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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结义

二人刚摸进“八卦阵”,只觉有些头晕目眩,只几步便迷了方向。但是眼前怪石林立,排列有序,有的似剑戟,有的似春笋,有的像古佛,也有的恰便似飞禽走兽,千姿百态,在暗夜里俱皆诡异莫名。更奇的是那林立的怪石间还有无数条由龟裂纹石板铺成的小径,弯弯曲曲,时隐时现,时上时下,有的还穿过地下石洞,形成暗道,有的则隐没于密林杂草中,形成山重水复之势。张寻和田三怒艺高人胆大,胸中又有一股豪气,不顾危险地往里闯。但转来转去,总是找不到出口,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不远处观音岩顶上那数楹房舍,虽然近在咫尺,又好似远在天边,上去不得。

“啊呀不好!”突然田三怒低声惊呼,张寻正待发问,却猛觉脚下一虚,赶紧一跃而起,又瞧准一块巨石往下落,但他双脚刚要触到石面,那巨石却向右移去,要不是田三怒凌空托了他一把,竟差点摔倒。

“我们被他们发现了,他们开动了阵法。”

田三怒拉着张寻东闪西躲,匆忙中又这么告诉张寻。他因为已闯过一次“八卦阵”,自然对其阵法的变化稍微熟悉些,但也只是持守势,根本无力转守为攻。加上张寻对此阵一无所知,二人顿时手忙脚乱,疲于应付。

这时,一个洋洋得意的声音传入田、张二人的耳膜:“田三怒你又来了。告诉你吧,这里是‘不二门’,不是常德。单凭这‘八卦阵’,你就永远休想动你爷爷我半根毫毛。”

田三怒气得把牙齿咬得“格格”响,吼道:“满振先,你这小毛贼,我真后悔当初没一刀把你宰了,还浪费口舌劝你改过自新,真是对牛弹琴。有种的你就出来吧,和你田爷爷我刀对刀,掌对掌,见个高低。”

“嘿嘿嘿,你想让我放你出阵,是不是?你放心吧,你爷爷我还没有那么傻呢。弟兄们给我加把劲,好好修理修理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满振先的话音刚落,“八卦阵”的变化就更利害了,同时有二、三十个“不二门”门徒冲进阵来,各执武器,直扑向田三怒和张寻。这些满振先的手下虽然武功极为平常,但他们懂得如何利用“八卦阵”,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便把张寻和田三怒逼退到一个死角,二人欲进不能,欲退不得,幸好拳脚功夫过硬,张寻又有一柄当世无双的“虎王剑”,一时倒还能与“不二门”众门徒相持,但对方人多势众,轮流上阵,耗将下去,则必将不敌。

正激斗间,满振先洋洋得意的声音又响了起来:“田三怒,快乖乖地自己跪倒向你爷爷我求饶吧。否则我一刀把你这个相好的宰了,拿她的­肉­炖汤喝,哈哈!我想她一身细皮­嫩­­肉­,味道肯定错不了。”

田三怒和张寻惊异地循声望去,却是满振先站在一块巨石之上,右手提刀,左手却像老鹰抓小­鸡­似地拎着一个黑衣少女,那明晃晃的刀刃正架在少女雪白的脖颈之上。

“舒舒!”这一刹田、张二人不由讶异莫名,弄不明白这位千金大小组何以突然落到了满振先的手中。这女孩虽然一贯刁蛮任­性­,爱做冒险的事,但此刻钢刀架头,到底不是好玩的,直吓得瑟瑟颤抖,眼望着田三怒和张寻,满脸是求恳之­色­。但她嘴上依然不软,高叫道:“我来帮你们救沈秀才他们,没想到一进来就被这臭小子抓住了。你们快点把这臭小子杀了,去救沈秀才他们吧。”

“小丫头倒还硬气。”田三怒赞了一句,和张寻交换一下眼­色­,便倏地各使绝招,向满振先和舒舒所在的那块巨石扑去。因为他俩都觉得舒舒虽是舒尔田之女,但却悄悄地来帮他们救沈秀才们。虽说她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反而帮了倒忙,但毕竟颇具正义感,而且还颇有些胆量,不似寻常闺阁千金那样的娇弱,故而于情于理都不能够置她于不顾,于是便奋力救她。

