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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福

光芒,还是掩藏不住,令纪小月高兴之余,不觉有些淡淡的酸楚,这是一个多么朴实的妻子和母亲,眼光扫到父亲纪青山,小月不觉肃然起敬,虽说有了银子,纪青山除了给儿女妻子却没给自己卖半点东西,这是一个嘴上不说,心里一直对安于贫苦的妻子有深深的感激和愧疚的丈夫,这个外表粗粗的汉子,自由其温柔的一面,这种难得一见的铁汉柔情仿佛更加动人。

吃过晚饭小月拉着虎子躲进了两人的小屋,给夫妻两个独处的空间,毕竟今天的气氛实在是好极了,第二天纪青山就跟着小月和虎子一起上山了,纪小月偷偷暗乐,这才是小月的目的,以小月来看,靠打猎估计永远会停留在温饱线上,利用自己的专业和现成的丰富资源,才能最快的脱贫致富,自己和哥哥也能尽快的去城里上学,毕竟自己还是要熟悉一下这个世界的,在山里坐井观天不行。

小月知道天麻之所以贵重,就是因为不大好找,前天自己和哥哥一通挖,估计附近的天麻是没有了,不过别的,也许还有也未可知,小月纪青山顺着山泉向上找了半天,才挖了几块天麻,到了中午三人才下山,纪青山背着小月,虎子在后面跟着,虽然收获不大,可是一家三口也没有太失望,毕竟如果漫山遍野都是就不稀罕了。

休息了一天,第二天一早三口又出发了,这次没有上右侧的山,而是去了左侧的山坡,就是小月掉到猎坑那边,一比较小月才发现左侧的山坡比右侧要平缓一些,像个丘陵,植被没有右侧丰富,但是树木比右侧的高大浓密,在半山腰的缓坡­阴­面,有浓密的丛林灌木,小月和季青山虎子踏进丛林里,立即感觉到一阵­阴­凉,走了几步小月不禁眼睛一亮,灌木丛中开着一些直立抽出的黄绿­色­伞形花,小月蹲在一株下面细看,根茎短,茎直立,光滑无毛。掌状复叶,具长柄,3~4片轮生于茎顶;小叶3~7,椭圆形或长圆状倒卵形,边缘有细锯齿。伞形花序顶生,花序梗从茎顶中央抽出,是比天麻还要名贵一倍的三七。

真是奇怪,这里的这么多珍稀草药硬是没有人采集,其实小月不知道,在这里认识草药的有不少,但认识原生态草药的却并不多,所以这偌大的一片山,还是块没开发的天然野生药田,纪青山看见女儿盯着一株不起眼的野花看,微微露出一丝笑意,心道果然女孩的天­性­喜欢花草,可是很快女儿就冲他喊道:“爹爹哥哥快来,看这个这个也是草药的挖了没准有用”经过了天麻事件,纪青山和虎子对小月有一种盲目的信任,父子两个急忙来到小月跟前,虽然纪青山和虎子都觉得这个野花看上去很平常,不过还是按照小月说的挖了起来,果然很快,一块圆锥形、纺锤状或不规则的块状根茎就挖了出来,长1.5~5cm,直径1.2~2cm。表面灰黄|­色­,有不规则细纹及少数横长皮孔;上部有数瘤状隆起,果然是三七,小月不禁暗暗侥幸。

虎子看了看对小月道:“大丫这个真是难看,真的是药材吗”小月装作不懂的摇摇头说:“不知道,不过看那个采药的老爷爷也是挖过这个的”纪青山也觉得这个东西不大像,不过有前面的经验也不会轻易放弃,大不了自己背到庆安堂去如果不收就扔了也就是了,不过是费些力气罢了,遂招呼虎子挖了起来,很快爷俩就挖了一大筐一小筐,到了中午,纪青山直起腰,看这片­阴­面的山坡还是有不少,一天之内自己和虎子绝对挖不完,再说虽然那个什么定风草卖了好价钱,谁知到这个难看的东西,是不是药材,遂招呼虎子和大丫暂时下了山,想着明天先去庆安堂去问问再做道理。

第二天纪青山一早就收拾利索了,打算背着昨天挖的东西进城,小月早就瞄着纪青山了,见他收拾好了,急忙过去道:“爹爹带我去吧,我会乖乖的不给您添乱”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望着纪青山,分外可爱,纪青山和素娘都笑了,纪青山暗想:倒是长到这么大了,自己的大丫和虎子,还没进过城呢,左右今天没什么事,带着儿女们去逛逛也好,遂看看素娘笑道:“不如今天咱们一家四口全去城里逛逛去”素娘心思一动,扫了一眼地上的两筐东西于是道:“好吧!正好也给你扯几尺布做袍子,你身上这件都几年了”于是一家四口浩浩荡荡的进了月城,算起来月城距离山村不远,小月估计也就四五公里左右,但是这个距离步行的话,还是走了半个时辰才看见月城的城门,远远望去月城高大的城楼映着朝阳,显得异常庄严雄伟,有些像北京的外城门,越接近城门人流也逐渐多了起来,小月暗暗打量来往的百姓,多是步行,且身穿粗布的居多,可见都是城外的平民。

一路上还没看见一驾车马,穿衣打扮介乎于唐宋之间的风格,就是比唐朝 保守,但是比宋朝要开放一些,到了城门处有几个身穿盔甲守门的兵丁,不过是象征­性­的站岗,小月一家四口很顺利的进了月城,月城很大,两边的房屋商铺大都是木质结构的,越向城里走越发和先前大不一样起来,两边的房屋渐渐的体面规整,虽然还是木质的居多,但是进了内城已经能看见许多青石的建筑了。

偶尔经过的马车是那种很华丽的华盖形,很漂亮,转过几条街,到了一条异常宽大的大街上,已经不是普通的黄土地了,而是­干­净宽大的青石板路,没有了尘土的飞扬,空气也是异常的清爽,两边是一些比较上级别的商铺,一眼望去也是招牌林立很是繁华,来往的人明显不同于前面看见的,大都是身穿绸缎的体面人氏,不过男女皆有,倒是如哥哥所说,这里的女子地位还算不低。

街角最佳的地段有一个很高的牌楼,小月向上看去庆安堂三个大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用笔刚劲峻拔,笔画方润整齐,结体开朗爽健是很明显的欧体字,小月不禁暗笑,连书法都和唐代都很吻合呢,进了里面,小月有些震撼,说是药铺实际算来该是医院更合适,规模很大,来往的患者,抓药的小厮和坐堂的大夫,都是井然有序丝毫不乱的,门口接应的小厮显然还记得纪青山,见他来了也不废话,领着一家四口直接进了后院。

自大进了庆安堂,小月对扑鼻而来的草药味就一阵怀念,进了后院更是令小月有些黯然的想起了爷爷,爷爷的家是一个两层的小别墅,有个小小的后院,虽然不能和这个大院子相比,不过气味和感觉很类似,眼睛里不觉有些发热,随手擦拭了一下,抬头却正望见一双深黑的眸中,晶亮暗黑仿佛无尽的黑夜,又像是深深的湖水,小月不禁一愣,回过神打量眸子的主人。

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身上的衣服是一件白­色­的缎子儒袍,广袖开襟,领口可以看见里面的丝质里衣,头上用一个玉质发箍扎住套着白­色­方巾的发髻,碧绿的发箍没有一丝杂­色­,可见其名贵非常,腰间系着和发箍同­色­的玉带,两条玉­色­的丝绦垂在腰侧,简约而不简单,两道剑眉有些上扬,拉扯着眼角也向上挑,眼睛细长而有神,鼻梁很直,嘴­唇­很薄,微微抿着,可见不是个喜欢笑的少年,很出­色­的型男类型,虽然年龄有些偏小,不过可以期待将来绝对是帅哥一枚。

不过少年的眸光倒是有些值得研究了,很奇怪的眼光,小月觉得有着和他年纪不大的寂寞和孤单,小月不去理会他,眼光划过他看向一边已经拿起筐里的三七仔细看的老人,不禁一乐,这位胡须长长的老爷爷,倒是和自己的爷爷有着相同的气场,虽说长得不一样,但是那种常年侵在草药和医术里的气质很雷同,老人大约六十几岁的年纪,穿着深灰­色­的儒生长袍,腰间没有束带,有些宽大,更显的几分不俗之态。

司马容惊讶的看着地上的两筐成­色­很不错的三七,暗想一次可以说是巧合,两次就有些令人猜疑了,三七,自己恐怕都难以找到,因为不怕同行笑话,这个三七别名金不换,就是因为其贵重比金子还要贵重,故此得了这个诨名,是根入药的名贵药材,不过其全草,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样子,现有的都是从京城调过来的,具体的大概只有京城专管收采药材的老高头才知道,这个汉子是怎么知道的呢。

司马容直起腰打量汉子一家,身后是一个年轻温婉的­妇­人和两个孩子,显然是一家四口,别人还罢了,那个母亲脚下的小丫头,倒是引起了他的注意,很漂亮的小女娃,水灵的大眼睛,细细的弯眉如早春的柳叶细长美好,嘴角有些上挑,红红的小嘴­唇­微微一抿,露出两个细小的笑窝,很是可爱,不过这些都不稀奇,稀奇的是她滴溜溜转的眼睛,扫过园子里晾晒在架上的草药透着的那股子熟悉,和她小小的个头和年龄一点也不搭。

司马容对这个小丫头起了浓厚的兴趣,看了一眼旁边的外孙,遂回身对纪青山道:“这个比上回的定风草还要名贵一倍"话音刚落,纪青山和李素娘就一阵惊喜,连虎子都是一阵欢呼,可是司马容眼角扫了小丫头一眼,发现小丫头没露出丝毫的惊讶,这个就有两种可能了,一个是小丫头还不明白名贵的意思,另一个就是小丫头早就知道这个三七的行情,虽然不太可能,不过司马容还是觉得应该是后者,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不过司马容就是直觉的认为这个小丫头懂药。

招呼了伙计提着两筐三七去过称,司马容却笑笑的道:“上次没来得急,不如去客厅喝杯茶如何”纪青山当然不会认为这么大的庆安堂会黑他的斤两,眼睛扫过儿女有些­干­­干­的嘴­唇­,于是点头答应,随着老人向侧面走去,侧面是一个影壁,影壁很雅,是一幅类似江南风景的水墨画,上面提着一首小诗《望江南 》:“常山半夏望江南, 豆蔻青蒿满车前。 益母灵芝生紫草,淡竹叶映半枝莲”诗倒是不出奇,奇巧的是里面含着是十一种中药名,很有些趣味,司马容不着痕迹的扫了一眼小丫头,不禁微微一笑,缕缕自己的三屡胡须暗道:这个小丫头绝对不仅仅是认识影壁上的字哪样简单,晶亮的眼眸中闪烁的智慧完全和她小小的年龄很不一致,再看另外三人都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山里人,这倒是越发的奇了。

转过影壁是一个很大的私人宅邸,处处透着­精­致典雅,小月觉得和那些电视剧里的江南园林很像,园中小桥山石,亭台楼阁都­精­致的如同一幅画般,漂亮的很不真实,纪青山和素娘相对看看,有些局促的道:“这是……”

司马容笑道:“这不过是我的别院,和前面的庆安堂连着,便于休息罢了”季青山点点头,小月暗暗扫视了一眼周围,回廊和园子里可以看见一些洒扫和来往的仆人,衣着体面且可以看出进退极有章法,这绝对不是一个商人所能拥有的,且这只是个别院,扫了一眼旁边的少年,浑身那种出类拔萃的贵族气质,这绝对是个很有背景的钟鸣鼎食之家。

穿过一段走廊,到了一个偌大的院中,院子大概是那个晾晒草药的三倍大,两边是修剪的极为漂亮的花木,最特别的是靠着廊下有一颗很高很粗的桂树,虽然没到花期,不过树帽浓密宽大,遮住了中间房顶的琉璃瓦,一走进穿廊就感觉一阵清凉很舒适,进了里面,小月不禁一怔,这绝对不是一般的待客的地方,一间很宽敞的中厅,中间是一张八仙桌,两侧是高背的太师椅,庄严肃穆的气氛弥漫着整个大厅。

正中的墙上是一块大大的匾额,上书庆安堂三个大金字,两侧垂着青账,靠窗子的墙是一面墙的高高书架,上面罗列着数之不尽的典籍,具体是什么书,小月也看不太清名字,分宾主落座后,司马容道:“你们不要拘束”随手一指旁边的少年道:“这个是我的外孙名叫云子冲”季青山夫­妇­一愣,再没见识也知道云是尧国的国姓,这个云子冲不是皇亲就是国戚,两人再也想不到这辈子还能跟这样高高在上的贵族打交道,不觉立刻站了起来有些惴惴不安,司马容摆摆手道:“不用如此,虽说我这外孙有些地位,不过在这里也是我的晚辈”老人很慈祥亲切,纪青山和李素娘这才拘束的做了下来,小月不禁有些惊奇,这个少年看来,来头不小,很快进来几个小丫头上茶,很周到连小月和虎子都有份,虎子早有些渴的很了,端起盖碗就想一饮而尽,小月悄悄碰碰虎子的胳膊低声道:“这个很烫你慢些喝”说完自己打开盖碗,不觉一笑,茶很淡,水很清,每个茶叶都是两个很匀称的­嫩­芽组成,形状很像极品的雀舌,却要小些,且汤­色­清亮有些浅浅的绿­色­,凑到鼻端有淡淡的清香,总的来说很淡,但小月知道这个绝对是比极品雀舌,还要好的茶,爷爷曾经说过,越好的茶通常都是淡中取味的。

浅浅抿了一口,果然淡中有一丝甘甜清香回味,司马容虽说表面上喝茶,不过暗地里还是打量那个与众不同的小丫头,从她端起茶碗看,嗅,到品,司马容觉得这绝对不是一个山野出来的小丫头能做到的,比京城的名门闺秀还要优美讲究,多年的历练司马容知道眼前的小丫头,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如果收在自己的门下,自己的庆安堂也许就能更加发扬光大了也未可知,望了一眼旁边的外孙,低低叹口气:子冲虽然睿智聪慧,可惜身份……

入学

想到这里,司马容暗暗计量,扫了一眼朴实可爱的虎子,不禁有了个主意开口对纪青山道:“你这一双儿女倒是可爱的紧,可曾读书”纪青山脸­色­一暗道:“不曾,家中清贫哪有余钱送孩子上学堂”小月飞快的抬头看了一眼司马容,老头眼睛里划过的光芒,一丝也没瞒住小月,小月不禁凝神细听司马容道:“你这一双儿女我老人家很是喜欢,不如送到城里的风华学院就读可好”纪青山和李素娘眼睛一亮,心道这可是个改变自己孩子命运的最佳途径,可是想到连束脩低廉的文武学园自家都上不起,何况全国闻名的风华,即使忽略这个学院高额的学费,以两个孩子每日在山里呆着,又那里能过得了那个据说很难的考试,司马容看了一眼纪青山夫­妇­的脸­色­,遂道:“不瞒你们,如果是学费的问题不用愁,我可以给两个孩子免了学费,这个我还是做得了主的”小月重新打量司马容,风华学院连在山里的哥哥都知道,可见其规模和名气,如此大的一个学院肯定不是一个商人或者士绅能说了算的,这个司马容的背景越发的发人深省了,可是这么好的事情落在自己和哥哥头上究竟是为什么呢,大眼睛扫过司马容却撞进了旁边少年的眸中,少年眼中闪过一丝浅浅的笑意,虽然很浅但是小月还是抓住了,以为他是看不起自己兄妹,不觉白了他一眼。

纪青山和李素娘相对看了一眼,夫妻二人急忙起身跪在地上道:“如果能让孩子们上学读书,您就是我们夫­妇­的天大恩人”司马容伸手扶起两人道:“你们不必如此,我这个也是有条件的”听到条件,纪青山李素娘不禁一怔,司马容直接的伸手一指小月道:“我看中了你的丫头,要给我做关门弟子才成”几个人都不觉愣在当场,不明白老爷子的神来一笔所为何来,一直没说话的云子冲惊讶的道:“外公是想亲自教这个丫头”司马容哈哈笑道:“这个就是缘分了,我一看见这个小丫头就知道我和她有师徒的缘分”小月暗暗翻了个白眼心道:这个老头好­奸­诈,估计是看穿了自己的某些事情,所以才硬要收自己当弟子的,不过这样也好,最起码上学的第一个计划很轻松的就实现了,自己和虎子如果能上学读书,也许是能改变纪家命运的最快捷径。毕竟知识能改变生活,这个已经经过多少人的验证了。

另一方面自己也需要尽快的认识和熟悉这个世界,能继续和自己喜欢的医药为伍也不错,纪青山夫­妇­当然求之不得,毕竟如今虽说是女帝当权,男女地位看上去差不多,不过有些领域对女子还是难以进入的,医药就是一个,双方商量妥当,约好明天一早就送两个孩子去入学。

和父母回到山里,父母一直喜形于­色­,虽然没什么可收拾的,因为据说学院里的衣服都是四季皆发的,纪青山和李素娘只是给两个孩子准备了一顿丰盛的家常晚餐,第二天一早母亲留下,纪青山带着小月和虎子到了庆安堂,大门外已经停着两辆高雅气派的华盖马车,司马荣和那个云子冲站在地上等待,看见一家三口来了,小厮招呼着三人上了后面的一辆马车,车辕碌碌的滚了起来,马蹄踏在青石板路上传来一阵清脆的得得声,明亮的晨曦破云而出,照在两侧古香古­色­的屋檐上有些朦朦胧胧的,小月感觉这一切真好像是自己的一场大梦,就不知道是美梦还是梦魇了。

走了大概半个时辰马车停住,纪青山把虎子和小月分别抱下了马车,眼前的景致令小月讶异不已,说是学院从大门看去倒像一座小城一般,有高高绵延的围墙和气派的大门,门两侧有站的笔直的护卫,可见这个学院使很严整规矩的,大门侧面是一个大大的太湖石,上面龙飞凤舞的写着四个大字“风华学院”笔体和庆安堂一模一样,小月不禁暗暗沉吟。

司马容到了门口却并不进去,护卫一看马车早就又一个进去回报了,很快从里面出来了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文士和几个一看即知是饱学之士的文人,中年文士儒袍纶巾很俊秀温雅的一个男子,浑身散发着一种腹有诗书气自华的味道,见了司马容倒头遍拜道:“恩师在上请受弟子一拜”司马容很是从容的点点头道:“起来吧有些日子不见,鸿渐不用每次都是如此大礼”中年文士这才站起来,后面的人纷纷恭敬的和司马荣拱手寒暄,中年文士却不经意的扫了一眼小月几人,眸光睿智有神,小月猜此人定不是个平常之辈,接着枝桠一声学院的大门向两边缓缓打开,司马容冲小月伸出手道:“来丫头随师傅进来”那个中年文士顿时一惊,盯着小月仔细打量了片刻,倒是没说什么,小月把自己的小手伸到司马容的大掌中,随着他踏进了风华学院,大异于外面的肃穆庄严,里面倒是显得有些活泼,进了大门是三条通道,各通往中间和两侧,都是一­色­的林荫大道,青石板路,很­干­净宽阔,道路两边种植着笔直高耸的阔叶梧桐,一阵风吹来,哗啦哗啦的很是和谐悦耳,顺着道路可以望见道路尽头绵延宽广的青檐屋顶。

司马容低头看了一眼小月,伸手指指左边的路道:“这条是学院的初级院,中间的是先生们和院长的休憩和办公考试的地方,右侧是中级学院,咱们需要去考试所以要走中间的路”小月点点头,纪青山领着虎子看着前面一老一小的对话,纪青山有种感觉,自己家之所以受到司马容的青睐好像都是自己的小女儿带来的,小月随着司马容跟着中年文士等人踏上了中间的林荫道,小月觉得这里有一种大学校园的感觉,仿佛回到了自己那一年第一次踏进中医学院的光景,气氛和感觉异常相似,走了大概三百米的距离,眼前豁然开朗,没有小桥流水亭台长廊,不过是宽广的屋脊一直通向正前方,院子很大,围墙不算很高,围着的偌大的院子很壮观。

两边没有多余的花草,只有一些类似松柏的常青植物修剪的整齐漂亮,当前一个类似殿宇的地方,左右各六间房子,中间用走廊连接,屋顶很高,显得整个殿宇庄严肃穆,小月的旁边,殿的左侧是一块偌大的石碑,上面篆刻着正是师说:“古之学者必有师。师者,所以传道受业解惑也。人非生而知之者,孰能无惑?惑而不从师,其为惑也,终不解矣……李氏子蟠,年十七,好古文,六艺经传,皆通习之,不拘于时,学于余。余嘉其能行古道,作《师说》以贻之”小月不禁暗暗疑惑,这个世界有很多东西和自己所知道的历史还是有些重叠的,就不知道竟是个什么地方,很快从右侧走出来两个先生,很恭敬对着司马荣和中年文士一行人见礼,眼睛扫了一眼虎子和小月,中年文士对纪青山道:“这是周先生,是初级学院的蒙师,你们随他去吧”纪青山有些犹豫的看了虎子一眼,欲言又止,司马容微微笑道:“你尽管去,不过是例行公事罢了”纪青山又看了一眼小月,司马荣又道:“这丫头你就交给我吧,放心这可是我的关门弟子金贵着呢”周先生显然也是一愣,迅速的扫了小月一眼,眼中的惊讶羡慕是那么的明显,纪青山伸手摸摸小月的头低声道:“你要乖乖的听话”小月点点头,两行人这才分开了,小月和少年随着中年文士等人和司马容进了左侧的大厅,大厅很大,陈设极其简单,最前面是三个高高的台阶,上面摆着一个宽大的条案,案上是文房四宝,下面是大约二十几个条案和锦凳,每张案上同样摆着文房四宝,侧面是几张和这里气氛极其不大的一排太师椅,司马容把小月送到第一排的第一座,子冲做到小月旁边的座位上,然后拍拍小月的头道:“这里是会试堂,每年七月都要在这间屋子里进行最高一层的会试,有幸通过层层考试合格的学生,每年都不会超过二十个,所以这里是初级升中级学院的考场,虽然我不知道你是什么程度通过什么渠道学的,但是我相信我的眼睛不会看错,你的程度应该能在这里考试”小月抬头望着这个聪明敏锐的老者,感受到了眼前的人真如爷爷一般的疼爱着自己,期望着自己,不禁眼眶有些微热缓缓的点点头,司马容和几个饱学之士一起在侧面的太师椅处落座,中年文士这时还是有些不相信的望了一眼司马容道:“恩师这个她看上去不过是个六岁的小女娃……”

后面的话被司马容挥手打断道:“你尽管用你们学院的考试难度来考,休要啰嗦”中年文士站在台阶上望着小月道:“我是风华学院的院长陆羽,字鸿渐”大概觉得自己有些严肃遂展开一丝亲切的笑意道:“按辈分来说你是恩师的关门弟子,可算是我的小师妹了,所以不用拘束紧张”望了一眼窗外的春光,阳光中和风卷起片片柳絮纷纷起舞,遂随手一指窗外道:“今天咱们不妨轻松些。抛开那些厚重的经史子集,换个有趣的形式,你们两个就以窗外的柳絮为题写一首诗也可,长短句也可”小月不禁傻眼心道:作诗啊!说真的自己连最基本的韵脚平仄都搞不太懂,那里会儿这个,不禁暗暗有些焦急,侧首忘了一眼旁边的子冲,这小子看着也不算很大,可是看他轻松的表情,肯定是会的,果然很快云子冲就拿起笔刷刷的写了一首小诗交给陆院长,陆羽看了半响随口念道:“烟柳飞轻絮,风榆落小钱。蒙蒙百花里,罗绮竞秋千。不错孺子可教”接着转头看着小月,小月更是有些焦急,突然脑中灵光一闪,对啊!自己不会做可是可以抄啊!这可是穿越人士的最大福利了,反正这个世界也是个架空的,抄来交差也就是了,可是关于柳絮的诗,自己记得有一首烟花三月下扬州,也不知这里有没有扬州仿佛不妥,对了!这首也许能行过关。

仔细想了一会儿遂提笔在纸上写道 :“白玉堂前春解舞,东风卷得均匀。蜂围蝶阵乱纷纷。几曾随逝水,岂必委芳尘!万缕千丝终不改,任他随聚随分。韶华休笑本无根。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

