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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觅图

慢慢地夏去秋来,天气渐冷,两人的夏装本就单薄,加上早就褴褛不堪,已抵挡不住风寒。杨清惠想了个办法,用鱼骨做成针,拆下旧衣服上的线,把张寻打来的野犬毛皮缝制起来,做了两件皮袍,一人一件,穿在身上倒也温暖。

一日,张寻正在练功,忽听在树林里采摘野果的杨清惠高声叫道:“寻哥,快来看呀,这里的松树好奇怪,每一颗上面都有许多梅花形的疙瘩。”

张寻虽觉杨清惠大惊小怪得很,但为了不扫她的兴,还是跑过去。他顺杨清惠手指的方向望去,果见五棵高入云霄的松树的枝­干­上端,均有一些梅花形的疙瘩。

张寻一见这疙瘩,奇道:“咦,这怎么像是用‘七十二手梅花剑’刺出来的?”说着气运丹田,向上纵身跃起,可离那些梅花形的疙瘩尚有两丈之处,他力已不从,只能伸手在树身上一搭,才又借力跃上。

张寻对那些疙瘩细一审视,顿时心中一震:这果然是梅花剑法所刺,却又是哪一位高手,当年在这里练梅花剑呢?他从空中飘落,又凝神往上望了半晌,忽道:“不可能的,绝不可能的,谁又能一纵身跃得那么高,又在树上留下剑痕呢?”杨清惠向空中望了一眼道:“寻哥,这也不一定,也许当年那位前辈在这练剑时,这五棵松树还没有这般高。等他走了,树却仍在不停地长,所以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张寻点点头说:“这倒也有可能。”可他的心里却不停地问自己,当年在此练剑的会是父亲吗?若是父亲,他后来又到哪里去了?他怎么离开小岛的?他随后去宝石谷了吗?张寻的心里有无数疑问,却找不到一个令他满意的答案。

当晚,两人刚刚睡下,海上突然刮起了大风,随即电闪雷鸣,暴雨倾盆。只见海上海风卷起的大浪直有十余丈高,铺天盖地地击将下去,发出震耳的声音。

其实这样的天气他们上小岛后已有过几次,他们虽都是武功卓绝,但面对大自然的威力,仍不免有些胆寒。所以他们又感谢上苍的安排,若在海上漂泊时遇到这样的巨浪,他们的武功哪怕再高十倍,也早已葬身海底了。张寻仍想看松树上的梅花剑痕,怎么也看不着,突然,他看见杨清惠无依无靠地站在洞口,有些惊慌失措地望着外面的暴雨和闪电。张寻忙奔过去。握住她的小手问道:“清妹,你睡不着?害怕了吗?”

杨清惠双手被张寻握住,眼圈一红,蓦地扑入张寻怀中,顿时感到无限的安慰和依靠,她一句话也不说,只是呜呜地哭。张寻理解她的心情,温柔地摸着她的头发,也是一句话不说,直至天明……

时光如梭,眨眼间秋天将尽。一日张寻和杨清惠正在林中采摘日渐稀少的野果,忽听沙滩上一声撞响,竟似有船靠岸。他们欣喜地对望一眼,立即往沙滩上跑去。

跑到近前,果然见一艘不大的船借着风力冲上了海滩。船上有一人背着大包小包,蹒跚下船,走上了海滩。

张寻和杨清惠与世隔绝地生活了一百天,突然见到一个人,便若见到了世界上最亲的人一般,一齐惊喜地向着那人冲去。

那人刚在沙滩上站定,忽见两个身披犬皮的人张牙舞爪地尖叫着奔来,只道是岛上的野人,要吃掉他,不禁吓得双腿发颤,哆哆嗦嗦地站也站不稳了。

但他强作镇定,从身后抽出一柄短剑,挥舞着道:“千万别过来,千万别过来,我是很有本事的,你们若再靠近一步,我就要不客气了。”

张寻和杨清惠没想到他会把自己当作了敌人,突然拔出剑来,便一齐收住脚。

张寻抱了抱拳,客气而又激动地道:“不知公子如何称呼,为何会来到这里?”

