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叫胡氏抱来睡得正香的陈惟安,又遣了她,自己抱着孩子给曲氏看。
曲氏眯了眯老花的眼,挨过去瞧了瞧,目光也柔和了下来:“这孩子长得真好,不过,仿佛不大像你。”
魏初笑了起来:“自然是不像我的,他不是我的亲生孩子。”
曲氏脸色大变,阴沉道:“是陈家大郎的私生子?”
魏初叹息。
一般人的思维模式,在这种事上,都是抱了庶子或私生子给正妻养,怎么的也是自己的孩子,陈俊先却是个奇葩,宁愿养别人家的孩子。
她道:“若真是那样倒也好了,这也不是陈俊先的孩子。”她抿了抿唇,低声说,“陈俊先不喜我,甚至是厌恶我,为了让闵芳芳顺利进门,又为了堵住别人的嘴,他让我假怀孕,又抱来了这个不知道谁家的孩子来,据说是他死去友人的遗腹子,我看着不像,这孩子刚来的时候,又瘦又小,也不是刚出生的,倒像是被遗弃了有几天的。”
曲氏听得目瞪口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气得直哆嗦,险些喘不上气来。
魏初吓了一跳,忙倒了一粒制成不久的护心丸给她服下。
曲氏服了药缓过气来,抡起拐杖就要抽魏初:“发生这么大的事你也不回家说!你也忍着!真是个出息的!”
魏初被不轻不重地捶了一下,做出龇牙咧嘴的样子,委屈道:“我原本以为陈俊先在外头有私生子,我怎么也是养他的孩子,我们是懿旨赐婚,哪有和离的可能,不忍还能如何?可谁知道这分明不是他的血脉,哪个男人愿意养别人的儿子,而且还顶着嫡长子的名义,将来他还能让这孩子继承家业?”
她眼里寒光闪现:“将来他定是要除掉这个孩子的,孙女我恐怕也落不到什么好下场,我这才知道他竟如此狠毒,这陈家再待下去只有死路一条了。”
曲氏也渐渐冷静下来,抚摸着鎏金龙头缓缓道:“你有何打算?”
“我要离开陈家,但在那之前,我要陈家和陈俊先付出代价!”
曲氏手指抖了抖,叹了口气:“谈何容易,别看如今陈家遭诟病,但这不过是小小风雨,只要陈皇后还稳立中宫,只要太子还是陈家的血脉,陈家就不会倒。”
陈家不倒,如何会放项如意离开?
陈家不倒,项如意如何能有活路?
曲氏一瞬间背也塌了下来,眼中满是悔恨之色:“都怪我,当初就不该坚持这门婚事……”
魏初忙道:“祖母您先别急,陈俊先虽然容不下我,但眼下也不敢动我,他陈家权大势大,我们还有侯府呢!父亲虽然不在了,但还有祖父,还有父亲救了皇上一命的恩情和荣耀在,皇上不会不管我们的。”
曲氏眼里也渐渐有了神采,是啊,他们还有退路,还有依仗!
这些年来她再苦再难,也没有进宫求过什么,当初求陈家不毁婚约,也是私底下和陈家交涉,拿了实打实的利益去换的,皇上那里的恩情,太后那里的情分,她还没动过呢,原是想着自己快去了之时,用来求着保护自己那可怜的孙子的,但孙子重要,孙女也是她宠着长大的。
况且……她看了看魏初,这孙女三年没见变得多了,这般慧智的眼神、坚毅的神色,发生了如此大的事情却依然镇定从容的气度……
虎父无犬女,到底是他们项家的女儿!
曲氏心中老怀安慰,更是充满了干劲:“你有什么打算,直接进宫求恐怕不行。”
“当然不行,若此刻进宫求恩旨,最多是赏我些金银珠宝,或是给我个什么夫人封号,还能准我带着孩子和离出府不成?若是我说出这孩子的身世来,恐怕下一刻等待我的就是灭口了。”
就算陈俊先没脑子,皇后和太子也绝不会让陈家闹出这么大的丑闻的。
皇帝也不会高兴。
魏初冷笑。
“好了祖母,这事一时半会也想不出什么对策,所幸陈家的敌人可不止我们,我们就先静看事态发展好了。祖母您现在要做的是养好身体,我这里有一盒护心丹,您觉得心口不舒服的时候就吃一颗,吃完了派人来管我要就是了。”
“这小瓶子里是活血通络的药膏,每日挖一小勺融于温水喂祖父服用。”
曲氏这才想起刚才孙女喂自己吃下了一粒东西,吃下去不久就觉得心口舒畅,她年纪大了,身体毛病就多了,尤其是心口,总有些不舒服,从来就没有现在这么舒坦过。
难道是就是这护心丹吃的?
“这药你是哪里来的?”
魏初笑眯眯地说:“幼时我便喜欢看医书,这几年闲着无事,便偷偷地摸索起来,还真制成药了。”
“真是胡闹!”曲氏的目光马上从看着灵丹妙药变成了好像眼前是一堆古怪东西,充满了怀疑。
魏初也不恼:“是不是胡闹,您找个大夫来瞧瞧就是了,只是别轻易就扔了,这些要花好多钱呢。”她又拿出一叠银票,“这里是三千两,祖母你拿回去——我知道侯府今非昔比,一大群族人就盯着我们呢,祖母您早就散尽了家财产业由他们自己争去,如今除了几亩水田府上几乎没有收入,都是靠祖母的嫁妆撑着,御赐之物又不好变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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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名无实的妻子(十一)
曲氏大惊:“你哪来这么多钱?”