小月喜欢颜体,所以一直以来,跟着爷爷练书法也是练得颜体,二十几年下来颇有些风骨,小月写完了,小心的吹­干­墨迹,恭敬的递给陆羽,陆羽从她提笔就一直盯着她看,暗道:恩师不愧是恩师,果然眼光独到,不说字就是一个仅仅六岁的小女娃,那种脸上的沉静和握笔的气质,就绝对是个不同寻常的,接过纸张不禁暗暗叫好:好字,别说一个六岁的小丫头,就是自己恐怕也写不出来这样漂亮的字体,且自成一格,和现在通常的字体很不一样,结体方正茂密,笔画横轻竖重,笔力雄强圆厚,气势庄严雄浑,迥异于闺绣通常的小巧秀丽分外的有筋骨。

陆羽暗道在风华学院的百年历史中,这个小女娃的字可以数的上了,真不知是何种名师□出来的,再看内容,是一段长短句的体式,看完了内容陆羽更是拿一种崭新的眼光看着小月,表情很激动,令小月不禁有些心里毛毛的,陆羽举步走到司马容等人面前,将纸递给他道:“恩师果然慧眼,弟子恭喜恩师收的高徒”司马容接过一看不禁大喜,缕缕自己的胡子,走到子冲眼前递给他道:“你瞧瞧,你现在可知道了,山外有山,你一向持才傲物,别的先不说,只这丫头的这一手书法,也已经胜你良多了”云子冲接过一看,不禁转头望了一眼小月,小月冲他做个鬼脸,陆羽和司马容不觉失笑,即使才高也是个小孩子罢了,云子冲迅速的转回头不在看小月,不过低头间,一丝笑意却浮上了嘴角,司马容把小月的诗给几个饱学之士穿越,几人纷纷惊叹不已,司马容笑道:“怎样鸿渐这个丫头你看该上那个院”陆羽沉吟了片刻道:“经史子集类估计至少可以和子冲水平相近,编入中级班应该没问题,不过您知道咱们这里是琴棋书画都要考的,就算是她过了学生这一关,还是要过其他先生的考核才成,最麻烦是九宫算学,这个可是您的老友房岳前辈把关,恐怕不好过”。

司马荣暗自掂量,小月心道:这个比自己那个时候的高考听起来还严格,琴棋书画真不知道这里的所谓中级学院,相当于自己哪里的那个级别,正想着,司马容伸手拍拍她道:“怎样丫头,敢不敢提前闯闯会试,让那帮老家伙瞧瞧我的关门弟子胜过他们的高足多少”小月心里说:你还真是脸大到无敌了,你可曾交过我一天,就称我是关门弟子了,不过自己这些古老的东西,大多是和爷爷学来了,这个司马容,说来气质味道真的和爷爷蛮像的,算了,就当是爷爷也未尝不可,遂问道:“过了那个会试我和哥哥就能上学吗”司马容摇头笑道:“你哥哥是从初级启蒙开始,如果你能过了会试,就跳过了六年的初级,直接进中级学院学习了”说着随手指了指旁边的少年道:“喏!就是和子冲一样,子冲就是连着跳了三次如今直接上的中级上,中级学院分为上中下三个阶段,每个阶段都是两年,中级上的学生,明年就能参加京城的会试,过了就直接升到京城的高级学院就读了,那里可都是全国才子云集的地方”小月想了片刻道:“那好我也上那个中级上好了”司马容和陆羽等人同时笑了起来,子冲冷声道:“中级学院六年三个级别需层层考试方可进入,你这么小的年纪怎么可能过得了中级上的考试”语气虽然还是有些冷不过却暗藏这一丝担忧,小月以为这个家伙又是在讽刺自己,于是哼了一声道:“有什么难的,我看你这样的都能上,我比你也差不了多少吧”子冲倒是有些微微的笑意道:“好那我看你的表现,你如果过了,我就承认你是外公的弟子,如果没过,就回你的山里去继续采你的药去”小月想:对啊!自己如果成了这小子外公的弟子,不就成了他的姑姑了,嘿嘿!这倒便宜,平白无故多了个十几岁的大侄子,这个家伙即别扭又好玩,看自己以后怎样折腾他,想到此,遂坏坏的道:“好!就这样定了”转头对着陆羽和司马容极其认真的道:“我要参加中级上的考试”。

掬月

陆羽和司马容都有些犹豫了,这样一个小女娃参加中级上的考试,确实有些匪夷所思,虽然两人都觉得这丫头聪明的离谱,不过毕竟才六岁不是吗,原来司马容希望的不过是让这丫头直接进到中级学院就读,因为中级学院不同于初级的开蒙,很能学些东西,可是中级上自己是知道的,能到了这个级别的,整个月城不过十九个学生,且分的很细,琴棋书画算学还有骑­射­,且每个都是全国的名士亲自执教,入学审核的非常严格。

别的倒还罢了,就是这丫头小小的身子,如何骑马­射­箭真是有些为难了,可是低头看了一眼小丫头,晶亮的眸子仿佛带着绝对的自信,是啊!自信!一个六岁小丫头的自信,深深打动了司马r容,司马容对陆羽点点头道:“你安排吧,明天我带着这丫头来,让老房也见见我收的这个关门弟子”陆羽失笑的点头答应,出了大殿纪青山自己站在殿外等候,见小月出来忙道:“怎样”司马容道:“你有个聪明的丫头,明天还要会试,丫头以后就住到我的别院好了,反正我也要亲自教她的,你就不要­操­心了,隔段时间来看看就成了”纪青山忙鞠躬感谢,陆羽暗暗纳罕,这样一个山里的粗鄙汉子,竟然能生出如此机灵的丫头真真奇怪,不过也没多问,季青山简单的交代了几句就匆忙的走了,小月望着纪青山的背影不觉有些难过,总觉得自己的到来占据了他女儿的身体,虽然给这个朴实的汉子一家带来了转机,但是同样也带来了分离,真是祸福相倚,一点也不错的。

纪青山告诉小月,虎子进了初级的开蒙班学习,住在初级学院里很好,小月想到虎子的样子,不禁暗乐,自己知道即使虎子不说,也是很想上学的,子冲在一边看着小丫头有些暗淡的脸­色­,晶亮的眸光中有些淡淡的伤感,觉得很刺目,遂上前牵着她的手道:“走吧!咱们回家”小月也没有挣开,觉得这小子的手虽说不大,却异常温暖,手掌处有粗粗的茧子,磨砺的小月有些痒痒的很舒服,司马容眼光一闪,会心的笑了,心道:也许有了小丫头的陪伴,冲儿能快乐些也未可知。

别院的的东面有两个相邻的­精­致小楼,一个叫临风苑,一个叫掬月阁,两座小楼的二层有一个过街穿廊相连,使得掬月阁和临风苑可以互相自由的进出,不用绕过院子,云子冲就在临风苑起居,司马容把小月安排在了掬月阁,很玲珑别致的小楼,司马容指了个小丫头来伺候小月,小丫头叫半夏,名字也是一味中药,十二三岁的样子,很朴实的女孩,不多话却很细心,小月很喜欢她。

掬月阁一层是会客室,二层是小月起居的所在,房间很高雅,水蓝的轻纱垂地,隔开客厅书房和卧室,多宝格只简单的摆了几间瓷器,估计是临时收拾出来的,书房布置的很巧妙,临着窗子是一个书案,书案后是一张软椅,小月坐在上面感觉高低软硬正合适,侧面是一个高高的书架,书架上倒是慢慢的罗列了一架子的书,半夏说是少爷刚命小厮搬过来的。

小月扫了几眼目录,基本唐朝以前的典籍均有,可见这个世界大概是唐以后开始架空的,对面的墙上是一幅水墨的赏月图,上面题着两句诗:“听月楼头接太清,依楼听月最分明。细听夏雨摇楼月,楼外缠绵惹月听”书架的旁边紧邻着穿廊的门,小月眼睛一亮急忙走了过去,穿廊相连的门上,垂着的不是轻纱,而是一串串玲珑剔透的不规则水晶珠帘,小月伸手推开穿廊的小门,迎面一阵清风吹来叮叮咚咚的响,声音清脆悦耳,如一支动听的小曲,也如一首清新的小诗,更如小月的恍然一梦。

穿廊尽头一个少年站在那里,望着小月的俊脸上没什么表情,可是眼眸中往日的寂寞冰冷,却已经悄悄的融化了,过了半响,小月才回过神,感觉胶着在自己身上的目光,遂抬眼望去,云子冲站在穿廊的尽头,小月这才发现这个小小的空中穿廊不长,大概二十米的距离,自己可以模糊的看见临风苑里的青­色­锦账,见那个云子冲没有过来的意思,小月决定去溜达溜达,毕竟远亲不如近,邻套好关系以后好办事不是吗。

打定主意,拨开珠帘走到了穿廊上,不得不说设计的很巧妙,整个穿廊是青竹制作的,一个个竹节清润可爱,上面铺就的是透明的琉璃瓦,明亮的光线透过顶子照进了穿廊,显得有一种氤氲的梦境之感。

云子冲望着向自己缓缓走来的小女孩,不知道为什么,从一开始自己就没法把她当做一个小孩来看待,总觉得她敏锐的如同一个大人,不过偶尔的调皮也是分外可爱的,云子冲觉得自从自己的世界里看到了这个女孩,就仿佛一直漆黑­阴­霾的夜空突然放晴,悬起一弯新月一时,清辉遍地,自己想把这湾新月永远掬在自己的世界里,这样大概黑暗就不会再降临了,可是自己确实没有什么把握,尤其今天看了这丫头的表现,云子冲知道这个丫头的将来注定不会太平淡,向她的诗一样:“好风频借力,送往上青云”其实青云直上有什么好的,自己倒宁愿在地上才好,嘴角牵起一丝苦笑,暗暗摇摇头,小月走到了云子冲面前,歪头打量他片刻,总觉得这个该是无忧无虑锦衣玉食的少年,眉梢眼角总有些沉沉的忧郁,小月见他盯着自己不说话,只能伸出右手率先说道:“你好,今后你我就是邻居了,希望能相处和谐融洽,哦!对了!我叫纪小月”云子冲眉头悄悄展开,眸子中闪过一丝温暖的笑意,低头看了一眼伸到面前的小手,­肉­­肉­的很圆润,可是手上却有些粗糙的薄茧可见以前的生活必是有些清苦的,眼眸划过一丝怜惜,轻轻的伸出自己的大手,把这个小手握在掌中,感觉别样的契合,心里暗道:小月吗,确实名如其人,抬眼直视小月道:“我是云子冲”说完就牵着小月的手进了自己的临风苑,跨进临风苑,小月不禁四处打量,就格局来说,和自己住的掬月阁大致相似,不过要大些,多宝格上摆了很多古董瓷器,可是书房却很空阔,书架空空如也,遂疑惑的看着云子冲,云子冲道:“这里的书,我都命人搬到你的书房里去了,以后我会和你一起读书,这样更方便一些”小月点点头,穿过书房是一间雅室,除了案上­精­美的茶具外,还有几种乐器,墙上挂的是一个九弦古筝,旁边是只碧玉箫,小月不禁笑道:“怪不得你外祖父说你持才傲物,看起来的确是多才多艺啊”说着扫了一眼云子冲,如此花样美男,倒真的令小月想起了流星花园里的花泽类,气质上确实蛮像的,云子冲被她打量的很莫明奇妙,看她对乐器很感兴趣,想到明天的考试于是问道:“你可会那种?”

小月愣了愣,对云子冲如此快的回应自己,一时还有些不适应,半天才明白,人家问自己会什么乐器,小月本能的回答:“二胡”云子冲疑惑的道:“二胡,什么样子?我没听过这种乐器”小月不好意思的挠挠头道:“就是简单的琴弦、弓杆组成的……”

解释了半天,云子冲才明白这丫头说的是“奚琴”也成“胡琴”,不由得微微露出些笑意道:“你说的是胡琴了,这个倒是少,你从哪里学来的”小月顿时支支吾吾的,不知道怎么回答,这时云子冲的小厮上楼来道:“世子老爷传膳了”小月顿时松了一口气,抓住云子冲的手道:“走咱们下去吧,让长辈等着岂不很失礼”云子冲含着笑意瞪了她一眼,心道你身上的秘密早晚我都要亲自挖掘出来,这次就暂且放过你吧,两人随着小厮下了楼,半夏已经在门口候着了,穿过长廊就是司马容住的东跨院,院子也不是很大,不过院中的花木却很奇特,右侧花圃中没有妍丽妖娆的的花朵,而是几株茂盛的薄荷,徐徐晚风送来一阵清爽的薄荷香,令人­精­神大振,院子的左侧是一架爬蔓的藤萝,绿­色­的藤蔓间开着素白的小花,金蕾银花很是漂亮,小月想起爷爷曾经说过的打油诗:“美髯春恋跨银鞍,风卷烟霞仕女鬟。为治人间千种病,连根带叶制成丹”虽然不尽平仄,却真实无比的描绘了金银花的形态和巨大功用,没有进屋,因为司马容正坐在藤萝架下的竹椅上等候着,云子冲牵着小月走了过去,藤萝架下是一张青石桌,地上有四张竹椅,一阵晚风吹来,满园的薄荷和忍冬花香,司马容缕缕自己的胡须满意的看着两个和睦的后辈,不觉心情异常轻快。

招呼两人坐下才吩咐传膳,很快几样­精­致的小菜就端了上来,味道比较清淡,小月觉得类似现代的淮扬菜系,这是小月穿越来第一次正式的吃到好菜饭,不过小月还是吃的不多,皆因小月现代是纯正的北方人,对清淡的南方菜确实不大喜欢,云子冲不觉皱皱眉,暗想以后自己还要吩咐厨房做些别样新鲜的吃食,不然这小丫头这样吃饭可不成,饭后下人上来了清茶,司马容沉吟半响才对小月道:“你才六岁稚龄,可是我很好奇你的书法,甚至你对药材的了解,是从哪里得来的”小月想了一会儿,自己难以解释的经历,是如何也难以取信于人的,只能说的模凌两可些,想到此,抬头望着祖孙两人道:“我也不大知道是为什么,大约一个多月前我和哥哥去山里玩耍,失足掉进了一个猎洞里昏迷过去,再次醒来好些东西就无师自通了”司马容眼光一闪,心道:难道真是神仙相助这个丫头不成,这个倒是很费疑猜,算了,反正就是这丫头的大造化,自己也不用刻意的追究,想到此,也就岔开话题道:“你对药材很了解了,那么可会问脉?”

小月摇摇头道:“不会”司马容点点头道:“这个今后为师来教你,待你明日考过会试后,咱们再择黄道吉日行拜师大礼”小月点点头,说道明天的会试,云子冲道:“外祖父小月明天如果过不了会试怎么办”司马容有些惊讶的望着自己的外孙,说真的,还真没见他对谁这样在意过,小月!看来这丫头连自己的名字都起好了,本来她父亲还拜托自己来着,抬头望望天空的一弯新月,清丽脱俗,的确很不错,司马容道:“你不用着急,这丫头即使过不了中级上,我想中级下的会试也应该难不倒这丫头,我倒是比较担心你们的骑­射­武术课,不知这丫头吃不吃的消"小月暗自琢磨,骑­射­武术,自己现在的身量的确蛮难的,反正到时再说,车到山前必有路,第二天风华学院的会试厅异常热闹,为了年仅六岁的小女孩的中级上的越级考试,中级上的各科名师均到了现场来亲自担任主考把关,甚至全体的中级上的十九个学生也全员到齐了,来观摩这次风华学院历史上最小的学生会试。

如此大的阵仗令小月有些傻眼,小月后来才想明白了,大概是因为古代的课余活动太贫乏了,自己一个六岁的女孩考中级上,绝对相当于现代一个一年级学生参加高考一般的稀奇了,所以才吸引了大批凑热闹的观众。

听说这个学院的科目蛮全的,昨天晚间云子冲给她简单的介绍了一些,中级上共分六个科目分别是礼、乐、­射­、御、书、数六艺,中级上毕业后和朝廷的进士同级,算起来这个中级上,的确和现代的大学差不太多了,昨天还觉得空旷的会试厅,今天就觉得有些不一样了,虽然不喧闹但还是产生了一种异常活跃的氛围,中级上的学生们都穿着一­色­的青蓝­色­儒袍,头上同­色­的纶巾,年龄相对要大些,大都二十左右的样子,怪不得司马容说云子冲是连跳了三次才进入中级上就读的,这大概也是自己考试如此轰动的原因之一了。

会试厅如今的格局稍稍改变了一些,正中上首排列着五张长案,每张案后面均摆着一把高背椅,下首中间只摆了一张书案和锦凳,案上陈设着简单的文房四宝,侧面还是一溜的太师椅,后面是两排整齐的锦凳如今坐着中级上的学生们,云子冲把小月送到中间,自己走到了后面的首位坐下。

小月余光扫了一眼后面的学生,竟然没有一个女生,看来所谓的女子地位,还是不如男子的,院长陆羽走过来,打量小月片刻,见仅仅一天的时间,这个小丫头的变化已经是天上地下了,身上穿的是湖水蓝的云缎裤袄,样式虽然简单,但是暗暗透出的云纹还是显得贵重无比,头上梳了两个丫髻,额头有薄薄的刘海,越发显得刘海下的眉眼盈盈,尤其面对如此大的场面,依然是从容不破进退有度,颇有大家风范,不禁冲着小丫头一笑,指着左手第一位的五旬老者道:“这位是前礼部侍郎郑大人,如今卸甲是中级上的礼仪先生”老者很严肃,一看就知道是个严厉规正的人,小月深鞠一躬道:“学生纪小月请先生多多教诲”郑先生的­性­格其实并不像表面上表现出来的严肃,加上小月又生的可爱灵动,倒是微微点点头,第二位是个三十多岁的文士,俊美朗目清雅绝尘,一袭青­色­的儒袍硬是让他穿出了飘逸若仙的感觉,靠坐在椅子上,很有几分潇洒不拘的韵味,这是教乐的魏先生,望着小月的眼神却一丝也不柔和,小月猜这个人一定是个格外严格的老师,第三位是两科的吴先生,教­射­御的,是个大胡子,四十岁左右,身上有军人的气质和武将的粗扩,第四位是个熟人是昨天和司马容一起的饱学之士中的一位,姓李对着小月亲切的一颔首,第五位是一个红脸的老头,姓房年龄大概和司马容差不多,有些不修边幅的邋遢,可是眼眸却异常的认真,对小月道:“你就是司马老头的关门弟子,先说好我可不会放水的”小月恭敬的也是一鞠躬道:“请先生指教”说实话小月心里也是有些打鼓的,自己虽说大学毕业了,可这种考法自己还真的不知道成不成,正想着听到外面一阵咚咚咚的鼓声敲响,陆羽这才宣布会试开始,郑先生率先站起身走到小月身边道:“礼起于何也?”

小月暗暗松了口气,这个倒是自己学过的,于是答道:“人生而有欲,欲而不得,则不能无求。求而无度量分界,则不能不争;争则乱,乱则穷。先王恶其乱也,故制礼义以分之,以养人之欲,给人之求。使欲必不穷于物,物必不屈于欲。两者相持而长,是礼之所起也”。

清亮的童音回荡在大厅中显得异常悦耳,云子冲微微一笑。

会试

郑先生这虽然有故意放水之嫌,不过一个六岁的女娃娃流利的毫不犹豫的就回答出了荀子的典籍,还是令在场的人讶异不已,郑先生微微一笑点点头坐了回去,陆羽不觉暗自松了一口气,毕竟将是自己的小师妹,没有出­色­之处哪里说的过去,魏先生站起身走了过来,修长的手指轻轻扣了几下小月的书案道:“小丫头我可不会客气,你要有准备好哦!中级上不是那么容易进的”小月甜甜一笑道:“请先生指教”魏先生招招手,后面的一个小厮搬上来一架古琴放在侧面的长案上,魏先生转身潇洒的入座,手指放在琴弦上轻轻一拨,一阵古朴的琴声响起,按住琴弦,魏先生道:“我来弹,你来听”小月点点头,心道这个听倒还罢了,左右曲子如果是经典的,自己大都知道,毕竟现代的妈妈最爱的就是古琴曲,说是意境深远不是其他乐器可以相较的,就怕这个架空世界里,有自己不知道的新曲子问世就糟了,琴声幽幽响起,小月不禁乐了,正是自己母亲最爱的曲子“渔樵问答”和这个魏先生的格调倒是蛮一致的,曲意深长,飘逸洒脱。

而山之巍巍,水之洋洋,斧伐之丁丁,橹声之欸乃,隐隐现于指下。一曲毕,余韵悠长,魏先生抬头望着小月眼光灼灼,小月开口道:“古今兴废有若反掌,青山绿水则固无恙。千载得失是非,尽付渔樵一话而已”魏先生蹭的站起身哈哈大笑道:“好!出口成章一语道破渔樵问答的真意,果然奇才”小月暗自抹了把额头的冷汗,心道自己这才是撞大运啊!若是这位弹个别的曲子,自己能不能说出名字就难说了,正要松口气,谁知这位魏先生不知哪根筋不对了,硬是要小月来弹一曲,小月刚刚拭去的冷汗,突突的又冒了出来,自己哪里会这个,正在为难的时候,云子冲站起来道:“魏先生,小月会拉胡琴的”魏先生高兴的道:“哦!你说咱们学院乐器库了的那个胡琴,这个,整个尧国还真没几个会的,你这丫头倒会,子冲去拿过来”很快云子冲就拿来了一把二胡交给小月,小月接过,压手的分量就知道这是把极品的二胡,定弦要比自几拉过的高些,试了试还算能用,就是自己身量有些矮,估计旁边的人看起来有些不伦不类,调了调定弦和琴弓,回忆了下自己会拉的几个曲目,都是京剧的伴奏曲子,独自拉出来估计有些­干­涩,不过“霸王别姬”一折的“夜深沉”倒是可以一试。

这首曲子也算是扬长避短的一首曲子了,大异于别的二胡曲子的婉转悲凉,反而刚劲有力,充满激|情,尤其小月最爱看配合着的虞姬一舞,真是美妙绝伦,想着遂做好身形,按记忆拉了起来,咿呀的音­色­仿佛回到了和爷爷一起的日子,回到了爷爷手把手叫自己二胡和京戏的日子,不觉随着二胡开口唱到:“劝君王饮酒听虞歌,解君忧闷舞婆娑。赢秦无道把江山破,英雄四路起­干­戈,自古常言不欺我,成败兴亡一刹那,宽心饮酒宝帐坐,且听军情报如何”很短的一支曲子,不过却很有韵味,一曲毕大厅中霎时安静的可怕,小月回过神不觉失笑,众人看她的表情仿佛看见了大熊猫,魏先生带头鼓起掌来,伸手拿过二胡端详片刻道:“这个我曾听胡人拉过,远没有你这丫头这曲的意境,且你唱的曲牌也是异常的雅致,是史记中项羽本纪里的一段故事吧!很动人,真是教学相长,有生之年我还能收你这样一个才高的学生余生足以”司马荣不觉骄傲的一笑,云子冲望着小月有些暗暗沉吟,刚才这丫头拉琴的一刹那,脸上的那种思念表情值得玩味,魏先生满意的回座,姓李的先生站起身,从身边的小厮手中拿出一张裱好卷轴,缓缓打开展露在大家面前,正是昨天小月昨天剽窃的那首临江仙,小月不觉有些脸红,李先生微微一笑道:“冲着这笔漂亮的书法,老夫已经无话可说”说完也坐下了,意思是通过了,小月不禁暗道侥幸,下一个是大胡子吴先生,他站起身来回走了几步,不觉有些为难,这个丫头轻松的过了三关,自己的这两项这个丫头的小身量如何能过的去,可是自己确实也是非常喜欢这丫头的,聪明敏锐灵气逼人,可是­射­箭她力气肯定不够,骑马估计连马都上不去,武术,对了!武术,刚才这丫头的一段曲子可以看出大有乐感,估计舞剑应该难不倒她,反正自己这两科长大些再学就是了。

想到此,大胡子哈哈一笑道:“小丫头骑­射­我看今天就算了,你可会舞剑?”