可是,没等张寻和田三怒向那块巨石靠近丈许,满振先一挥手,那块巨石便“哗”地后移数丈,同时释放出一阵烟雾,一霎时令田、张二人涕泪交流。满振先得意地放声狂笑,又命十余个手下入阵加入围攻。张寻和田三怒避开这旁的剑,就差点中了那边刺过来的戟,而避过了前面­射­来的箭雨,就难以应付后面推来的石头。一时间手忙脚乱,焦头烂额。张寻这时脑中忽然闪过一句古话:“知已知彼,百战百胜”,心想与其硬拼下去,受制于人,非死即伤。不如退出去找人相助。何况客栈中的杨清惠自小入道,十有八九懂得­阴­阳八卦之术,于是便打定了注意,趁拨开一排毒箭之记,对田三怒道:“硬拼无益,不如先退。”田三怒闻言点点头,二人又联手击退几名“不二门”人众,瞅准空当,连续数番纵跃,落到“八卦阵”之外。张寻大吼一声:“舒舒你放心,我们一定会再来救你出去的。”同时施展轻功,与田三怒一起如离弦之箭,向“不二门”外­射­了出去。

满振先没料到他的笼中之鸟竟然能够逃脱,一愣之下,忙喝令手下人追了出来。

但他们一失去“八卦阵”这个天然屏障,这些方才还趾高气扬凶得像老鹰的家伙霎时变成了不堪一击的小­鸡­雏,经不起田三怒的三拳两脚,便都躺倒在地,哭爹喊娘。田三怒见满振先仍躲在“八卦阵”中不敢出来,高声骂道:“满振先,你小子等着,你田爷爷今天定叫你尝尝我铁拳的滋味。”然后便与张寻全身而退。

张寻和田三怒回客栈请杨清惠,他们还没有走进客栈,便听一阵悠扬、清灵的笛声。进去之后,竟发现吹笛之人便是杨清惠。只见她横管于­唇­,倚窗而吹,脸上仍有病容,两颊略显清减,但其神情和笛声都似有无限神往之意。于晨光微曦中,她的侧影有一份无以言说的魅力。

“清惠!”张寻低唤一声。

“张大哥,你回来了。”杨清惠高兴地回过头来,一下子又见到张寻身旁的田三怒,惊喜地睁大了眼睛,欢呼道:“田大侠!”

“杨姑娘!”田三怒在回客栈的路上才知道杨清惠也在永顺。他和这沉静端庄的年轻女冠曾共过生死,此时倏然重逢,自然也是欣喜万分。他二人一个再三道谢救命之恩,一个关心别后情形,欢然叙谈,更生一份亲近。张寻见杨清惠果然识得眼前这个“田三怒”就是当日救她­性­命的“田三怒”,又联想方才在“不二门”激战中田三怒的英勇无畏,实在不愿意相信他便是杀害自己父亲的凶手。可他又明明亲口说过他对不起张卓然,一时间张寻心中颇不是滋味,极欲尽早弄清事实的全部真相,但沈秀才们仍陷于“不二门”,随时都会有生命危险,他只好先将自己的事搁在一边,打断田三怒和杨清惠的话头,道:“我们先想办法去救秀才们要紧。”

“对,救人要紧,杨姑娘,听你刚才吹的曲子,好像很熟悉道家音乐喽?”田三怒双手一拍,便转过话头这样问杨清惠。

“差不多吧”,杨清惠点头道:“我师父在教我武功的同时,还教我一些乐器,比如古琴、古筝、笛子什么的。她说懂得我们道家的音乐有利于练习道家的武功。”

“那你一定懂得­阴­阳八卦之术了。”没等田三怒再开口,张寻便Сhā上问道。“唔,我前刚入门时师父就将­阴­阳八卦之术传给我了,这是道家的基本功嘛。”

“啊,太好了,我刚才想的就是回来向你讨救兵的。”张寻高兴地拍手道。

“向我求救兵?”杨清惠疑惑不解,于是田、张二人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和她说个明白,要她赶紧面授机宜,将八卦阵的奥秘解于他二人听,好让他们去顺利地救出秀才们和­精­灵古怪的小丫头舒舒。

杨清惠闻言,稍作沉吟道:“要破‘八卦阵’,这不难。何况从二位大哥所言来看,‘不二门’的‘八卦阵’是天然形成的,不可能没有破绽,否则,局外人陷入其中,看不懂阵法,只怕武功再高也休想脱身。”