魏初就知道她会这么问,她拿出了这几天刚绣了一些的双面绣:“靠这个呢,您看。”
“双面绣!”曲氏惊呼,“你会这个?”
“没事的时候绣着绣着就绣出来了。”魏初道,“您知道,我就是时间多。”
曲氏又愧疚又激动:“你真孩子,闷声不响地就做出了这么大的事!”
忽然她想到一件事:“听说近来出现了几幅双面绣,被个神秘人买去了,太子和三皇子都为这事着急上火,毕竟太后八十诞辰很快就要到了……那双面绣就是你……”
魏初挑了下眉,把那些贵人都惊动了?
“想来是的。”她说。
曲氏肃然道:“如今有望继承大宝的,除了陈皇后生的太子,就是贵妃所出的三皇子,他们斗得不分上下,你这双面绣极有可能会成为他们下一个争夺的对相,如意,这双面绣你先别绣了,免得掺和进夺嫡之争。”
魏初慢慢正色起来,一下一下轻柔拍抚着臂弯里的孩子。
最初她想通过自己的力量报复陈俊先,但也像曲氏担心的那样,陈俊先背后是陈家,陈家背后又是皇后和太子。
所以根源还是在太子那,最好是釜底抽薪弄垮太子。
但这件事靠她做不到。
不过她有她的优势。
当今太后极痴迷于刺绣,倒不是自己多会绣,而是喜欢收藏欣赏,常道此生一大恨是双面绣绝世。
先帝去得早,若非太后舍身相护,当今别说登基了,几次都差点死了,因而太后即便将是八十岁老人了,她的话依然很有分量。
太后八十岁寿辰上,谁能送出一副双面绣作为贺寿之礼,谁就能讨得太后欢心,在夺嫡上增一道筹码。
而在这夺嫡的关键时刻,这一道筹码几乎有着决定性的作用。
若魏初做一幅上得了台面的双面绣给三皇子,让他去邀宠……
魏初微微垂目:“祖母放心吧,孙女有分寸的。”
曲氏哑然,这个孙女她是越来越看不懂了,这番气定神闲的姿态,在政治漩涡中浸淫了数十载的老臣也未必能有。
“这件事离我们太远了,你莫要强出头。”曲氏叹口气道。
曲氏拿着魏初硬塞给她的三千两出了陈府,有了这银子府上确实能好过了,但她想到孙女在侯府那七年都没变个样,嫁过来三年就一下子长大了,这是受了多少委屈啊。
她心中恨恨,这银票除了用在需要的地方,就都拿来买了个庄子。
有知情人见她从陈家出来就有银子买庄子,都猜测是不是陈家真的做了亏心事,拿钱来封口。
曲氏被问了也不解释,只说当初嫁孙女嫁妆给得少,现在给她补贴一点。
讳莫如深的样子更让人怀疑。
于是又有了陈家亏待懿旨赐婚的正妻,侯府上门讨说法,结果被人家用银子打发出来的传言。
魏初听到这传言感叹,祖母的战斗力真是强啊。
但她也从中意识到,对付陈俊先这个人,收集他的罪证什么都太难太累,她也没那么大的能力,最好的手段就是毁掉他的形象。
所以当晚陈俊先跑到她这发脾气的时候,她又在他的衣襟上蹭了点好东西,于是第二天在朝堂上,陈俊先就一个劲地放屁,而且是响屁臭屁,弄得周围一圈的人都捂着鼻子退避三舍,到最后皇帝都忍无可忍,把他轰了出去。
陈俊先从此沦为笑柄,好多日都没脸出府,在他的正房里也时不时就听到放屁声,下人们都不愿意踏进那屋子。
魏初得到消息笑坏了,抱着陈惟安笑眯眯地想,你当初不是让项如意呣子和整个侯府都顶上个没教养的臭名声吗?
现在看你不停放屁,你这谦谦公子和陈府百年世家的名声能不能好听。
当一个人样样都好,形象完美无缺的时候,即便做了许多恶事,即便证据都摆出来了,人们也未必会相信,可一旦他成了卑鄙无耻品行不端的小人,那么只要往他身上破一点点脏水,大家也会自发地把他想象成十倍坏、百倍坏。
不过很快魏初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一股强烈的熏香中参杂着臭味已经扑面而来。
陈俊先冲了进来。
魏初忙掩住了怀里宝宝的鼻子,她都被熏得直翻白眼。
陈俊先脸黑得锅底一般,再没了往日如玉君子般的模样:“项氏,给我收拾收拾回正房去!”
“不去,我在这好好的。”过去闻你的臭屁吗?
天哪,第一次觉得做出来的药效果太好也是煎熬。
尤其和各种熏香一冲,她都要吐了。
“好不好可由不得你!要不是你怂恿着忠烈侯夫人在外面乱说,败坏我的名声,我也不会落到今日门也出不去!”
魏初冷笑:“你出不去门是你自己品行不端,跟我祖母有什么关系?这人啊就是这么有意思,人家得病都是头痛脑热,偏你就是臭屁放不停,生病也生得这么猥琐,也不知是上辈子做了什么孽。”
陈俊先气得直发抖,在外面被人冷嘲热讽还不够,到这里还要被这个他一向看不起的妻子嫌弃,偏偏这时他又放出了一个响屁。
这声音确实清脆响亮,魏初臂弯里的宝宝被逗得咧着嘴咯咯笑了起来。
陈俊先看这个唇红齿白的小东西分外扎眼,劈手扇过去:“你个小杂种!”
魏初大怒,灵活地一闪避:“陈俊先,你再说一遍!”