小月眼睛划过笑意,知道这个大胡子吴先生是故意放水,于是甜甜的道:“会!我舞一曲给先生们看”吴先生大喜的点点头,很够意思的从腰间刷的抽出了佩剑递给小月,小月望着冒着森森寒气的长剑,不禁暗暗苦笑,低头看看自己如今的五短身材,如何能耍的动这柄长剑,正在为难的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的当口,云子冲走了过来,从自己的内侧腰间抽出一把短剑递给小月道:“这个应该顺手些,吴先生的剑可是天下知名的宝剑,你还是不要糟蹋了”一席话即解了小月的当务之急,也全了吴先生的借剑之情,很是巧妙圆滑,吴先生这才意识到自己的佩剑对于六岁的小丫头来说太长了些,于是爽朗的一笑收起自己的宝剑,拍拍云子冲的肩膀。走到了一边。

小月的前面有一大块空地,小月惦着手里的短剑走上前去站定,中食指伸直并拢,向手背方向翘曲。 母指压在无名指和小指的指甲上撑圆,轻抬右腿一个利落漂亮的起手式,吴先生不觉暗暗点头,这丫头别看小,就这个简单的起手式来看,是个练过的,接着小月缓缓展开身形,身随剑动,优美潇洒,一段轻灵柔和,绵绵不断,重意不重力的简单太极剑演练完毕,众人又是一阵感叹。

这个小姑娘舞的这套剑法,看着招式简单,可是那种空灵的味道可不是一朝一夕能练出来的,吴先生激动的鼓掌道:“既漂亮又有意境,好极!不知这是套什么剑法,我倒不曾见过”小月道:“太极剑”陆羽琢磨的一会儿道:“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这套剑法有绵延不觉得意味,果然很合太极的­精­髓,妙啊妙”房先生站起来走到司马容身前拍拍他的肩膀道:“你这个老头子不要得意,这个小女娃连闯四关到了我这个九宫算数这一关,就不怎么容易了,不过小丫头倒是可爱的紧”说着大头凑到司马容耳边低声道:“打个商量,如果这丫头过了我这关,你把这个关门弟子让给我成不成,反正你的学生有的是”司马容瞪了他一眼道:“休想!这个丫头是我给我的庆安堂找的继承人,你想要徒弟自己找去”房先生嘀咕几句,走到小月跟前道:“你可会九宫算数”小月暗暗翻了个白眼,心道这几项自己唯独对这一项信心十足,想自己从小学到大,多少年的熏陶了,九宫格如此简单的算数能难倒自己就怪了,于是笑眯眯的道:“大约会一些”房岳一吹胡子道:“小丫头口气不小,你知道何为九宫吗”“乾宫、坎宫、艮宫、震宫、中宫、巽宫、离宫、坤宫、兑宫。其中,乾、坎、艮、震属四阳宫,巽、离、坤、兑属四­阴­宫,加上中宫共为九宫”房岳顿时眉开眼笑起来道:“小女娃有些门道,好!既然知道那么我也不为难你,就出道简单的题你来解好了”小月眨眨眼道:“先生请”房岳很诡异的一笑,从袖中拿出一张有些皱的纸张放在小月的书案上,小月低头一看,不禁扑哧笑了,抬头见房岳有些紧张的红脸,不禁暗暗好笑,这道题说简单实际简单的很,但是如果没有口诀的话,恐怕自己也要破费些心思,再说这道题如今已经被列于小学二年级的必考题了,加上已经热播过数遍的­射­雕电视剧,如果自己在做不出来就实在说不过去了。您下载的文件由w w w.2 7 t x t .c o m (爱去)免费提供!更多好看小说哦!

其实纸上的正是­射­雕里黄蓉给瑛姑出的那道九宫题:“将1-9这九个数字填入九宫格中,使得每一行,每一列,与每一斜上的三个数相加的和,都相等”这个自己虽然解的轻松,是因为有无数的先贤们的智慧结晶,可是小月绝对相信这道题这个老头也是没解出来的,所以故意拿出来顺便刁难一下自己,小月看了众人几眼,司马容有些担忧前,面的几个先生都是有些恼怒的瞪着房岳,仿佛他罪大恶极欺负小孩一般,小月不禁失笑。

欣赏够了众人各异的表情,小月才提起笔飞快的在空格中写出了答案,房岳大惊,急忙拿起细看,果然这样排列,无论横竖还是斜着,相加都是十五,小月调皮的看着着房岳有些灰白的脸­色­,悄悄暗笑,房岳却是个很求实的君子,即使小月的年纪小的足以当自己的孙女,可是既然解出了困扰自己一个多月的难题,颓丧过后是发自内心的深深敬佩,很认真的拱手一揖道:“老夫有礼了,真是恬为师长,惭愧!惭愧!”

小月急忙起身一鞠躬道:“先生过谦了,我之所以能这么快的解出这道题,却是因缘巧合的看过一个简便易懂的口诀”房岳眼睛一亮有些急迫的盯着小月,小月不用他催,开口念道:“戴九履一,左三右七,二四为肩,六八为足”房岳大喜,如获至宝的迅速的拿起小月案上的笔,唰唰唰的记录了下来,异常小心谨慎的收在了自己的袖中,转身冲着司马容竖起大拇指道:“老头子有眼光,我敢断言这丫头必会是你最得意的弟子”司马荣微笑的点头毫不谦虚的道:“当然,我向来是眼光独到,比你这老头强多了”两个老顽童的公然斗法,令周围一阵笑声响起,气氛也打破了原来的肃穆严谨,变得轻松活泼了起来,陆羽拿起几个先生的考评册不由笑了,走到小月前面道:“恭喜了,小师妹你成为了风华学院历史上最小的中级上的学生,且各科的入学成绩都是史无前例的优秀,按规定学院不仅要免除你的学费,还要给你每月二十两的助学奖励,明天可以正式入学了”几个师长都站起来,冲着小月慈祥亲切的点头微笑,小月暗暗吐了口气,心道好险,真正比高考还紧张,司马容几步上前道:“过几日老夫府中摆宴,正式行收徒之礼,请各位务必到场”众人都高兴的答应了,云子冲领着小月踏出风华学院的大门时,小月回头不禁回头张望,这个地方自己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进去了,云子冲低头看看小丫头的脸,低声笑了几声道:“怎么不相信自己真的过了会试”笑声低沉磁­性­非常好听,小月不觉稀奇的望着他,午时的阳光照在他身上,又投映在地上,映出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显得尤为俊秀,眉眼褪去了往时的冷漠,显得异常柔和温暖,小月不觉有些看痴了,看的云子冲一阵别扭,摸摸她的头道:“走了看什么这么入神”小月回神不禁暗暗失笑,自己竟对一个十几岁的小男孩发花痴,摇摇头随着云子冲上了马车,回到掬月阁,半夏早就很贴心的弄好了洗澡水,这时候洗澡其实就是个大木桶,本来半夏想放些­干­花的,小月急忙制止了,命她去司马容院子里,摘些新鲜的薄荷叶和忍冬花来泡在水里,夏天这两样应该比­干­花要清爽舒适些,收拾好,已经是午膳时分,午膳是在临风苑和云子冲一起吃的,司马容有事出去了,小月留意到这次的午膳已经添了几样北方味道的菜品,所以吃的比较开心。

望着食欲大增的小月,云子冲不禁宠溺的一笑,这个丫头果然挑食的厉害,看来自己以后需亲自打理这丫头的吃食起居了,不过自己一点也不觉的琐碎,倒是觉得异常的欢喜,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吃过午饭,两人一起在书房里看书,云子冲拿了一本《金贵要略》靠在一边的软榻上看,小月对这些医学典籍已经没什么兴趣了,毕竟已经学了四年,考了无数遍,倒是对于这个世界的解读欲望还比较大些。

在书架上扫了一圈,没看见有关尧国历史地理方面的书籍,偷偷看了一眼云子冲,心道:这小子别看小,心眼绝对不少,不比虎子的直白,说道虎子,小月不禁有些想念,虽然只一起生活了一个多月,却真正产生了亲兄妹的感情,遂转身走到软榻前的锦凳上坐下道:“你知道我哥哥如今怎样了吗?”

云子冲放下手中的书,抬眼盯着小丫头有些急切的表情,心里觉得有些异样的不舒服,不过还是很温和的道:“放心吧初级启蒙很轻松的,即使你哥哥程度低,也不会怎样的,不过……"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有些犹豫的欲言又止。小月立即就明白了,是啊!那个风华学院虽说名师云集环境优美,可是哪里有寒门子弟进去过,可想而知众多家境优越的世家弟子群中出现一个连寒门子弟都算不上的穷小子,情况也不难猜不是吗,就算哥哥才进去不过两天的时间,可想而知一定不会好过。

可是自己能有什么法子帮助哥哥一下呢,至少令他的求学生涯今后能平坦些才好,云子冲是从来不管别人闲事的,即是那人是小丫头的哥哥,可是看见小丫头异常烦恼的表情,还是很不忍,不愿看到她如新月般的秀眉皱起,不愿看到她甜美的笑脸染上忧愁,云子冲眼眸一闪,似笑非笑的道:“如果你答应给我写个扇面,我就来想办法帮帮他”小月眼眸顿时闪过亮丽的光彩道:“好!只要你能帮上忙,今后的扇面我全包了,不过先说好,我可只会写字而已,对于画画我可是一窍不通的”云子冲浅浅一笑道:“难得,你终于有一样不会的东西了,这个倒是件稀奇的事情”其实云子冲也没必要做什么,虎子的日子自从小月的名声,在风华学院乃至整个月城叫响的时侯,那些毫不掩饰的轻蔑鄙视眼光,就慢慢的消失了,虽然依然被孤立,不过情况倒是好转了一些,不好之处是各位师长总是对一无所知有些驽钝的自己,深深叹息,经常挂在嘴边的话,就是你的亲妹妹如何如何。

当然即使如此,虎子还是为大丫骄傲的,不过一开始还真的不知道所谓天才纪小月,就是自己的亲妹子大丫,后来知道了,虎子也一直没弄懂自己的妹妹何时变得这么厉害了,不也是终日和自己一样,在山里疯玩吗,究竟怎么懂的那么多了,甚至妹妹的书法,如今已经悬挂在了自己学堂的正前方,举头可见,据说是先生费了些力气才求来的,每当看见自己一手难看的,笔画粗细不均的字,先生总是会抬头望望堂前挂着的字,摇摇头叹息。

这个问题虎子终其一生也没弄懂,即使后来成了举世闻名的大将军,也习惯­性­的崇拜自己的亲妹妹,当然这个是后话,暂且不表。

上课

第二天小月随云子冲一早就踏上马车去学院了,这时候上学的时间很早,小月感觉天­色­刚亮,半夏就把她叫了起来,没有计时的钟表,只有多宝格上的­精­致沙漏,说实话,小月一时还真搞不清那个东西,昨天小月研究了半天,也不明白如何计算时间,相比之下晚上就明白多了,因为晚间有更鼓的响声,这个小月大概能估算出来,可是白天,小月只能看天­色­瞎猜了,反正有半夏和云子冲一时倒还不会耽误事情。

所以被半夏叫起来后,小月通过窗子偷过来的蒙蒙晨曦,估计也就早晨五点左右,暗暗叹口气,爬了起来,半夏拿来了一件浅绯­色­儒袍,小月不禁一愣,半夏道:“世子吩咐了,从今天起,您就要打扮的严肃体面些才好,这个是世子连夜命女红房赶制出来的”小月不禁心里一热,这小子表面上不说,实际倒是个细心周到的,遂高兴的穿在了身上,掬月阁外云子冲背手而立,清晨的微风轻轻浮动他的衣袂,显得阁外倜傥,随着掬月阁的院门打开,小月走了出来,云子冲蓦然回头,不禁浅浅一笑,小丫头穿着浅绯­色­的儒袍,头上的秀发用同­色­的纶巾束起,显得额头饱满眉清目秀,整个一个翩翩女公子,虽然个子矮小,不过浑身那种出­色­的气质……还是从举手抬足见透了出来。

云子冲牵过她的小手道:“走吧”两人的身影一高一矮的消失在了长廊尽头,今天的风华学院中级园格外热闹,昨天小月的­精­彩会试如今已经无人不知了,更兼这个年仅六岁的小丫头,还即将被司马容收为关门弟子,司马容何许人也,恐怕除了小月一家终年在山里生活,隔绝了不少红尘世事,整个尧国没有不知道司马氏的。

尧国司马氏从开国到今天三百年来,一直是尧国首屈一指的世家望族,远的不说,就说如今的月城从城守到手握兵权的节度使,哪个不是姓司马的,司马容作为当今太子太傅,司马家的现任族长,说实话比一个封疆诸侯也不差多少,且司马氏还拥有庞大的财力,全国三十七家庆安堂,那个不是已逾百年了,依然兴旺如初。

这个风华学院不就是人家司马家的吗,如今除了昨天亲自见过的中级上的学生们,这些天之骄子们都对传言议论纷纷,半信半疑,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山野丫头,怎么可能过了中级上的六艺,又如何能被高高在上的司马容看中,真是令这些名门子弟们又嫉又羡,可是好奇心还是有的,全学院都是如同军营一样,管理的很严格,先生和学生都是不能随便出入的,每个月都有七天的探亲假,那时才可以回家。

整个风华学院唯一的例外就是云子冲,即使缕缕破例,也没有人敢抗议攀比,一人家是司马容的嫡亲外孙,更是当今东宫的世子,女帝的嫡孙,说不好将来就是尧国的储君,这样的背景不例外才怪,不过如今又有了唯二了,那个六岁的小丫头,即使她连寒门都算不上,可是凭着司马容的地位,和云子冲的守护,也令人不敢轻视,况且人家的确有才,光是李先生爱不释手的那张书法,就足以令所以中级学园的学生们汗颜。

今天的马车没有停在门口,而是直接进了侧门,从右侧的青石板路上得得的踏了过去,比中间的路要长一些,到了尽头,是一个宽大的空地,一眼望去是连着的几栋楼宇,虽然只是二层,可是飞檐翘脚很是­精­美,不同于会试地方的严肃,这里有很充足的人气,且宽大的空地旁边就是一片不小的桃林,如今正值花期,一片片如云似霞桃花开的异常美丽。

桃林中设有青石桌椅,有三三两两的学生握卷晨读,年纪看上去偏大,估计是因为这里入学晚考试难的缘故,小月感觉众人暗暗落在自己身上的打量目光,也没太在意毕竟自己的年龄和这些人一比的确是小的有些离谱。

桃林边上站着几个妙龄少女,好不容易终于看见了同­性­,小月遂仔细的看过去,一颗美丽的桃树下站着四个少女,看上去年纪有十四五的样子,五官都很出­色­,不过那种凌人的气质,小月不大喜欢,当头的一个应该要小些,看上去和云子冲的年纪相仿,一对形状颇完美的秀眉微微有些上挑,显得眉下的大眼越发的明亮有神,鼻子秀挺,嘴­唇­红润丰满,身材已经发育的有些亭亭,站在娇艳的桃花下,显得分外窈窕。

整个人神采飞扬,自有一种高高在上的优越感,小月觉得有些像现代的高­干­子弟的样子,高傲的眸光扫过小月落在云子冲身上,立即染上了些许娇羞,小月回头打量了身边的云子冲一眼,遂恍然大悟,同样十二三的年纪,正是荷尔蒙开始分泌的最佳时机,这位小美女大概是看上了云子冲,有了一段不足为外人道的少女心事,这也可以理解了,毕竟云子冲确实出­色­,要相貌有相貌,要家世有家世。

感觉到小月的目光,云子冲微微皱了皱眉,刚要牵起小月的手过去,那个少女几步走了过来,立在两人面前,冲着云子冲微微一福道:“冲表哥”小月更是鼓起了十二万分的兴趣,表哥表妹耶,仿佛是古代最容易产生□,咳!咳!不!暧昧的关系,像千古佳话陆游唐婉就是,小月挣开云子冲的手,稍稍向旁边挪动了一步,然后大眼睛紧紧盯着这对表兄妹,忽闪忽闪的,睫毛有些兴奋的抖动,如两只振翅欲飞的蝶翼,云子冲嘴角扬起一丝温柔的笑意,觉得这丫头实在是可爱的紧。

他浅浅的一笑,表妹觉很惊讶,随着他的目光看向一边正准备看热闹的小月,脸上浮起几分黯淡,不过只是一瞬,就抬起头扫了小月一眼道:“表哥这个丫头就是祖父要收的关门弟子吗”云子冲也不回答她,直接牵起小月的手冲着女孩点点头走了,女孩有些哀怨的望着两人的背影,小月回头看了一眼,摇摇云子冲的手道:“她真的是你的表妹?你这样会让人家女孩很尴尬的”云子冲停住脚步点点她的额头道:“怎么没热闹可看很失望”小月嘿嘿一笑,习惯­性­的想拽自己的辫子却摸到了头上的纶巾,不禁讪讪的放下手道:“那里是看热闹,有些好奇罢了,你们这里不都是表兄妹成亲的吗,我只是觉得那个姐姐长的很标致罢了”云子冲有些失笑道:“你才多大,懂什么成亲,走上课去吧”小月皱皱鼻子和他走上了右侧的回廊,回廊两侧花木扶疏,其实看起来更像一个私家园林,总有几个学生或作或站的在园中读书,很有些大学的氛围,大概过了两进才到了最后面的一个独立园子,大异于刚才的轻松,这里显得有些严谨,园子很大,和前面的两进隔着一个不小的人工湖,湖水清澈碧绿不知道是不是活水。

岸边的树木很特别,不是随风摇曳的垂柳,而是极少见的的香樟,颇有司马家的风格,这种香樟树枝叶茂密,冠大荫浓,树姿雄伟,能吸烟滞尘、涵养水源、固土防沙和美化环境,算起来实在比垂柳更好,更重要的是,香樟有很大的药用价值,香樟果,­性­味微辛,温,有解表退热。治高热感冒,麻疹,百日咳,痢疾的功效,香樟树根,又名土沉香,­性­味辛,无毒,能理气活血,除风湿。 对上吐下泻,心腹胀痛,风湿痹痛,跌打损伤,疥癣瘙痒有奇效。

可以说此树全身是宝,现代时已经列入野生植物保护法中,这里的香樟,树­干­笔直,高耸入云,可见年头久远了,如今正值花期,一簇簇的白­色­圆锥形小花,簪在枝叶间,欲藏还露,很有些小家碧玉的可爱姿态,树木掩映间,是一栋两层的楼阁,虽然不算高,可很是雄伟,青瓦广厦占地很阔。

云子冲牵着小月过了湖中架起的宽阔竹桥,就清楚的看见了里面的布局,两侧没有围墙,过了竹桥小月才发现,这个园子实际是个湖心岛,后面不知道临着那里,不过至少从前面看,湖边高大的香樟树,成了这个园子的天然屏障,环境很美,园子没有设大门,只在侧面竖了个高高的石碑,上面刻着两个龙飞凤舞的大字:“折桂”小月不禁暗暗点头,倒是很贴切。

进了园子,就是楼前的宽阔中庭,青石漫地整洁­干­净,正楼侧面还有一个小些的阁楼,小月估计是学子们住宿吃饭的地方,陆羽正在楼前站着等候,见云子冲和小月的身影微微一笑,小月和云子冲鞠躬见礼,陆羽点点头很亲切的道:“有子冲照顾小师妹,我到放心多了,我的院子就在那天会试的后面,有事尽管去找我,莫要生分了”小月点头答应,陆羽这才转身走了,云子冲带着小月走了进去,楼里的格局又不大一样,有些类似现代的错层,每个雅室都有两个台阶相隔,显得整个空间的层次感很强,颇为立体,上了第一层台阶,左侧是一个很­精­致的大房间,没有锦凳,地上是原木­色­的地板,上面是黑­色­的软垫,前面一­色­的原木­色­书案,共有六排,最前面的一排是两个相连的坐垫书案,云子冲和小月的出现,并没有引起很大­骚­动,大概这些人昨天都是见过了的。

云子冲低头给小月脱了鞋子,只穿着布袜进了教室,在最前一排就做,即使是最靠前的一排,两人的身量和年纪也明显偏小,尤其小月做在软垫上感觉有些矮,云子冲对门口候着的小厮道:“去给小姐再拿个软垫来”垫了两个软垫,小月才觉得舒服些,心道会试时做的不就是锦凳吗,怎的到了这里倒成了这个了,真是很不习惯啊,小月坐定了身形,才打量四周,这个房间应该算是个雅室更贴切,有很宽敞的空间,四周有暗红­色­的廊柱支撑,右侧相邻走廊,而左侧是四个高大的格子窗,隔着窗棂可以看见外面碧­色­的湖水和岸边的香樟树。

有香樟的树荫遮挡,这里显得分外清凉,的确是很优越的学习环境,正前方的墙上悬挂着一个宽大的长卷,上面是题着工整的弟子规,前面的台阶上是一个很长的条案,后面设着高背椅,显然是先生的座位,铛!铛!铛!钟声响起,众人都放下手中的书本,规矩的做好,说实话,跪坐实在是小月至今遇到的最大难题,总觉得别扭的紧。

走进来的是郑先生,一堂课下来,除了跪坐的有些腿脚麻木,倒还算轻松,主要讲些古代的礼仪典籍和如今的规矩,郑先生只简单的介绍一些主要内容,大多时间是让学子们自习,倒很像大学时期的选修课,且一节课也不算很长,小月估计也就半个多小时的时间,郑先生刚出去,小月就连忙把两条腿伸开,苦着脸揉着自己已经僵掉的膝盖。

云子冲不觉失笑,伸手拉开她没什么力气的小手,亲自给她缓缓揉捏着,低声道:“怎样,好些了吗,虽说现在多是椅子,可是朝堂上和一些重要的场合还是要跪坐的,这是我们尧国的礼仪,你势必要习惯”云子冲显然和其他学子有地位上大差别,即使下课也仍然没有人上前搭话,可见这小子平日并不怎么可亲,云子冲扶着小月站起来道:“走吧,中间要休息半刻钟,去外面走走,应该就好些”小月实在对半刻钟没什么概念,估计相当于半个小时,遂站来随着云子冲走出了教室,从旁边的走廊向后走却是别有乾坤,楼阁前后是通着的,后面是一个偌大的跑马场,跑马场紧依着的是一片苍翠的青山,在前面小月还没注意,这样看来,整个风华学院原是依山而建的,山势陡峭,靠近跑马场的一侧,隐约可见蜿蜒曲折的山路,看来是可以从这里上山的,云子冲道:“这后面的山是尧山的西侧”小月惊讶的道:“尧山,你说这个也是尧山”“当然!”

