版主小说网

收藏备用网址www.dier22.com不迷路
繁体版 简体版
版主小说网 > 江湖 > 第十四章 觅图

第十四章 觅图

张寻和杨清惠慢慢地抬起头来,望着虚静道长渐渐远走,直至不见踪影。

张寻转过头来,凝视眼前这个美丽、柔弱而又刚强的女子,禁不住动情地叫了一声:“清妹!”

杨清惠虽然没跟师父回去,但虚静道长救她­性­命,传她武功,可说师恩深重。望着虚静道长远去,她蓦地悲从中来,眼眶里噙着两滴泪珠,直欲哭出声来。她听得张寻的那一声叫,禁不住全身一阵颤抖,眼中的泪水也滚了出来。她立刻擦去眼泪,不好意思地一笑,随即勇敢地迎住张寻的目光,亦是动情地唤道:“寻哥!”

刹那间,两人四目传情,心意相通,周围的一切仿佛都不存在了,只感到对方的心在“砰砰砰”热切地跳动。

也不知过了多久,张寻轻声道:“清妹,你为了帮我而不跟师父回去,你,你待我真是太好了。”

杨清惠望着张寻,说道:“寻哥,其实你不知道,跟你在一起,我有多快乐!”说到后来,她双颊羞得绯如桃红,头低了下去,声音更是轻得几乎不能听见。

张寻顿时被一种幸福的感觉淋透了全身,他真想上前拥抱杨清惠,可终于控制住了自己,尽量平稳住自己的声音道:“清妹,这屋子没门,外边风大透进来,我们进你屋里去吧。”

汤清惠柔顺地点点头,与张寻一起进到了隔壁屋内,但仍然害羞地低着头,不敢看张寻。张寻坐在她的对面,将遇见言宜泠和听言宜泠所讲述的故事原原本本他讲给她听,随后又道:“当我告别言阿姨,匆匆赶回‘鹅池’而见不到你时,真不知有多急。后来我想回客栈,可还是不见你。正要再出去找时,没想到‘星爷’见他的手下杀不死我们,竟亲自动手了。若你师父和你再晚来一步,我只怕已死在他的手上了。”

这时杨清惠终于抬起头,轻声道:“其实师父将我带走,见不到你,我又何尝不急,好在我缠着她定要回客栈一趟,真是谢天谢地。”

张寻道:“清妹,你师父是怎么碰到你的,她为什么一定要把你带走呢?”

杨清惠叹息一声,道:“这说来话长了,与我师父的身世经历有关,待我以后慢慢告诉你。你现在等不到况大叔,下一步准备怎么办呢?”

张寻道:“在这等况大叔时,我也曾觉得若等不到他真不知以后该怎么办了。现在碰到了言阿姨,倒使我下了决心,我要去宝石谷寻父亲。”

“去宝石谷?”

“是的,我师父庄守严和言阿姨都说我父亲有可能去宝石谷,无论如何我也得去宝石谷看一看。”

“我从宝石谷出来时,并没有你父亲这样一个人呀,再说况大叔呆在宝石谷多年,他也没说你父亲在呀。”

“可况大叔陪你父亲找你已出谷多年,这些年中宝石谷里的情况他也不知。而且父亲不知去宝石谷的路径,或许被困在路途之中也未可知。总之我得一路寻过去,到宝石谷看一看才放心。”

杨清惠听张寻语气坚决,便道:“好吧,我陪你去。可惜我出谷时年纪还小,记不得回谷的路了。”

张寻道:“本来况大叔知道路径,可他现在不知去了哪里。不过你父亲曾送给况大叔一张去宝石谷的地图。据说这张图就在况大叔的‘万灰山庄’中,我们即刻出发去蓬莱‘万灰山庄’找一下,若能找到,便可去了。”

“可是况大叔今天虽然没来,要是明天赶来找你呢?我们现在就出发去蓬莱,岂不跟他错过了?”杨清惠有些担忧到说。

张寻听了点点头,沉思片刻,决定道:“我们等三天,若是三天后况大叔还未出现,定是另有意外不会来了,我们就去‘万灰山庄’。”

三天后,依然未等到况寂的张寻和杨清惠从绍兴出发,向东前往临海的明州。因这一路途太过遥远,由陆路赶往蓬莱将太过劳顿。张寻虽寻父心切,但考虑到杨清惠体质较弱,所以决定两人先去仅需一天路程的明州,再由明州坐船经海路直达蓬莱。