“我说错了吗?我看你受活寡可怜,抱个孩子给你养,还舍了一个嫡长子的位置,我让你们享尽荣华富贵,你们却不知感激。项氏,你信不信只要我把这个杂种的身世说出去,马上就能把你们浸猪笼,项家也一辈子抬不起头来!”
陈俊先这些日受尽了气,看尽了白眼,他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天之骄子,何曾受过这样的窝囊?外头人人看他都好像小人,皇上不满百官轻视,太子亦多责备,到了家里也不得安生,长辈怪他,闵芳芳没办法再生,天天和他哭闹,他千盼万盼盼来的儿子,快满月了还猫儿似的一点大,还比不上一个捡回来的小杂种。
他日日心里头憋着气,这会儿终于在魏初这里找到了一点践踏发泄的快感。
有名无实的妻子(十二)
魏初眯起眼,心中杀意乍现。
“你也别忘了,抱回这个孩子是你的主意。”
“你说世人是信我养个别人的血脉作为嫡长子,还是更信你和野男人偷情,生下野种?”
魏初怒极反笑,看来这个男人快被压力逼疯了,连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话也说得出来。
陈俊先忽然想起什么:“险些忘了,你还是处子,这可是最大的漏洞。”
他忽然开始解腰带:“来人,将大公子抱出去。”
胡氏等人冲了进来。
魏初目光一扫:“滚出去!”
胡氏等人抖了抖便忙退了出去,还把陈俊先带来的两个仆人拦在外面。
陈俊先大怒:“好啊,一个个都无法无天了,好叫你知道,这里还是陈府,还是我陈俊先说了算的地方!”
他解下腰带就朝魏初扑去。
魏初一挥手,一蓬迷雾笼罩了陈俊先。
陈俊先顿时傻立在当地。
魏初将宝宝放在床上,又走回来,一踹陈俊先的小腿他就跪倒了下来,魏初拎起桌上的金铜香炉就砸在他头上。
陈俊先顿时被打倒在地,人也茫茫然醒了过来。
魏初揪起他的衣领:“你说了算?陈俊先你算个什么东西?不就是出身大家族,有个姑姑当皇后有个表哥是太子吗?除此之外你还有什么值得说道的?长得副小白脸模样还想在我面前耍横,我让你横!”
说着一脚踢在他下身,陈俊先嗷地一声惨叫,捂着下身倒在了地上,不敢置信地死瞪着魏初。
“瞧瞧你这个蠢样子。”魏初笑了起来在他耳边说,“你以为娶了项如意就是对她的恩赐?你觉得项如意根本配不上你?其实你剥去外面那层鲜亮的衣裳也就是个窝囊废嘛,在我手里都爬不起来,除了玩女人逼女人鄙视女人,你还能干什么?”
“你……”陈俊先怒吼一声就扑过来,魏初却一根银针悄无声息地扎进他后颈,他霎时就倒地不起。
魏初狠狠踩了他脑袋一脚:“废物!”
她理了理衣裳,高声喊人:“来人啊,大爷突然发病晕过去了,将他抬回正房去。”
胡氏等人哆哆嗦嗦地推开门进来,看到这个场景对魏初的畏惧更深了一层,忙七手八脚地把人给拖了出去。
魏初眼神沉沉地看着陈俊先被弄走,回去抱起宝宝,这个陈家是呆不下去了,这次是陈俊先没有防备,一旦陈家真的对她下狠手,她可不一定护得住自己和宝宝。
“大嫂真是叫人刮目相看啊!”
突然一个幽幽的声音响起。
魏初猛地转头,就看到一个月白色身影逆光靠在门口。
陈俊仪?
他什么时候来的?看到了多少?
“暗中偷窥也不是君子之为。”魏初冷道。
陈俊仪的目光却落到魏初怀里的孩子身上:“要不是听了这一脚,我都不知道这个小东西居然不是我大哥的孩子。”
他想要摸孩子的脸。
魏初防备地避过了。
陈俊仪笑了起来:“那么上次我真的没看错,卖双面绣的那个人就是你吧?”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不知道,但陈家一定知道,如果我告诉他们你可能就是那些双面绣的主人,你说他们会怎么做?”
魏初眯起眼:“你威胁我?”
陈俊仪也看着她,两人针锋相对:“不是威胁,而是想让事情变得简单点,明人不说暗话,我和三皇子殿下找了你很久,还请你为三皇子做一幅双面绣。”
“三皇子?”魏初掀了掀眉毛,“你是三皇子的人?”
“正是,陈俊先如此对你,分明没把你放在眼里,你难道不想报复他,让他彻底身败名裂?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
魏初淡淡看他一眼:“一旦三皇子在夺嫡之争中胜出,整个陈家恐怕都要给东宫陪葬,你身为陈家的人却连自己的家族都下得去狠手,我可不敢信你。”
陈俊仪冷笑:“对陈家来说,我不过是陈俊先光辉下的一个弃子,他们不顾我死活,我又何必为他们考虑?不过只要他们识时务,到时我也会给他们留一条后路。但你不同,只要你答应,你就是大功臣。”
魏初叹了口气,人家都找上来了,接受了就多个盟友,拒绝却是多个敌人。
她道:“大功臣就不必了,我一个妇道人家可受不起这么大的荣誉,不过我要你答应我两件事。”
陈俊仪精神一振:“你说。”
“第一,从今日起直到太后寿辰,你要替我挡住陈家人的为难。”她那么料理了陈俊先一顿,他那护短的祖母母亲可不会这么轻易放过她。魏初虽然不惧,但如果有人替她解决这些麻烦自然是更好。
“第二,太后寿宴我要出席,而且我要你们配合我。”
“你要做什么?”