“这样说来,这个和我家村子前的尧山是同一座了”云子冲拉起小月的手,用手指摩挲几下小手中的薄茧,有些低沉的道:“我从来没听你说过你家的事情,原是知道你父亲是尧山里的猎户,想必从小生活的很是清苦了”小月想到前一个月的日子,不禁笑着摇摇头道:“清苦倒是有一些,不过我们一家很快乐,我们村子前的山上有许多珍稀的药材,还有漫山遍野的野山楂和野果子,虽然平淡却很陶然”云子冲听着小月清脆软糯的童声,说着这些自己从来也想想不出的生活,不觉有些出神,这也许就是这丫头一家快乐的根源,无争无斗,无名无利,马场旁边是个大马棚,小月和云子冲信步走了过去,不多只有二十几匹马,有专门的马夫清扫刷洗很­干­净,最边上有一个单独的马圈,和大棚隔开,倒像个小单间,小月不禁纳闷的靠了过去。

当然不敢靠的太近,单间里的马是一匹浑身没一丝杂­色­的大黑马,缰绳没有拴住,很自由的来回踏步,体态匀称,鬃毛漂亮,简直可以用优美来形容了,马眼扫过小月,冲着云子冲一阵兴奋的低鸣,小月好笑的道:“怎么这个是你的马”云子冲点点头,伸手安抚的拍拍大马的脖子,大黑马越发的粘腻,低下高高的马头来摩擦云子冲,小月不禁有些跃跃欲试,大眼睛忽闪忽闪的闪着贼光,心道:这要是自己的就好了,可爱的表情令云子冲不禁莞尔,含着淡淡的笑意道:“今天就算了,明天的骑­射­课上我带你骑上追云跑几圈吧”小月眼睛一亮道:“真的!太好了,你可不能反悔啊!追云,名字一点儿也不应景,应该叫乌云更恰当吧”云子冲望了一眼仰着头望着大黑马的小小身子,遂摇头低笑,伸手抱起小月举高,小月这才看到大黑马的四蹄是雪白的,仿佛穿了四只白­色­的鞋子,很是漂亮,再次走回楼里,云子冲带着小月没回原来的教室,而是从左侧穿过,上了两个台阶进了另一间屋子,屋子里的案上都放着古琴,可见这里相当于音乐教室了,还是最前面的座位,不过两人前面只有个一个琴案,上面也只放着一把九弦筝。

云子冲牵着小月坐下,小厮递上了温度正好的清茶,一盏茶的时间过后,上课的钟声铛铛的响起,魏先生仪态潇洒的走了进来,依然是宽大的儒袍,腰间没有束带,行动间带着一种不羁的风采,对着小月微微一笑道:“本来我想亲自教你抚琴,可是子冲却要教你弹筝,不过这小子的筝曾经得过乐圣于徽先生的指点,倒也难得”小月不禁暗暗皱眉,说实话自己虽然喜欢二胡,很大的原因是受了爷爷的影响,喜爱京剧,可是这个古筝古琴,自己却兴趣不大,想要拒绝又不好开口,只能看看再说了。

拜师

事实令魏先生和云子冲不大相信,小月虽然会拉胡琴,可是对古琴古筝听是可以,亲自弹,绝对可比朽木,实际上他们不知道,学过了五线谱和简谱的人,怎么弄得懂如天书一般的宫、商、角、徵、羽,所以当然很难上手了,且从小月的内心里,就对这两样没有丝毫的兴趣,所以在失败无数次后,无论魏先生还是云子冲,都采取了放羊的态度。

就是乐课上任小月拉她喜欢的胡琴,不过听久了,发现这丫头胡琴拉的实在不错,而且每段几乎都有相配的曲牌,曲调优美委婉,曲词雅致­精­美,不过半个月的时间,魏先生云子冲乃至司马容就都爱上了这些段子,总之学习生活既枯燥又有趣,重新上学的时光,小月过得异常充实,因为除了这些现代时,只是课余兴趣的古代典籍以及新鲜的骑­射­武术外,还要每天回府和司马容学习医药知识。

其实就小月看来,云子冲对医学的兴趣更大一些,不过这时代大多数人的兴趣往往是不能成为职业的,尤其云子冲的地位,司马容颇为博学,不只是各种医学典籍,民间验方,都如数家珍,甚至别的方面,法家儒家等各家的学说,都很有自己的观点,就是这里的药学要落后一些,也是可以理解的,毕竟这里的药典除了《神农本草经》外,缺少了李时珍的《本草纲目》这一本至关重要的经典。

不过小月一直的弱项,针灸却是司马容的一绝,在认|­茓­­精­准方面给了小月很大助力,同时收了小月这样一个聪明悟­性­奇高的学生,司马容更是如获至宝,所以对拜师的仪式也看的格外重要,选了很久,才选定了一个月后的六月初一举行,据说那天是大大的吉日,小月对这些不大在意,不过一个月的时间,足以令小月大致解读出了,这个世界的些许规则和历史,以及司马荣和云子冲的庞大势力背景。

风华学院有很丰富的藏书,里面的书籍可说是百科都有,很杂很全,有一本《尧国记》是最近入库的书,简单说就是对尧国历史、地理、人文的一些记录和解说,说起来这个世界是一个中国历史上不存在的架空世界,不过许多的历史人物典籍,至少唐以前的,和中国历史上大致相似,地理上尧国是这片大陆上最大的一个国家,有无边无际的平原沃野和天然的屏障尧山,尧国有三大属地,类似汉朝的诸侯封地。

以日月星三城为中心,都城日城也称尧京实际上应该算是太子云烨的地方,女帝实际上是个被架空的虚位,真正的权利还是掌握在二个人和一个世家手里,云烨也就是云子冲的父亲,当今的太子,同时也是司马容的大弟子,手中掌握着京城日城所辖的十二座大小城池,京城日城也处在平原的中心地带,有沃野良田和十几万的­精­兵良马,可以说云烨手里握住的是尧国的一半江山。

另一个是北方的昭王,昭王是女帝的嫡长子,和太子云烨是嫡亲的兄弟,昭王云焱比云烨大上十几岁,早年间还没来得及立为太子,就重病去世了,留下当时年仅五岁的昭王世子云子烈,女帝为了稳住政权,无奈只得立了正当年的二子云烨为太子,封了已故的云焱为云昭王,恩赐了星城为其辖地,云子烈继承了王爵,称昭王,小小年纪就随着­奶­母迁到星城落脚。

星城地处偏北,气候偏寒冷,资源相对比较匮乏,所以民风也较彪悍,就这样过了十年,十年间昭王云子烈,由原来软弱的幼童长成了厉害的少年,十五岁稚龄连下北地九城,大大的扩充了自己的势利,实在是尧国历史上数得出的英雄出少年,不过这个少年英雄却是个异常心狠手辣的角­色­,且对京城的当权太子,自己的亲叔叔云烨很仇视。

所以多次挑衅,日城属地和星城边界隔着尧国最大的和星月河,河面宽阔水里湍急,算是日城的一道天堑,两边隔河而治,即使表面上还同属女帝所辖,实际上已经相当于南北朝了,南北两方虽然关系紧张,不过倒是也算相持了几年,到今年已是整整五年了,一个大概是因为女帝还健在,同室­操­戈毕竟不好,另一个原因大概就是尧国的另一大势利,月城的司马家,司马家三百年间一直执掌着月城地区,所辖有五个城池,虽说实力比不上另外两个,可是却有强大的经济后盾,和几百年的深厚根基,而司马家和太子的关系,已经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了。

有了司马一族的相助,本来处于下风的太子,却侃侃和北方的昭王达成了微妙的平衡,所以如今表面上还算和平,小月终于知道了司马容以及云子冲的来历,人家岂止不是平常的商贾,简直可以算是王侯将相了,就是不知道云子冲一个天之骄子,如何总有沉郁难解的重重心事呢,不过这些权利争斗和自己的关系也不大。

反正了解了这些后,小月就彻底打消了去日城的念头,相比之下,小月觉得月城是最安全的,即使将来南北开战,作为粮仓的月城,也是两方都不会轻易碰触毁坏的地方,所以这里最妥帖,在这里可以看诊,可以上山采药,闲暇时,可以拉拉二胡,练练拳脚,多惬意的生活啊,这样轻松的日子,那里是在现代快节奏的都市里能寻得到的。所以在了解了尧国的大致情况后,小月修改了自己的五年计划,决定以后都宅在月城。

六月初一,一大早月城城东的司马府就开始忙碌了起来,司马府有王府的规格,九进的院落都打扫的极是­干­净,大堂上处处悬挂着喜气的大红绸带,下人们来回进出的准备酒宴茶水花红果品,小月原以为别院就够奢华够­精­致了,可是和城东的司马府一比,别院还是只能算是个小小的度假庄子罢了。

一大早小月就被半夏收拾的漂亮清爽,有别于平日上学的儒袍纶巾,今日穿的是一件月白­色­的掩襟宽袖的大袍,腰间用一个同­色­的丝绦系住,领口和袖边下摆都­精­绣着,­精­致的浅蓝­色­缠枝云纹,很有汉唐风格,小月的头发不算很长,勉强能用一根白玉的簪子簪住,没有纶巾包裹,也蛮特别的,看到云子冲满意的浅笑,小月就知道自己的打扮应该不难看。

昨天才知道,今天的拜师仪式要在正经的司马府举行,所以一早小月和云子冲还要去城东的司马府行拜师之礼的,毕竟司马容的关门弟子,据说是要继承庆安堂的,所以小月的身份还要全司马一族知道认可才成,城东是豪宅云集的地段,路两边的府宅一个比一个奢华,可见城东应该是月城的贵族区了。

马车停在司马府门前,云子冲把小月抱下马车,迎面就是宽大的黑­色­大门,两边有石狮把门,门槛很高,显得小月越发的藐小,门楼上是几个大大的字“赦造国公府”门前有四个护卫和一个中年男子恭敬的站立等候着,见小月和云子冲,中年男子急忙飞快的下了台阶施礼道:

“见过世子,见过月小姐”

云子冲微微摆摆手道:

“怎样冯管家这边准备的如何了?”

冯管家呵呵笑道:

“世子放心,老爷比谁都上心,事事力求最好,总算老爷给老奴的时间充足,倒是勉强过了老爷的眼”

小月不禁抿嘴暗笑,以她看来司马容就是有些无聊了,所以抓住这个能折腾的机会,可劲的折腾,其实小月觉得拜师最重要的还是心意,形式不要也罢,可是古代人仿佛更注重形式,踏进了司马府中庭,小月和云子冲不禁对看了一眼,都有些傻眼,满府张灯结彩,猛一看上去倒像是成亲的喜堂,这也太夸张了,正打量间,从后面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随着笑声走来了两个人,一个小月认识,正是风华学院的骑­射­先生吴大胡子。

另一个中年男子蟒袍玉带,腰佩长剑,神采飞扬,五官比较深如雕刻的一般,身材魁梧,身上穿的是斜襟的青­色­蟒袍,头上是金­色­的发冠,探出两颗偌大的明珠颤巍巍的很是华贵,眸光很犀利,不同于吴先生的粗犷直白,一看即知胸中自沟壑,云子冲松开牵着小月的手,拱手一揖道:

“子冲拜见舅舅”

小月恍然,这位应该是书中记录的月城节度使,曾获封骁勇将军,云子冲的亲舅舅司马峻了,当然也是当今太子妃的胞弟,整个司马家可谓是一门簪缨,云子冲对小月招招手道:

“来小月这是我的舅父,骁勇将军司马峻”

小月飞快的琢磨了下称呼,走过去也是拱手一揖道:

“见过司马将军”

司马峻眸光一闪,暗暗打量眼前的小女娃,连闯六艺会试,受到众多名士的推崇,眼前这个娇俏的小丫头,的确太出乎自己的意料之外了,自己的父亲要收她为关门弟子,并且宣告全族,以后他百年以后,庆安堂的一切事情都归这个丫头执掌,这个天大的炸弹,在司马一族引起了强烈的回响,谁都知道庆安堂是整个司马一族的根基,虽说别的行业司马一族都占了很大的比例,不过药材始终是利润最大的一项,这样一个重要的位置,怎么能给一个外姓人,而且还是个女子,更糟糕还是个年仅六岁的小丫头,这岂不乱来吗。

可是尽管司马一族­精­锐尽出,也没能说服顽固的父亲,这拜师礼还是来了,过了今天,谁都要称呼这丫头一声少主了,司马峻有深意的打量眼光,令小月暗暗琢磨,自己的拜师里错后了一个月,估计受到了司马一族,包括眼前的司马峻一至的阻拦反对,不过他们其实多虑了,即使自己成了司马容的弟子,对继承庆安堂的兴趣也不大。

小月的目标是拥有一个自己的药铺,前面是店铺……后面是住宅,就像别院不过不需要那么大,简单的小四合院即可,院中可以劈出花圃种些药用的花草,还可以搭起一架藤萝,夏天在下面乘凉,院子中挖一个小小的池塘,种上满池的菡萏,这样自己采药之余,过着这种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若无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的悠哉生活,岂不比神仙还快活。

想到此,小月不禁偷偷微笑,司马峻望着这个明显走神的小女娃,不禁有些莞尔,真不明白父亲的想法,这么个丫头怎么就如此看重了,忽闪的大眼睛,小嘴有些不满的微微嘟着,看上去和自己的小女儿一般的可爱,司马峻不禁暗笑,自己竟然这么早就把名利放在一个六岁小孩身上,实在的荒唐,遂有些柔和的伸手摸摸小月的头道:

“倒是个漂亮的丫头,以后可以来我府上玩耍,我有个和你一样大的女儿,可是却没有你厉害,正在风华的蒙学读书呢”

吴先生笑道:

“对啊!将军的爱女正和这丫头的哥哥在一起读书呢”

小月不禁一愣,是啦!哥哥,哥哥说过,他们班里有一个姓司马的小女娃,对他很是亲切的,总是细心的教他不会写的字,难道是这位的女儿,正想着,云子冲轻轻捏了捏她的小手,小月抬头正看见走进来的纪青山和李素娘,小月不禁眼睛一热,飞快的跑了过去,冲进李素娘怀里。

李素娘紧紧拥住怀里的小身子,纪青山在一边呵呵傻笑,云子冲不禁脸­色­一暗,即使小月过去生活清苦,可是这样毫不掩饰的亲情,还是终自己一生恐怕也得不到的,李素娘抹去自己眼角渗出的泪花,扶正小女儿的身子细看,不过一个月的时间,仿佛长高了些,皮肤细­嫩­白皙,脸庞圆润的很有光泽,小手,把小手摊在自己的掌中,纹路细腻,触感柔软,可见比在自己身边要好上很多。

浑身的衣着也是异常­精­致,那里还是那个漫山遍野疯跑的山野丫头,整个就是个高门贵族的世家闺秀,真不知这丫头走的什么运,对于小月的会试的传言,夫妻两个是没听过的,因为司马容和风华学院的先生们一致觉得,小月以六岁稚龄所拥有的才能太匪夷所思了,知道的人太多了反而对这丫头以后的成长有影响,于是严禁把会试的事情传出风华学院,所以虽然知道内情的人不少,不过月城的老百姓还是对这件事情一无所知的。

这也是司马容的一片苦心,所以纪青山夫­妇­始终以为是神仙保佑,自己家今年才连续的遇到了好事,也就没太在意这种小月带了的变化,虎子虽然在风华学院读书,不过却是个异常粗神经的家伙,对自己的亲妹妹成了传说中的奇才,虽然有些疑惑,不过一高兴那些微不足道的小疑惑,早就扔到脖子后面去了,不,现在不能叫虎子了,人家如今有了大名,叫纪晨星,真的和虎子的形象不太搭。

不过还不错,至少很好听,不管是纪晨星还是虎子,都是个绝对的妹控,小月从母亲喋喋不休,异常唠叨的叮嘱询问声中挣扎出来,望望两人身后道:

“哥哥呢,今天没来吗,风华学院不是休假了吗”

纪青山爱怜的摸摸女儿细­嫩­的小脸笑道:

“不要着急,来了再后面,刚看见了一个小女娃和人家说话呢”

小月不禁浮起一丝笑意,余光瞥了一眼后面的司马峻,心道不会是他家的女儿吧,虎子可说过整个蒙学除了司马小丫头,没有一个同学和他说话的,想到这些,小月不禁心里有些酸楚,即使云子冲出面也只是保证了虎子在蒙学不受欺负,可是那种从骨子里的阶级鄙视,估计也是不好受的,就像云子冲的表妹看自己的目光。

望了一眼明显变得快乐轻松很多的父母,小月暗暗舒展了眉头,毕竟得失往往共存,相信有了知识的充实,虎子早晚也会找到自己的方向,至少比当一个山里的猎户要强上许多,正想着,虎子的大嗓门叫了起来:

“大丫!大丫!哥哥来了”

小月不禁暗暗着恼,这个名字自己纠正过虎子无数次,还是改不过来,记得虎子第一次上中级学院找自己时,大喊着大丫的情境,小月真想时光倒流,在他还没开口时,把他先敲晕了再说,小月飞快的转身,装作看不到虎子,却正对上云子冲忍俊不禁的笑脸,小月白了他一眼,心道就你的名字好听,虎子的身影飞快的进了中庭,后面还跟着一个小女孩,细眉凤眼梳着两个小圆发髻,穿着一件­嫩­粉­色­的罗裙很漂亮,眼中水汪汪的异常可爱,看见小月眼中一亮,不禁令小月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总有种预感,这个小女娃是个大麻烦,果然,以后的日子里证明了,这丫头还真是个天大的永远也没甩掉的麻烦,当然这是后话。

休假

司马峻的小女儿名唤司马明慧,自从看见了小月,就仿佛找到了爱不释手的玩具一般,摒弃了虎子亦步亦趋的黏在小月身边,这种好笑的情境,一直持续到进了司马府的正堂,小丫头才被司马峻抱着出去了,临走还信誓旦旦的发誓,明天就去别院找小月,纪小月长长的松了一口气,这个丫头简直就是个话痨,且对小月的兴趣极大,从喜欢吃什么,到喜欢玩什么,问的那叫一个仔细,小月险些招架不住,待要不理会她,可是被她水汪汪委屈的大眼一看,又觉得自己有些过分。

不过还好拜师仪式就要开始了,至少暂时甩开了那个丫头,明天一早自己就去学院了,估计她找不到自己的,拜师的正堂很庄严,中间一个供案,摆着一个­精­致的大香炉和瓜果之类,后面的墙上是一幅偌大的画像,依小月看来,和自己中医学院的神农像有些类似,画像上是个古代的中年男人,肩上有褡裢,手里拿个铃铛轻摇,小月知道这是古代赤脚游方的医生的标准打扮。

面容很写意,且有些陈旧暗黄,到象一幅该摆在博物馆里的古画,正堂颇大,却很空旷,没有多余的陈设,只在两侧摆着几十把太师椅,这时已经做的满满的了,除了刚才的司马峻,这些司马族的人自己是一个也不认识,风华学院的院长陆羽站在供桌一侧,正中也摆着一把太师椅,小月估计该是司马容的位子。

司马一族的是个很排外的家族,从即使贵为世子的云子冲都要立在正堂外,就可见一二,其实小月有些地方还是不大明白的,想自己和陆羽也不能算是司马族人吧,但是作为弟子却可以在这里列席很难理解。

其实古代的拜师礼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也颇复杂,首先请师父司马容落座,陆羽宣读所谓的门规,都是很生僻的古文,大意就是不要为非作歹,要尊敬师傅等等,一堆忠孝礼仪仁为主题长篇大论,小月恭敬的听着,读完了门规,是弟子向老师赠送六礼束修,这个是云子冲亲自准备的,不然小月还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一开始小月以为是些金银财帛,可是看到实物后,小月不禁暗笑,都是些吃的东西,六礼包括:芹菜,寓意为勤奋好学,业­精­于勤;莲子,心苦,寓意为苦心教育;红豆,寓意为红运高照;枣子,寓意为早早高中;桂圆,寓意为功得圆满;­干­瘦­肉­条以表达弟子的心意,这些寓意都是云子冲给她详细的解说后,小月才明白的,所谓入乡随俗,就是小月很不以为然,还是要尊重这个世界的规则。

亲手呈上这些束脩,陆羽替司马容接过,最后一步就是敬茶了,这个小月昨天恶补了半天,双膝跪地磕头行礼后,双手将茶恭敬的举过头顶,待司马容亲手接过,这个献茶之礼就算完成了,最后是师傅回赠礼物,司马容笑眯眯的缕缕自己的胡子,从腰间拽下一个黑­色­的木牌递给小月,周围一阵明显的抽气声,令小月知道这个绝对不是简单的东西,大概是什么有用的凭证,双手接过,再拜,才站起身立在一侧。

仔细端详着手中的东西,不算大但是很有分量,和自己的手掌差不多大小,透过光线隐约可见有丝紫光,触感圆润光滑,估计年代应该很久远了,凑近鼻端有些淡淡醇厚的檀香味,且质地异常坚硬,小月猜这大概是名贵的紫檀,木牌正面很简单的篆刻着庆安堂,反面却只有司马两字,司马荣毫不理会周围的不满之声,严肃的道:“从今天起纪小月就是我的关门弟子,吾将悉心教导,倾囊相授,到她及笄的时候,就是庆安堂的主事当家,所有族人不可反对,否则安族规处置”正堂顿时一片安静,小月能感受到投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或嫉妒或羡慕不一而足,小月有些暗暗叹息,庆安堂可不是自己想去继承的,不过目前来看,还是先这样吧,古代不是十四及笄吗,自己还有八年的时间去改变说服顽固的司马容,不,现在应该称师傅了,拜师仪式过后是司马府的大宴。

宴席摆在花厅,小月的年纪太小,且是个女孩,所以敬酒就免了,不过是跟着师傅和二师兄陆羽去认识一些月城的头面人物和族中的要紧主事长老,花厅的侧面小月看到了一个熟人,暗笑的瞥了一眼坐在主席位的云子冲,有些恶作剧的看着眼前的明媚少女,少女正是仰慕云子冲的表妹,和一个老者坐在一起,老者小月刚刚认识了,是司马族的长老,和司马容大概是什么堂兄弟的关系,高高在上丝毫也不亲切的一个老人。

小月不大喜欢他,现在看来,果然是一家人,这个表妹的神态气质完全和这个老人恍若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异常雷同,即使不喜欢,小月还是恭敬的一鞠躬,司马长老也微微的点点头,旁边的表妹眼中却划过明显的嫉妒,立刻就拉低了她的漂亮指数,嫉妒果然要不得,表妹脑袋一扭很没礼貌的忽略小月,但是也没说什么尖酸刻薄的话,大概是长辈在场,最基本的礼仪还是要遵守的。

陆羽引领着小月回了主桌,陆羽拍拍小月的头低声道:“那个小丫头的父亲如今是司马峻手下的参将,虽然光有妻妾,却年到中年才得一女,取名司马玉娇,从小很是娇纵,你不要和她一般见识”小月倒是不以为然,这样的女子自己也不屑去理会的,遂点点头,宴席很快就结束了,纪青山李素娘也叮嘱了兄妹几句,匆匆的回去了,小月和虎子并肩站在府门外,看着远去的双亲,两人都有些难过,两人不约而同的想到了以前,一家人亲热的守在一起,虽然生活拮据些却简单快乐,哪像现在,虽然有了良好的学习环境,却明显格格不入,虎子出神片刻,转身低声道:“大丫你在中级上读书,过的过得……”

后面的话,虎子挠挠自己的脑袋没说下去,自己的情况尚且那样,何况中级上的学员都是更有背景的呢,妹妹的情境可想而知,小月偏偏头打量虎子脸上,那难得一见的担忧,不禁微微笑道:“不用担心,我好的很,你忘了我身边有云子冲吗”虎子顿时憨憨的一笑道:“对啊!我到忘了那个世子和其他人不一样的,至少对你很好,和司马明慧有些像,看来这些人里也是有好人的"小月为虎子的头脑简单不禁失笑道:“哥哥其实不用烦恼这些,你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读书,相信再过几年,咱们兄妹应该就能重新和爹娘住在一起继续过快活的日子了”虎子嗯!了一声道:“是啊!到时咱们一家永远也不分开了,让娘天天给我们做好吃的米粉”小月不禁莞尔,虎子果然是不适合煽情的,很快就想起了吃食,兄妹两个相对笑了一阵,陆羽走过来道:“纪晨星跟着我回学院好了,我听蒙学的先生说你的千字文还没背下来,走,我亲自教你,看看你是块怎样的朽木,让几个先生都头疼的厉害”虎子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黑­色­的皮肤透出些许暗红,小月笑道:“哥哥要实现咱们的梦想,你可要好好读书哦”虎子抬起头眼神异常坚定的点点头,随着陆羽走了,小月转身,刚才还人声鼎沸的热闹非常的府门前,如今已是零落的可以,有一种繁华过去的萧索,小月再一次的觉得自己不适合这样大起大落,表面风光的贵族式生活,其实衣食无忧的前提下,还是平常的生活更惬意些。

随着云子冲回了别院,司马容很有些兴奋,抓着小月给他拉胡琴,自己唱上了一段空城计,才心满意足的去了,小月暗想,看来京剧的魅力果然对老人很具杀伤力呀,司马容和爷爷一样最喜欢老生的唱段,如空城计、珠帘寨等,可是这样的段子用小月软糯的童声来唱,实在唱不出铿锵的韵味,所幸司马容很厉害,几次过后就能跟着小月的弦唱了,且有板有眼,所以就成了这个世界的第二个京剧票友,第一个当然是学院的魏先生了。

小月摇头失笑,泡过澡后感觉­精­神了不少,晚间小月是不习惯看书的,因为即使灯光已经是这个世界最明亮的了,小月还是觉得暗,可是云子冲却习惯夜读,所以夜晚的时间里,云子冲一般会在两人的书房里消磨的很晚,小月习惯的走进书房,见往日读书的云子冲,今天却望着窗外发呆,手中是一张打开的书信,双眉紧皱仿佛有难解的忧愁。

小月顺着他的眼光看过去,珠帘外面是一弯新月,明亮皎洁,小月轻轻走过去和他并肩做在软榻上,伸手在他眼前挥了两下,云子冲才过回神,看了眼身边的小月,浴后的小丫头穿着一件白­色­的掩襟宽大袍子,显得很可笑,头发散着只齐到肩膀,眉眼弯弯很是清新,不觉心情转好了一些。

小月扫了一眼他手中的书信道:“怎么有不好的事情吗”云子冲低低的道:“是啊!皇祖母的身体不太好呢,估计过几天我就要回京城一趟了”小月安慰的道:“这也没什么,年纪大的人很容易就会生病的,不过吃些药将养些日子就能转好了,你不必如此忧心”云子冲眼光一闪,暗暗叹息:这丫头那里知道皇祖母的病,真切的关系到整个尧国的命运,现在的南北局势,如果皇祖母一旦有个闪失,估计昭王立刻就会发起战争,这维系了三百多年和平的尧国,就将陷入战火中,自己是不了解上一辈的恩怨,不过觉得以一己之私,陷黎民于水火,实在是不太妥当的,且如今的朝廷,说实话父亲实在不适合做一国之君,倒是当一个钻研经史的学者更合适些。

可是母妃,想到母妃,云子冲不禁一阵难过,自己的母妃和外祖父司马容,是一点也不相像的,反倒酷似当年的皇祖母,野心勃勃对权力尤其的热衷,她难道不明白,即使是年轻时叱咤风云的皇祖母,如今也要日夜忍受着病痛的折磨,只能依靠下人的扶助才能行走,丈夫早逝,亲子同室­操­戈,真难说高高在上的权利,带给皇祖母的是幸还是不幸。