两人赶早出发,中午休息,傍晚再赶路。胯下马快,天黑前就进了明州城。当时明州乃重要的港口,与广东的广州,福建的泉州齐名。城内来来往往的,多是水手和商人。

张寻和杨清惠找了客栈住下,当晚就打听是否有船去蓬莱。可接连数日均无收获,不免有些焦急起来。

一日,客栈老板兴冲冲跑来,对张寻道:“张公子,好消息。东房住进一个布商,他要将一批杭州的丝绸和纱布贩卖到山东去,雇了一条船,目的地就是蓬莱,现在正装货呢。”

张寻一听,谢了客栈老板,忙去东房找布商商量搭船。那布商倒也爽快,说船上多两人又不会沉的,还可说话解闷,便答应让他们后天一早随船出发。

解决了船的问题,张寻心情轻松,不禁对杨清惠道:“清妹,明日一天无事,我们不妨去普陀山一游。听说普陀山法雨寺求的签特别灵验,我想去求一签,看我寻父是否顺利。”

杨清惠幽幽地看了张寻一眼,道:“好啊,反正你到哪里,我就跟你到哪里。”

普陀山位于明州近旁的莲花洋中,乃中国佛教名山。因《华严经》记载:“观自在菩萨至普陀珞珈山。”普陀便成为观音菩萨现身说法的圣地。五代时日本僧人慧萼从五台山奉观世音像回国,因风浪所阻,在潮音洞上岸,首建“不肯去观音院”,或为普陀山佛教寺院开山之始。宋神宗元丰三年赐建普陀山“宝陀观音寺”,并将普陀各宗佛教统一归于禅宗。宋嘉定七年,又赐“圆通宝殿”匾额,正式规定该山为观音菩萨道场。从此,普陀山与安徽九华、四川峨嵋、山西五台并称为四大佛教名山。

普陀山最著名的为普济、慧济、法雨三大寺。

这一日,普陀山佛徒云集,香烟袅袅,梵钟与海涛相呼相应,热闹非凡。张寻和杨清惠来到法雨寺大雄宝殿的求签处,却见人潮拥挤,等候抽签者甚众。而且多是三步一跪,五步一磕上来,跪破了膝盖、磕破了额头的虔诚信徒。张寻心想若排队等候,只怕明早就赶不上开船时间了,只能对杨清惠道:“今日签看来是抽不成了,我们就许个愿吧。”

杨清惠道:“好的,既然这里的签灵,那么许的愿也一定是灵的。”说着便朝如来佛像盈盈下跪,轻磕了三个头,双手合什,口中念念有词。

张寻学着杨清惠的样,下跪、磕头、合什、心中默默说道:“佛主啊,只要您帮我找到父亲,令我父子团聚,又能助我手刃星爷,为师父、真怜和柳墨林妹妹报仇,再让我和清惠永远在一起,永如现在这般快乐,我就一定前来还愿。”

待张寻起身,杨清惠仍然虔诚地跪在蒲团上,嘴­唇­微微而动。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缓缓起身,见了张寻,突地双颊绯红,低下头去。也不知她在佛主面前许了甚么愿。

第二天,张寻和杨清惠搭乘布商的船驶离明州,往山东蓬莱而去。两人均是第一次坐海船航行,不禁倍感新奇,由船头跑到船尾,又由船尾奔到船头地观赏大海。可大海除了一望无际的海水,还是一望无际的海水,只看得半日,两人就觉厌了,回到布商为他们腾出的舱房中休息。

如此过得一日,张寻忽对杨清惠道:“清妹,记得那日我问令师为何一定要将你带走,你却叹息一声,说这与她的身世经历有关,待以后慢慢告诉我。现在海途漫漫,倒正可细述其中缘由。我总不明白你师父心肠为何那般硬。”

杨清惠秀眉微蹙,似乎不忍将此事说出,但终于又叹息一声,声音低沉地道:“我师父原是福建邵武一个大户人家的独养女儿,是个从小不曾出过闺楼一步的千金小姐,可她喜欢偷偷阅读《西厢记》、《牡丹亭》这类的书,很向往外面的世界。她的父母对她虽然宠爱,却也颇为严厉,绝不许她抛头露面。但在十六岁的时候,却发生了一件改变她一生的事情。