“放心,我不会扰乱你们的计划,我只是要陈俊先出个洋相而已。”
陈俊仪看了看她,然后点头:“这两件事我都可以答应你,现在可以开始刺绣了吧?”刺绣是很费功夫的,更别说双面绣了,而且他们需要的是精美大幅能够叫人震撼的双面绣。
魏初也很干脆:“你将绣线绣面都准备好,我随时可以开始。”
……
陈俊仪送来了她优质而齐全的材料后,魏初就开始刺绣。
她问过陈俊仪,太后喜欢养鸟,而老人家又大多喜欢喜庆活泼的色彩,所以她打算一面绣百鸟朝凰,一面绣百花争春。
这两种都非常考验布局和色彩的应用。
好在陈俊仪不知道做了什么,陈家人果然没有来闹她,魏初安静专心地绣了整整三个月,终于大功告成,当晚就被陈俊仪小心翼翼地拿走了。
而太后寿宴也紧随而来,当日魏初果然就得到了请帖。
当然这请帖是下给陈俊先。
陈俊先自那日被抬回去后就一直昏迷不醒,找了多少太医大夫来看都看不出个究竟,甚至都说是得了怪病,要准备后事了。
这自然都是魏初搞的鬼了。
人们联想到陈俊先之前的全身发痒,然后是拼命放屁,说他得了怪病倒也有凭有据,陈府这段时日是愁云惨淡,还真的要给陈俊先准备后事了,谁知道几日前他突然就好了起来,而且之前发痒、放屁的毛病全都没了。
宫中皇后听了大喜,便趁这个大好日子将他召进宫去。
有名无实的妻子(十三)
魏初知道,这是要给陈俊先洗白,只要他这次挡着皇帝太后、文武百官好好表现,过去的一切不妥之处,都可以推在得了怪病之上,然后他又摇身一变变回当初那个京城美男子、少年权贵了。
不过,有那么容易吗?
魏初抱了已经四五个月大的陈惟安,去了前院。
马车已经准备好。
不仅是魏初,连闵芳芳也抱着她的儿子准备进宫。
按理说闵芳芳一个妾氏是没有资格进宫贺寿的,这当然是魏初要求的,今天她就要把一切给结束掉,主角们不在场,这场戏要怎么唱得下去?
闵芳芳看到容光四射的魏初,眼里闪过一道嫉妒,再看到她怀里一身大红,长得漂亮结实的惟安小宝宝,眼珠子都快突出来了,那不甘、恼恨、杀意几乎要实质一般地涌出来。
惟安宝宝被吓得直往魏初怀里钻。
魏初轻拍他的背安慰。
闵芳芳皮笑肉不笑地说:“夫人今日真是好风姿啊,大公子也生得可爱讨喜,不过这么大的孩子可不懂什么,大公子看着又是个好动的,今日这么重要的场合,要是吵闹起来可不好了。”
“大公子”三个字上加了重音,话里话外都是陈惟安没资格、不应该进宫一样。
魏初似笑非笑地往她怀里看一眼:“好动总比不会动来得强,太后老人家就是喜欢活泼皮实的孩子,没准我儿就入了她的眼呢。”
闵芳芳怀里抱着的孩子,这半天也没动弹一下,这还没入冬,就裹得跟个球一样,魏初隐约看到黯淡的皮肤,一点都不像惟安宝宝的白里透红,水嫩弹滑。
没有谁喜欢这样病歪歪的孩子。
闵芳芳被踩中痛脚,脸色一白,压低了声音:“项氏,你就再得意片刻吧,大爷都跟我说了,你就是个毒妇,竟然还敢对大爷不敬,等从宫里回来有得你受的。”
“是吗?那也要看他回不回得来。”
“你什么意思?”闵芳芳大惊。
“没什么意思啊,不是有一句话叫做回光返照么?我看他这病得古怪,好得也古怪,没准就是回光返照呢,到时候,一边是正妻嫡长子,一边是小妾和病歪歪的庶子,你说是谁有得受呢?”
魏初看了看不远处神采奕奕气宇轩昂的陈俊先,盈盈笑了起来,也不管顿时被吓得脸色苍白的闵芳芳,当先踏上了自己的马车。
闵芳芳忙一手拉住她,咬牙切齿道:“你别忘了,你们都是假货,都是有名无实的!”
“是啊,我们都是有名无实的。”魏初压低声音,“可是谁知道呢?陈俊先难道还会主动说出去?”
魏初钻进了车里,留下闵芳芳愣愣站在原地,脸一阵青一阵白。
车驾很快到了宫门口,下了马车一阵步行就到了皇后宫中。
魏初这样没有品级又是随着丈夫来的女眷,除非得到传召,不然是到不了太后跟前的,只能在这陪着皇后说话。
一屋子的女眷,魏初就静静地抱着孩子,旁边有好奇打量的目光,她就柔柔回去一个温善的笑容,当即就有对她有好感的夫人携了她说话,少不得又说到孩子,惟安宝宝漂亮可爱的模样马上俘获了一群老少妇人们的心。
倒是闵芳芳,身为妾氏谁也不愿意搭理,孩子又是病弱瘦小的,没有人愿意去招晦气。
闵芳芳难堪地咬咬下唇,看着魏初的眼神里充满的嫉恨。
很快寿宴就开席了,一群女眷被带去御花园,魏初的位置颇为偏远,看不到主座,但随着一件又一件贺礼地献上去,忽地一声哗然,似出了什么宝贝一般,魏初很快就听到“双面绣”、“百鸟朝凰”这样的字眼。
很快又有太后和皇上嘉奖三皇子孝心的话传出来,大家说着三皇子得到了什么什么赏赐,眼里都精光闪烁,今晚回去,这些朝臣宗室都该在支持太子还是三皇子上好一番费脑筋了吧?