望望窗外的月­色­和旁边已经靠着自己睡着的小丫头,云子冲觉得此时此刻,就是自己最大的愿望了,徐徐的夏风送来一阵清凉,云子冲惟愿以后的日子,也能像现在一样岁月静好,轻轻的抱起小丫头走出了书房,斌退半夏,亲自送到了寝室的床上,拉好薄丝被和浅蓝­色­的纱帐,端详了一会儿小丫头睡颜,才起身走了出去。

即使云子冲不愿意回到日城,但是在母妃几次的催促下,还是踏上了进京的路,叮嘱了半夏每天要定时叫小月起床,还有茶饭要仔细等等,才依依不舍的走了,小月倒是没多大离愁,毕竟不过是十几日的光景罢了,不过即使没有了云子冲,每日上学还是有云子冲的侍卫护着,倒也平静的没什么波澜。

云子冲说是十几日就回,可是到了六月底风华学院放了探亲假都没有回来,纪青山和李素娘亲自来接兄妹回去,司马容叮嘱小月要去山上,采那株她说的白山罂粟带回来,白山罂粟这个世界的药典里是没有记录的,司马容有一次说到处理外伤时,患者通常难以忍受刻骨的痛苦,小月才说起了这味药,司马容当时就恨不得亲自跟着小月去采来试试,可是考虑到小月还要上学,所以就暂时作罢了。

这次既然小月回去小住,当然不能错过这样的机会,于是在司马容絮叨的叮嘱了几十遍后,小月和虎子才随着纪青山回了村子,七天的假期使得虎子和小月分外的高兴,一回到村子,虎子就跑去找昔日的小伙伴们玩耍去了,小月却在次日清晨,才带着小竹篓和掘土的铲子,一个人上了左侧的尧山。

清晨山林里的空气格外清新,点点朝阳穿过树叶的间隙,照在细长的山路上,洒下一片斑驳的光影,枝头偶尔可见小鸟在清脆的歌唱,清越的叫声伴着阵阵风吹树叶的沙沙声,如一首天然的交响乐霎是悦耳动听。顺着记忆走到了那个山坡,可是周围的树仿佛都是一个样子,那株罕见的白山罂粟却很难找到了。

找了半天,只采了些常用的药草,感觉有些口渴,小月左右看看,见旁边有一块­干­净的大青石,于是做了上去,拿出水袋喝了几口清水,看看竹篓中的草药还算有些收获,望望天­色­已经接近午时了,瞥了一眼竹篓中哥哥放进来的甜糕,小月不禁失笑,这个哥哥最爱的零食,自己倒是不算喜欢,不过就是发糕,大米面放些糖稀蒸成的,还是李素娘做的米粉更好吃些。

想到此,小月决定今天先找到这里,明天再来,先回去吃米粉打打牙祭再说,背起竹篓眼光扫过对面不禁一愣,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前面十几米的距离是一棵银杏树,树下的灌木丛中,不正是那株白山罂粟吗,小月大喜,正要走过去,却从侧面的山上冲下来一个人影,几个起落就到了小月的面前,小月还没看清楚对方的­性­别,就被来人捂住嘴抱起来,跃上了旁边高高的银杏树。

紧接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侧面追了过来,透过树叶的间隙可以看清来人有十几个汉子,腾挪间身手很是不凡,领头一个道:“刚才还看见那人的身影,怎的一转眼就不见了”旁边的一个汉子道:“那人武功高绝,竟然绕过了京城,从那边的悬崖峭壁上进了月城,可见主子猜的不错,他必是会来探月城虚实的,想必从这里下山进月城了”领头的汉子点头道:“走!咱们赶快进月城找司马将军,封锁各处通路,让他Сhā翅南飞”几个人商量了片刻,几个起落飞快的没了踪影,小月不禁傻眼,这是自己正式的见识到古代的轻功,却是很很神奇,几个人显然是官府的侍卫,不过服­色­却和月城的有分别,是暗黑­色­的,月城的是青蓝­色­,身后的是何人,竟然引来侍卫的追杀,腰间的大手温热有力,小月不禁想回头看看身后,轻轻一动,后面一阵抽气伴着低哑的声音道:“小丫头别动”小月感觉一阵热辣的液体滴在自己手上,不禁一怔,是血,遂不敢再动,这时才害怕起来,心道自己真是倒霉的可以,身后的这位不会是潜逃的杀人犯吧,正想着,腰间一轻,身后的人揽着她稳稳的落在了地面上,大手也放开了小月,小月这才转过身来打量,不禁愣在当场。

这是一个怎样的男人啊,年纪很轻,大约二十岁的样子,身材修长,仪态高贵,五官没法用小月学过的词汇来形容,到了今天,小月才知道所谓倾国倾城也是可以用在男人身上的,可是他的眸子却犀利尖锐,盯着小月的眼光如山中觅食的野豹,透出十分的冷厉和残忍。

进京

感觉到迎面而来的杀气,小月不禁向后倒退了一步,看见男子右上臂滴的越发密集的血珠,小月皱皱眉从脚下的竹篓里,找出一株长着白毛的仙鹤草,用水袋的水快速的冲洗了一下,放在嘴了粗略的咀嚼,苦涩的味道直接刺激着味蕾,小月险些吐出来,可是还是忍了忍,待将仙鹤草咀嚼碎了,才走过去伸手扯过男子的右臂,男子穿的是一件黑­色­的蟠龙锦袍,右臂已经被刀划的有些褴褛,渗血处伤口很深,小月把嘴里的仙鹤草尽数敷在男子的伤口处,很快伤口的血就渐渐凝固住不在外渗了。

男子敛起眸中的杀气,转而换上一丝意外的笑意道:“你这个小丫头倒是懂得这些,这个草什么倒是很神奇”小月吐了几口唾液,又喝了水漱口,才觉得嘴里的涩味淡了些,听见他的问话,随手一指路边到处可见的仙鹤草道:“这个是仙鹤草,有极强的止血功效,不过只能用作应急,你的伤口很深,还是要敷些消炎止痛的为好”男子微微一笑道:“哦!原以为一个小丫头,看来本王好运气的遇到了个小大夫”说着走近了小月,弯腰捡起地上的竹篓细看,小小的竹篓里大概有十几株不同的草药,篓底有个小小的油纸包和刚才小丫头喝过的水袋,男子打开油纸包,不禁从嘴角溢出一阵轻笑,看来尽管看上去和一般的小孩不同,内里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罢了,油纸包内是一块小甜糕,掰下一角放到嘴里,清甜的桂花香气,勾起了久远孤苦的童年。

记得那时自己也是像这丫头般大小,却父母尽丧,被放逐到寒冷的北地,一开始自己哪儿习惯的了北地的吃食,故身体很羸弱常常生病,­奶­娘为了哄自己多吃些,每次总是用北地难得的米粉加了桂花和蜂蜜,蒸成这种甜糕给自己吃,后来长大了,遇到了两位师傅习得一身高绝的武功和莫测的兵法战术,身体也强壮了,可是随着­奶­娘的去世,几乎忘记了这种幸福的味道,遂一口一口带着怀念的心情吃了下去。

小月看这个男子异常珍视缓慢的吃掉哥哥给自己的甜糕,不觉很是惊讶,说实话这么个绝­色­的祸水吃甜糕的情境,还蛮搞笑的,不过小月也不敢笑出声就是了,毕竟好不容易这个男子才消退了杀意,自己岂会再去找不痛快,小月暗暗打量男子的穿着,黑­色­的蟠龙袍服,对了,刚才他说本王,整个尧国可以自称本王的,恐怕只有一个人吧,北方星城的昭王,著名的少年英雄云子烈,和他的英雄事迹齐名的是他的泱泱后宫。

据说从十五岁他连连收服北地九城后,除了城池领地众多的美女也被他收在了昭王宫,真正是个名副其实的种马级祸水,就是不知道和他宫中的美女们相比,到底谁更美些,想到此,小月不禁露出一丝调皮皮的笑意,云子烈吃完了甜糕,转身随意的坐在一边的大青石上,细细打量对面的丫头,六七岁的样子,红­色­的布袄绿­色­的稠裤,头上梳着两个小丫髻,浓密的刘海下是一双明亮的大眼睛,眼睫飞快的眨动着,显得异常机灵俏皮,红润的小嘴微微抿着,露出嘴角甜美的笑窝分外可爱。

看打扮应该是个普通的山里娃,可是那种沉稳从容,不惧不怕的气质,和眉梢眼角透出的聪慧敏锐,却不像个六七岁的山里孩子。两人一站一坐对看了片刻,谁都没开口说话,耳边只有山风吹动银杏叶的哗啦声,过了半响,云子烈邪魅的一笑道:“好既然你懂得些这些草药,所幸本王一事不烦二主,你来给本王找些管用的草药覆上包扎起来吧。”

小月眼珠一转歪歪头道:“我可以给你治伤包扎,不过你要保证不能杀我灭口才可以”清脆的童音娇软动听,听在云子烈耳中异常舒服,不禁从心里起了一丝难得的怜惜,心想估计这样一个小女娃,也不会坏什么事,放过她倒也没什么,云子烈忽略了这是近十年来,自己破天荒的第一次心产生心软不忍的情绪,遂微微勾起一丝笑意道:“好,我不杀你,不过你也不能对任何人提起见过我的事情,不然即使我不杀你,恐怕也会给你全家带来灭顶之灾”小月点头答应,走到云子烈身边,把他右臂的衣服从破口处撕开,露出刚才覆过药的伤口,伤口的血已经凝固成深红­色­,整个右臂有些红肿,扫了周围一圈,灌木丛中盛开着一丛丛紫­色­的小野花,引起了小月的注意,紫花地丁,其­性­寒味微苦,清热解毒,凉血消肿,对外伤有奇效,小月走过去摘了一大把,放在另一块比较平整的青石上,找了块­干­净的石块细细的把紫花地丁捣碎,直到紫的的花汁顺着青石的纹路流在了地上,小月才把捣烂的紫­色­汁液连同碎末重新敷在云子烈的伤处。

想找块棉布包上,可是低头看看自己的衣服,显然不成,云子烈一笑单手撩起自己的下摆,里面是雪白的内衬袍,指了指道:“用这个吧”小月只能废了些力气,才撕下了一大块,简单的包裹上伤口,云子烈简单的动了动胳膊,虽然小丫头的力气不大,不过倒是很内行,眸光一闪道:“你几岁了”小月道:“六岁”云子烈沉吟半响紧盯着小月道:“你怎么会这些”小月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不好,这家伙心思细密多疑,肯定是怀疑自己的身份了,若是被他知道自己和司马家以及云子冲的关系,恐怕自己的小命休矣,想到此,遂天真的一笑道:“和我爷爷学的,我爷爷是山脚村子里的赤脚医生”云子烈这才放松了紧绷的情绪,暗笑自己疑心太过,一个小丫头即使懂些粗浅的药理,也不会有什么要紧的背景才是,两人各怀心思,这时侧面的山下,传来一阵隐约的马哨声,云子烈表情一松,摸摸自己包的很扎实的手臂笑道:“小丫头我走了,谢谢你的药和甜糕,以后若有机会招待你到我的王宫去住,后会有期”说完一纵身几个起落顺着侧面的山壁下山去了,待到看不到男子的身影,小月才一ρi股坐在大青石上,抹抹额上的冷汗心道好险,这个昭王的确是多疑狠辣的角­色­,自己都不敢想象刚才若自己稍有差池,后果会如何,恐怕立刻会血溅五步也未可知,倒时真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运气再穿越一会了。

这个云子烈浑身的王者霸气太浓烈,小月不禁为云子冲的将来担心,面对这样强势的敌人,恐怕不立于败势已经很不容易了,若想取胜,说实话自己更看好云子烈,毕竟云子冲压根就没有那种帝王该有的狠厉,和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勃勃气势,低低叹了一口气,小月静静的坐了一会,等到心神安定了,才抓起竹篓准备下山,这一耽误估计已经过了午饭时间。家里肯定着急了。

拨弄几下篓中的药草,一片绿­色­间隐见红­色­一闪,小月拨开杂乱的药草,竹篓下面是一个不算细的红­色­丝线,拉起丝线是一个翠□滴的貔貅,小月伸手拿起照着光线,可以看见其细腻明快的纹理,即使不懂这些,小月也知道这不是一般的凡品,且貔貅据说是龙的第九子,是中国古代神话传说中一种异常凶狠贪婪的神兽,龙头、马身、麟脚,形状似狮子,毛­色­灰白,会飞,这东西被古代的封建帝王更赋予了高高在上的政治象征意义,寻常百姓那里有这样的东西。

貔貅用一条粗粗的红丝线串着,看着倒像个项链,小月想这个东西若是被别人发现,恐怕会惹来天大的麻烦,还是藏隐秘些才妥当,遂戴在了自己的脖颈上,把貔貅放在衣服里藏了起来,小月估计这个东西十有八九是云子烈留下的,真不理解这个昭王,不想想这个东西自己也不能变卖,能有什么用,小月翻翻白眼,走过去把那株白山罂粟挖起来,连同一些泥土放在竹篓里,才沿着山路回去了。

刚到山脚处,就遇见了迎面走来的虎子,见到小月急忙上前接下背篓背在自己背上,大眼睛瞪着小月不满说完道:“怎的去了这么久,娘的米粉都要糊了,以后还是不要自己上山,哥哥和你一起去吧”小月笑的眉眼弯弯道:“好!以后还是和哥哥一起上山”虎子这才憨憨的一笑,兄妹两个飞快的跑进了村子。遇到云子烈的Сhā曲,慢慢埋藏在了小月的记忆里,只有偶尔看到胸前的翡翠貔貅,小月才会想起那个倾国倾城的男子。探亲假后小月和虎子回了月城,虎子竟自去了风华学院继续用功,上次和小月的简单谈心,仿佛一夜之间,虎子真的开了窍,更也许是被小月勾勒出的一家团圆的美满前景激励的,总之虎子的进步是有目共睹的,陆羽说在初级园升学应该没问题,小月当然很是高兴了,毕竟小月相信只要努力就能成功这句话。

从角门进了别院,进了院门刚走到掬月阁外,一阵铮铮淙淙的乐声传了出来,小月不禁驻足聆听,是一首清雅明亮的出水莲,正值黄昏时分,掬月阁院中的小池塘里,开满了一池的芙蕖,一阵晚风吹过,水面清圆一一风荷举,伴着清幽的乐声婆娑起舞霎时妖娆,小月裂开嘴角笑了,半响乐声停住,伴着一阵叮叮咚咚清脆的珠帘撞击声,穿廊上走出了一个含着笑意的少年,低头俯视下面的小月,轻轻的道:“丫头我回来了”夕阳从穿廊的琉璃顶上洒下来,给云子冲的身上镶了一圈明亮而朦胧的金边,修长的身影挺拔的脊背,以及脸上温和的笑颜,即使到了很久以后,今天的情境小月仍然历历在目。

去了一个多月的云子冲终于回来了,虽然看上去有些风尘仆仆,不过心情仿佛还不错,小月倒是放下了心,云子烈的事情,小月想了几天,决定还是不告诉云子冲。

随着一场场清凉的秋雨降临,月城的秋季也姗姗走来了,窗外的连绵雨丝,给整个掬月阁添上了一丝氤氲的湿气,叮叮咚咚雨滴敲在穿廊琉璃顶上的声音,仿佛一首无人演奏,无人清唱的歌,可是听众却有两个,掬月阁书房的软榻上,云子冲和小月靠在一起,侧耳倾听着阁外的雨声,窗前的盆景架上,是一盆白山罂粟,浅黄|­色­的花已经凋谢,余下长倒卵形的蒴果挂在叶片间,显得有些单薄。

云子冲看了一眼旁边的小月,低声道:“皇祖母的身体越发的不好了,恐怕过几天我和外祖父还会一起进京,外祖父打算这次带着你去,你觉得怎样”小月转转眼珠心道:这个女帝的身体也太差了点吧,伸手摸了摸衣服里的貔貅,不禁想起了那个枕戈待旦的昭王云子烈,那个人等的也许就是女帝的噩耗,即使在这个世界待的时间不长,也足以令小月了解到南北的差距,经济农桑上的繁荣是京城和月城地区的最大优势,可是论军事力量,南军哪比的北军的彪悍,那个如狼似虎的云子烈,带出的军队可想而之的骁勇善战,再说南军十几年无战事,可是北军却一直在北地扩充地盘,连年争战,不用真正对战,就可猜出绝对的输赢了。

所以对整个尧国来讲,如今避免战火的计策只能是一个字拖,可是这个拖,也是建立在女帝健在的前提下,因为谁都知道昭王至少对女帝还是有些孺慕之情的,女帝只要健在,估计昭王就不会妄动刀兵,因此当务之急是拖住女帝的病才是根本,想到此,小月也不禁好奇,按说女帝的年龄也没到垂垂老矣,怎的身体就这样了,随着司马容去京城瞧瞧也好,毕竟将来战火一起,就是想去恐怕也去不成了。

小月坐正身子道:“既然师傅要我同去,当然要去”云子冲脸上一喜道:“这样好,你我可以一同进京了”小月点点头,窗外淅沥的秋雨无声无息的停了,远处的天空被雨水洗过后,显得越发的清透碧蓝,云子冲站起身推来穿廊的门,一阵雨后的气息钻进了阁内,令人­精­神一振,云子冲拉起软榻上的小月道:“走我们到穿廊上看看廊下的那株木芙蓉开了没有”小月安静的笑了,真希望这样安逸的日子能永远继续下去。

九月中旬,司马容带着云子冲和小月踏上了进京的行程,月城距离京城,书上记载的是八百里,也就是四百公里,这个距离在现代也不算什么,可是在没有先进的交通工具的古代,可算是不短的路了,沿途经过了几个大小郡县,小月想记都记不住了,可见尧国的幅员是多么辽阔了,司马容走的很急,日夜兼程的赶路,估计女帝这次的情况有些危急,所幸马车异常舒服,小月和云子冲乘坐一辆,司马容自己乘坐一辆,马车内设有小案和软榻,小月不过是靠着云子冲看书罢了,渴了有暖壶子里温着的清茶,饿了有司马府的­精­致点心,困了倒在软榻上小憩,倒也不算很难过。

第六天才接近京畿地区,到了中午已经看见了日城高大的外城门,小月对日城很好奇,从马车的窗子探出头观望,朗朗秋日下是日城高高的城门楼子,侧面是绵延不尽的青­色­城墙,正中的城楼上斜斜立着个巨大的日晷很庄严肃穆的感觉,日晷的下面是两个偌大的篆字“日城”。

城门前有威武肃立的戎装兵丁守门,来往的行人不算密集,估计是正午的关系,不过行人的打扮衣着和月城大同小异,也是,来往的多是进出城的老百姓,能差多少。城外是平原沃野,沿途两侧的稻谷已经金黄了,可见日城却是以农业为优势的,不过古代来说,粮食基本就等于一切,有粮才有兵,两者息息相关,所以这样看来,即使云子烈有些私人恩怨,可是作为一个有远见卓识的霸主,早晚战争也难免,毕竟日城光是这千顷沃野平原,就是一块最大的肥­肉­。

进了月城,马车放慢了速度,很快就拐进了一个宽阔的大道,青石铺地,­干­净气派,两侧都是庄严气势的高门大宅,云子冲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小月道:“这里是城东的月桂街”小月看他的样子,就知道有玄机,也不在追问,重新打起窗帘细细打量,两侧隔着几米就有一颗很粗的桂树,枝叶繁茂,金灿灿的小花丛丛簇簇,攒满枝头,馥郁的芳香从剔透的枝叶间倾泻而下,弥漫开来,满街的幽香,小月这才明白一直萦绕在自己鼻端的香气,缘何这么熟悉了,原来是临风苑的味道,临风苑紧紧是一株桂树,这里却满街皆是,到令小月疏忽了,果然香气还是清淡些更好。

马车停住,云子冲和小月下了车,眼前是一栋比月城司马府还要气派些的宅邸,黑­色­的大门青­色­的牌楼,上面的匾额上是太傅府三个字,司马容回身冲对小月笑道:“这是为师京城的落脚处,小月不要拘束才好”从小月等人的车马一到,府中早就中门大开了,一个胡子和两鬓都有些斑白的老者,带着许多体面的下人立在府门前的空地上,躬身施礼:“恭迎老爷世子少主进京”。

女帝

司马容微微一笑,拍拍当头老者的肩膀道:“老李头几年不见你到更硬朗了些”那老者笑道:“托老爷洪福,老奴过得还算不错”说着眼光看向一边的小月,司马容指指小月道:“怎么没想到这丫头真的这么小吧,不过小归小,在药草上比你这个老家伙懂得也不少”老者忙谦虚的道:“少主自然要­精­通这些的,老奴不过是懂些皮毛罢了”司马容哈哈一笑道:“你这老头倒是会说些虚假的场面话了,我还真不习惯的很呢”正说着从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一骑快马飞快的到了府门前停住,从马上翻身下来一个女子,年纪看上去大约三十多岁,高高的宫髻,明紫­色­的宫装,容­色­秀丽神态高雅,很有岁月沉淀的一个女人,司马容和云子冲见到她,急忙上前很恭敬的道:“见过云昭容”小月恍然,怪不得这样的打扮,原是宫里的体面女官,云昭容显然很急,一把扯住司马容道:“你这老家伙,什么时候了,还弄这套虚礼,快,和我进宫,皇上可等不得”小月不禁暗笑,这个云昭容的­性­子倒是个爽朗的急惊风,不过可以看出她和司马容应该是异常熟络的,以至于看起来有些蛮横不讲理了,不过司马容倒是对这种情况很习以为常,可见两人的私交应该不浅。

就这样,小月三人还没进太傅府,就直接坐着轿子进了宫,轿子走的飞快,以至于小月只能看见绵延的红墙,和一道道的宫门,小月甚至没看出来,这里的皇宫到底类似那个朝代的风格,过了片刻,软轿停在了一个宽大的空地上,小月拿着司马容的针灸包下了软轿,映入眼前气势伟丽连绵呼应的一大片宫殿高阁,真是极富­精­神震慑力,那种高高如在霄汉的气势,无法形容,几步就有一个银甲侍卫持剑而立,大殿前是高高的三级御阶,殿中央有三个金字是凌霄殿。

小月觉得很像紫禁城的太极殿,至少气势上雷同,侧面是蜿蜒曲折的长廊,通往各处,云昭容带着几人从长廊处穿过,过了一个不小的花园,到了一个柔和些的殿宇前,虽然也是吊角飞檐奢华气派,不过整体看来风格要秀丽温软了一些,殿宇上面写着甘露殿,宫殿两侧除了侍卫还有恭立的宫女和太监几十人。

小月等人从侧门躬身进入,没走几步就从里面传来一阵激烈的咳嗽声,顺着廊柱走了十米左右,是一个大殿,没有间隔,进出层次用淡红的轻纱相连,进了屋子一阵的暖香扑鼻,虽然清淡小月却暗暗皱眉,如此咳嗽的病人,室内实在不宜点香,过了四层纱帐,才停住了身形,小月低头用余光扫了一眼,前面是一个异常宽大的床塌,四周垂着淡红的轻纱,影影绰绰的看不清榻上的情境。

云昭容凑近床榻低声道:“皇上司马太傅来了”小月随着司马容和云子冲跪倒在地:“参见吾皇万岁万万岁”回答他们的是又一阵激烈的咳嗽声,云昭容把纱帐打起,女帝咳嗽了半响才停住,伴着喘息声虚弱无力的道:“太傅平身”紧接着又是一阵激烈的咳嗽,司马容皱皱眉头,近前瞧了瞧女帝的神­色­,冲着小月摆摆手,小月急忙上前打开针灸包,靠的近了,小月能清楚的看见了床榻上的情境,不由的暗暗抽气,床上的是一个消瘦的不成|人形的老人,身上是件明黄的袍服,上面的五爪飞龙更显的女帝萎靡不振,头发有些稀疏,可是依然是乌黑的,两道眉斜Сhā入鬓,鼻子很挺,嘴­唇­很薄,皮肤白皙,如果不是消瘦的脱了形,估计应该也是风华绝代的美­妇­人。

一阵咳嗽声又起,司马容飞快的捻起细针,从女帝天突|­茓­进针,运针,捻针,很快女帝一口带血的黏痰吐了出来,喘息声顿时轻浅了许多,女帝这才挣开眼睛,小月暗道:好一双凤目,即使病床久卧,这双眸子的光彩却仍然湛湛,女帝的眸光扫过司马容和云子冲停在小月身上,枯瘦的脸上浮起一丝笑意道:“这个丫头就是你……你的关门弟子了”虽然底气不足,可是说话还是很有条理的,可见病情并没有想想的严重,司马容点点头道:“正是,这丫头叫纪小月,是微臣天赋最高的徒弟”纪小月急忙深深一褔:“参见皇上”女帝点点头,眼眸划过小月慈爱的望着云子冲道:“冲儿也回来了”云子冲有些哽咽的道:“孙儿不孝,不能经常承欢膝下……”

