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蒙蒙的天,灰蒙蒙的医院,黑沉沉的走廊,冬日的长夜还没有来得及完全吞噬短昼,天际那抹鱼肚白却被不远处的秃山掩盖阻挡,医院里愈发暗了起来!
急救门诊里,忙碌的护士们开始陆续交接手头的工作,暂时闲着的医生们交接并相互讨论着病历和诊断报告,除了急救室里正在忙碌的人,没有人知道手术室里正躺着一个身体破败的惨不忍睹的孩子,偶尔路过门前的医护人员,也只是看到手术室的红灯一如既往的亮着,也就仅此而已,根本不会去想这里面躺着什么人是什么情况。他们只是夜以继日的重复着自己的职责和使命。
大雪虚脱般的蹲坐在地上,只穿着一双袜子的脚混合着鲜血已经跟袜子板结在一起,后背靠着冰冷墙,他急切的想知道一个结果,想知道躺在里面的大表弟情况如可,有没有生命危险,他深知人的生命是多么的脆弱。
他想到刚才的大表弟,在被他抱起来的时候,他那一只还能动的手臂慢慢的无力的攀向自己的臂膀,仿佛重愈千斤的眼皮艰难的张开,茫然而无错的注视这大雪,眼神中仿佛带着不解,就像一个正常孩子一样不解,他不解这样的无妄之灾怎么会降临在自己这个与世无争的傻子身上,他不解自己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意义,他不解那两个大人为何对他如此凶残。眼神中仿佛带着质问,质问大雪,质问那两个施加暴力的人,质问着他身边的每一个人!
大表弟已经进入手术室很久了,其实每一分钟大雪都觉得是那么的漫长,那么的难熬,许久却没有一点动静传出来,只能隐约听到里面传出来的医疗器械声。
大雪慢慢的站了起来,想起那两个醉酒的恶人,眼神由血红变成了冰冷的黑洞,愤恨到了顶点之后,躁动的情绪反而变的平静,路过他身边的人都会不经意间紧紧自己的衣领,暗自腹诽医院的暖气是不是又停了。
五六分钟后,从手术室里走出一个护士先是四周看了看,就朝大雪走了过来问道:“你是不是病人家属,这里有份病危通知书需要签字,还有治疗费用需要马上缴纳,病人现在的情况需要使用很多进口药品进行抢救。。。”护士跟大雪保持着一定距离说着,她潜意识中察觉到面前这个人的危险性,她不敢抬头看大雪的眼睛,好像只要去看就会被吸噬进深渊的漩涡。
大雪伸手把病危通知书夺了过来,飞快的签上字之后说道:“我是那孩子的哥哥,医疗费不是问题,我马上会去筹集,我请求你们务必使用最好的医药和医疗设备来确保这个孩子的生命安全。”
那护士呼吸变得急促,心脏被压迫的仿佛喘不过气来,被这个在灯光阴影里的人盯视着的面庞仿佛起了一层寒霜,那犹如从遥远的冰川传出来的声音显得平静而又冷冽。
她接过病危通知书,飞快的转身,逃也似的回到了手术室,自始至终她都没有敢看他的眼睛,她只看到那肉袜相连的血足,她只想马上逃离这个让她异常自在的视线。
这时大姑已经追寻着他那血染的足迹而来,走到急诊室走廊,看到躲在走廊阴影里的大雪,她那颗故作坚强的心瞬间就打破了那层伪装,腿一软像一团稀泥一样粘在了地上,大雪抢身过来伙同大姑带来的两个人一起搀扶起她,坐在了长椅上,这时大雪看到大姑手里还不忘拿着他的那双军靴。
大姑流着眼泪,面色灰暗,眼睛木然的盯着前方,仿佛一尊泥塑的雕像,嘴里微弱的低吟着“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一直重复着这么一句话。
大姑后面的两个人看着大姑,安慰着,诉说着。一个是家里热心的邻居,一个是正准备晚上去看望爷爷奶奶的亲戚。从他们口中得知大表弟被殴打的全过程。
原来大表弟在平时总是自己坐在胡同口一个人发呆,安静的看着来往的人群和车辆,即使有人再怎么逗弄,嘲笑,侮辱他也不会动一下,他只是像灵魂脱壳般看着,忍受着不予理睬。
今天他却十分反常的跟着鹏飞跑着,笑着,兴奋着,他用他那两条胳膊象小鸡拍着翅膀一样滑稽的跑着,嘟囔着,他总是跟随着路过的人身后,跑十几米然后折返往复,引来路人阵阵笑声。就这样直到那两个喝的烂醉的人出现,他的噩梦也便开始了。
那两个人晃晃悠悠的走着,还互相吵闹着,衣衫被彼此撕扯得十分不雅,两个人站在路边旁若无人的小便,小便之后裤子拉链都没有拉上去,继续大摇大摆的推搡着走着,像大表弟一样做着滑稽可笑的表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