魏初默默用着御膳,就在宴会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太后因年纪大了体力不支而率先离席,众人都跪地恭送,魏初抬头看着太后的仪仗远去,默默数着时间,随后便听到一声尖叫划破夜空,是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而且是从太后那个方位传来的。
众人悚然,皇上也马上赶了过去,正在焦灼不安地等待中,忽然有内侍快步过来,径直走向魏初:“陈夫人,太后传召,请跟咱家走一趟吧。”
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中,魏初带着抱着孩子的胡氏跟上去,等来到一座大殿,只见今日陈家在宫中的人都跪在大殿上,连太子也跪着。
魏初一惊,这声势可比她想象得要大。
陈俊仪跪在比较后头,朝她打个眼色,示意她不要慌张,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魏初微微蹙眉。
“陈夫人,还请入内殿。”内侍道,魏初忙跟着进了内殿,就见太后正躺在床上,皇帝坐在床边,一个花信女子正跪在地上捂着帕子哽咽,陈俊先也跪着,而皇后表情尴尬地站着,祖母曲氏竟然也在。
“好孩子,快来。”太后朝她招手,魏初忙走过去,太后慈爱地拉着她的手说:“今日的事要委屈你了。”
魏初不解,怎么就委屈她了?计划中可不应该这么发展。
但她看清了那花信女子的脸,顿时就明白了。
继而是一股无名火烧了起来。
陈俊仪果然靠不住!
她本给陈俊先下了药,当他闻到了另一味药时,便会兽性大发,她让陈俊仪安排个宫女,让陈俊先在太后寿宴上仪态尽失,然后她再安排闵芳芳出场,再有祖母曲氏一旁帮腔,不但要让陈俊先声名狼藉,再无翻身之日,也能借机与陈俊先一刀两断,和离出府。
可是谁知道,陈俊先安排的不是宫女,而是这位妙龄守寡、深得太后信重的百灵郡主!
这位百灵郡主是神机将军的妻子,那位神机将军少年成名,是继项如意父亲之后另一位军魂一般的人物,可惜五六年前在边疆受伤后得不到及时救治而死了,太后怜惜百灵郡主,将她接进了宫,还封了郡主之位。
魏初心里恼怒。
换了这百灵郡主,这事就是另外一个处置的方法了,非但不能宣扬出去,甚至太后会选择息事宁人的方法,自己就根本达不到目的了!
该死的陈俊仪,他到底想做什么?
有名无实的妻子(十四)
果然,太后沉吟道:“今日这事说起来毕竟不光彩,陈家大公子酒后失仪,轻薄了百灵,哀家看索性不如就让陈家大公子纳了百灵。”又对曲氏道,“你放心,你这孙女哀家不会亏待,哀家也封她一个郡主,品阶不在百灵之下,百灵也有个归宿,如此岂不两全其美?”
不等曲氏说话,皇后便笑着说:“母后想得极是,百灵才二十出头,守寡却有了五六年了吧,臣妾看着也为这孩子心疼,俊先这孩子是有些不懂事,但那不过是怪病闹的,他人品端方年轻有为,必不会委屈了百灵,如意又是个和善好相处的,必不会有怨言,如意你说是吧?”
皇后看着魏初。
魏初心里冷笑,但她还没说话,百灵郡主便先道:“可是百灵不愿。”她捂着帕子哽咽道,“百灵曾发誓要为将军守一辈子,出了这样的事已经很对不住将军,如何还能嫁给别人?百灵一个孀妇久住宫中,本就于礼不合,还求太后允百灵出宫罢,不然百灵只有一死谢罪了!”
皇后脸色发青。
魏初倒是意外,看来这个百灵郡主倒不是自愿的。
陈俊先急急地道:“郡主切要冷静,是下官冒犯了郡主,下官必定负责到底,往后不会让郡主受一分一毫的委屈。”
又急急地给魏初使眼色。
魏初大怒!
哪怕陈俊先是受了药物驱使才做出一些不轨之事,但他如今为了追求另一个女人,要她这个他从来就没有给过好脸色的正妻帮忙说项,这还是把她给恶心到了。
魏初也跪了下来,沉声道:“太后娘娘息怒,臣妇亦不愿。”
太后的脸沉了下来。
魏初却紧跟着又说:“不过臣妇之不愿,是为郡主不愿,为郡主不值。”
“哦?”皇帝先挑眉了,“这是何道理?”
魏初看了陈俊先一眼,看得他胆战心惊,才如同壮士扼腕一般地说:“是否能让臣妇夫君回避一下,有些话虽不能不说,臣妇却不愿当着他的面说。”
皇帝饶有兴趣,直接叫人拖了陈俊先下去。
陈俊先还想喊些什么,却被侍卫捂住了嘴。
皇帝道:“如此你能说了吧。”
魏初叩了个头:“回皇上,臣妇之所以说为郡主不愿,是因为如今她虽是寡居,却还有个为亡夫守身的好名声,又有太后撑腰,谁也不敢轻视她,而一旦嫁给臣妇夫君,不但要因为再嫁而被某些卫道士诟病,还要从正妻沦落为偏房,最最不值的是,她依然要守活寡,因为——臣妇夫君不举!”