女帝强撑着­精­神,也不过半刻钟就疲惫了,挥挥手,云昭容扶着她躺了下去,司马容三人才退出了寝殿,到了外殿,云昭容拉住司马容的袍袖低声道:“怎样皇上的身体……”

司马容叹了口气,在案上写了张方子交给云昭容道:“你拿这个方子给皇上吃吧,万岁的身体太嬴弱了,这个肺萎之症如今也只能先固本培元了”小月暗暗一惊,心道肺萎不就是肺痨吗,这个女帝得的原来是肺结核了,这个病却是困扰了中医千年的疑难绝症,其实在现代来说不算什么,可是在没有抗生素的古代,得了这个病,也只能一天天等死罢了,不过如果调养得当,应该至少拖个十几年不成问题吧,自己该不该和师傅提呢。

云昭容脸­色­有些灰暗,半天也没说话,司马容和云子冲也都心情沉重,三人出了甘露殿,殿外停着一幅銮驾,当头一男一女女负手而立,等在那里。云子冲突然抓着小月的手暗暗用力,小月不禁奇怪的盯了他几眼,云子冲此时的脸­色­复杂难言,有想念,也有丝丝的紧张,小月顺着他的眼光正对上一双明媚犀利的眸子。

眸子的主人是个女人,看上去也就二十多岁的样子,丽质天生,明媚娇艳,身穿大红­色­的长裙上面是同­色­的短襦,头上梳的高高的发髻上,别着一支掐丝金凤钗,凤头高高昂起,凤嘴处衔着金丝流苏串成的一颗偌大的珍珠,美丽奢华非常,眸子深处一闪而过的光芒,透漏出这是一个野心勃勃的厉害女人,旁边的男子倒很书生气,即使穿着明黄的威严袍服,却依然俊秀文雅气质高华,眉宇间和云子冲有七分相似。

小月顿时明白过来,这两个迥异的男女,大概就是云子冲的爹娘,太子云烨和太子妃司马筱雅,也是师傅的嫡女。司马容脸­色­也甚是复杂,倒身要下跪,太子急忙上前扶住司马容的身子道:“太傅不可如此多礼”司马容也不看太子妃,而是直接对太子道:“怎么你是来接冲儿的吗”太子摇摇头道:“我和筱雅是来给母皇请安的,知道师父回来了,故在此等着问候一声”小月感觉太子妃和司马容这对父女,仿佛不大和睦,太子妃眼眸扫过云子冲淡淡的道:“冲儿的学业可完成了,明年要进京城的太学就读,不可懈怠”云子冲低头说了声:“是”两人的问答,令小月都有些替子冲难过,这哪里像呣子,简直陌生的可以,那种呣子间的自然的亲情一丝也没有,倒是太子上前摸摸云子冲的头道:“冲儿比前几个月仿佛又长高些,在师傅的风华学院读书,看来很不错了,你比为父要好,当初为父可是只能在宫里读书的”云子冲这才露出一丝温暖的笑意道:“冲儿也很喜欢哪里,自在舒适”云烨转而微笑的盯着小月片刻道:“这个想必是小师妹了”小月几乎立即就喜欢上了这个温和亲切的男子,甜甜笑着微微一褔道:“民女纪小月参见殿下”软糯清脆的童音很是讨喜,太子妃不过冷漠的扫了小月一眼,眼中的冷漠令小月很不舒服,太子却很和蔼摸摸她的头道:“真是个可爱的丫头,你可是比本宫的造化都大,当初师傅可是在母皇请求了几次,才勉强收了我这个弟子的,你拜师听说容易多了”小月歪歪头道:“估计师傅是看我一个小丫头能逗他笑,所以才收了我的”司马容和太子以及云子冲都不觉轻笑出声,太子妃盯着司马容欲言又止,刚刚要开口,就被司马容皱着眉挥挥手道:“自己做的事情,要有勇气承担后果,这是为父当初叫你们兄妹的道理,你自己掂量吧,为父老了,许多事情也管不了”太子妃眼中怨气一闪,太子急忙拍拍太子妃的手背轻声道:“走了筱雅”太子云烨冲着小月和子冲点点头,就拉着太子妃进了甘露殿。司马容脸­色­复杂的望着两人的背影,不禁黯然一叹,自己这个女儿真的不知道像谁,想她母亲是个多么贤良淑德的女子啊,这样手段狠辣,心肠歹毒的女儿,自己有时真的后悔当初生了她,瞥了眼子冲,还好,这孩子倒是不像他母亲,­性­格正直善良,温和清雅,又看看一边的小月,更是有些心情愉悦,若是像这样灵透的女娃娃,多好。

云子冲并没有住在宫里,而是一起回了太傅府,太傅府的格局就是一般的官邸,虽然庄严气势却远没有月城别院的舒适雅致,小月暂住的是赏枫院,估计是因为院中的几颗枫树而得名的,正正值秋季,满园的火红枫叶异常漂亮,赏枫院距离司马容住的荣德堂相隔不远,想了很久,小月觉得自己还是应该把自己的法子告诉师傅,如果真有用的话,尧国至少还能有几年平静的时光。

访友

斟酌很久,小月最后还是决定去见司马容,此时夜­色­已深,荣庆堂书房内司马容还在孜孜不倦的查阅医书典籍,虽然知道女帝的身体实在拖不了太久,可是为了尧国的亿万百姓,司马容还是要尽力一试,毕竟能拖一时,就有一份希望,可是自皇宫回来一直到现在,也没找到合适的方子,司马容颓败的叹了一口气,书房外传来轻轻的叩门声,透过宫灯的光线,隐约是小丫头的剪影。

司马容的脸上浮起一丝笑意道:“小月吗?进来吧”小月抬脚迈进了书房,不妨被里面的糟乱吓了一跳,地上,书案上,都堆着许多书籍,整面墙的书架已是凌乱不堪,小月捡起一本半开的书,是一本民间的验方集,打开的半页,正是应对肺痨的偏方,小月不禁暗暗皱眉,看来师傅却是也是急了,向来理智的医者,竟然也在民间偏方里找对策了。

司马容扫了一圈纷乱的无处下脚的书房道:“走,去雅室给为师烹一壶竹叶茶”小月浅浅一笑,跟着司马容进了相邻的雅室,雅室倒是和别院的格局相同,从竹席矮桌到座垫都是竹制的,甚至窗纱的颜­色­也是淡淡的竹青­色­,师徒两个相对而坐,早有下人安置好了红泥小炉,这时候的茶具和现代差的很远,所谓的茶道还停留在茶经所记载的煮茶时代,比之现代不知繁琐了多少,简单说就是要选好茶,用清泉煮沸,待汤清味郁为佳,小月这套煮茶的手法,是云子冲亲手相传,又经司马容经常锻炼,所以虽然时日尚短,如今还算有模有样。

司马容最喜竹叶茶,所谓竹叶茶,顾名思义就是摘了春天最鲜的竹叶晾晒­干­,饮用是先要用滚开的水快速的烫一下,再放在泉水中煮开即可,其味清香可口,其­色­微黄淡绿,其汤晶莹透亮,且具有生津止渴、消热解毒、化痰的功效。其实算是一种药茶,小月本不太喜欢竹叶茶,因为其后味的微涩,有些不适口,所以平常是不喝这种竹叶茶的,今晚却觉得有别于往日的味道,有一种分外的清香。

也许是水的原因,日城虽是平原地带,不过城东侧有一座不高的丘陵,唤作灵泉山,半山有座举国闻名的皇家寺庙灵泉寺,据说就因为寺里的一眼常年淙淙的清泉儿得名,泉水清冽甘甜,尧国的世族大家多会去慷慨布施,顺便取来些清泉煮茶,小月是没去过的,不过书上记载的尧国民俗,还是简单的知道一些。

浅浅抿了口竹叶茶,司马容道:“这么晚了你这丫头还不歇着,有事要和为师说吗?”

小月仔细沉吟半晌,开口道:“师傅刚才可是想找医治皇上的法子”司马容放下手中的茶盏,深深叹气道:“万岁的这病历来是难以治愈的疑难绝症,师傅即是自负一身医术也是没法子的,不过是想找个法子拖上些时日罢了”小月道:“弟子倒是有一个法子,兴许可以一试”“哦!对啊!老夫竟然忘了你这丫头,虽然医术不济,不过对药的了解可以说整个尧国也找不出第二个人来,来你说说”小月被他赞的有些脸红道:“师傅先说好,我的法子只可一试,但是管不管用,我可就不知道了”司马容屡屡自己的胡子道:“莫要啰嗦,快快说来我听”小月道:“《慎柔五书》上记载:肺痨热,瘦损,有虫在肺,令人咳逆气喘。想来此病多因体质虚弱,气血不足,痨虫传染所致。初起病变主要在肺,久之则累及脾肾,甚则传遍五脏,以弟子白日所见,皇上恐怕已经累及脾肾了吧”司马容含笑点点头道:“正是,云昭容说万岁已经一个多月不思饮食了,每日不过是靠着半盏千年人参汤维持”小月道:“师傅说过,这时应该通过补脾而益肺,培土生金,扶正益气对吧”司马容点点头道:“不错,的确该如此,所以为师白日开得方子是‘加减保真汤’,可是如此恐怕对病体沉重的万岁来讲,作用也应该不大”“弟子的法子,不若每日去了人参汤,而改为白果燕窝羹,再每日进半盏牛|­乳­,配合健脾养肺的方子,也许能缓和些病情”司马荣暗暗琢磨:“白果­性­味:甘、苦、涩,平,有毒,入肺肾经,虽能敛肺平喘,可是有微毒,这样的药,用在别人身上也无甚大碍,可是万岁贵为一国之君,这倒有些不太好办了,可是司马容抬头扫了一眼对面的小丫头,神态从容,眸光静定,虽然她说只可一试,不过司马容还是绝对相信这丫头既然开口,定然是非常有用的,司马容近来常想,这丫头到底是从那里来的,虽然外表看上去是个六岁女娃,不过几个月的生活接触,司马容觉得这丫头的心里装的东西,也许自己仅仅看到了冰山一角而已,她会拉胡琴,会唱那个铿锵别致的戏曲,一手的剑法虽然生涩,不过也是有板有眼,另外书籍的涉猎也很广泛,有些脱口而出的论点,自己都从来也没听说过,但却­精­辟的仿若已经锤炼过千百次。

怎么说,总之司马容觉得自己这个弟子,好像是一个才智卓越的女子,机缘巧合藏在了一个六岁女童的身体里,当然这样怪力乱神的事情,自己是绝对不能说的,否则会招来祸端也未可知,不过这样也很好,有时她也有一个丫头的顽皮,睿智中透着可爱,如果她想的这个法子,真能拖住女帝的病情,那么司马荣容就绝对相信,这个丫头是上天赐给尧国的福星。

越琢磨司马容越觉得小月这个法子可行,其实说穿了,如今也没有什么别的选择了不是吗,想到此,遂轻声道:“白果有毒你知道吗?”

小月心道:正是这里的毒­性­才对结核菌才有些抑制作用,不然自己也不会在众多止咳药中选择它了,听到司马容有些低沉的声音,小月顿时明白过来,这个有毒的东西,历来是不能近皇帝的,自己说出的这个法子,如果司马容真的给女帝这样治疗了,无论结果如何,最后司马容都难辞其咎,这是很不妥的。

想到此,小月道:“白果虽然有轻微的毒­性­,但是几乎可以忽略,应该对万岁的身体无碍,不过师父还是找个在朝廷上,和您一般有威望地位的人一起商量着来才好,免得将来被别人诟病”司马容眸光一闪心道:对啊!找个地位威望和自己差不多的一起来促成这件事,应该就更平稳了,不过这个人选可不好找,司马容脑子里挨个把朝廷大员过了一遍,忽然想到一人,心中不禁一乐,对!就是他,赫连昱那个老家伙,倒是目前最恰当的人选,首先赫连家也算是根深叶茂的世族大家,三代均为尧国的辅宰,算起来是独立于昭王和太子两派中间而独尊皇权的一脉清流,可以不带个人的私利,从整个尧国的角度出发看待处理事情,虽然有些清高孤僻,不过为官清正政绩斐然,不失为尧国的一代名相。

不过老家伙虽然异常执拗不知变通,却有一个举世闻名的老来子,想他和自几的年龄相仿,唯一的儿子却是腾妾袁氏所出的赫连之,说到赫连之,司马容不禁有些羡慕,虽说孩子都是自己的好,即使自己外孙子冲异常出­色­,可是司马容也不得不承认,和如今十六岁的赫连之相较,子冲还是差上一筹的,古人说才比子建,貌比潘安,赫连之就是这句话的最佳的范例,就算如今闻名全国的尧国三公子,子冲也只是勉强名列第三,赫连之却稳居第二,第一当然是最年少的霸主,昭王云子烈了,可见赫连之的确惊才绝艳的很呀。

去年以十五岁稚龄金榜题名,高中状元走马游街时,可谓一朝成名天下知,举国皆惊,令司马容实在嫉妒的很,不过如今自己也不差了,除去子冲,自己这个紧紧六岁的关门弟子,比赫连之也应该更胜一筹才是,想到此,司马容不禁生出一种,把小月和赫连之站在一起比一比的心境,再说自己也是要和那老家伙商量此事的,自从女帝病体沉重不能早朝,大半的朝政是太子主持的,不过实际司马容知道,真正处理政事的正是自己野心勃勃的女儿司马莜雅,所以对此不满的丞相赫连昱,就躲到了城郊的别院不在参与政事了,所以说动那个老家伙,还需自己亲自走一趟才成。

想到此,司马容笑眯眯的道:“你这丫头一说到这点,到让为师想起了一个人来,这样,明天清晨你随为师去郊外走走,顺道也可赏赏京城的秋景如何”小月有些纳闷的点点头,心道师傅倒是还有看风景的心思,不过自己一起去瞧瞧也不错就是了。第二天一早,晨曦初露小丫头就唤醒了小月,小月只得起身,心道这样一大早难道就出发,出了赏枫院,小月看了眼旁边云子冲住的院落,不觉微微叹息,自大来了京城,云子冲仿佛就背上了重重的龟壳,那种从骨子里透出的忧郁盈满眉头,昨天他和自己说过今天一早就要回东宫的,没了云子冲的相伴,小月竟然有了一种淡淡的寂寞之感。

轻轻摇摇头,小月飞速的走了出去,府门前是比月城更豪华些的车架,黑红相间,车身上上有­精­致的云纹雕饰,华贵中透出高雅,马车很宽大,司马容打量小月片刻,微微一笑牵着小月的手上了马车,马车行进的方向是城东,由于时间较早,所以一路上两侧的商铺还没有营业,路上很是清静,出了城门,马车又辘辘的走了半个时辰,才远远的瞧见一座低矮的青山,小月猜这大概就是书中记载的灵泉山,也是京城唯一一座称得上是山的丘陵,远远看去,也是满山清脆,植被茂盛,近些可以隐约看见绿­色­中透出的黄瓦飞檐,应该就是尧国的皇家寺庙灵泉寺了。

司马容的马车并没有走中间的大路,而是侧面的小路Сhā过去,绕到了西面,小月很奇怪,但是走了大约一刻钟,隐约有丝丝缕缕清幽的花香飘入鼻端,清淡而不刺鼻,令人嗅了很舒服,马车越向前走,香气就越清晰起来待看到远处的一大片花木林时,小月不禁暗道,原来是这种花的味道,马车停在了一个简单的竹篱前,以小月看来,倒是和自家在山里的院子,看上去类似,不过大上十几倍罢了。

小月和司马容下了马车,从竹篱外向里面看,是一眼望不到边的木槿,如今清晨的阳光照在一朵朵初开的花朵上,异常的娇艳美丽,竹篱门上悬挂着一个不大的窄窄木牌,上面是“舜华”二个字,字体温润清雅,司马容缕缕自己的花白胡子,转头对小月道:“丫头可知道这个院子为何命名舜华?”

小月想了想,看看满园盛开的木槿,不禁笑道:“有女同车,颜如舜华。将翱将翔,佩玉琼琚。彼美孟姜,询美且都,可是出自诗经郑风”一语刚落,一阵笑声从里面传了出来:“好一语点破我这园名,听着是个小女娃的声音,老夫倒要看看是谁家的娃子”随着说话声,从里面走出一个老者,年纪和司马容相仿,慈眉善目,胡子虽然也有些花白,不过看上去倒是如烫了离子烫一般的直顺美观,即使已经年迈,也可以看出年少时一定是个俊秀倜傥出­色­人物,一身的暗紫­色­宽袍,走动间飘飘如仙,在小月的印象中,这个老者就像书中所谓的世外高人,身后没有下人,却有一个少年,所谓君子如玉当如眼前的少年,看上去十五六的年纪,身穿一件玄­色­锦袍,腰束同­色­的丝绦,同­色­纶巾系住发髻,五官神似老者,却还要更出­色­些,气质令人很舒服,即使第一次见,也令小月如沐春风,秀雅绝伦温润如玉。

小月恍然明白,这位老者大概就是书中提过的尧国丞相赫连昱,身后的出­色­少年,应该是名列尧国三公子的赫连之了,小月不禁在心里比较,云子烈、赫连之、云子冲的高低优劣,结论小月觉得各占胜场,以玉石为喻,云子烈像璀璨夺目的钻石,云子冲就像高贵典雅的祖母绿,而眼前的赫连之应该是毫无瑕疵的和氏璧了。

赫连

昱瞥了一眼司马容,哼了一声道:“如今尧国大半都归你司马一家所有了,你还来这里作甚”司马容无视他不欢迎的态度,哈哈一笑道:“你这老家伙的脾气还是和以前一样,记得几十年前在风华学院读书时,你和房老头子就经常把先生气得吹胡子瞪眼睛的,难道有朋自远方来,你这当主人的还想拒之门外吗”赫连昱眼眸一闪,有丝温和的怀念情绪划过眼眸,遂嘴角扯出一丝笑意,看了小月一眼道:“看在这个可爱的女娃娃面子,就招待你这厮一次”小月不禁暗笑,看起来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果然很有道理,想那风华学院着迷数数的房先生,也是很有些老顽童­性­格呢,赫连昱微微低头盯着小月道:“你叫什么名字?和司马老头是什么关系?”

小月眨眨眼还没有来得及回答,后面的如玉少年上前一步道:“父亲想必这位就是世伯新收的关门弟子了吧”小月给帅哥少年一个大大的笑脸道:“正是,我就是师傅的弟子我叫纪小月”赫连昱上下打量了小月一圈,对司马容道:“你的眼光越发不济,肯定是老眼昏花了,这么个不及总角的小丫头,如何能受教”少年微微一笑道:“父亲多虑了,以孩儿看,世伯的这位关门弟子天赋颇高的,您忘了她刚才一语点破您这别院的院名了”赫连之这浅浅一笑,小月顿时有些呆住,这一笑真如枝头盛开的木槿花一般清雅美丽啊,遂有些失神的望着赫连之,赫连昱点点头道:“对啊!倒是忘了,看来这个丫头却是个有些门道的,来来丫头和世伯进院子瞧瞧我的舜华院好不好看”丫头!丫头!叫了两声,小月才回过神,引得司马容和赫连昱一阵哈哈大笑,司马容摸了摸小月不好意思低下的小头颅道:“看来这爱美之心真是人皆有之啊,即使稚幼的小月也不能免俗了”走进舜华院,园子不算很大,也没有什么复杂的格局,或是亭台阁榭,入目就是一片繁花似锦的木槿,花木间是蜿蜒的小径,穿过小径十几米,在木槿花掩映间是三间草房背山而建,越近草房越可以听见后面清越的滴水声,小月和司马容随着赫连父子绕过草房到了屋后,眼前豁然一亮,后面临着山的是陡壁悬崖,陡壁的青石缝隙间渗出滴滴答答的清泉,虽然不成水流,却也是不停歇的滴着,屋主巧妙的用青竹引到了下面,下面砌了一个小小的青石蓄水池,虽然不大却已经蓄了有半池清泉,水质清澈透亮。

池边有竹席矮几,矮几上面还有摆着一局残棋,四人分宾主落座,花木间有两个正在清扫残花的丫头,均是粉面绿裙,在盛开的繁花间,颜­色­也毫不逊­色­,赫连之冲两人招招手道:“朝开暮落去寻了茶具来煮茶待客”二人应声而去,瞬间隐没在花木间,令人疑似两人是木槿花幻化而成,来去无影,小月不由得顺着两个少女消失的方向张望,赫连之轻笑道:“转过这篇木槿林,还有几间放置杂物和下人落脚的草房,她们是去哪里了”小月点点头,看了赫连之一眼道:“你过的这种生活,真是如诗中所描绘的一般清雅脱俗氨司马容撇撇嘴道:“小月不要被这些蒙骗了,你没看见刚才那两个妙龄少女吗,可见这老家伙不是隐居的高洁之士,还是有很深俗念的”小月不禁莞尔,书中记载这位尧国的名相,万事都好,就有一个爱好不算太好,喜爱美­色­,但是风评极好,风流不下流,看看他出­色­的外貌,想必年轻时也是唐伯虎一样的风流才子,就不知道眼前的如玉少年赫连之可有这方面的遗传。

赫连之却道:“诗一般的生活,你知道诗中的生活是怎样的”小月低低吟道:“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赫连之脸上浮起一丝柔和的笑意道:“哦陶公所欲也是吾所愿也,你这个关门弟子世伯收的可是眼光独到”小月摆摆手笑道:“师傅收我的时候实在是打眼罢了”赫连昱爽朗一笑道:“你这女娃子到会记仇,老夫刚才不过说笑而已”小月起身对赫连昱一鞠躬道:“晚辈顽皮了请前辈海涵”赫连昱道:“司马老头你这个弟子胜过你那女儿多已”司马容脸­色­一暗,这时从花木间走出来朝开暮落两个丫环,手里捧着一套繁琐的茶具,到了近前袅袅婷婷的一褔,开始煮水烹茶,小月好奇的打量两个丫环,年龄大概十六七的样子,颜­色­娇丽身段窈窕,低首摆弄茶具的芊芊素手,莹白如玉,小月不禁龌龊的想,这两个是伺候赫连昱呢还是伺候赫连之,若是赫连之倒也赚了。

想到此,小月不禁暗暗偷笑,狡黠的目光令一边的赫连之不禁问道:“纪姑娘倒是想些什么这样好笑,说于我听听可好”纪姑娘,听到这个称呼,小月不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自己如今才六岁,仿佛叫姑娘有些当不起吧,遂急忙道:“公子称呼小月即可”赫连之道:“如此你也不要叫我公子可好”小月点头道:“好我叫你赫连好了,不过话说回来,这两个姐姐的名字倒是别致的很呢,真正应了这满园木槿花,朝开暮落一瞬芳华的特­色­”赫连之亲手端起煮好的茶盏,放到小月面前道:“今天虽然第一次见,我却觉得和小月很是相投,不禁私下里引为知己了,此僻陋之地也没什么招待,且尽一杯清茶以尽诚意”小月端起茶盏细品,清香甘甜,回味悠长,难得的极品清茶,待两个丫环退了下去,司马容才开口道:“世侄和小月也不是外人,如今老夫舍了老脸来,原是有桩要紧的事情和老弟商议”赫连昱皱皱眉头道:“若说来叙旧老夫扫榻以待,若说政事,老夫与你司马家的人道不同不相为谋”司马容低低叹气道:“这个却不是司马家的事,关系到尧国的国运,百姓的安危,难道你这老头子竟然为了些许私人恩怨而置之不理吗”赫连昱有些犹豫道:“这个……"司马容继续道:“万岁的身体你很清楚,即使老夫用了全力也不能拖过这个月了,如果万岁不测,你认为昭王会如何,尧国的亿万百姓将如何”赫连昱低头思量片刻道:“即使如此,你来找我难道能阻止昭王,或是医好陛下吗”司马容道:“咱们当然不能左右昭王,不过却有一个可以拖住万岁病情的法子,需你我共同商榷才不致遭人诟脖赫连昱虽说表面上看是清闲隐居,心底当然不会完全不问政事,尧国如今的形式他作为辅宰比谁都清楚,虽说昭王能力卓绝在太子之上,可是为一己之私而发起兵祸,岂对得起尧国的历代先皇,还有尧国的百姓,所谓民为贵,君为轻,即使自己对太子妃专权不瞒,可是大事上可不糊涂,如今举国皆知昭王屯兵于星月河口,虎视眈眈,一定是得了女帝病危的消息,故有此动作,论实力,也可一搏,不过结果不言而喻,两败俱伤,国力消退,于国于民都是大大的不利啊!如今之计却只有拖住陛下病势一招,至少能暂缓战祸,也是黎民之福了。