沙滩上那人虽然手拿一柄短剑,但早已吓得魂飞魄散,并未听清张寻说什么,只道张寻是在和同伴商量如何吃他。于是鼓足勇气,厉声说:“呔,那野人听着,我先显几手本事,看你们是否还敢吃我!”说着将短剑举过头顶,在空中略一停顿,蓦地往自己口中刺去。

张寻和杨清惠怎料到这人刚才还凶神恶煞转瞬又会自杀呢?又相隔尚远,不及相救。但见那人一柄剑从口中刺入,直没至柄,人却兀自不倒,静待片刻,他拔出短剑,若无其事,剑上亦无丝毫血迹。这人手持短剑,在阳光下得意地微微晃动,道:“看到了吗?我有这等本事,刀剑不伤,你们又怎吃得掉我?”

张寻和杨清惠确有些震惊,想不通此人何以能吞剑,一时怔怔地没有话说。那人却以为他们吓坏了,胆气一壮,腿也不抖了,说道:“这只不过是我七十二绝技中的小小一项,再露一手,只怕要吓得你们屁滚尿流。”说着他忽地将手中的短剑往上一抛。

张寻和杨清惠颇觉惊讶,不知他又要搞什么鬼。却见他不待短剑落下,又接连不断地拿出短剑往空中一 一抛去。第一柄剑落下时,他迅捷地接住又抛上,如此循环往复,接抛得七柄剑在空中翻飞起舞,腾光闪电,煞是好看。而且七柄剑盘旋周转,丝毫不乱。这人直至抛接得尽兴,才蓦地喊了一声:“收。”将七柄剑一 一接在手中。他立在当场,神定气闲,便若一个戏子演完了等待喝彩一般。但他不待张寻和杨清惠发话,又道:“唉,我将此等绝技演练给你们看,实乃对牛弹琴之举。不过大爷我历经艰辛,终于独得《鹅幻奇功》,今日又找到这偏僻孤岛可以放心修炼,心情大好,不妨再让你们开开眼界。”

张寻和杨清惠见他表演欲望这般强烈,也不去打断他。看他从一只木箱中取出一根较长的绳子,两端各系有一个铁丝络,内装木炭,那人取出火折子,点燃木炭,忽地舞动绳索,表演出翻滚、蹬、抛、接等动作,而绳两头则火花四溅,宛如万点流星,又如金蛇狂舞,十分动人。那人一直等木炭燃尽,才微喘着气收住绳索道:“看清楚了吗?我本领高强,法术无边,你们只需从此听我话,我是不会杀你们的。”张寻这时突然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杨清惠不明白他何以发笑,那人也诧异地看着他。张寻忍住笑声,对杨清惠道:“清妹,我忽然想起了一个故事。”杨清惠不明白他何以突然想起一个故事,便问道:“什么故事?”

张寻道:“昔年师父在九寨沟教我练剑时,曾给我比较过好看的剑术与实用的剑术之区别,让我不必拘泥于好看的招术,而应重剑神和剑气。说到好看的剑术时,师父举了唐代剑客裴民的例子,他说裴民有一次坐在奔驰如飞的骏马上,手中的剑左右挥舞,寒光闪闪。忽然,他振臂一挥,宝剑一下子飞起数十丈高,直逼云端,发出闪电般耀眼的光芒。随即从高空直刺下来,疾如流星。只见裴民举鞘一扬,‘喀嚓’一声,宝剑入鞘。站在一旁围观的几千人看得头皮直发麻。

“在唐代,裴民的剑术,李白的诗和张旭的书法被人们称为‘三绝’,可见其声誉之隆,但师父却指出,裴民所表演的只是杂技,并非武功。真正的武功又岂是中看不中用的?!”