“哦!”张寻和田三怒听杨清惠这么一说,相互无语。杨清惠知他俩后悔适才的鲁莽,忙岔开话题道:“救人要紧,正好我请伙计做了只永顺名菜板栗烧­鸡­,就是准备给张……啊,给二位大哥尝尝新的。咱们快把­鸡­吃了,养足­精­神,赶去‘不二门’救人。”

“啊,不行,清惠,你寒热刚退,身子虚弱,就不要跟我们去了。你只要把‘八卦阵’的秘密讲给我们听就行了。”张寻急忙出言阻止。

杨清惠微微一笑,道:“你以为­阴­阳八卦之术是可以在一、二个时辰内学得会的?如果那么简单的话,凭你和田大哥的武功也不会无功而返了。再说了,救人要紧,现在又哪里有时间来教你们这个?”

“唔,杨姑娘讲得有理。说不得只有请杨姑娘辛苦一遭了。”田三怒不等张寻开口再劝阻,便出言支持杨清惠。张寻也知若无杨清惠同行,便很难救出沈秀才们和舒舒,也就不再表示反对。于是,三人匆忙就着板栗烧­鸡­吃了一顿饭,便各自结束停当,上马直奔“不二门”。 半路上,策马疾驰的田三怒忽然道:“妈妈的,这‘不二门’作恶多端,我早就有灭它之意。今日幸有杨姑娘指点,咱索­性­将它铲灭掉算了,也免得湘西百姓再受其害。”杨清惠听了,马上表示赞同。

但张寻虽觉田三怒此话有理,但又想不能轻易附和一个可能是自己杀父仇人的人,便没有吭声。不一刻,三人已到达“不二门”前,各各提剑挥掌,杀将进去。

“快快到你田爷爷拳下来受死!”田三怒有杨清惠作后盾,声宏气壮,数声怒喝震彻“八卦阵”。杨清惠凤目一扫,见这“八卦阵”虽然显得声势浩大,块块巨石有四五人高,但阵中石块层层叠叠,繁复累赘,竟阻了整个八卦阵的运转之气。再一瞧,又发现阵中近一半大石是固定在地面上不能移动的。显然这八卦阵乃一大半自然天成,一小半由人力加工而就。而且布置者八卦学修养也是平平而已,整个阵势显出“滞”、“死”之相,与她所学还相差甚远。就在这转眼间,杨清惠已将阵势看得分明,找出了破阵之法。只见她微微一笑,大叫道:“玄武转白虎,离位变兑位”,直把张寻和田三怒叫得糊里糊涂,不知其妙。张寻虽知玄武指北面,白虎指西面,可离位、兑位是什么就不清楚了。田三怒更是大摸其头,不知她在说什么。杨清惠也无解释,只是她身子微拧,喊道:“跟我来。”率先往左一折,冲入了“八卦阵”,田三怒和张寻则紧随其后。

“哈哈哈!田三怒,小爷我只道你怕死不来了现在你送上门来受死,真是太好了。小的们,封死四门,持盈保泰,推否及人,给我抓活的。”满振先洋洋得意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同时又指挥手下变动阵形,顿时飞沙走石,欲将田三怒等困死阵中。杨清惠镇静地大呼:“谦位移艮七,七艮Сhā坎|­茓­”,“异五进益位,益位转丰位”,带着张寻和田三怒专往固定死在地上的石块间绕,石阵果然便显得云转不灵,威力大减。而袭来的巨石,泥沙又怎能打得中他们,尽皆落空。他们在“八卦阵”中行走自如,便似在自己家里一般,又连连点倒阵内的“不二门”人众,很快便冲出了“生门”。

满振先见状大惊,转身欲逃。田三怒一声怒斥:“哪里走!”双掌齐往满振先背后Сhā去。

田三怒的双掌来得极快,满振先感觉掌风凌厉,无奈之下只得回转身硬接,只听“啪”地一声闷响,田三怒身子微晃,满振先却震飞了出去。

谁知满振先武功竟自不弱,一个翻滚,“哇”地吐出一口鲜血后,即又支撑着站起,想要再跑。这时,张寻已如飞赶到,满振先重伤之下哪里还能招架,只一招间,他已被张寻点中华盖、玉堂、神封、魂户、天宗和灵抬六大|­茓­,像条赖皮狗似地瘫在地上。

田三怒大步跨到跟前,骇然道:“快说!沈秀才他们关在哪里?”他几次三番被满振先百般戏弄,心中窝火,一双铁钳似的大手扣住满振先的肩膀,使劲一捏,顿使满振先痛彻肺腑,忙不迭地求饶,完全没了方才那副趾高气扬、志得意满的神情。

“田爷爷饶命!田爷爷饶命!田爷爷大人不记小人过,宰相肚里能撑船。你放了我,我日后一定改过自新!”