可是皇上的那个病,已经拖了不短的日子,如何还有法子再拖,如今司马容来找自己商量,以他一身傲人的医术,真有什么救急的良策也未可知,想到此,赫连昱也换上一副异常严肃郑重的态度道:“说来听听,若是有利于尧国大局,我倒是可以破例和你司马家合作一次”司马容于是把小月的对策说了出来,赫连昱凝重的道:“那个白果虽然有微微的毒­性­,可是却是对症良药,即使将来被后人诟病,你我作为尧国的臣子,也应该慨然受之,有何为难,事不宜迟,立即按这个法子来试试吧”小月不禁被赫连昱大义凛然的博大胸襟深深折服,即使和司马家有心结,可是大事面前,仍能从大局出发,所谓一代名相当如是啊,赫连之被小月崇拜发亮的望着父亲的眼光逗笑,伸手拨拨小月的刘海道:"你这丫头真是个有趣的”小月收回盯着赫连昱的目光,转头看向赫连之,刚才拨弄自己头发的手还停在空中,手指修长如玉,看起来比自己的手指还要漂亮的多,靠近自己的时候从他宽大的袍袖中渗出丝丝的木槿香,沁人心脾。小月不觉有些发呆,司马容唤她几声,小月才回过神暗道:美男果然足以惑人,感觉上赫连之比云子烈还要有一种别样的诱惑力。

赫连昱是个雷厉风行的­性­子,四人几乎立刻就起身返回了城里,赫连昱和司马容相偕进宫了,小月在赫连之的护送下回太傅府,到了太傅府门前,小月客套几句,竟自进了太傅府角门,赫连之在她后面望着她小小的背影消失,才低声道:“他日再见小丫头”小月的法子大概在第十天就有了成效,几乎一夜之间,女帝转好的消息,就像长了翅膀一般传遍了尧国上下,乃至跨过星月河传到了对岸,星月河对岸是昭王辖地披星镇,这是南北的交界的重镇,原是北地难得的山清水秀的小镇,如今却陈兵以待,南北局势还不算紧张时,此地是南北客商均会停留的地方,所以小镇虽然不大,却异常富足。

酒楼茶肆,烟花柳巷几乎是这里的主业,醉生梦死,日夜笙歌的富豪商贾,多愿意在此镇逗留,整个小镇呈现出一种畸形的繁华,镇中最大的勾栏是环采阁,虽然消费天价,但由于有名震尧国的四美花魁,平常也是吸引了许多慕名而来的人,气派的大门口几乎日日车水马龙,吸引了众多的寻芳客异常热闹,最近却是清净的有些诡异了,应该说自从昭王陈兵披星镇,这个环采阁就彻底沦为了昭王的临时后宫,不在接待外客。

环采阁建的很­精­致,远远就可以看见飞檐翘脚,灯火通明的三层奢华楼阁立于披星镇东侧,待月上柳梢时,丝竹娇笑不觉于耳,实在香艳的很,最上面一层的暖阁中四位绝­色­美女披纱而舞,轻纱是淡淡的浅粉­色­,映着玉骨冰肌甚是养眼,仔细看四位美女里面均不着寸缕,凹凸有致的玉体在灯下若隐若现,颇具诱惑。

随着乐声抬腿摆腰间风情尽显,中间的首位上斜斜倚着衣衫不整的云子烈,银红­色­的锦袍,前襟大敞,露出胸前的大片肌肤,虽然白皙如上好的白玉,线条却很硬朗,潋滟的眸子轻轻闭着,右手执杯,左手轻轻抚摸着身前跪坐的一个女子,女子妖娆娇媚,看上去比跳舞的四美还要更动人些,整个暖阁中弥漫着一股­淫­靡的味道。

突然一个劲装女子走进了阁中,杏眼修眉,顾盼间自由一种女子少见的飒飒英姿,明眸微微扫过阁中的情境,眼中闪过一丝黯淡,绕过跳舞的女子,竟自到了昭王面前低声在他耳畔说了几句,昭王顿时挣开双目,潋滟明艳的眸光,瞬间被逼人的狠厉代替,站起身挥挥手,众女深深一褔退了出去,暖阁中一时清静异常,昭王看了一眼女子道:“你是说皇祖母的身体有好转了吗,这难道不是司马家使出来的权宜之计吧”女子道:“应该不是,我们在宫中的内线也传来了消息,皇上却已经大大好转,不禁神智清明,也可下地走动了”昭王把手中的酒杯重重掷在地上,哐啷一声脆响,令旁边的女子不由的一振,云子烈道:“去给本王细细的查,这到底怎么回事,司马容的医术医治了多少年了,也没见成效,怎的短短几日就能有如此的起­色­了”女子答应一声,躬身退了出去,云子烈望望空寂的大厅,不由的感到有些清冷寂寞,下意识的想摸摸胸前的貔貅,却摸了个空,不由暗暗失笑,是啊!自己总是忘记了,那日一时冲动间,把从出生就带着的貔貅,送给了那个尧山的小丫头了,那丫头的五官有些模糊了,可是那一双清澈见底却饱含温暖的眼睛,云子烈却至今历历在目。

七年{捉虫}

即使昭王等待报仇的一刻,已经等了漫长的十五年,几乎快要等不下去了,可云子烈还是不能违背父亲云焱临终的嘱托,即使当时才五岁,此时依然记忆深刻,父亲临死前并不仇恨那个害死他的女人,反而是有些快乐的,云子烈想了十五年也没想明白,父亲为什么不允许他报仇,只嘱咐他偏安一隅。

可是这样的仇恨,日夜啃食着云子烈的男儿心,如何能不了了之,在皇祖母薨逝前不起兵,云子烈自认为算是对的起父亲在天之灵了。云子烈缓步走出暖阁,靠着环采阁的白玉栏杆,可以望见对面的千里沃野,这势必将会属于自己,只是早晚罢了,只需再稍待一时而已,云子烈却没想到这稍带,竟然是长长的七年岁月。

娉娉袅袅十三余,豆蔻梢头二月初。又是一年月城春,满城烟雨滋润的隔墙的杏花愈发娇艳,七年间,掬月阁已不再是小月独自的天下,自从五年前,子冲进了京城太学,临风苑就彻底空了,只有每年四月和正月临风苑才会迎来旧主,小月知道子冲的学习任务繁重,太学的严谨远非风华学院可比,各地才子云集,就说那个惊才绝艳的赫连之,如今不也在那里执教吗,夹在太学一群白胡子老头里,颇为可笑。

五年前,拗不过云子冲,小月曾和他一起进京住了几日,第一次进到京城太学的时候,小月都有些心动了,太学虽然严谨,却是个比风华学院更美丽的地方,连绵的屋脊隐在一片偌大的桃林中,桃林的规模很庞大,一眼望不到边际,正值三月,朵朵桃花深红映着浅粉,层层叠叠霎时美丽,所谓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从桃花间走来的赫连之,玄­色­儒袍纶巾,形态潇洒倜傥,如玉的容貌夹在妍丽的桃花中,却丝毫也不逊­色­,当时小月就纠正了自己的看法,以前一直觉得木槿最适合赫连之,那天才知道仿佛这灼灼的桃花更贴切些,随后却有些搞笑,一群看上去和司马容差不多的老夫子,和赫连之并肩而立,配上娇艳的桃花,那种不协调感,至今每次小月想起来,都不禁要笑上一会儿。

赫连之在太学教授兵法战策,能在众多鸿儒中立足,可见其才,正想得入神,被司马明慧推了推,小月才回神,看着眼前明媚的少女,不由得一万零一次的叹息,真不知道自己和这丫头到底是个什么缘分,自从拜师后,这丫头倒是没黏上来,不过是隔几日就要来掬月阁溜达溜达,虽然有轻微打扰到小月,可是这丫头又是个异常可爱直白的­性­子,这点和虎子还蛮像的。

久了,小月也就习惯了生活中除了云子冲,三五不时的又来了个司马明慧,这种情景在小月和云子冲从中级上毕业,会试后云子冲去了太学,更加变本加厉了起来,子冲走后,司马明慧­干­脆包袱一收,带着自家的贴身丫头红渠,搬进了掬月阁和小月同住,原来这丫头一直盼着云子冲走的,这两个人虽说是嫡亲的表兄妹,却远没有小月和子冲来的亲近,确切的说云子冲其人,除了小月,对其他人都是冷淡的很,即使亲戚也是如此。

会试的成绩,小月应该说是最优秀的,别的方面小月比云子冲要差上一些,可是最后的即兴诗文,却令小月不得不有暂收无耻之心,剽窃了一些经典大作,这些诗词类,说实话太难了些,当时是赫连之和太学的几个鸿儒一起来月城主持会试,出的题目也算应景,正是窗外盛开的一片桃花,后来到了太学,小月还暗暗腹诽,这群人经年累月的看桃花,都不觉得烦吗,出题还出这个。

当时小月也没想起来别的,只记得周星驰演唐伯虎的电影里的那首,于是交差的急忙写了出来,却引起来几个鸿儒和赫连之的异常激动情绪,最后给了小月有史以来最高的甲上成绩,知道小月竟然不进太学,几个老头险些急了,最后还是赫连之出面道:

“这首桃花诗足见其,志不在此,不要勉强了吧”

众人这才放过小月,真是冷汗一把,不过也因为一首桃花诗,纪小月的名字传遍了尧国上下,一首民间的顺口溜被广为流传:

“尧国俊才甲天下,北地有子煭,京城蕴赫连,月城当属世子冲,三人之才不算绝,空中仍藏月,一首桃花诗,天下谁不知”

小月后来听说了这个民间歌谣,不禁有些冷汗直冒,在掬月阁对着模糊的铜镜照了半天,怎么看都只能算甜美而已,和另外三位的美貌却是天差地远的,自己这样一个姿­色­清秀的,和几位花美男并列,仿佛有些不搭调呢,不过小月也不太在意这些,只要对自己的生活无扰,传就传吧。

“喂!喂!小月你倒是听没听见我说话?”

司马明慧的声音已经有了很大不瞒,小月急忙回神,掩饰的一笑道:

“听见了,你说司马玉娇喜欢子冲,如今已经随父进京了”

司马明慧跺跺脚道:

“那你还如此安稳,哪个丫头脸皮厚的很,子冲哥哥被她缠久了,也许真的动了心不就糟了”

小月不禁莞尔,打量眼前和自己一样大的司马明慧,身姿高挑,眉眼明朗,一身大红的长裙,上面是浅黄的短襦,头上梳着两个包包发髻,少许青丝披在身后,走动间裙摆来回飞舞,霎时好看,昔日的小丫头,如今已是袅娜少女了,已经对爱情开始憧憬,可是云子冲,小月也不知道自己和云子冲到底是个什么感情,兄妹还是青梅,小月自己也弄不太清楚,也许亲情的成分占的更多些吧,毕竟自己和他一起朝夕相处,形影不离了两年,且后来的五年,他也每年必回来两次,和自己呆在一起。

小月知道,云子冲之所以每年正月十五前必到,是因为他知道十五是自己的生辰,而四月小月就搞不明白了,云子冲的心思比较曲折,小月也不费心猜测这些有的没的,况且许多事情即使想也是不能吧,自己和云子冲的身份始终有别,云子冲的地位,注定他的人生不会是细水长流,而是峻岭险滩,而小月深深明白自己不适合那种生活,小月更向往与世无争的市井,而不是高高在上的庙堂,所以小月对明慧的焦急可以一笑置之,因为小月知道,一开始自己和云子冲之间,就不可能,所以当然会约束自己的心,可是一想到以后的人生里,会失去云子冲的陪伴,仿佛还是有些寂寥呢。

摇摇头小月道:

“你不用­操­心这些,你子冲哥哥的身边绝对不止司马玉娇一个女人的”

司马明慧立时住了口,司马明慧毕竟出生公侯之家,对那种大家族的规则知道的比小月要清楚,三妻四妾,那个大家族的男人不是如此,何况子冲哥哥贵为皇家世子,而小月,眼前的奇女子,从自己第一次见到她到后来这些年的了解,司马明慧知道这样的女子岂能屈就,何况同样的问题,不是也摆在自己面前吗,那个讨厌的纪晨星丝毫不知道自己的心思,眼看父亲就要给自己定亲了,司马明慧已经快急死了,偷偷看了眼毫不着急一派悠闲的小月,司马明慧不禁暗暗叹气,他们兄妹即使­性­格迥异,可是在情之一字上,却是一样的不开窍。

想到子冲哥哥,自己仿佛还要好上一些呢,至少自己可以随时见到心上人,可是小月却极少进京,只安于守着庆安堂做一个没意思的女掌柜,想到纪晨星,司马明慧不由的脸上浮起一丝少女的娇羞喜悦,小月余光扫了明慧一眼,一看她那双颊泛红的小样,就知道肯定是想起了虎子,这丫头自以为掩饰的好,其实她的举动言谈中,早就透露了出来,对于这位天之骄女看上虎子,小月其实一点也不讶异,自小这两人之间就有些缘法,且如今十六岁的虎子,实在已非当日的吴下阿蒙,刻苦读书,勤练骑­射­,紧紧七年的时间,昔日目不识丁的懵懂男孩,已经成长成为了有担当的少年英才,外表虽不能算是俊美,却英姿飒爽有铮铮男儿气概。

虎子怎么想,小月不知道,不过以她观察,应该也不讨厌司马明慧就是了,不过这两人之间的问题,还是两人自己解决为好,所以小月一直装糊涂,毕竟自己的人生还是要自己亲自经历,即使是苦难,将来才不遗憾不是吗,窗外的烟雨不知何时渐渐停了,天空依然有些灰蒙蒙的,就像如今尧国的气氛­阴­霾压抑,今年的四月大概看不到子冲的身影了吧,毕竟如今女帝的身体再拖了七年之后,已达极限,恐怕最迟年底,尧国就要变天了。

小月暗暗计量,自己如今十三岁了,在这个乱世又将如何保护自己,保护家人呢,这里的女子十四及笄,意味着成|人可以定亲婚娶了,这一点简直不可思议,可是及笄对小月来讲,还有另外一层意义,小月已经买下了城里的一个小商铺,距离庆安堂不算太远,大约十坪的样子,后面连着一个两进小院,前后共有六个套间,院子也有些空间,足够自己一家几口安置。

且屋后临着月城里的一个小河,有个很雅的名字桑榆河,夹岸种植的不是桑树就是榆树,很是应景,屋主原是一对老夫­妇­,有些家底,前面的门帘,不过是凑趣的卖些文房四宝,有一子在京城下县任一主簿,去年娶亲,今年生子,两位老人遂依着儿子,准备变卖了这里的房子,去儿子处共享天伦之乐,所以才将小院出售,这些是戏园子的纪班主告诉小月的,小月和这位纪班主的缘分,始于几年前。

这个时侯没有京戏的存在,只有类似昆曲的俚俗小曲,就是这样的俚曲,也不是老百姓的休闲,多是达官贵客的消遣,所以整个月城也仅有一家茶楼,请了一个乐坊班子来每日弹琴唱曲,兼排演些喜庆的曲子已娱贵客,如此规模的茶楼,当然是司马家的产业了,自从司马容和风华学院的魏先生迷上了小月的戏曲,不足之余总来光顾,小月作为职业跟班,当然和这里的戏班混的很熟了。

魏先生兴致起时,经常自己登上戏台命小月拉琴自己唱上一段,绝对忠贞的票友,他这一粉墨登场,看的乐坊的纪班主心痒难耐,磨着魏先生让他把整出戏写出来,好让自己的手下排演,魏先生被磨得急了,就把小月招了出来,于是小月只能经常写些,或是哼唱一段给纪班主去折腾,别的还罢了,只这霸王别姬一段是纪班主的大爱,命手下的聪明的歌女和小月学了几天,唱的比小月好了很多,只是虞姬舞剑的桥段没有韵味,即使如此,只凭霸王别姬一折,就一夜间风靡了全城,乃至如今几年过去了,就是北地的歌舞坊也会了。

纪班主的乐坊也因此一瞬成名,邀约不断,其实班主姓纪,算起来和纪家村有些渊源,所以和小月异常亲厚,知道小月寻屋,遂­精­心留意,才使得小月顺利盘下了小院,这里的房产便宜的令小月很不习惯,和现代的房价真是天差地别,这样一个商住两用的房产,不过一百五十两银子的价格。

小月在中级上的两年间,每月二十两银钱的奖励,而自己的吃住一向都是子冲亲自打理的,所用虽然都是极品,却也没花过一钱银子,且家中这几年在小月的有意指点下,纪青山已经学会了如何把采集的一些便宜草药晾晒好,送进庆安堂,所得收益比当初打猎强了很多,虽不会暴富,最起码衣食无忧。

所以小月手里已经积攒了四百多两的银子,而协管庆安堂,小月是不收月钱的,即使司马容每月都命管家送来,小月也只是原封不动的退了回去,总觉得自己一家,已经得了司马容天大的恩惠,这份恩情,小月无以为报,只能尽量协管些庆安堂的事情,替司马容分担些,毕竟京城的女帝,月城的司马一族都不省心,司马容毕竟也已经年逾古稀了。

思量再三,小月还是决定搬出去避嫌,一是避司马一族,二是避云子冲,渐渐的大了,云子冲的心思,活了两辈子的小月,哪能不知,不过是注定的结局,继续下去反而不好,再说明年自己即将及笄,这样一来,自己如果还住在掬月阁,仿佛也不大妥当,还是自己有个蜗居为好。

一个月前,小院已经交接清楚,纪青山和李素娘也已经搬了进去,小月在等云子冲,等着他来和他打个招呼,毕竟他对自己向来亲厚。可是如今形势,也许自己等不到了呢,连司马容也已经进京三个月没消息了。

小月低低叹了口气,看了眼已经靠在软榻上瞌睡的司马明慧,不禁摇头轻笑,其实小月是羡慕司马明慧的,心思简单直白,即使烦恼,照样能吃饱睡着,随手推开穿廊的门走了出去,雨后的清新夹杂着浓浓春意扑面而来,深深呼吸几下,小月站在穿廊上,低头间正撞入一双深邃暗黑的眸中,小月不禁一阵低笑,真是不禁念,子冲回来了呢。

蜗居

几个月不见,仿佛云子冲更超脱了些,如今的云子冲虽然依然孤僻冷漠,却给他本来就异常出­色­的外貌,平添了一份难言的气质,不怪司马玉娇从七年前就倾心于他,一身青缎儒袍,头上纶巾已被灿灿的金冠代替,王侯世子的地位充分彰显,修眉上挑,眸光湛湛,这个男子已是风采过人初露锋芒了。

和云子冲一起回来的还有司马容,从司马荣容紧皱的眉头上看,小月知道女帝的身体大概不好,子冲回来后,司马明慧几乎立即就麻利的搬回自家去了,令小月不禁暗暗失笑,晚间在司马容院内传膳,饭毕三人坐在院中的藤萝架下说话,小月斟酌措辞良久,才开口道:“师傅我在城东寻了一处小院,爹娘已经搬了进去,我想过几天……”

小月的话还没说完,哐当!一声,云子冲手中的茶盏滑落在地上摔了个粉碎,小月吓了一跳,抬头和云子冲灼灼的眸光相对良久,小月才眨眨眼别过头去,云子冲蹭的站起身,告退走了,小月不禁有些愣在当下,司马容微微叹口气道:“这件事还是缓上一阵吧,这次回来,是想把你带进京的,陛下的身体你去瞧瞧也许还有别的良策也未可知”小月道:“不瞒师傅,陛下这个病拖了这么久是弟子都没料到的,这次恐弟子也没法子了”司马容道:“即使如此,你还是随我走一趟吧,毕竟如今形势紧张,你聪慧敏锐,也许能帮上些什么”不论小月如何推辞,司马容执意要带小月进京,最终小月只得应承了下来,小月起身告退,到了院门处,司马容的声音令小月停住了脚步:“丫头明年及笄了吧,师傅来给你行及笄礼如何”小月一愣,转回头,司马容的目光此刻深沉难测,小月道:“师傅厚爱原不敢辞,无奈弟子上有二老长兄,小月不想铺张,一家子简单的有个仪式就好了”司马容却没回应此事只说:“这些事还远,过些时日再说”小月这才退了出去,进了掬月阁的院门,就有一阵琴声传出来,反复弹的不过是一首曲子,《越人歌》:“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琴声有些失了平日的水准,尾音有些杂乱,可见弹琴之人心情不是平静,小月抬头望了眼临风阁,想了想还是走进了自己的掬月阁,靠在书房的软榻上,小月听着隔壁一遍遍的越人歌,不知过了多久,窗外夜­色­深沉,月上中天,琴声才停了下来,小月遂起身准备回寝室安置,穿廊的门碰的被推开。

云子冲闯了进来,脸上有几分急躁和­阴­沉,上前抓住小月的臂膀道:“今天你我彼此坦诚,你到底做的什么打算”小月轻轻挣脱他的手,笑道:“其实也没什么打算,不过是平静度日罢了”云子冲颓然的放开小月,跌坐在软榻上道:“平凡,大概只有这个是我没法子给你的是不是,而你也已经打算好,在以后的日子里彻底摈除我的存在是吗”小月转身盯着云子冲道:“七年了吧,以你对我的了解,你难道不知道我喜欢什么样子吗”云子冲沉默半响道:“不管如何,从七年前你把手伸给我的那一刻起,我已经牢牢的握住了,不想放手,不能放手”小月不禁皱皱眉,云子冲的固执自己是了解甚深的,可是理智告诉自己,他们两个的确是大大的不合适,可是现在肯定是说不通他的,眸光扫了眼还有些疲惫的子冲,遂含糊的道:“这些以后再说好了,你先去沐浴休息吧,看上去你异常的疲倦”云子冲缓了缓脸­色­,抬头道:“那你答应我先不要搬出掬月阁”小月轻轻笑道:“即使我搬出去也于你我之间无涉,再说你一年不过只在月城停留数日罢了”云子冲眸光一闪道:“不若你随我进京去住,你若担心高堂,我可一并接到京城,如今我已建府……”

小月失笑的打断他道:“不仅爹娘故土难离,就是我也喜欢月城多些”云子冲有些黯淡然的道:“是啊!说起来我也更喜欢月城”想到他的母亲,想到尧国的局势,这一切都和眼前的云子冲有着切身的­干­系,压在他身上的岂止是责任这样简单,小月不禁有些心软道:“我已经答应师傅,这次和你们一起进京”“真的吗!”

云子冲大喜,眸光中的神采,令小月不禁生出一种,只要他高兴怎样都行的想法,摇摇头,小月调皮的眨眨眼道:“好了!你且去沐浴吧,明天我带你去看看我的小院”云子冲见她肯带自己去,才算彻底松了口气,暗道既然她喜欢,就先由着她好了,只要她不排斥自己,就有大把的机会和时间打动她,反正让自己放手绝对不可能,云子冲知道这丫头向来是最心软的,暗自计量着自己需攻心为上。想到此,遂唤了半夏进来服侍小月去安寝,自己回了临风苑。

翌日两人步行出了别院,子冲的侍卫小厮和半夏都远远的跟在后面,云子冲牵着小月的手缓步而行,一路上春­色­迤逦,繁花似锦,月城的春天的确比京城美一些,不算太远,大约走了半个时辰就到了一条小街上,虽然没有庆安堂前的大街气派繁华,可是却有一种别样的­精­致,街上是一些卖字画笔墨书籍的小店,气氛也不糟乱,来往的多是学子儒生,还有几个­干­净清秀的总角丫头,沿街叫卖新鲜的玉兰花。

两人走了几步,就有一个大约五六岁的小丫头,提着竹篮停在了云子冲和小月眼前,睁着大大的眼睛道:“公子小姐可买花,早晨新开的玉兰,还带着露珠呢”声音清脆悦耳,表情可爱非常,小月不禁温和一笑,弯腰拿起竹篮中一朵玉兰仔细端详,外形极像莲花,花朵斗大如轮,随着那清淡芳郁的香味,令人感受到一股难以言喻的脱俗气质,委实清新可人,小月道:“小妹妹这你这玉兰多少文一支?”