说到这里,张寻微微一笑,凌空一指,点中了那人右腿的“­阴­陵泉”|­茓­,左腿的“犊鼻”|­茓­,这刚才还趾高气扬之人,立时双腿一软,跪了下来。张寻笑道:“我曾与一个杂耍班同行,见惯了他们‘弄剑’,‘舞流星’,也就是你表演的后两项所谓的绝技。前面的‘吞剑’,我虽未亲眼见,却也听说过,你那短剑之中必有机关。”

张寻走上前去,拿起那人“吞剑”用的短剑,果见剑柄上有个机关,轻轻一按,剑便缩得极短,正可放入口中。

杨清惠见状,不禁莞尔一笑,心道这人若在常人面前装模作样,或许还能被他吓唬住,但偏偏碰上了张寻这样的高手,那就只好自认倒霉了。

那人见张寻戳穿了他的把戏,凌空一指便点得他不能动弹,简直疑为天神,忙磕头求饶:“神仙啊,我无知闯入仙岛,惊了您的大驾。还望神仙不计凡人过,饶了我的小命吧。”

张寻和杨清惠见此人这般德行,不禁又好气又好笑。张寻道:“起来吧,我们不是神仙,和你一样是人。我们是不慎被困在此荒岛的游人。见了你真太好了,我们可搭你的船回大陆了。”

那人忽觉自己腿上|­茓­道已解,但仍不敢站起来,抬头看了一眼张寻和杨清惠,惴惴不安地道:“你们真不是仙人,也不是野人吗?这里难道不是蓬莱仙岛吗?”

张寻和杨清惠听了顿时哈哈大笑,张寻道:“你再仔细瞧瞧,看看我们到底是仙人还是野人。”

那人小心翼翼地端详了他们片刻,见两人虽然套着兽皮,但神情毫不凶恶,不是人又是什么呢?不禁松了一口气,说道:“吓死我了。咦,你们怎么会被困在这个岛上的?”张寻和杨清惠简单述说了他们漂到这个小岛的经历,不过与武林中有关的事都略去不讲。那人听了道:“你们在岛上住了这么久,除了每天盼船经过,自己就没想过回去的办法吗?”

张寻道:“我们又何尝未曾努力,开始我们想造船,却不懂怎么造。于是砍了些树,准备札木筏。岛上没有牢固的藤,我们便割树皮搓成绳子。终于扎成了一个木筏,放入水中才浸了两天,树皮绳就松了,海浪一打又散成了一根根木头。更别说海上的大风暴了。没办法,我们只能把希望寄托在过路的船只上,现在终于把你和你的船给盼来了。”那人一听连忙摆手道:“不行,不行。我好不容易找到这个地方,就是为了远离世人,苦练本领。我船上带足了生活用品,足够用十年八年的。待我技艺有成,我才会回去让他们见识见识的。”

张寻听了心念一动,忽然问道:“你偷了一本书叫《鹅幻奇功》是不是?”

“你,你怎么知道?……”那人一听顿时紧张起来。张寻心里暗笑,刚才他自己得意之时从话中露出,现在竟忘了,但表面上却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为’。你叫什么名字,是­干­什么的,快快从实招来。”说着凌空击出一掌,将两丈外的一棵树拦腰震断,道:“你若不说,便如此树。”他情知此人虽非万恶之徒,却也是卑鄙小人,不吓一吓,是不会说实话的。

那人果然吓得脸­色­苍白,连声道:“我说我说,我说了请大爷、姑­奶­­奶­高抬贵手,饶我一命。”

杨清惠听了“扑哧”一笑,道:“你说吧,别大爷、姑­奶­­奶­地乱叫。”

那人惊魂稍定,不敢隐瞒,说道:“在下名叫刘福,乃山东蓬莱人氏。”

“蓬莱?蓬莱离这儿多远?”两人一听都不禁脱口问道。

“我驾船至此化了三天的时间,回去大概也需三天吧。”刘福诚惶诚恐地答道。

张寻和杨清惠欣喜地对望了一眼,心意相通,再过三天,他们或许就能回到大陆,过上正常人的生活了。而且也能够按照原计划到“万灰山庄”寻找宝石谷的地图了。于是三人登船开航。