此言一出,这里所有的人都惊呆了。
百灵郡主也诧异地看着魏初。
皇后勃然大怒:“放肆,皇上面前也敢口出狂言,若俊先当真……他又如何连得两个子嗣?其中一个还是你生的。”
魏初露出一种悲愤又悲壮的表情:“这便是症结所在,皇上明鉴,臣妇夫君曾亲口对臣妇说,他只能对闵芳芳——也就是府上那位贵妾动情,因此成亲三载不肯入臣妇房中,便是臣妇的孩子,也是他为掩人耳目而从外面抱回来的友人遗腹子。臣妇虽为此郁郁,但出嫁从夫,臣妇再不甘也只能为夫君隐瞒这个怪病。但臣妇是乃懿旨赐婚,是不得不认命,郡主却犯不着跳进这个火坑中,还请太后皇上三思啊!”
她跪倒下去,其余人都一副张大了嘴的震惊模样。
好半天,才听到皇帝沉声说:“项氏,你说的这些话,可有证据。”
“证据有三。”魏初镇定地道,“其一,便是陈老夫人和那贵妾都知道此事,此为人证,皇上传召其来一审便知。其二,臣妇夫君对其他女人不举,这怪病有迹可循,皇上找人一试便知……”
皇后忍不住Сhā嘴:“方才他都能对郡主……你还敢说他不举?”
魏初一怔,看向百灵郡主:“可是真的?”眼神却似在说着:你不是不想嫁给陈俊先吗?现在轮到你表现了。
百灵郡主为皇后的话羞得满脸通红,虽然现在是在谈论陈俊先,可是她被扯上一起说,这也让她感觉羞愤欲死。
她攥着帕子咬牙道:“方才陈家大爷只是晕晕乎乎往百灵身上扑,百灵便吓得叫了起来,并未确定、确定……”
话没说完,但大家都懂了。
并未确定那陈俊先有举没举。
魏初松了口气:“皇上,臣妇有十足的把握,臣妇丈夫对其他女人无法动情。”她当然确定了,她厌憎陈俊先,以后没有她的药,他别想硬得起来了。
皇帝点头:“那第三样证据呢?”
这回轮到魏初咬牙了,她装作难以启齿般:“其三,便是臣妇仍为处子之身,愿接受验身!”
殿内一时大静。
忽然噗通一声,曲氏跪了下来:“太后娘娘、皇上明鉴啊,臣妇这可怜的孙女都是被臣妇给害了,早知今日,当年陈家上门悔婚的时候我就该答应,也不至于让她落到今日这般,她有不敬之处,臣妇愿代为受罚!”
太后第一个看着就不忍了,她大了曲氏十几岁,当年却是以姐妹相称的,太后当年在深宫煎熬,也是这个小妹妹时常看望她、安慰她。曲氏的儿子为了她的儿子死了,如今一个人支撑着侯府,真真能叫一个凄苦艰难,见曲氏老泪纵横,她也跟着难受。
皇帝也忙把曲氏扶起来,他也非常敬重感激这个老夫人:“侯夫人不必如此,令之为朕丢了一条命,他的女儿我又如何能够不闻不问?不过,你刚才说,陈家曾要悔婚?”
“是啊,当时令之夫妇刚去,侯爷中风,臣妇也自觉时日无多,放不下这个孙女,陈家虽然只是略微流露出悔婚之意,但臣妇心里实在不安稳,就求上了门去。”曲氏看向皇后,“若早知陈家大郎非那个什么芳芳不可的,臣妇又何必花这个心思?”
皇帝也看向皇后,皇后一个哆嗦:“皇上,臣妾不知啊……”
“那你也不知陈家并非主动求娶?当日你将陈家夸得天上有地下无,什么为君分忧,恪守信义,还亲自下了懿旨,亏得朕还觉得陈家确实不错。”
皇帝站了起来,冰冷威严地道:“来人啊,给朕好好地审问陈家所有人!”
有名无实的妻子(完)
听到这句话,魏初总算松了一口气。只要这位主愿意出手,什么都不用担心了。
皇帝说完这话便走了,还有许多国家大事等着他处理呢,曲氏被留下来陪着太后说话,而魏初和百灵郡主被送到偏殿休息。
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彼此眼中劫后余生一般的情绪,不由得都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魏初低声道:“郡主久居宫中,手里可有好用之人,能否为我传一句话?”
百灵郡主道:“什么话?”
“我府上那位贵妾受了审讯必定会说实话,但这实话怎么说却也有文章可做,还请郡主为我给她递一个消息:陈俊先命不久矣。”
百灵郡主奇怪道:“这样就行了?”
魏初点头。
出来前她就撩拨过闵芳芳,这会儿让她知道陈俊先快死了,恐怕她迫不及待地就主动说出陈惟安不是陈俊先的种,只有她生的那个才是陈家真正的子嗣吧?
甚至还会声情并茂地交代陈俊先是如何地嫌弃她这个正妻,如何地另外抱了个孤儿作为嫡长子。
正对陈俊先不满的皇帝和太后听了这些话,陈俊先和闵芳芳还会有好果子吃?
魏初等不及要看到结果了呢。
最后如魏初所料,闵芳芳非常主动和配合地交代了一切,口口声声她的孩子才是陈俊先的儿子,魏初的孩子只是一个野种,再如她如何得宠,魏初从头到尾独守空闺。
更绝的是,她还说了陈家上下都知道这事,连皇后都是默许的。
事实上皇后并不知情,只不过陈俊先和闵芳芳如胶似漆之时,给过她承诺,说只要皇后承认她便是了,有没有正妻的名分都不要紧。
皇后真是躺着也中枪了,百口莫辩,而皇帝也不会再相信她说的话了。
最后是皇帝亲自处理的结果——
陈俊先于太后寿宴上调戏百灵郡主的宫女,实在是品行恶劣,伦常败坏,且不敬太后皇上,特革除他所有职务。而陈家教养不当,所有在朝为官者,官降三级,皇后禁足于长春宫思过,太子因常与陈俊先厮混,恐也染上恶习,亦要重新学习理义道德。
对于国之储君,被皇帝如此斥责,太子的前途可以说一片黑暗了。
因为陈俊先人品低劣,且身患怪病,有骗婚嫌疑,皇帝明旨特许魏初带着孩子和离出府,并赐予忠善郡主的封号,还赐下了郡主府,就在忠烈侯府边上。
“没想到最后还是被你做到了。”陈俊仪来看望魏初的时候感叹道。
魏初并不想理会这个心思深沉不守信义的男人,不过她还是忍不住问:“为什么最后要改变计划?”