“一天师父正在梳头,忽闻院子里一阵嘈杂,说是进来一个贼,已被打伤,要到处搜查。师父想到走廊上去看个究竟,打开门却发现楼梯口倒着一个双腿受伤的俊美男子,那男子见到师父,蓦地眼睛一亮,恳求师父救他。师父虽然害怕,但对这陌生男子却不知为何有着莫名的好感。她扶男子进屋,将他藏在床底下,又抹­干­净了血迹。

“师父的父母未见女儿救人,看看没事,就令护院武师守在阁楼下保护。师父为了给那个男子治伤,故意弄破了自己的手,要了许多药,为男子包扎腿上的伤。

“到得晚上,师父又想办法支开了护院武师,让那男子从容逃走,但她的心却也随着他一起飘走了。

“过了十多天,那男子养好伤,果然又来见她。这次他熟门熟路,没有再被发现。而师父见男子冒险前来,对他更是倾心,不久就失身给了这个江湖上称作‘赛潘安’的张玉郎。

“张玉郎见时机已到,就说外面传言师父的母亲有一对千年碧玉簪,乃稀世之宝,欲一睹为快。当时师父的一颗心都已在他身上,便毫不犹豫到迈出闺楼,到母亲房中找来了那对千年碧玉簪。

“张玉郎待碧玉簪到手,立时要将它拿走,师父跪下求他,说别的一切都可给他,但这对簪子是母亲的嫁妆,乃传家之宝,却不能拿去。这时张玉郎露出了本­性­,说他上次来就是为了偷这对碧玉簪,只因路径不熟,又不知碧玉簪藏于何处,才未得手。可为了讨好‘绿袖楼’的一个名妓,他非得到这对碧玉簪不可。所以又冒险进来,利用了师父的感情,才终于得手,说完便扬长而去。

“师父此时已有身孕,见张玉郎竟是这样的人,顿时晕了过去。待她醒来,觉得自己已无颜再见父母,就留下一封绝命书,偷偷跑出去投河欲自尽。”说到这里,杨清惠长叹一声,接着道:“但天可怜见,师父被下游一对摆渡的老夫妻救了。她去鬼门关转了一圈,又觉腹中孩子无辜,便不想再死,但又无脸回家。那对老夫妻没有儿女,心地又好,就收留了她。

“本来师父可以平平静静地在渡船中渡过余生的,可冤家路窄,一天张玉郎竟然慌慌张张地到此摆渡,见到师父便花言巧语地说他很后悔,希望师父能原谅他。

“其实他只是想暂时住在这偏僻的地方,以躲避江湖中仇家的追杀。可师父经不住他的花言巧语,心一软,想孩子就要出生了,总不能让他一出世就没有父亲,于是就原谅了那可恨的张玉郎。

“开始张玉郎表现还不错,师父也顺利地产下了孩子,可不久他故态复萌,常到二十里外的小镇上去寻花问柳,以至被他的仇人发现一直追踪到渡口。

“张玉郎的仇人是武功高强的七兄弟,他们有个八妹,被张玉郎始乱终弃,以至自杀。而他们的父亲因女儿之事当晚便气得咳血而死,他们的母亲因伤心哭得双目失明,不久亦死去。七兄弟对张玉郎恨之入骨,变卖了家产到处找他,终于在这渡口将他团团围住。

“张玉郎虽然害怕,但诡计多端,趁七兄弟一个疏忽制住了他们的老四,扬言若不放过他,就杀了老四。其余的六兄弟立即将刀架在摆渡的老夫­妇­、我师父和出世不久的孩子头上,想利用他们要挟张玉郎。

“谁知张玉郎为保自己­性­命,凶­性­毕露,发出两支袖箭杀死了摆渡的老夫­妇­,并说他是不受要挟的。七兄弟若不立誓放过他,就立即将老四杀死。七兄弟想摆渡的老夫­妇­乃无关之人,张玉郎总不会置自己的女人和孩子于不顾的,于是仍不肯松口放他。可张玉郎为了自己的­性­命竟丧心病狂地一箭将自己的孩子­射­死,又一箭­射­向师父,想让七兄弟无人质可要挟。

“师父见张玉郎如此没有人­性­,竟将自己的孩子杀死,顿时晕了过去。眼看又一支袖箭要­射­到她的心口,突然有人一剑将袖剑打落,却是我太师父救了她。

“太师父的武功出神入化,一剑杀了张玉郎,带走了师父。从此教师父学艺,待她有如女儿。师父经此遭遇,看破红尘,也恨透了男子的薄幸寡情。而太师父亦曾是情场中伤心之人。每年都要与师父出外游历半载,专杀始乱终弃的负心男子。