刘福虽然不想回去,但害怕张寻的绝世武功,不敢反对。他为拍张寻和杨清惠的马屁,见两人不语,就又说道:“在下家境贫穷,从小就跟蓬菜有名的‘杂技唐’一家学艺,混口饭吃。‘杂技唐’在蓬莱根基很深,辈分森严,我入门虽久,但辈分低,他们不把我当回事,以至到了十八岁仍未学到多少东西。

“有一回‘杂技唐’到承德去演出,恰逢路上发大水。我奋不顾身地救了唐老爷子最疼爱的孙子唐成,终于赢得了唐老爷的信任,他传了我三手绝技,便是你们已见过的‘吞剑,弄剑和舞流星’。

“可唐家对外姓人戒心很大,有些绝招即便是女婿也不传授。我虽学了三招,仍然不被重用,只能跑跑过场。

“我对此很不服气,心想自己绝不比唐家的人笨,为什么就要比他们差呢。后来我打听到唐家有一本祖传的杂技密籍《鹅幻奇功》,就发誓一定要拿到这本书,练成里面的全部绝技,压倒‘杂技唐’。

“于是我故意与唐成接近,他还小,待我很好,我让他做的事他都肯做。苍天不负有心人,三天前,我终于拿到了唐家的传世之宝《鹅幻奇功》。我知道唐家定不会放过我,早就预备了一条船和一切生活用品,决心到东海的偏僻海岛上隐居十年,待练成奇功,到时回去也不怕他们了。结果……结果就碰上你们。”

说到这里,他忽然想起什么事似的从背后囊中拿出一本古旧的书递给张寻,道:“两位请看,这就是《鹅幻奇功》,若你们肯高抬贵手不杀我,这本书就送给你们。”

张寻道:“你还是自己收着吧,这书我们不要。”

刘福听了不相信地看了张寻一眼,随即欣喜若狂地道:“是啊,大爷您要这书又有何用,你凌空一指,我就跪下了,您手那么一抬,树就断了。《鹅幻奇功》又怎么比得上你呢?”

杨清惠有些奇怪地道:“这书名字为何如此古怪,叫《鹅幻奇功》?”

刘福连忙答道:“只因此书中记载的唐门最主要的不传之秘乃是一些幻术,而‘鹅幻’二字与幻术有关。唐老爷曾告诉过我,南北朝时梁人吴均的《续齐谐记》中曾记载这样一个故事:东晋阳羡人许彦外出,前行一段后暂作休息时,遇一书生张口吐出一锦帐将书生屏蔽在里面,随后又吐出一美­妇­,美­妇­人又张口吐出一男人,二人情意绵绵,然后同眠。男人见美­妇­人入眠后,他又吐出一年轻女子,二人饮酒调情。过了一段时间,书生欲醒,那男人先将年轻女子吞入口内,美­妇­人又将男子吞入口内。那书生醒来将餐具和美­妇­人俱吞入口内,遂向许彦告辞而去。这个故事后来被人称作‘鹅笼变幻”,所以唐门祖先就将书定名为《鹅幻奇功》了。”

杨清惠不相信地道:“书中的功夫真有那么奇幻吗?”

刘福拼命点头道:“当然啦。”

突然,张寻激动地站了起来,道:“清妹,前面就是陆地了,我们就要到蓬莱了。”

杨清惠顺着张寻所指的方向极目远眺,开始什么也看不见,不久果见一条淡黑的海岸线横亘在前方。

顿时,两人心头涌起无限的感慨。从明州出发,历经了从未想象的艰难,他们终于要到达蓬莱了。刹那间两人都说不出话来,任情感的河流在心与心之间流淌。

蓦地,刘福冲到了他们面前,声音异常地说到:“啊哈,又到午时三刻了,我喝了药了,还看得见我吗?”

张寻不耐烦地应付道:“看得见!”随即又沉浸到心心相印的两人世界中去了。

可不一会,刘福又冲过来道:“还看得见我吗?”