陈俊仪倒也老实地道:“按照你的计划,最后受到惩处的不过是陈俊先一人,但如果换做百灵郡主的话,她是个烈性人,对已故神机将军一心一意,她必然会大闹,不是违抗太后自尽,就是嫁去陈府之后搅得陈家不得安宁,无论哪一样,对我们而言都非常有利。”
魏初大惊,像看着怪物一般看陈俊仪。
就因为对他们有利,所以他们能够这样利用和牺牲一位美好的女子?
她不由庆幸自己没有和他们过多接触,不过是一副双面绣而已,讨得了太后欢心也不代表万事大吉,要知道当今皇帝是个长寿的,一直活到项如意死的那一样,也就是说还有十四五年好活的,如今也不是只有三皇子一个皇子,还有一些小皇子,甚至皇帝还能再生,十四五年后登基的到底是不是三皇子,谁也不好说。
魏初赶走了陈俊仪,关起门来过日子。
陈家因为陈俊先而失了圣心,损失惨重,他们将陈俊先杖打一顿逐出家门,连带着把闵芳芳和那个庶子也赶了出去,从此陈家再没有陈俊先这号人。
当初发生在陈惟安身上的一切,如今终于轮到陈俊先和闵芳芳一家三口来承受了。据说他们只能在贫民区那一带混日子,陈俊先一生都是贵公子,并无一技之长,又被陈家打得落下了残废,因此只能乞讨度日,有时候好不容易讨来的剩饭还要被别人给抢走。
他根本无法养活闵芳芳和儿子,甚至还怨恨闵芳芳出卖拖累了他,对她非打即骂,闵芳芳为了养活儿子只好出卖肉身,但她吃不好睡不好,老得很快,很快连卖都卖不起价,只好去干各种粗活累活,不到三十就弯了要被,脸上满是皱纹。
但她如此拼命养大的孩子却对她并不感恩,他怨恨父亲不中用,怨恨母亲下贱,怨恨他们给不了他优渥的生活。当他知道自己原本应该是陈家的少爷,应该过着荣华富贵的日子,而这一切都被他的亲生父母一手破坏的时候,他心中的怨变成了仇恨。
他和地痞流氓混在了一起,带着那群人去欺负作践陈俊先和闵芳芳,生生把两人给折磨死,然后又靠着从陈俊先那里问出来的陈家大宅的布局,伙同一伙人偷进了陈家,最后被发现,然后活活打死。
而陈家被自己的子孙偷进府这事,成为了大大的笑柄,陈家的家族教养被所有人质疑,此后陈家的人出门都抬不起头,他们娶不到好媳妇,家里的姑娘也嫁不到好人家,逐渐地堕落下去,在太子郁郁而终、皇后自尽之后,更是彻底地没落,退出了京城这个大舞台。
与此同时,却是忠烈侯府项家的崛起。
虽然当初圣旨上没有明写,但看着魏初竟然能带着孩子和离,众人不解之余探索下去,皇帝并未封锁消息,很快人们就知道魏初出嫁三年在陈家遭受的不平等待遇。
人们为她可惜之余,见她对这个抱来对孩子当作亲子一般教养,一边又尽心尽力帮扶娘家,都非常地敬佩她,后来有不少真正的君子、世家子弟上门求娶,但都被魏初拒绝了,放出话来终生不再嫁,令无数人为之扼腕。
而百灵郡主当时也趁机请求出宫,太后深觉对不起她,再不舍也只能答应,就在忠善郡主府对面也给她赐下一座郡主府。
一个是和离之人,一个是孀妇,两个人感情很好,时常互相串门,百灵郡主后来也和魏初一样,从夫家家族抱养了一个孩子,一心一意教养孩子长大,这两位郡主都成了京城女子束身自好、贤良端庄的标榜。
在这样的名声之下,忠烈侯府日益频繁地出现在人们口中,而在魏初的日日诊治下,忠烈侯虽然还是起不了身,但身体越来越好,不再流口水抽搐,也能够说出话了,曲氏的身体也越来越健朗。
魏初给项如海找了个武师教导拳脚功夫,项如海虽然有些痴傻,但习了武后越发长得人高马大,完全继承到了父亲的英俊,而且他又心地纯良,谁对他好他也对谁好,加上有魏初这个郡主姐姐的光环,有那只求女儿过得好的人家都看上了项如海。
因此在项如海要说亲的时候,并没有出现项如意记忆中谁都避之不及,最后只能娶个小户人家的不情不愿的庶女的情况。
魏初简直要挑花了眼,媒婆都快踩坏了忠烈侯府的门槛,最后魏初和曲氏一合计,为项如海挑了一个温顺纯良的书香门第的女儿,而且还是身体健康好生养的,一年之后就生下了一个儿子。
眼看项如意的心愿中,揭穿陈俊先真面目,让他得到报应和赡养祖父母、抚养弟弟的心愿都完成了,剩下就是一个陈惟安了。
如今他已经改名为项惟安,不但比项如意记忆中的更为聪慧,而且长得高大修长,十五岁就差不多有成年男子一般高了。
魏初很早就为他请了个很有名望的老先生教导他,他一路中了案首、解元,本来十五岁就该去考进士了,但老先生说他聪慧有余阅历不够,还是再积累三年,这孩子就跟出了笼子的鸟一样,出去游学去了。
今日他正好要回来,而且还来信说,途中喜欢上了一个女子,是江浙巡抚的千金。
魏初看着信笑起来,一个牙牙学语的孩子,如今都这么大,都要娶妻生子、开枝散叶了。
三年前皇帝殡天,登基的果然不是在这十几年间等得有些不耐烦而暴露出不少野心的三皇子,而是年仅二十岁的七皇子,三皇子则被先帝在世的最后几年间给彻底拔除了羽翼。
七皇子敦厚仁义,和惟安交情匪浅,往后也不用为这个孩子担心了。
她忽然有种明悟,她也差不多该走了。
她命人准备了饭菜,在下人通报少爷回来了的时候,亲自出门迎。
“娘!你怎么亲自出来了!”陈惟安正和一辆马车上的人道别,见魏初出来忙跑过来。
“你这孩子,也不请客人进来?”