“后来太师父羽化,师父就让我跟她去做这事。我因思念父母,想回宝石谷一趟,就先跑出来。她见我与你在一起,当然怕我上当吃亏,就一定要带我回去。”

说到这里,杨清惠幽幽地望着张寻,轻叹一声道:“只要你不似张玉郎那般待我,不令我如师父那般伤心,我就心满意足了。”

张寻听了虚静道长的故事,已理解了她为何对自己如此冷淡。随即听到杨清惠真情流露的忧叹之语,不觉怔怔地望着她,说不出话来,竟似痴了一般……

如此又过得一日,船因顶风而驶,速度奇慢,两人颇觉无聊。杨清惠便又让张寻教她“切口”,张寻也随意地说了很多。一天午后,杨清惠到船尾一隐蔽的死角小解——船上只有她一个女子,又无茅厕,只好找了这个被缆绳挡住的角落。刚解完正要起身,忽听有二人朝船尾走来。她怕被人看见,只好仍然躲在缆绳后面。只听他们走到缆绳边,见四周无人,其中一个道:“堂主……”

杨清惠一听便知此人是船长,一个粗壮的大汉。只听那被称为堂主的人“嘘”地一声,道:“轻点,即便无人,还是小心为好,我们用‘切口’讲话吧。”听他声音,竟是那布商。只听船长道:“好。”两人便交谈了起来。

杨清惠虽然“切口”学了不久,两人所说的与张寻所教的也略有不同,但她还是把他们的谈话听得八九不离十,不禁越听越心惊,越听越害怕。待两人谈完走了之后,便飞速跑到张寻舱里,急道:“寻哥,我们上了贼船了。这船上的人都是‘影子会’的。”

张寻听了一惊,见杨清惠娇喘吁吁,面容焦急的样子,道:“别慌,慢慢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杨清惠深深吐了一口气,又吸口气道:“刚才……刚才我偶然听到那船长和布商用‘切口’交谈,原来他们根本就是一路的,布商是‘影子会’华东部申堂的堂主,船长是副堂主,他们用计要杀我们。”

张寻低头沉吟道:“在明州我们多日搭不到去蓬莱的船,可那客商却故意住到我们的旁边,爽快地让我们搭乘,看来确实是安排好的。他们准备怎样动手?

杨清惠平了平呼吸,说道:“船上不是装着那么多的布吗?他们准备在晚上用布将我们的舱堵住,然后点上火。说船是木头做的,满船的布也是易燃的,今晚又有大风,火势一定很猛。再加上周围是茫茫大海,即便你武功再高,也是Сhā翅难飞了。

张寻不禁骂道:“真够险恶的。但这样以来,他们自己不也要烧死了吗?”

“不,他们自己先预备了小船,待一起火就上小船,往西不远处有‘影子会’华北部甲堂的人驾着大船接应。”杨清惠答道。

张寻听了倒吸一口凉气,说道:“没想到‘影子会’计划如此周密,看来星爷已把我们看成了眼中钉­肉­中刺,非将我们置于死地而后快了。”

杨清惠有些担忧:“寻哥,那我们该怎么办呢?”

张寻沉思片刻,下了决断道:“别无他法,只能先下手为强,将他们全部制住……再将布都抛到海中。让他们老老实实地驾着空船尽快驶往蓬莱。”

杨清惠迟疑道:“船上有这么多人,只怕一下子制不住,他们狗急跳墙,先放了火。”

张寻道:“不必担心,现在这些家伙并不知道他们的­阴­谋已被我们察觉,我们在暗处,他们在明处,我们只需谨慎些,动作快些,谅他们也玩不出什么把戏来。”

杨清惠点点头,两人立即开始行动。先来到布商舱中,布商并不知两人已知他们的­阴­谋,未作防备,立时被点了|­茓­道,又挖出了他牙中的毒液包,以免他自杀。张寻又点了他的哑|­茓­,不让他出声报警。接着他们又去了船长室,如法炮制,拿住了船长,再下去将船上影子会人众一 一制服,俱拎到了船头甲板上。

影子会众人不知张寻何以识破他们的诡计,皆有些愤恨和不解地望着张寻和杨清惠。只听张寻朗声道:“我和杨姑娘与大家无怨无仇,你们却欲置我们与死地,现在你们被我们拿住,但我们并不想杀死你们。只需你们好好合作,将船开至篷莱,便放了你们。我张寻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请大家相信。”

张寻见众人并不回答,才想起每人均被点了哑|­茓­,就将“布商”单独拎出,解了他的哑|­茓­道:“你是他们的头,我只需问你,是否愿意好好合作,将船开到蓬莱?”