张寻恼他无知,又恼他破坏了气氛,不禁恨恨地顺着他道:“看不见你了。”

此言一出,刘福顿时狂喜狂叫起来,声音异常尖利:“哈哈,哈哈,我终于隐身了。我终于成功了!别人看不到我了!我可以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了!哈哈……我要为所欲为,我要报仇!报仇!报仇!哈哈……”

刘福跌跌撞撞地在甲板上冲来冲去,宛若疯了一般。只见他双手抱头,对天狂喊:“哈哈,我要去找唐家的老爷子,我要打他,他看不见我,我要打得他磕头求饶,哈哈,我要到唐家四闺女的房间里去,平时你看我不起,哼,我就对你不客气。哈哈,我还要到县太爷的家里去,把他们家里的金子都拿来用,把他的女儿捉来做老婆。哈哈,我还要……哈哈……哈哈……”

只见他笑声得意而凄厉,竟一直长笑不止,似已疯狂。张寻怕他这样会笑死,正要阻止,忽见刘福“啊”地一声,双眼一翻,倒在地上。张寻和杨清惠抢上去一探,已经气绝。

两人相望了一眼,心中都想:“刘福偷了唐家的秘籍,结果反被这本秘籍害死,真是报应。而他­性­格急功近利,以至误入歧途,实在是死在自己手里的。”

眼看着离海岸越来越近,杨清惠不禁急道:“他的尸体该如何处理呢?”

张寻道:“此人虽非大恶之徒,但亦非善人。他原本准备在茫茫大海的孤岛中住上十年,那么我们就遂了他的心愿,待靠岸后掉转船头扯好帆,往他随船往东漂去吧。”

杨清惠道:“也好,不过我们毕竟是因为他才得以回到大陆,就为他做件好事,将《鹅幻奇功》拿去还了唐家,也可减轻他的罪孽。”

张寻道:“这样也好,不过我总不明白,这‘隐身液’既然刘福喝了会死,唐门又怎会将其当作祖传之密呢?”

杨清惠沉吟片刻道:“或许唐门怕有人盗书,便故意在书中夹入些害人的幻术,让人学了就死去,那么唐门的绝技就不会外传出去了。”张寻道:“这也未可知,不过若真是如此唐门之人也不免太­阴­毒了。”

不久船靠了岸,张寻将刘福的尸体放入船舱,掉转船头,调好风帆,任船带着刘福的尸体往东漂去。

望着船渐渐远去,杨清惠道:“下一步怎么办,先去‘万灰山庄’还是唐门?”

张寻道:“先将别人的事做了,再全心来做自己的事。”

“杂技唐”在蓬莱果然有名,不用多问,就找到了唐家,只见门内人进进出出,俱神情严肃,显是《鹅幻奇功》被盗之故。张寻从侧墙轻飘飘地纵进院内,随手将《鹅幻奇功》搁在一张显眼的石桌上。他不愿意多浪费时间,立即纵出,与候在外边的杨清惠会合,一起前往“万灰山庄”觅图。

“万灰山庄”远离蓬莱城,建在一块巨大而平整的山崖上。远远望去,“万灰山庄”如一只盘踞于山崖上的雄鹰,注视海天深处,随时都有可能振翅而去。山庄脚下,海水每日潮涨潮落,生生息息。而海涛拍击悬崖的声音更是震耳欲聋,气势不凡。

张寻和杨清惠下午就来到山庄墙外,见这座曾让无数武林人士闻之丧胆的“万灰山庄”因常年无人居住,已破败不堪。墙角长满杂草,墙缝里织满蛛网,多处围墙已经倒塌。再想起不久前况寂也突然失踪,生死未卜,两人心中都涌起一股苍凉之意。

对张寻来说“万灰山庄”与他更有着非同一般的关系。他的父亲张卓然便是在此突然失踪的。当况大叔随宝石谷主匆匆而去后,父亲又去了哪里呢?张寻心里怦怦乱跳,希望能在庄中找到父亲的踪迹。当然,也希望能找到那张通往宝石谷的地图,他就可以去宝石谷寻父了。