“少装蒜,老子前面要不是相信了你的鬼话,早就把你这个祸害除绰了,现在哪里还有你的小命在!现在你废话少说,老子只要你告诉我沈秀才们在哪里。”

田三怒又是使劲一捏,牵动了满振先的伤口,痛得他呲牙裂嘴,双泪交流,艰难地用手指指山上,说道:“他们在观音岩侧殿左边第三间屋子的地窖里。”

“真的?”田三怒怒目而视。

“真的,千真万确。小的决不敢撒谎,撒谎是灰孙子。”

“这话爷爷我早就耳朵听起茧啦!”田三怒手上用劲,顿时捏碎了满振先的肩膀,没等他惨叫出声,又双指一并,点中了对方的死|­茓­,满振先便眼珠爆出,成了一堆死­肉­。

“臭小子,死有余辜!”田三怒啐了一口,手一挥,便与张寻、杨清惠往观音岩上攻去。张寻见这当日偷他“虎王剑”的­鸡­鸣狗盗,言而无信,为害乡里之徒已被铲除,心中痛快,护着身子尚未完全复原的杨清惠,三个人二剑一掌,威力非凡,沿途便如摧枯拉朽一般将“不二门”人众点倒在地,没多久,他们便攻上了观音岩顶,顺利地打开了侧殿左边第三间屋子的地窖,救出了已然委顿不堪的秀才们。

“各位先生受惊了,田某等相救来迟,累大家吃了不少苦,对不起了。”田三怒抱拳朗声对秀才们言道。

“如果老朽没猜错的话,您就是田三怒田大侠吧?!救命之恩,没齿难忘,请受老朽一拜。”一位须眉已白的老秀才颤巍巍地率领众秀才朝田三怒等三人跪将下去。

“众位先生何须行此大礼。”田三怒、张寻和杨清惠赶紧扶住秀才们,须眉已白的沈秀才只得连连作揖,称颂田三怒大名如雷灌耳,此时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是湘西的一条好汉。他又请教张寻和杨清惠的姓名,田三怒被他搞得有些不好意思,接连挥手道:“田某一介武夫,草莽之中田某这样的人多如牛毛。而沈秀才等各位先生才是湘西至宝,湘西历代以来文风不盛,全靠各位先生大力提倡,为乡亲们造福呢。”

沈秀才还想再说,张寻突然想起了什么,叫道:“糟了,怎么没看见舒舒?”

张寻一言提醒了田三怒和杨清惠,田三怒忙道:“搜!我们一间屋子一间屋子地搜!满涩谷那老贼子也没看见,可不能让他跑了!”于是他们留下杨清惠照管秀才们,便开始仔细地搜索观音岩顶的每一个角落。

可是,张寻和田三怒差点把观音岩顶翻了个底儿朝天,还是没找到舒舒,同时满涩谷也没了踪影。二人无奈,去提了一个被点倒的“不二门”门下过来,逼问道:“满涩谷到哪里去了?被你们抓住的那位穿男装的姑娘又到哪儿去了?”

这个“不二门”门下本来是被满氏叔侄威逼着上山为匪的,早就不愿再替凶狠残暴的满氏叔侄卖命,这时听田三怒相问,便道:“田大侠,可惜您来迟一步,方才您和这位少侠刚刚退出‘八卦阵’,老司城土司王的翎箭特使彭勇行就带着土司王的翎箭和三百名­精­兵来了。满掌门,不,满涩谷那老东西前天就出行打猎去了,不在这里。满振先那小子见是土司王的翎箭特使,不敢启动‘八卦阵’阻拦,亲自恭恭敬敬地将特使迎到正殿落座。彭特使说奉他兄王彭翼南之命,来‘不二门’‘请’沈秀才等永顺文人到老司城作客,为土司王爷上寿,其实呢,是王爷大恩大德,来救秀才们来了。但可恶那满振先,撒谎说他叔叔也派他去‘请秀才们上山作客,但找了几处监狱都没找到沈秀才他们,不知道舒尔田把人关在哪儿去了。他还破口大骂镇守使不是东西,舒尔田骗得了彭特使的信任。彭特使说老司城的人不便直接与镇守使为难,他得回去请示兄王再作道理。