“孩儿也想啊,不过他不愿意。”
“哦?是什么人啊?”魏初看着慢慢启程的马车,她的视线触及车上人的侧脸,忽然一股心悸的感觉在心底炸开。
她蓦地愣在原地。
“我也不知道,孩儿的马车在路上坏了,正好遇到这位赵先生,他就请我一同搭车了,不过真吓我一跳,我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呢。”
赵?
姓赵?
魏初急忙问:“他叫什么名字?”一面还往前走了一步。
“嗯,他自称姓赵,名寻常,我猜不是真名,谁取这样古怪的名字?”
“赵、寻、常……赵、无、殊!”
寻常!无殊!
恰好此时,一阵风撩起了马车华美的帘子,车里的男子也看了过来。
一张俊美坚毅的脸容半隐在昏暗之中,那双狭长的凤目幽寒如漆,轻轻扫来,如同一枝利箭,重重扎入人的心田。
魏初怔住,心跳如鼓。
车里的人却徐徐一笑,寒冰消彻,流云卷舒,他竖起一根玉石般白皙修长的食指,轻轻触贴到唇前。
下一刻,马车已急驰而去。
被牺牲的农家女(一)
当天晚上魏初就做起了梦。
梦到了那辆华贵而低调的马车,梦到了车里的人,那双幽潭黑深的凤目,更是反复出现在她的梦中。
她还梦到了过去,当初她还是魏初,他凝视着她,问她能不能接纳他,然后抱着她的尸身在风雨中狂奔,在得知她的死讯之后落下那滴眼泪。
心好像要一只牢牢捏住,她猛然醒了过来,却发现自己已经出现在系统空间,霞光四溢开阔无际的天空,坐在她的那朵软绵绵的云朵上。
小狐已经漂浮在她面前,毛茸茸的大尾巴在身后摆来摆去,显示出他极好的心情,他笑眯眯地说:“你真的很不错,这次任务完成得不错哦,项如意很满意。”
魏初看着他有些发怔,毕竟在另一个时空里度过了将近十九年,已经有十九年没有见到小狐了。
她慢慢吐出一口气,微笑起来:“是吗?那我能够拿到极点灵魂之力?”
小狐比出了三根手指。
魏初有些失望。
“这个成绩已经非常好了哦,九成九的人第一个任务都只能拿到一点灵魂之力呢,因为你报复陈俊先和闵芳芳,基本都是和离之后,直接面对着他们的时候没有让他们体会到强烈的痛苦,不够爽,项如意觉得有点遗憾呢。”
魏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要当面报复,要够爽……
小狐一挥尾巴:“看看你的个人版面。”
魏初抬头。
姓名:魏初(代号:如意)
灵魂之力:6点
现有技能:阳风拳(45%)、医术(25%)、刺绣(35%)
魏初微微皱眉,其实后来几年她就发现了,技能熟练度的提高十分困难,而逢十逢五都是一个坎,比如阳风拳41到44都还比较容易提升,到了45想再到46就难了。而因为医术比起阳风拳和刺绣都要难学、精奥,所以医术熟练度的提升更加困难。
小狐问:“好了,要休息一会儿吗?还是马上进入下一个任务?”
“等等。”魏初犹豫地问,“小狐,这个任务里你……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吗?”
“嗯?异常?你指什么?”
魏初动了动嘴唇,最终还是没有问出来关于赵无殊的事。
或许是因为他那个竖在唇前的食指,她觉得那是他告诉她不要声张,保守他出现过的秘密的意思。
毕竟,赵无殊是原世界里的人,自己到了项如意的世界是为了做任务,而他呢,他是怎么来的?为什么只是坐在马车里一晃而过?连走出来和她说句话都不行吗?
这一切都让魏初百思不得其解,而这些无法解释的事情背后,仿佛藏着一个巨大的谜团,她下意识地觉得不能让小狐知道。
因为想着赵无殊,她本来觉得这次任务做完之后,会因为离别而惆怅失落,可是并没有,有的只是对下一个任务越发期待。
说不定,在下一个任务世界里也能遇到赵无殊呢?
这一次他又会叫什么呢?
赵平常?赵普通?
魏初笑了起来。
小狐奇怪地看着她。
魏初连忙正色:“我决定马上进入下一个世界。”
“嗯,那你选择世界背景吧。”
魏初看着那一排字——
远古神话
古香古色
民国战火
改革致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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