两人先沿着山庄在外面走了一圈,杨清惠不禁奇道:“这‘万灰山庄’的围墙何以打造得如此奇怪,凹凸无度,绝无章法,而整座山庄只在东边开了一扇门,也是希奇之至。”

张寻道:“况大叔乃一代怪杰,行为常出人意料,他独立特行,又岂是常人所能理解的,他的山庄怪些,倒也在情理之中。”

两人见外面已没什么可看,便纵身跃入庄中,但见残垣断壁,衰草遍地,一派破败景象。

张寻和杨清惠顺着一条由大门通往内院的青石小径往里去,一路假山的设置、水流的处理,亭子的布局,均大出人的意料,害得两人不免要怀疑柳墨林生前所教的园林知识。

这青石小径的尽头却是一座坟墓。他们知道昔年谢玥是有名的美女,与况寂感情甚笃,谁知正要完婚,却于中秋之夜暴亡,况寂乃至情至­性­之人,失去了至爱的未婚妻,不由万念俱灰,在海边造了这座“万灰山庄”,将爱妻葬于其中。从此足不出户,整日陪伴亡妻。却不知江湖上有人冒他之名­干­恶事,以致竟被称为“大魔头”。

感慨一番旧事,两人开始四处寻找地图。从客厅、卧室、厨房一处处找去,到得书房,更是将所有的书全部一页页翻过,惟恐地图夹在其间,但忙了半日,仍毫无所获。

到了黄昏,两人已将“万灰山庄”里里外外找了个遍,却没发现半点与地图有关之物,不禁有点泄气,坐在书房中休息。

坐了良久,杨清惠突然道:“寻哥,按理这“万灰山庄”荒弃已久,书上应积满灰尘才是,而这些书上虽有灰尘,却非常之薄,似乎仅是一两年内积上的。难道一两年前有人动过这批书吗?”张寻沉思着道:“很有可能,江湖中传言‘西域宝石,神奇无比,一涉此谷,独霸江湖’,那么谁都想去宝石谷的,他们既知况大叔有去宝石谷的地图,肯定也会来找一找的。”

杨清惠有些焦急地道:“我们找不到地图,只怕已被别人先下手为强了。”

张寻道:“不太可能,若有人一两年前得到了地图,必已去了宝石谷,这是轰动江湖的大事,怎会没人传言。”

“那地图会在哪儿呢?”

“我想一定仍在山庄内,只是藏在一个令人意想不到的地方。或许,我们应该从这个山庄的古怪结构去考虑。”

“对呀,我觉得有一座挡住大海视野的墙好奇怪,以况大叔的­性­格,为什么要将一览无余的大海挡住呢?而且那堵墙很怪,砌成了城墙的样子。你说地图会不会在那堵墙里面?” 杨清惠显得有点兴奋地问道。

张寻一听也来了劲,立即道:“走,去看看。”

两人围着那堵墙东翻西找,南挖北抠,甚至将每一块砖都敲过了,没有一块砖是空心的,可以藏下地图。这一番忙碌,又无收获。这时天­色­已渐渐暗了下来。两人颇感疲惫,坐在墙角休息,忽然,张寻朝杨清惠做了一个手势,示意有人来了。二人凝神倾听,过了片刻,张寻悄声对杨清惠说:“此人武功极高,奔最里面的坟墓去了。只怕他便是‘星爷’,不知道又有什么­阴­谋,我们去看看。”

杨清惠点点头,蹑手蹑脚地随张寻往坟边潜去。到得一个拐角处,两人停住脚步,远远朝坟墓望去,只见灰暗中有条黑影拿着铁锄正在掘坟,他掘得几下,就用手去摸索一番,似在寻找什么东西。

张寻见黑影的背影甚像星爷,又见他竟丧心病狂地在掘谢玥的坟墓,不禁怒火中烧,猛地跳出去喝道:“你这恶贼,为何要­干­这伤天害理之事?”