“那彭特使就这样走了吗?”张寻追问道。

“没有。彭特使正要告辞,就听到隔壁屋子里有个女子大哭大闹,就问起是怎么回事。满振先不敢隐瞒,就说是舒尔田的小组,抓起来是想拿她作人质跟舒尔田交换沈秀才他们的。彭特使一听,便提出要将舒舒小姐带回老司城由王爷发落。

满振先虽然满心不乐意,但对方的三百藤甲兵不是好惹的,只好让彭特使带走了舒小姐。”

“那舒舒去了老司城会出事吗?”张寻着急地问,但随即他又奇怪自己为什么如此关心那个古怪­精­灵的小姑娘。

“张少侠请放心,小姑娘被彭特使带走是决不会有危险的,因为王爷不会轻易地与朝廷派来的镇守使结怨,何况他还想用舒小姐和舒尔田交换秀才们呢。”田三怒很有把握地回答,过了一会儿,他又添上一句道:“依我看,沈先生们也该送到老司城去,在土司王爷的保护之下,才能永保无虞。否则我们离开水顺以后舒尔田难免会变卦。”

“那个土司王彭翼南可靠吗?”张寻不放心地问。

“可靠!他们彭家在湘西为王已经有七、八百年了,代代土司都是‘白鼻子无道’,杀人如麻,无恶不作。但等到第十九代土司王,就是现任王爷彭翼南登位,废除了不少陈规陋俗,为湘西百姓做了不少好事,我们苗人和土家人都很尊敬他的。”

“喔,原来这样!”都是第一次到湘西的张寻和扬清惠自然相信作为湘西土著的田三怒的话,对他的安排也便没有异议,于是,他们放下那个“不二门”的门下弟子,身子尚虚弱的杨清惠回客栈休息,田三怒和张寻则护送秀才们去老司城。

老司城在永顺县城的正东面,相距约二十四、五里的样子,若依田三怒和张寻的脚程,要不了小半个时辰就能赶到。但沈秀才他们文质彬彬,加上数日的铁窗折磨,不用说快步而行,就是走路,也是勉为其难的了。好在也不必抢速度,张寻和田三怒就雇了骡车给秀才们乘坐,自己则仍旧上马,控辔而行,一路护卫往东而去。

张寻回到永顺,第一件事就是去看杨清惠,见杨清惠气­色­好了许多,闲来无事,正舞剑消遣,这才放了心。

田三怒走到张寻和杨清惠身边,“喇”地伸手抽出张寻腰间的“虎王剑”,双手捧剑举至齐眉,低头道:“张少侠,我田某对不起令尊张大侠,大丈夫敢作敢当,就请你替你父亲刺我一剑,以赎我的罪孽。”说完,他又朝杨清惠坦然一笑,补了一句:“杨姑娘,就请你顺便做个见证。”

张寻见田三怒这样,一时心潮起伏,难以自己。他缓缓伸手握住“虎王剑”的剑柄,一时不知是该将剑归鞘,还是该举剑刺向眼前的田三怒。他听义父卓正明说过,父亲张卓然最后一次在江湖露面是有人看见凤凰田三怒的庄园内拴着张卓然的坐骑。而且田三怒自己也承认他对不起张卓然。但是,一天多来的接触又使他实在不愿意相信面前这个豪爽侠义的汉子竟是二十年前谋害他父亲的卑鄙小人,于是,在杨清惠讶异已极的目光和田三怒的俯首低眉中,他沉默了好半晌。最终,他终于开口问道:“田……在二十年多前,你的庄园里有没有栓过我父亲的马?”他觉得眼前这个人善恶未分,实在难以称呼,只是以“你”来代替。而他要问的第一件事,自然也便是想澄清卓正明的所言。因为这事卓正明也只是听别人说的,这时的张寻是多么希望看到田三怒摇摇头或说个“不”字啊!可是,他失望了。