“布商”将头别过一边,一副不屑的样子,并不答话。

张寻知道这些亡命之徒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的,而今日之事不逼他就范,自己与清妹的­性­命就将不保。于是硬起心肠,学那日对付孙休的办法,连点了“布商”的麻|­茓­、痒|­茓­、笑|­茓­、和痛|­茓­。

那“布商”忍力再好,又怎么能受得了这般痛楚,只捱了不到一炷香功夫,就连连讨饶,答应听张寻的话,好好合作。

张寻解了“船长”和几个主要“船员”的|­茓­道,让“布商”命令他们继续驾船驶往蓬莱,其余影子会众人则是都被点了|­茓­道扔在船头免得他们偷偷使坏。虽然这些人暗中都想互相帮助解|­茓­,但张寻所点的|­茓­道又岂是常人所能解得开的?

张寻本来还想命船上的人将布都扔到海中,但想到他们既已受制,总不会点火烧死自己吧。而且他也可惜这些布,便放弃了这个念头。而就在这时,他并未发现躺在甲板上的“布商”朝“船长”狡黠地眨了眨眼睛。

此时已近黄昏,天边晚霞嫣红如火,映得整个大海也仿佛被点燃了一般,景­色­无比壮观。张寻伫立船头,望着一旁的杨清惠衣袂飘飘,直如要御风而去的仙子一般,不禁看得有些发呆了。

渐渐地天­色­暗了下来,船头被点了|­茓­的众人直叫肚饿,张寻没法,只能解了厨子|­茓­道,押他去烧了饭菜来给众人吃,先解了他们上身|­茓­道,令其双手可动,待吃完饭后重又点上。

吃过晚饭,天已完全黑了,张寻忙了半天,颇觉疲惫。他望着身旁的杨清惠,正想让她先进去休息,突觉似乎有什么地方很不对劲,可到底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又说不清楚。

杨清惠见他发呆地望着自己,双颊一红,嫣然一笑道:“寻哥,你想什么呢?”

可张寻似乎没听见她说什么,仍一眨不眨地盯着她,正盯得杨清惠扭捏不安时,只听张寻道:“清妹,黄昏时你坐在这里,风是从你正面吹来的,将你的衣服吹得往后飘,是吗?”

杨清惠点了点头,轻轻地嗯了一声,不知张寻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只听张寻又道:“清妹,可是现在风已不从你正面刮来了,而是由你的右面吹来,这是怎么回事呢?”

杨清惠也隐约感到一丝不对,但还是说道:“也许是风向变了,海上的风是说变就变的呀。”

但张寻却猛地站起来道:“不好,只怕不是风向变了,而是航向变了。我得去看看。”

他正要去找船长,却见前面不远处突然亮起一盏灯,接着又亮起无数盏灯,将一角大海照得雪亮。撑起这些灯的是一支犹如鬼魅般的大船,悄悄地静泊在无边的大海之中。船上的“影子会”众人一见那灯光和大船,突然齐声大吼:“此谷一涉,江湖独霸。华北部甲堂的弟兄们,我们被敌人制住了,快来救我们啊。”

张寻闻言一震,心想看来“船长”欺他们不辨海上方向,果然偷偷掉转了航向,往西与接应他们的大船汇合。但他处变不惊,朝对面的大船朗声说道:“对面船上的人听着,你们这边的兄弟都被我制住,若想留下他们,船一到蓬莱,我就会放了他们的。”

两船相隔虽远,海上风也很猛,可张寻以内力将声音稳稳地送出,对面船上的人听来便如面对面讲话一般。

可不管是这边“影子会”人众的大叫,还是张寻的话语,对面大船上的人始终毫无动静,似乎在商量着什么。

过了一会儿,对面大船上突然跑出许多黑衣人,他们手拿铁弓,拉箭上弦,对准了这边。张寻暗暗冷笑,心想自己和杨清惠只需避进船舱,弓箭又有何用。但立即他就笑不出来了。只见对面黑衣人纷纷点燃了箭头,他们用的竟是火箭。随即便听得火箭离弦之声不绝,全朝这边船上­射­来。

