叹之下,正想走开,突然一阵疾风袭来,湖面被刮得波光迷离,龙影顿时消匿。张寻思忖良久,忽地明白,这卧龙海的卧龙乃是一条形似长龙的岩石。只因湖水至清,反光层次均匀,方演此奇观妙景,不由嗟叹不已。
张寻一路行来,一路观景,还时不时被陶醉得停下脚步。待发觉将近中午,自己尚未到达图中所标志的树正寨时,才有些担心,只怕天黑前赶不到剑岩了。于是收了收心,加快步伐赶路。
行了约一里多路,忽闻前面水声轰鸣,猜想定是有瀑布落崖,转过山坳,果然看见一个巨大的瀑布由绝壁上倾泻而下,摔出无数细密的水珠,在空中拧成白雾,阳光照在这白雾上,画出一道彩虹。
大瀑之下,二十多个大小海子与碧树相环相绕,一道道叠瀑穿行其间,像银链将一个个海子连成串。远远看去,这许多海子宛如偌大的翡翠项链,挂在大海的颔项上。近看海子与海子连接的堤埂上苔草红柳丛生,水中红色的根须轻柔曼舞,茸茸密密的水藻随波招摇。离瀑布最近的一个海子,有一座栈桥伸入湖心,一座古老的石磨旁,一个藏族少女在洗衣裳。
这海子、浅滩、树堤、瀑布、栈桥、磨房和洗衣的藏家女子,以及瀑布的轰鸣声,水流的潺潺声,磨盘转动的咯吱声,构成了一幅极为古朴纯美的画卷,真正的世外桃源,也不过如此了。
张寻走了半日,终于见到了一个人,有些激动,快步走上前去,礼貌地问道:“姑娘,树正寨离此还有多远?”
藏族少女抬起头,惊异地看着张寻,但不怯生,打着手势说了几句藏语,示意自己不懂张寻说的话。张寻刚才根本没想到藏汉间言语的隔阂,此刻一怔之下,不知该再说些什么才好。
那个藏族姑娘见状,伸手朝张寻背后一指,张寻回头,看见有三、四十幢藏族木楼隐藏于一个山坳之中,显然是个村寨。寨前有几十面经幡迎风飘扬,猎猎作响。姑娘手指一幢木楼,示意张寻去那里。张寻猜测这村便是树正寨,便谢了姑娘,朝那幢木楼走去。
其时藏民大都住木结构的三层楼房,底层关牲畜,二楼住人,三楼设经堂。藏族以上为“净”,下为“秽”,认为“灵性”轻妙在下,“形体”重浊在下,所以将神圣的经堂设在第三层。张寻来到那幢楼边,见一楼皆养着牛羊,二楼关着门,便顺着楼梯上了二楼,敲了三下门,门内传出几句藏语,张寻不明所以,只能朗声问道:“在下路过此地,想问一下,这可是树正寨?”
门内那人“咦”了一声,随后用生硬的汉语道:“推开门进来吧,门没锁。”张寻推开门,见一个头发花白的男子席地而坐,另有一个年岁相仿的妇人折腿跪坐着,正在吃饭。
那老人见了张寻,即刻起身,说道:“稀客,真是稀客,你是到我们九寨沟来的?”
张寻刚一坐定,女主人已端来了酥油茶,男主人笑着说:“你们汉人的茶喝着没味,我们的酥油茶才香美可口呢。哦,这里就是树正寨,公子找谁?”