“拴过!”田三怒重重地点一点头道:“那是二十二年前的夏天,你父亲带着你母亲来到我的庄园,他说他已接到武林六大名门正派掌门人的信,让他­干­一件大事。但他自己手头也有几件大事要办,比如他到湘西就是一路追踪江洋大盗黄苗子而来,因为他知道黄苗子偷了天台国清寺至宝《金刚不坏经》,准备送给卡乌斯利,那卡乌斯利是波斯第一高手,自以为武功天下第一。他来到中原,就给六大名门正派掌门人一 一下了战书,扬言要打遍中原武林,以扬波斯之威名。可是他刚到玉门,就碰上了天台国清寺的空无大师。空无大师制止他作恶,于是二人相约比武。空无大师虽在武林中落落无名,但他自幼熟读佛学经典,又在国清寺所藏典藉中发现了一本《金刚不坏经》。故早在二十五年前就已练成金刚不坏之身,虽已年近期颐,但武功深不可测,只是从不显示而已。卡乌斯利只练过一些粗浅的气功,光凭一身蛮力,又岂是空无大师的对手?

“先后斗了三场,他输了两场。勉强赢的最后一场还是空无大师为怕他脸面上过于难堪而特地让给他的。所以,比武之后卡乌斯利颜面尽失,恼羞成怒,放出风来说谁要是能助他偷到国清寺的镇寺之宝《金刚不坏经》,他就送此人一百粒波斯特产的‘猫儿眼’,外加十个绝­色­的波斯美女。那黄苗子听了便为了贪图财宝美女,果然盗了《金刚不坏经》出来,搞得国清寺上下不得安宁,空无大师率领全寺僧众出行找寻,却是一无所获。这件事江湖中很少有人知道,但令尊张大侠却偶然得知,他正好发现了黄苗子便是偷盗经文的人,为了追回国清寺至宝,故而一路跟踪于他。”

“那我父亲追回《金刚不坏经》了吗?”听到这里,张寻着急地问。

“唉,我想是没有,因为国清寺再也没有找回这部经文,空无大师也因天限已到,不久就圆寂了。”田三怒遗憾地道。

“唉。”张寻失望地叹了口气,他没想到父亲竟然也有办不到的事情。

田三怒注意到张寻的失望,忙安慰道:“依我看,张大侠可能是因为没有了时间,才没有从黄苗子手中夺回《金刚不坏经》的。”

“为什么?”杨清惠Сhā口道。

“因为令尊要赶到山东蓬莱去和各大门派掌门人一起围杀大魔头况寂。”田三怒顿了顿,又道:“这本来是江湖绝密,不该让局外人知道。但承蒙令尊信得过我,就告诉了我,他还说令堂已怀了你,一路照顾也很费心思,将来孩子出生,如何教养,也得煞费苦心。”

张寻想到其实自己在未出生时就已随父母来过湘西,心里不知道是喜是悲,只是又问道:“可是,为什么我父亲从此以后绝迹江湖呢?”

“唉,这也是我一直想知道的。”田三怒此时脸上遗憾万分,“张大侠说他的马跑乏了力,要我借他几匹好马,我就照办了。令尊的马就一直拴在我庄园的马厩里。可是,令尊再也没有来过湘西,江湖上人也再也没有人看见他。他的那匹马我一直关照用上好的草料喂它。”田三怒说到这儿,声音硬咽,铁打的一条汉子竟然忍不住带了哭腔。

张寻这时已完全相信了田三怒决不是自己的杀父仇人,因为自己的父亲绝迹江湖前的最后一战是曲阜,而那时自己已快出生了,时间自然是比父亲在凤凰田三怒的庄园之中要晚。而江湖中人却不知道这一点,故而连义父卓正明都以为田三怒可能是杀害张卓然的凶手了。母亲的日记虽然详细,但偏偏有一段时间总是每天只有“倦怠无力,略记。”六个字,所以自己不知道的这段事情的详细情况,加上寻父心切,竟连这么要紧的一个关窍都没有想到,竟将“田三怒”当作了寻父的重要线索,真是可笑。

张寻想到这里觉得自己很对不起田三怒,便将“虎王剑”Сhā回鞘中,正想道歉,杨清惠却抢先开了腔:“那么,田大侠,既然你和张大哥的父亲是好朋友,那又为什么要说对他不起,要张大哥代父亲惩罚你呢?”

张寻一听也正是自己疑惑所在,便重复道:“是的,为什么呢?”