黑影蓦地转过身来,四目相对,两人顿时一起“啊”地喊出声来。张寻见眼前的黑影竟是义父卓正明,当然大为吃惊,而卓正明见了张寻,也极为震惊,以至两人不约而同地喊出一个“啊”字。

张寻奇怪地望着卓正明手上的铁锄,惊异地问道:“义父,您……您这是­干­什么?”

卓正明一笑说道:“是这么回事,谢玥乃是我的小姨子,死去已二十多年了,几年前她的父母,就是我的岳父岳母先后去世,葬在岳阳,你义母谢瑛几次提议要我将她的骨骸由蓬莱运往岳阳,葬在父母身边。可我由于太忙,一直都未做此事,这次我的七星派蓬莱分会有事,就决定顺便将她的骨骸带回岳阳。可是刚才只挖得几下,我却又后悔了。况寂虽是大魔头,但毕竟曾是我的结义兄弟。他将爱妻的坟墓建于此处,希望能永远相守,我相信他人虽被击落大海而死,但魂魄必然仍在此处。我若迁走了谢玥的坟,岂不是活活拆散了他们吗?我怎能这样做呢?再者我来得匆忙,忘了拿盛骨骸的荷花缸,这也是天意不让迁坟啊。”

说着卓正明蹲下身去,将坟上掘坏的几处修补好,问张寻道:“寻儿,你却为何来此呢?”

张寻老实回答道:“义父,我想父亲有可能去了宝石谷,所以到这里来找去宝石谷的地图,以便可去寻找父亲,”

这时杨清惠已走到张寻身边。卓正明却似不愿与她相对,转过脸对张寻道:“寻儿,七星派的一些弟子正在等我,我得立刻回去。天­色­已完,你们也随我一起回去吧!”张寻略一迟疑,说道:“义父,孩儿好不容易找到这里,还想找那地图,就不随您一起回去了。”卓正明道:“那也好,这地图对你关系重大,你们就留在这儿找吧。只是我明天就要离开蓬莱,我们父子要再相见,又不知要在何时了。”说着微微叹息,转身倏然而去。

张寻望着卓正明的身影远去,不明白自己为何不愿意随义父同去。在他心中,莫名地升起了一股恐惧。杨清惠见卓正明去远,脸­色­微有些发白他说道:“寻哥,有……有件事我一直想告诉你,可一直都觉得不妥。”

张寻听她说得郑重,便问道:“什么事?”

杨清惠道:“那日在长江船上,我因偶然见到了影子会星爷的面貌,才使得他千里追踪,要杀我灭口。后来你与玉鸠上人在藏龙山下比武那天,我发现你义父那天留着胡子,而星爷和他长得一模一样,就是没有胡子而已。我本想告诉你的,可心想他是你的义父,又是名门正派的领袖,江湖上人人称道的大侠,怎会是那作恶多端的影子会的星爷呢?我想定是自己慌乱中对星爷的面容记得不清楚,以致碰上你义父与他脸型稍像,就误会了。

“可今天,你义父未蓄胡子,我越看他越像星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张寻听了顿时怔在当场,杨清惠的话竟似与他心中的恐惧不谋而合,冲击着他的每一根神经。在他脑海中,与影子会和星爷有关的画面一个个闪过。他心乱如麻,似乎不会思索了。在黑暗中伫立良久,他忽然松了口气,说道:“清妹,那星爷几次三番想置我们于死地,但义父却绝不会对我这样的,可见我义父和星爷不是同一个人,你定是认错了。”

杨清惠轻叹了一声,说道:“我想也是这样的。”

张寻沉默片刻道:“清妹,天已黑了,我们未带火折,也找不来东西,今晚先回客栈吧。”

杨清惠道:“好的,不过刚才我在庄中走,发现不管在哪一个角度,南面远处的那座山峰总是极为显眼。按柳墨林妹妹的说法,这叫‘借景’,所借的景与庄内景物是和谐统一,浑然一体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那被借之景也属于山庄的一部分,况大叔为人独特不羁,会不会将地图藏在那山峰上,却也当作藏在‘万灰山庄’中一般呢?”