张寻道:“在下姓张,想去悬泉旁的剑岩。朋友说在树正寨可以问到去剑岩的路,所以就找来了。”
“张公子原来是庄神医的朋友,那更不是外人了。庄神医可真神,身上会发出‘气’来,治好了很多人。我泽仁布秋也受过他的恩惠。庄神医在剑岩搭了一个草屋,离这儿大约有四十余里,待会儿我送你去吧。”
张寻想这庄神医必是庄守严无疑,他以内功给人治病,藏民便把他当作神医了。看来庄守严在此地威望极高,一听说找他,泽仁布秋就愿意走四十多里领他去。于是说道:“不必了,谢谢大伯,只要你告诉我怎么走就行了。”
泽仁布秋颇为得意,说道:“那你就找对人了。我年轻时曾偷偷跑去闯荡过几年,后来觉得外面的世界太凶险,还不如这里活得舒坦安心,便又回来。这九寨沟中的藏人,只我一人能说汉语。”
张寻这才明白,为什么那个藏族姑娘要把他指点到这儿来了。
交谈之中,泽仁布秋知道张寻还未吃午饭,便让老伴清炖了一碗牛肉,凉拌了一盘蕨菜,做了十个烧馍,又端上一碗青稞酒,连连让张寻喝。
张寻很少喝酒,也不喜欢喝酒,但想到藏人好客,若拒绝不喝是很不礼貌的,便端起酒碗,硬着头皮喝了一口,一喝之下,大为惊奇。这青稞酒的味道竟如醋一般,是酸的。张寻思想上没有准备,酒喝到喉咙口,喉咙受到刺激,猛地咳嗽起来,心想,青稞酒的味道这般古怪,只喝一口就足以让人终生难忘了。
泽仁布秋见状哈哈大笑,说道:“张公子,这酒不能喝的话就放一边吧。来,吃烧馍,牛肉,还有这蕨菜,是我们九寨沟人最喜欢吃的菜,也是我们招待客人的上等菜。”
张寻走了半日,早已饿极,又知泽仁布秋是真诚待客,便毫不推让,把桌上的食物全部扫进了肚皮,
吃完饭,想到还有四十里山路要赶,张寻问清路线便告别泽仁布秋夫妻,谢绝了他们执意要领路的好意,大步流星,往剑岩而去。张寻一路上行,在一个大瀑布前遇到了一条岔道。泽仁布秋告诉过他这个瀑布叫诺日朗,“诺日朗”在藏语中是男神的意思,标志着伟岸高大。而瀑布确实壮丽雄伟,宽近一百丈,巨大的水流顺二十多米高的悬壁迭成洋洋大观。瀑布顶部平整如削,南段水势浩大,急流直下,如银河飞泻,天幕垂落,水声隆隆,如战鼓齐鸣;北段清流涓涓,素练漂零,声似怨笛幽筝,婉转低徊。只可惜张寻一心想在天黑前赶到剑岩,已不能如上午那般细细观赏了。只是按着火泽仁布秋的指点,拐上右边的小道,匆匆而行。张寻一路上经过了镜海、珍珠滩、珍珠滩瀑布、金铃海、孔雀河等诸多藏人已经命名的胜景。几次想分心细看,却都被内心早一刻见到庄守严的理由说服,低头匆匆向前。
张寻差点看得入迷,但心里仍然催促自己尽快赶往剑岩。他刚要走下栈桥,突然发现五花海边的树林里有一个白影在飘动,定睛一看,却是一个白衣少女张开双臂,像翅膀一样上下轻柔地摇动,口中悦耳地学鹤鸣,在树林里来回飞行一般地奔跑着。说也奇怪,有许多各样的小鸟,聚集在白衣少女的身前衣边,伴着她来回飞翔鸣叫。这幅人鸟交融,人禽同欢的至美画卷极生动地展现在张寻的眼前,他被震呆了。出神地望着少女奔跑时的每一个动人之处,白色衣裙在空中的每一次微微飘扬,他早已忘了自己还应该赶路。
白衣少女继续在林子里愉快地飞翔与鸣叫着。突然有一只白唇鹿奔进了林子,欢快地围着少女雀跃。接着,一只红腹角雉也飞进了树林,加入了合唱。随后,黑头鹤、牛羚、鸳鸯、金丝猴等动物都来了。它们像是来参加一次联欢会的,每一个都开心地围这白衣少女蹦啊、跳啊。一只水獭在五花湖边露出个小脑袋,望着林子里的少女和动物。那少女见到了水獭,便奔出树林,对水獭说:“快来和我们一起跳舞呀。”
水獭点点头,爬上岸,加入了联欢。这时白衣少女一抬头看见了张寻,一点也未显出惊讶,说道:“嘿,你到哪儿去,不来和我们一起跳舞吗?”
张寻这才想起自己是来干什么的。忙说:“我要到剑岩去找一个人,我想在天黑之前能见到他,时间不早了,我还得赶路。”
白衣少女听了兴奋地说:“原来你要找我爷爷,唉,我也该回去了,再玩的话,又得挨爷爷骂了。”说着,又对身边的动物们说:“我要回去了,明天再来玩吧,天色不早了,你们也该回去了。”动物们竟然都很听少女的话,恋恋不舍地围着她转了几圈,鸣叫几声之后,便都各自回家去了。
白衣少女笑着对张寻说:“走吧,我带你去见我爷爷。”说着就走在张寻前面引路。
张寻这时才明白,泽仁布秋说他是进九寨沟的第四个汉人,而另外三人除了庄守严与纪恩杰外,便是这个白衣少女了。可是,庄守严为何要带孙女一起来隐居呢?让她这样与世隔绝?