张寻见状倒吸了一口凉气,心想为了杀我和清妹,他们竟不惜将船上这许多兄弟烧死。这影子会也真够狠毒的。意念甫转间,火箭已纷纷落在船上。

这边船上装的皆是丝绸和纱布,遇火即着,又借着风势,使船体也烧了起来。顷刻间,整艘船已成一片火海。

船上能动的几个船员一见火来,马上抢了备用的小船,跳海逃命去了。而被点中|­茓­道的那些人苦于无法动弹,皆被烧得嗷嗷乱叫。

张寻心想自己死则死尔,又何必让这许多人陪着。便不顾自己的安危,由船头尚未烧着之处冲入火海,解了“影子会”众人的|­茓­道。这些“影子会”的人又怎料到张寻会冒险救他们。但这些衣衫已被烧着的人顾不及吃惊,纷纷跳海逃命,往对面大船游去。

张寻从火海中冲出,衣服已几处着火,头发也被烧焦,他望着站在船头即将被火烧着正焦急地等待着她的杨清惠,看着她不顾自己的手会被烧伤,拼命地扑灭他身上的火,不禁从心底涌起一股内疚,上前忘情地握住杨清惠的手,说道:“清妹,都是我不好,没让你跟师父回去,结果现在连累了你。”杨清惠双目含泪,勇敢地望着张寻,突然变得无比幸福与温柔,无悔地说道:“寻哥,其实即使死了,我也是很开心的。”

刹那间一股暖流滚过张寻的全身,他突然强烈地感到应该保持这份幸福,自己和清妹决不能就这样死去。蓦地,他脑海中灵光一闪,叫道:“有了!”

话音一落,张寻忽地朝边上跑了几步,头上脚下,猛地往海里纵下去。杨清惠吓得惊呼一声,随即发现张寻并未掉进海里,而是双脚钩住船舱,倒挂在船外。

张寻人在空中,拔出虎王剑,刷刷刷刷四剑,从船壳上削下一块长约八尺,宽五尺的厚本板。这块木板靠近船头,前面略有些弯,平放在海上,其头微微翘起,尤如一只小船一般。

张寻随即又削下两支木桨,握住杨清惠手,从大船上飘然而下,落在自制的简易“小船”上。张寻想敌人的大船在西面,船上火箭利害,难以阻挡,索­性­先往东而去,避开影子会的追踪再说。于是与杨清惠二人奋力往东划去。

这时大船上的火熊熊燃烧,火焰高达数丈,阻挡了影子会人众的视线。他们没看到张寻与杨清惠的身影,还道他们已被烧死。

张寻与杨清惠武功高强,船划得很快,不久已划出数里。回头看时,见大船上的火势渐弱,不久火焰接近海水。再烧得片刻,火焰猛地一跳,便完全熄灭了。显是大船已被完全烧毁。

海面上的景物一览无余,远远望去,“影子会”大船上的灯光依然隐约可见。两人怕大船追来,仍不停地往东划船,直划了大半夜,见天­色­微明,危险已远,才停下了手。

这一停手,两人顿觉饥渴难耐。可小船上又没备有淡水和食品,张寻不禁有些惨然。心想刚脱离虎口,难道又要被饿死渴死吗?两人这一番划船,耗尽了­精­力,又无淡水和食品补充,只能懒懒地躺在小船上,任它乱漂。只盼能碰上路过的商船。可漂了大半天,根本就见不到一只船的影子,或许小船已往东太远,离开了正常的航道。大海之上,空旷而一无遮蔽。火辣辣的太阳直­射­下来,人都仿佛要被烤­干­了。张寻和杨清惠这时已奄奄一息,疲惫地望着对方,眼中闪着绝望而平静的光芒。

他们知道已没有什么能救他们的了,但能与心爱的人死在一起,毕竟也是一种幸福。

突然,杨清惠眼中闪过一丝光芒,她不知从哪里来的力量,伸出手指看海面,声音低微,沙哑却带有喜悦地道:“寻哥,你看,鱼。”

张寻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也是眼睛一亮。只见船边有一群鱼不停地从水中跃起,在空中划一条弧线,又落入水中,这群鱼的鳞片在阳光的照耀下,金光闪闪,景­色­煞是壮观。张寻和杨清惠不禁看得呆了。