张寻听了立时拍手叫好,道:“我也看到了这一景观,却未想到这一层。今晚我们索­性­别走了,就在书房中练功、休息,明日一早就去山峰上觅图,如何?”

杨清惠听到要与张寻同居暗室,不禁双颊一红。但随即想到张寻乃正人君子,是她所钟爱之人,又有何妨,于是含羞答应。

第二天清晨,两人赶早上路。露珠晶莹,鸟声清悦,清新的空气沁人心脾。张寻和杨清惠到得山顶,忽见半轮红日一抖一抖地在大海上挣扎,映得海面金光万丈,无比壮丽迷人。过得片刻,只见一轮金红­色­的太阳猛地一跳,跃出了海面,将光芒整个地撒向大地,新的美丽的一天又开始了。

两人从动人的日出中收回目光,俯瞰远处的“万灰山庄”犹如一幅图画,清清楚楚地呈现在他们眼前。

张寻见杨清惠看得发呆,只道她仍未从刚才壮观的日出景象中回过神来,故不去喊她,自己先在山顶上找了起来。

他前前后后转了一圈,没发现有什么地方可藏地图的。他见杨清惠仍站在那里发呆,不禁喊道:“清妹,快过来帮我找地图。”“地图?”杨清惠听了张寻的喊声,身子猛地一震,突然喊道:“对了地图!寻哥,你快过来,你来看!”张寻听她语言惊喜,忙冲过去,只见杨清惠遥指“万灰山庄”道:“你看,这就是地图。”张寻不明白她说什么,问道:“这是什么地图?”杨清惠急道:“你还是不明白吗?‘万灰山庄’就是一张地图,它定是按照地图的图形来造的,你看,山庄的大门在最东面,门额上写有万灰山庄四字,这一点,在地图上也是万灰山庄的所在。由这儿出发,往西弯弯曲曲地要经过许多亭子,便是去宝石谷要经过的城市。昨天我们去细找过的那堵墙,砌在北面不正是长城吗?而那条成‘几’字形的小溪便是黄河了。一路上两边有许多假山,就是去宝石谷的路上要经过的山。我去过华山,在华山位置上那座假山的样子,正如西岳华山一般。”

张寻开始未曾想到,但一经点破,便越看越像,忙问道:“那么宝石谷又在何处呢?”

杨清惠道:“宝石谷便在况大婶的坟上。开始我也不曾注意,后来突然发觉坟旁的两座假山远看极为熟悉,似曾相识。想了许久,才记起是宝石谷旁的两座山。我偷偷跑出宝石谷的时候,走出很远曾回头留意地望了许久,那两座山的形象也就深深印在心里了。”

张寻经她这么一说,顿时认定不会有错,但还是追问了一句:“当真?”

杨清惠笑着答道:“当真!”

张寻远望着万灰山庄,开心地连声道:“当真,当真,绝对当真。只是况大叔为什么要将山庄造成一张地图呢?”

杨清惠道:“或许况大叔想造万灰山庄时还没有一张设计图,见到这张地图像园林,就仿造着建造了。他做事本就常出人意料之外的。当然,也可能他早料到有人会觊觎这张地图,就索­性­将地图造成这山庄,让找图之人身在图中而不自知,白忙一场。我们若不是远离山庄到了这里,就不会看得这么清楚,若不是我从宝石谷出来,认识那两座山,也绝不会想到这一层。这也叫机缘巧合了。”

经过无比艰辛的历程,终于找到了地图,张寻心里有着说不出的快乐。他望着身边的杨清惠,情不自禁地在她的粉颊上亲了一口,害得杨清惠立时羞得如同醉酒一般,低着头,只听见心怦怦地跳,不敢言语。

张寻依然欣喜若狂,望着万灰山庄激动地道:“对了,我得马上将它画下来。这样,清妹你就能回到你父母的身边,我或许也能见到父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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