此刻白衣少女走在前面,张寻突然发觉她的腿竟然是瘸的,走起路来一跛一跛地很明显。可是张寻又深深地感觉到,白衣少女的腿虽然是瘸的,但她的步法与姿态,在这山道上,在这绿树中,在这夕阳金黄的光泽下,在纯真的笑声前,在永生难忘的学小鸟飞翔的形象里,都显得无比的美丽动人。
在张寻看来,白衣少女的每一步,都踩得极不可思议,每一步又都踩得极灵动轻柔。不像巧妙的轻功,也不像袅娜的舞蹈,而像是、或者说根本就是一朵白莲在水中摇曳。
望着这样的绝美的步法,回想刚才白衣少女抬头与他说话时那清脆的面孔和绝美的笑容,张寻似乎有些醉了。而走在前面的少女突然想起了什么,回头愧然道:“我叫真怜,六岁时候就和爷爷来到了这里。我的腿生来就这样,走起路来很难看,让公子见笑了。”
张寻想:天哪,她这么优美的步法如果说是难看,那世上还有谁是美丽的呢?也许两条腿不一样长才是女娲当初造人的初衷吧。她说她叫真怜,真是那么让人怜爱。她六岁来到这里,而庄爷爷已隐居了十年,那么她今年十六岁。张寻正浮想联翩,忽听真怜柔声说道:“嘿,你这淘气包怎么又喝醉了?怪不得刚才在树林里跳舞时没见你来。”
张寻一呆,不知真怜在说什么。接着看到真怜在一个湖边轻轻拍打着一只躺在地上的熊猫。张寻自小在山东曲阜长大,并不知世上还有熊猫这一种动物。不过中午吃饭之时,泽仁布秋滔滔不绝,好象要把九寨沟的一切一股脑儿都倒给他似的,其中就向他描述过熊猫,告诉他有个“熊猫海”,只因海子周围长满熊猫爱吃的箭竹。
张寻见熊猫翻倒在地的神态,确实极为憨拙可爱,只是奇道:“真怜小妹,难道熊猫也喜欢喝酒吗?怎么会醉倒在这儿的?”
真怜格格一笑,如花枝乱颤,说道:“熊猫不是喝酒醉的,它是喝‘水’喝醉的。”
张寻听了更觉奇怪,说道:“喝水也会醉吗?”
真怜答道:“是啊,喝水是大熊猫的一大爱好,当它到水边,低头看见水中的倒影,便以为又来了一只熊猫。于是就拼命地与自己的倒影饮起水来,直到他的肚子胀得鼓鼓的,才拖着蹒跚的步子离去。可是没走多远,它会返回去看看跟它抢水的熊猫走没走。临水一看,水中的熊猫果真还在,就又猛饮起来,这样要反复多次,直到被水胀昏过去为止。熊猫被水醉倒后,通常需要二、三个时辰才能醒过来呢。”
张寻听了这闻所未闻的事,大感有趣,不禁问道:“真怜小妹,那你是怎么知道这些事的?你能听懂他们的话吗?刚才那些鸟啊鹿啊的,为什么都听你的话?”
“其实我也听不懂它们在说什么,只是我经常和它们在一起,它们朝我叫,我觉得很理解似的。至于它们为什么会听我的话,我也不知道。”
听了真怜的回答,张寻啧啧称奇。两人又行一刻,真怜忽道:“前面便到了。”张寻一怔,抬头望去,只见茂密的森林之间,有一孤峰卓立,高达十余丈。临九寨沟内这一侧,有数股清流从石缝渗出,一落千丈,成百尺垂练,透明轻柔,这便是悬泉。真怜领着张寻走入森林,转到孤峰的另一面。再抬头看时,只见孤峰状如宝剑,峥嵘巍峨,直刺蓝天,这便是剑岩。
悬泉、剑岩实为一体两面,一面细流如涓,飞洒悬壁,飘逸之美,摄人心魂。一面峭拔庄严,如山鞘利剑,雄风凛冽。这柔与刚,动与静自成一格,又融为一体,可见自然造化之神奇。
其时暮色已苍茫,剑岩之尖Сhā入天空已不复可见。张寻呆呆地望着这奇景出神,突听一个苍劲的声音仿佛就在耳边响起:“真怜,你带谁来了?”
“爷爷,这位公子是来找您的。”说着,真怜就向一个搭于剑岩之脚的草屋奔去。
草屋中走出一个老人,头发已白了大半,但身体精炼干瘦,目光深邃蕴神,站在那里沉稳有力,与背后的剑岩似乎生来就浑然一体。草屋与张寻至少相距五十余步,这老人随口说来,在张寻处仍能听得柔和清晰。他自然便是昔年以“黄龙剑仙传四十九式气功”、“三十六招大破敌拳”和“二十四手泼风剑法”威震武林的原黄龙派掌门庄守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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