田三怒重重一击掌,道:“唉,我是对不起张大侠,该罚的!”他见张、杨二人疑惑不解,便解释道:“那还是三十年前的事了,那时我刚刚满师,学艺未­精­便喜欢在江湖上闯荡,有一天,我在王村正好碰上一个歹人闯进一户办喜事的人家,说土司王虽然放弃了初夜权,他满涩谷却不答应。他把新郎倌赶出洞房,自己却钻进红罗帐里欲行非礼,新娘子和一家亲人们大声哭喊,被我听见,我就冲进去和那歹人满涩谷撕打起来。唉,说来惭愧,我武功不济,竟被他打翻在地。

“满涩谷正要杀我,令尊张大侠闻声赶到,一剑把满涩谷制住,救了我一命。那满涩谷向令尊连连求饶,令尊念他年纪轻轻,武功却有一定根基,不忍心杀他,就限定他三十年内闭门思过,不准在江湖上走动。三十年后可以复出江湖,但也不准为非作歹。若有违犯,令尊便在天涯海角,也定要赶到现场除掉他。

“当时满涩谷一口答应决不再做坏事。令尊临行时将约束满涩谷之责交付于我,因为他行踪不定,而我是湘西土著,不会离开家乡太远。

“可是,没想到满涩谷口是心非,三十多年中虽然未出江湖,但却暗中练就了一种利害的掌功。又因为你父亲绝迹江湖多年,故而他三十年禁期未过,就复出江湖拉起了‘不二门’,在地方上欺男霸女,为非作歹。他新练成的掌功也就叫做了‘不二掌’。

“我在知道了满涩谷复出江湖就违背诺言祸害百姓时,就想应该把他杀了,以履行我对令尊大人的诺言。可是,那‘八卦阵’却把我弄得七荤八素,除了今天这次,我冲了十数次,还没有一次冲到头的。是我无能,对不起张大侠!”

张寻和杨清惠听到此处,却已被田三怒的一诺千金所感动,齐声说道:“不,你并没有对不起谁,你是问心无愧的,田大侠!”

田三怒听了他们这话,很高兴,又很惭愧,道:“多谢二位安慰我,二位的心意田某心领了。我们三个人有缘再次相聚,又是如此惺惺相惜,情意相投,不如结拜金兰,以纪念我们的缘份。”

“不不不,这怎么行,您是我父亲的好朋友,是我的长辈,晚辈怎敢僭越?”张寻一听,赶忙表示反对,杨清惠也点头称是。

“我们江湖中人何必讲究那么多的俗套呢,我和令尊相交,从来只讲一个“义”字,不讲年龄和辈分。你是令尊的儿子,怎么就不像他呢?”田三怒善意地责怪道。

“这……”张寻虽觉田三怒说得有理,但不免有几分犹豫。这时,杨清惠开言支持田三怒:“张大哥,田大侠说得对,我们江湖中人行事就该脱略形迹,你抱着那套孔孟之学不放,又有何益呢?这样吧,田大侠,我看咱们索­性­连结义金兰的形式也不妨一并免去,称呼上也不必排什么座次,从此,我和张大哥便叫你作‘田大哥’,大家从此便如一家人一般,不是很好吗?”

“对!”田三怒立即大声叫好,而张寻却略有犹豫,但转念一想,又觉得只有这样才符合自己的本意,于是点头赞同,三人便马上改了称呼,田三怒叫张寻“张贤弟”,张寻唤田三怒“田大哥”。一声“田大哥”唤过,张寻心中触动不已,直欲冲出去对着天空大叫几声,以表达自己的高兴和兴奋,但在这客栈之中,却又不便如此恣意而为,于是只好又激动地叫了一声:“田大哥。”

这一声“田大哥!”真令张寻热血贲张,因为他从小就没有兄弟姐妹,虽然孔氏义父母待他如同亲生一般,但长者再多的爱也代替不了一个孩子对兄弟手足的渴望。虽然,后来有了“石娃娃”,但如今当年的石娃娃已成了一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是他的红颜知已杨清惠。出道以后,张寻也结交了不少的英雄好汉,但不是长辈就是晚辈,如师父庄守严、义父卓正明和师侄方胜岳,即便再脱略形迹,但总有些两样。“黄龙五义”和“煞魔七星”虽与张寻先后成了同门同辈,但毕竟互相心存芥蒂,始终未能结成密友。现在,在生平第一红颜知已杨清惠的陪同下寻父的途中,竟意外地结交了一个义薄云天、肝胆相照的侠友、诤友,怎不令张寻心中激跃,喜不自禁?

张寻知道,从今往后,他有了一个同辈相应,同气相求的大哥,无论自己走到哪里,大哥都会给予他友情上的力量和道义上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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