这群鱼从一边跃起落到另一边,又从另一边跃到这一边。两人看了半晌,杨清惠不禁喃喃地道:“这些鱼多漂亮啊,鱼……我小时候最喜欢吃鱼了,可惜后来师父不让我吃了。”

“吃鱼”这个词一进入张寻的耳朵,张寻顿时兴奋起来,对啊。吃鱼!为什么不能吃鱼呢?张寻像是突然获得了无数力量一般,猛地坐了起来,对杨清惠道:“清妹,我们有救了!”说着他拔出腰间的虎王剑,一剑刺出,将一条鱼穿在剑上。

杨清惠正奇怪张寻为什么要刺鱼,随即醒悟过来,但她仍有些疑惑地道:“寻哥,这鱼是生的,怎么吃呢?”

张寻道:“没办法,只能生吃了,救命要紧!”他将鱼从剑上拿下。凑到杨清惠嘴边,将鱼血一滴滴滴进她的口中。杨清惠虽觉甚为腥气,但一滴入口,便若甘泉一般,身心无比舒服。这点腥气也就顾不上了。不一会儿鱼血滴完,张寻又挤鱼­肉­汁放入杨清惠口中。待一条鱼被榨­干­,杨清惠已恢复了不少­精­力。

随后张寻又刺了一条鱼,滴血和挤汁给自己喝。如此这般前后共刺了四十多条鱼,两人的水份才得以补足,而那群跃出水面的鱼,却也已游往别处。

待水份一补足,两人顿感腹中饥火如焚。张寻用虎王剑将一条死鱼的鳞刮去,将鱼­肉­一块块切得极为细小,递给杨清惠。杨清惠情知无奈,闭着眼睛,也不敢细品,一口吞了下去。由于太饿,也未觉出腥味。两人如此吃下五六条生鱼,腹中方感舒服,体力也恢复了不少。

两人终于暂时渡过了难关,张寻轻抚虎王剑,不禁叹息道:“宝剑啊宝剑,今日让你刺鱼,实在是太委屈你了。但今日若不是用你刺鱼,我们就要死在这大海之上了。”但张寻心里清楚,捕鱼虽不至于让他们渴死、饿死。但他们最终能否脱离苦海,安全返回陆地,仍然是一个未知数。

两人一吃东西,立时增加了求生的欲望。他们经过商量,决定朝西北方向划去,希望能回到航道上,碰到经过的商船,又希望能避开“影子会”大船的搜索,往北面的蓬莱靠近。

此后数日,再也没有鱼群在他们船边纵跃,但张寻拿着虎王剑,凭着深厚的功力,仍能在水中刺到足够的鱼,补充水份和食物。

他们如此一直往西北方向划了五日,第六日一早,张寻朝远方望了一眼,突然惊叫起来:“清妹,前面就是陆地,前面就是陆地了!我们有救了。”杨清惠立即举目远眺,可她目力不及张寻,什么也不能看到。

两人奋力往前划桨,不一会儿,杨清惠也隐隐约约地看到了一片树林和沙滩,惊喜地大叫起来。可当他们­精­疲力竭地划近那片树林和沙滩时,又大大地失望了。原来这不是大陆,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岛屿而已。

可有岛屿总比没岛好,至少可以到陆地上生活了。他们将船拖上小岛,当双脚踏上沙滩的一瞬间,他们的感觉好得不可言喻——不是在海洋上,在生与死之间漂泊了这么久的人,是难以真实地感受到土地的平稳和可靠的。

终于又可以奔跑了,又可以到树荫下躲避烈日了。张寻和杨清惠兴奋地沿小岛跑了一圈,发现杳无人迹。突然地,两人不约而同地停住了脚步,双目对视,似乎在说:我们要在这个小岛上相守一生吗?

到得傍晚,两人已几乎踏遍了小岛的每寸土地。他们在岛上找到了一个山洞,奇怪的是这山洞似乎曾有人居住,里面有许多霉烂的树叶铺得如同一张床似的。但他们无暇细究,稍加整理后便作了杨清惠的闺房。而张寻则在山洞外用树­干­和树枝搭了一个棚。

两人就这样在岛上住了下来。岛上没有淡水,但有一片野梨树,无数的野梨虽然酸涩,但水份充足,是解渴的佳品,从此他们不用再喝腥气的鱼血和鱼汁了。岛上还有许多野果,可以用来充饥。张寻还时常打些野犬,但因无火,仍然只能生吃。他们还天天到沙滩边去眺望,希望有船经过,可每天都是失望而归。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