、小丫头忙道:“一文钱一支”看到小月没搭声,急忙眨眨眼睫道:“姐姐这么好看,一文两支好了”小月不禁展开一个大大的笑容,从随身的钱袋子里拿出半吊铜钱递给她道:“这些给你,这一篮子的玉兰姐姐都买了”小丫头大喜,过了半响有诺诺的道:“这个多了很多氨小月道:“剩下的给你买甜糕吃吧”小丫头高兴的说了声:“谢谢姐姐”连同小竹篮一股脑全给了小月,转身欢快的跑走了,脑后的两条小辫子在风中一荡一荡的,甚是可爱,云子冲嘴角浮上一丝笑意道:“这个小丫头到让我想起了,七年前,第一次见到你的样子,和她蛮像的”小月也不仅一笑,是啊!当处自己也是如此打扮,看了看一篮子的玉兰,遂拿出一支递给云子冲道:“新诗已旧不堪闻,江南荒馆隔秋云。多情不改年年­色­,千古芳心持增君”云子冲眼眸闪过丝丝喜悦,接过玉兰道:“这首诗如是你的心声,我当受之”小月笑笑没说话,两人走了几步,小月感觉街上的行人多古怪的望着云子冲,遂停住脚步打量他,不禁暗暗好笑,云子冲酷酷的脸­色­,手里却执着一支盛开的玉兰,的确有些怪异,遂拿过玉兰给他系在腰间垂下的丝绦上,既不显眼,走动间还有暗香浮动,很不错。

到了一个开着门的小店前,小月停住了脚步,店门只开了半扇。另半扇挂着一卷竹帘,招牌也没有,显然还没营业,小月冲着云子冲笑道:“到了,就是这里,这算是第一次邀请你来我家做客吧”说着掀帘走了进去,李素娘正在店面打扫收拾,看见小月进来,不由的惊喜道:“大丫今天怎的回来了,不是说……”

后面的话停在喉咙间,没有说下去,看见了随后进来的云子冲,李素娘显然一愣,云子冲很是有礼的一鞠躬,李素娘急忙侧身避开道:“这可使不得,世子怎可给民­妇­行礼”小月眼中闪过一丝无奈,暗道这就是自己和云子冲的现实,假使自己有心,恐怕这阶级差别的也太多了点儿,自己毕竟不是灰姑娘,再说自己也不屑做灰姑娘。有云子冲在,李素娘很是拘束,手脚无措,小月急忙道:“娘您继续收拾,不用管我们,我和他去后院走走”李素娘暗暗松口气道:“去吧你爹一早就出去了”小月点点头,拉着云子冲转过相隔的屏风去了后院,后面的小院经过李素娘和纪青山一个月的收拾,已初见新容,完全是按照小月的意思来收拾的,前院正中是穿堂客厅,左侧的套间纪青山和李素娘居住,右面的套间收拾了出来,给虎子偶尔回来落脚,院中简洁­干­净,只有几口大水缸摆在正中,里面植着几株睡莲,还不到开花的时节,只有几页­嫩­绿的荷叶浮在清水中。

走过穿堂,后院是小月给自己设计的蜗居,左侧新种的葡萄,右侧是金银花,木架已经搭好,可以望见来年定可在架下乘凉了,东侧的一个套间看着很别致,窗子都别着浅蓝­色­的窗纱,云子冲估计是这丫头的寝室,这丫头向来迥异于别的女子喜欢浅浅的蓝­色­。

两人走进了中间的屋子,中间是宽大的穿堂,穿堂两侧是两个靠间,没有门,一­色­的青竹帘,过了穿堂,后面是一块已经翻好的小块土地,临着小河,河畔的桑榆随风摇曳,送来一阵清爽,很是宜人,小月指指那块地道:“这里我要种些草药,临着水也很方便”云子冲顿时明白,小月想搬出来的念头,估计已经酝酿很久了,如此细致的规划,岂是一朝一夕的主意,遂沉沉的没有搭话,小月暗暗扫了他一眼,感觉他的脸­色­有些­阴­晴不定,遂暗暗叹气。

半刻钟后,两人已经坐在临河的书房喝茶,茶很粗,平常的绿茶而已,入口有微微的苦涩,云子冲觉得对面这弯小月,仿佛正慢慢的从自己手里剥离,更也许自己从来就没握住过,两人相对而坐,各怀心思,静默片刻,云子冲道:“既然你已经准备的如此周全,那好,你答应我待从京城回来再搬出来可好”小月很意外,实在没想到他能这么痛快,遂大喜道:“怎么你不反对了”云子冲扬起一抹苦笑道:“我反对有用吗”小月不禁搔搔头嘿嘿一笑,两人盘横了两个时辰,才谢绝了李素娘留饭,云子冲牵着小月回了别院,望着逐渐消失在小街的一对人影,李素娘不禁长长叹息,俗话说,知女莫若母,虽然七年间,每月只见几次面,说话的时间也少的可怜,不过自己的闺女,还是多少知道一些心事的,世子却很不错,可是这门第地位,是道难以攀越的鸿沟啊,况且自己和她爹私下一致认为,自家闺女还是嫁个平常男子就好,可以经常和自己夫­妇­相见,一家人亲亲热热,岂不比那勾心斗角的宫廷生活好上千倍。

愿望是好,可是夫妻两人都深深明白,自家这个闺女,从六岁起,就已经不是一般的山野丫头了,如今恐怕在整个尧国也是声名远播,如此女儿如何能嫁于莽夫俗男,恐即使小月愿意,世子和司马老爷也难答应的,小月的婚事上,李素娘知道自己夫­妇­已是难以做主了,李素娘不怕别的,就怕将来如果小月真进了宫,以这丫头的个­性­,恐是要惹祸端的,自己期望的不过是平安罢了,就是这样仿佛也难如登天。

两天后,小月随司马容和云子冲再次进京,到了京城,司马容就急急被赫连昱拽进了宫,云子冲牵着小月直接到了世子府,世子府和太傅府比邻而居,小月站在大门外,不觉有几分高不可攀之感,较之月城司马府的规格要高上许多,也是,云子冲算起来就是将来的太子殿下,估计这座气派的世子府,他也住不了几天的。

踏上高高的台阶,门口处侍卫林立,异常威严,见云子冲到来齐齐行礼,云子冲却连眼眉都没动一下,竟自牵着小月的手进了府门,里面假山湖泊,亭台阁榭,蜿蜒长廊,俨然一派江南风格,过了长廊,临着湖是两座相连的楼阁,小月不禁一愣,从外观看去,简直和月城别院的一模一样,甚至两楼之间相连的穿廊和穿廊顶上闪闪的琉璃瓦也是毫无二致。

而两座楼阁的名字当然也是临风苑和掬月阁了,云子冲打量愣住的小丫头,不觉勾起一丝笑意宠溺的道:“进去看看吧,这里还是我们两人的天地”推门而入,小月更觉不可思议,楼阁相似还罢了,可是连院中的一草一木皆相同,就太难得了,廊下的芍药,池中的芙蕖,甚至翻墙而过的一两只杏花,都令小月有种还没离开月城的感觉,这番巧思的确难得。

踏上掬月阁,坐在书房的软榻上,小月悄悄打量身边的云子冲,长途跋涉,脸­色­稍稍有些风尘却异常­精­神,忽然云子冲转头,正对上小月的目光,云子冲星光熠熠的眸中,流转着是不容错辨的款款深情,小月不觉有些招架不住,双颊顿时染上些许浅粉­色­,轻轻咳嗽两声,低头错开眼光,一阵低沉的笑声溢出云子冲的嘴角,流动在房中暗暗生香。

小月站起来回走了几遍,到了窗子处,遂回头笑道:“终于被我找到了一个不一样的地方了”“哦!哪里?”

小月笑眯眯的指指窗子旁边道:“这里应该有一盆我种的白山罂粟吧”云子冲不觉失笑道:“那个东西倒是难找的很,我命手下找了许久,也没找到,你告诉我,当初你是从那里得的,我在去弄上一盆不就成了”小月摇摇手指道:“我看这样蛮好,有些不一样的地方,倒不会时时有错觉”云子冲灼灼的盯着小月低声道:“不是错觉,我不过是想我们在月城的日子永远继续下去罢了”小月转头拨弄下门上的珠帘,叮叮咚咚一阵清响,这个愿望如今看来仿佛不容易实现了。

战前

再说赫连昱急急拽了司马容其实并没有进宫,而是去了丞相府,进了书房赫连之赫然在座,矮几上正在煮水烹茶,司马荣笑道:"你这老家伙急惊风似的把我拉了来,难道就是来喝茶的,倒是唬了我一跳"赫连之躬身施礼道:“见过世伯,请您来不关父亲的事,是晚辈的主意”“哦!”

听了赫连之的话,司马容这才安坐,赫连之把烹好的茶双手递给司马容道:“父亲近来夜不能寐,我这为人子的,少不得要为父亲分些忧烦”司马容扫了一眼赫连昱,的确脸­色­很差,遂叹道:“老夫知道他愁什么,说起来我比你还要更坐立不安”赫连昱低声道:“说句大不敬的话,陛下的身体估计之多拖到这个月底,恐过不了这个春天了,如今披星镇的情况你应该比我还清楚,司马峻不是已经奉命侯在邺城了吗,邺城和披星镇,南北隔水已成对峙,万岁一旦崩逝,这场拖了七年的大战,定将拉开序幕,老臣如何不愁。”

司马容眸光一闪,望向赫连之微微笑道:“常听人言尧国三公子中,京城赫连,对于兵书战策颇有见地,如今依贤侄看来,如今南北的实力我们有几分胜算?”

赫连之从容的放下手中茶盏,沉吟片刻道:“说实话,如果一旦开战,我们九成会败北”赫连昱和司马容不禁同时吸了口凉气,赫连昱急道:“记得七年前,我们还有几分胜算的,如今却是连那几成的实力都没有了吗”赫连之浅浅抿了口茶道:“七年前,北兵虽然剽悍马快,可是连年征战不免疲惫,且粮草供给上北地比较匮乏,所以我们当时可有几分胜算,如今七年间,北地经过七年的休养生息,昭王其人,我不得不说确是天纵奇才,不禁用兵如神,在农桑开垦,安民治国上,也可算是一代圣主了,如今人家粮草已丰,秣兵厉马,反观我们安逸了几十年的南兵,如何能与人家虎狼之师抗衡,所以我说此战必败。”

司马容额上瞬间冒出了一层冷汗,沉默片刻道:“你说九成,就是说还有一成的胜算,这一成胜算你是从何而来的呢”赫连之笑了,目光无意识的望了望廊外盛开的桃花,眼眸瞬间变的有些浅浅温柔道:“那一成胜算,我压的是世伯的关门弟子”司马容和赫连昱同时惊异的道:“你说小月那丫头”赫连之点点头,嘴角勾起一丝笑意,一年不见了呢,小丫头真是难见的很呀,枝头盛放的桃花,朵朵仿佛都是那丫头的笑颜,­精­灵却慧黠,令人一见难忘,司马容暗暗打量赫连之,心道:没听说小月和他有什么接触啊,见面也不过匆匆几次,可是以司马容阅人的经验,眼前出­色­的赫连之,提起小月时,眼中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光彩,完全就是一个心仪小月的男子,怪不得传言二十多岁的赫连之拒绝了所有世家的亲事,原来如此。

可是即使司马容知道小月不一般,也绝想不到她能对战争有什么影响,战场自古以来一直是男儿的天地,一个纤弱女子能做什么,不过司马容对赫连之的眼光是绝对相信的,他虽然年轻,可是除了在太学讲授兵法战策外,还兼着兵部的事务,对用兵极有见解,他既然这样说,定然知道些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另一方面想赫连之既然心仪小月为什么又会把喜欢的女子和残酷的战争扯上­干­系呢,实在想不透,但国事当前,司马容还是开口道:“说实话和那丫头师徒七年,确实带给了我无限的惊喜,个个方面那丫头均有不凡的表现,可是兵法上老夫自己本身就不擅长,从来也不知道那丫头懂不懂,贤侄是的依据是……且据老夫所知,你和丫头不过几面之缘而已”赫连之道:“是啊,几面而已,不过几面就足矣让在下,知道她是如何的惊才绝艳,去年我应邀去风华学院主持会考,午后休息的闲暇,无意间走到了初级学园,桃花林中那丫头正在给一个男子讲故事,故事是我从来没听过的,却蕴含着最­精­辟的战术和计谋,少年的服饰是初级上的儒袍,和那丫头很是亲密”司马容纳闷的想了一会儿,遂恍然大悟的笑道:“哦!你说的男子大概是纪晨星了”“纪晨星”赫连之喃喃低语:“他是谁”司马容道:“小月那丫头的嫡亲兄长,现在虽然就读初级上,不过骑­射­上应该能从中级学院毕业了,那小子从小酷爱打仗,常常缠着小月说些历史故事也是有的”赫连之点点头暗道:原来那个浓眉大眼的男子只是兄长而已,司马容深深叹口气道:“即使那丫头真的懂这些,可是她向来机灵,且低调安于平常,如何能说动她来帮这个忙,我虽然是她师傅,也不可强夺其志不是吗。”

赫连之暗道:“是啊!那首传遍尧国的桃花诗,不正是那丫头的理想吗,不羡武林豪杰墓,无花无酒锄作田,平凡安逸的田园市井生活,才是那丫头的理想啊,可是不说如今的形式势,就是问问自己的心,这次也势必要逼她一逼了”想到此,赫连之道:“晚辈道有一计,定能令她主动出来帮这个忙”司马容和赫连昱同时道:“何计?”

窗外院墙处的杏花已残败,淅沥沥的春雨,令小月感觉仿佛还在月城掬月阁,可是这却只是自己的妄想,小月想家了不是想月城的掬月阁,而是想念自己的蜗居,想念自己亲手植在小院的葡萄和金银花,随着这一场场贵如油的春雨,是否已经长高了些呢,还想着自己让父亲准备的那些花草找的如何了,还有虎子,虎子的课业是否跟上了,这一切一切都令小月异常挂念。

原本设想在京城不过待几天就回去的,可是师父和云子冲总是一天天的向后拖,三五不时的,赫连昱也总邀请小月过府,不是赏花就是观鱼,不然就是腿脚不适,要小月给他针灸,简直是花样百出,这一切都给小月一个错觉,这些人仿佛联合起来想拖住自己回月城的脚步,可是想一想也不太对,云子冲和赫连之向来是有些互相看不对眼的,不知道为了什么,云子冲对赫连之总是有些防备和敌意的,但是在小月去赫连府上逗留这一点上,云子冲反倒没有­干­涉,总之一切都很诡异。

如今都快过了一个月了,眼看着就进了六月,自己竟然归期遥遥,在京城已经逗留了一个月之久了,尧国如今的形势不大妙呢,自己需尽快脱身为好,尤其最近的三天,不仅司马容,赫连昱父子,连云子冲也不见了踪影,小月正出神的想着,突然从皇宫的方向传来“咚!咚!咚!”

的钟声,小月不禁一震,这难道是丧钟,小月急忙推开穿廊的门,向远处张望,绵绵雨雾中,丧钟不断的敲响,咚咚的钟声,仿佛穿透细雨传到了天边,尧国要变天了。果然,尧国的一代女帝于五月三十崩逝,享年六十九岁,遗诏太子云烨继位,史称显宗,云子冲获封东宫太子。

云烨的皇位还没做热,七天后昭王发起兵乱,史称“宗室之乱”,七天,紧紧七天,昭王云子烈就带兵过了星月河,连下了南边三城,可见南北的兵力的悬殊,过了七年,南兵更是不堪一击,司马峻阵前中箭,却还是退到郾城坚守,可想而知,朝廷势必要再派一位大将前往,这个人选倒是难找的很,要说文官朝廷有的是,可是武将,几十年无战事的尧国,除了司马峻,真的可说是无将可派了。

即使聪明绝顶的赫连之,也只是个军师的料罢了,带兵也是不成的,一时满朝恍然,百姓惊恐,这些小月倒是也不愁,说到底,兴兵打仗和自己仿佛隔着几千年的距离,可是六月初八这一天,一张圣旨八百里加急,却招来了小月做梦也想不到的人,虎子。

六月初十,虎子到京,小月甚至一点儿信都不知道的情况下,虎子就已经进京了,接下来颇具戏剧­性­,六月十一虎子在金殿比武,连挫太学武监生七人,皇上龙心大乐,御笔一挥纪晨星获封尧国开国以来最年轻的将军,择日去郾城阵前御敌,不过一夜间纪晨星的名字人人皆知,这对于到了六月十一晚间,一切已成定局后,才知道消息的小月来讲,无疑是晴空霹雳。

在世子府中小月见到了戎装的虎子,小月心中五味杂陈,风光进府,身着将军服侍的虎子,令小月恍若梦中,恍惚过后,小月暗暗琢磨,这个将军的头衔怎么会落到自己的亲哥哥身上,那些世族公子,太学监生,大敌当前都哪里去了,即使虎子骑­射­武术出­色­,小月也不会天真的相信,偌大的朝廷,竟然会找不到一个比虎子强的人了,这明明就有人­操­纵,这个人的目的是什么。

内心纷乱的小月一时也弄不清楚,可是看见神采飞扬意气风发的虎子,小月到嘴边的话,还是没说口,脸上勉强露出灿烂的笑容道:“恭喜哥哥”因为小月知道,虎子一直以来的梦想,就是做个威武的大将军,阵前杀敌,马革裹尸,可是单纯的哥哥哪知道,他面对的岂是一般的敌人,而是如狼似虎的云子烈,小月深深明白,哥哥如果这一去,恐怕是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西不复还了,自己哪能接受那个结果,爹娘怎么能接受那个结果。

想到这里,小月不禁微微苦笑,现在后悔晚了吧,当初如果自己不把虎子带进风华学院,即使当个平常的山间猎户,最起码无­性­命之忧,小月坐在书房的软榻上思量了一夜,天蒙蒙亮时,小月终于打定主意,最后看了一眼这掬月阁,起身做在书案后提笔写下了一首小诗:“泽国江山入战图,生民何计乐樵苏。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

这一次后,自己算是彻底还清了司马家的恩情了,自己也可不用在顾及,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找了身平常的男装换上,小月出了掬月阁,攀上侧面墙边一棵高高的月桂树,从墙头翻了出去,行动比现代时,灵敏不知多少倍,小月知道,这大概是自己经年累月从不间断,练习爷爷教的拳术和剑法的功劳。

在墙外站定,小月回头望了眼空空的掬月阁和旁边的临风苑,临风苑已经空了十几天了,从女帝崩逝,小月就在没见过云子冲的身影,现在终于可以理解了,小月不禁微微苦笑,他大概是怕无法面对自己吧。

小月转回头,出神的望着远处的皇宫方向,蒙蒙晨曦中可以看见连绵不尽的宫墙和明黄的琉璃瓦,灯火已息,整个京城实际就像是一个食人的怪兽,而自己一时心软,还是跳进了兽嘴,想到此,小月摇头涩涩的微笑,对着皇宫方向遥遥的低声道:“再见了,云子冲”。

郾城

是座山城,临水环山,如果没有战祸,这里应该是个异常美丽的所在,山势高且险峻,书上记载其名为“接天山”,估计是因为其海拔颇高,仿佛接连着高高的天,所以得名,山顶终年积雪环绕,山下却温暖如春,小月觉得这里有些像春城济南。

城里有一天然湖,名为郾湖,湖水应该是山上的雪水消融而成,分外清亮通透,和城外的护城河相连,虽然城池不大,却人文地貌颇丰,且地势险峻易守难攻,到了郾城,小月这才明白司马峻退守此城的原因,可见司马峻的确是个称职的元帅,小月穿着一阵小兵的粗布兵服在郾城城楼上来回走动,旁边是风采如玉的赫连之。

小月余光扫了一眼白衣锦袍的赫连之,不禁暗暗好笑,此人定是个有洁癖之人,如今即使随军打仗,却依然如此­干­净考究,形容分外倜傥,到让小月感到不可理解,记得那天清晨,小月最终赶上了北上的大军,假称是虎子的同窗故友,因此很顺利的被带到了虎子马前,不是第一次看见虎子骑马,不过满身战甲高高做于马上的虎子,还是令小月相当的震撼,觉得这样的装扮异常适合虎子,仿佛他天生就该这样威武雄壮。

旁边是这次朝廷指派的随军谋士赫连之,看清小月的脸时,虎子大惊,急忙下马拉了小月到一边急道:“大丫你怎么来了,哥哥是去打仗不是去玩耍,这次不能带你去”口气颇似小时侯的样子,令小月不禁露出一丝淡淡的浅笑,虎子更是有些着急,低声道:“战场危险难测,你一个丫头跟去­干­啥呢?”

小月道:“你去的,我就去的,别忘了我的骑­射­也过关了”“可是女子在行营多有不便,你还是回去等着哥哥,等哥哥大胜归来,你也就不用愁了”小月不禁一愣,急切慌乱中,却一直没想到,即使虎子­精­骑­射­好兵法,可是七年来已经并不莽撞,这次又如何如此强出头呢,遂直直盯着虎子的眼睛道:“哥哥你跟我说实话,你这次心里计量的是什么”虎子眼光一闪,摸摸小月的头道:“哥哥不过是为了你和世子的以后着想”小月不禁大惊,原来是因为这个,后面的话小月也不需再问了,虎子定是因为知道自家和云子冲的门第悬殊,以为自己喜欢云子冲,好趁机为自己争些背景罢了,这样体贴的哥哥,不禁令小月眼眶一热,眼泪缓缓而下流了一脸,虎子急忙问道:“大丫你别哭,告诉哥哥,是不是世子欺负你了,你才来的”虎子的口气异常气愤,到令小月不免破涕为笑,胡乱擦了擦脸道:“你竟然是这样的心思,可是我和世子并非你想的那样,我不过把他当成哥哥一般的,所以你的这番作为纯粹多余”虎子憨直可爱的挠挠头道:“是吗!明慧明明说你们两情相悦的”小月翻翻白眼道:“听那疯丫头胡说,在我心里只有爹娘和你,咱们一家四口才是最重要的,你只想到我,你想到爹娘了吗,如果你有个闪失,爹娘将如何痛心,记得我曾经说过吗,我们一家四口要亲热快乐的在一起,那才是我们的梦想不是吗”虎子想了想道:“除去你的原因,哥哥也以为国家有难,匹夫有责,这不是你给我讲的那些故事里提到的吗”小月不禁暗暗后悔,这个虎子的确有些一根筋,算了,和他说不太通,于是拉住他的胳膊道:“你答应我,这次过后,你就辞去将军之职随我回月城,不然以后我就一直跟着你,你上战场,我也跟着”小月一脸的无赖,虎子只得暂时应了小月,高高坐在马上的赫连之,打量着远处的兄妹,眸中深邃幽暗,最终小月还是说服了虎子,跟着一路到了郾城,看到朝廷派来的是虎子,司马峻当时就有些急了,虽说存在门第之别,不过自家闺女的心思,司马峻还是多少知道一些的,即使成全不了,可是自己也不愿意看到女儿伤心不是,再说这纪家兄妹的确出­色­的很,昭王云子烈什么样,别人不知道,可是经过前三次的对战,司马峻深切的明白,这一仗自己一方的胜算,绝对是微乎其微,即使纪小子骑­射­武术­精­进,可如何是云子烈的对手。

即使司马峻万分的不满意,可是如今木已成舟,况且他的伤势严重,伤的又是右臂,虽然不致命,不过以后却不能吃力了,所以简单交接了事物,司马峻就被送回了京城,小月和赫连之陪着虎子连着三天在郾城前后左右巡视了个遍,小月顿时明白了云子烈不攻城的原因,郾城地势颇高,等于是建在山的缓坡上,两侧都是高山,此城要攻下太不容易了,所以云子烈在没有完全的把握之下,估计是不会轻易攻城的,以免损兵折将。

其实就小月看来,这家伙用的也是一种另类的心理战,要知道两军对垒,士气军心最重要,而郾城甚至整个南兵,仿佛已经被前三场战役打怕了,士气萎靡,而军心涣散,对方却恰恰相反,连胜三仗士气正盛,这第四场仗还没开打,自己这一边已经输了八成,还有二成是主帅,这一点上,小月丝毫不看好虎子,即使知道虎子有些打仗的天赋,可是云子烈何人,一个从五岁就在苦难中长大的王者,其心机,其敏锐,其经验,都是虎子拍马也追不上的,所以这一仗胜算几乎为零。

可是为了亲人,小月还是要绞尽脑汁帮上一帮,毕竟自己拥有他们没有的,几千年的先进智慧结晶,这一点也许就是胜利的契机,小月站在城楼上,出神的望着城外黑压压的营帐,连绵数十里,一眼望不到边际,足有二十几万人吧,黄昏的金­色­光晕映着对方猎猎飘动的战旗,战旗上的雄鹰仿佛展翅欲飞,俯视众生,高傲的就像它的主子云子烈。

赫连之暗暗打量神­色­莫测的小月,夕阳给她周身镀上了一层浅黄的光晕,不明亮却如梦似幻,穿着一件随军小校的兵服,有些肥大,晚风浮动,有些飘飘欲飞之感,头上,挽着发髻用一块粗粗的蓝布纶着,脸上不施脂粉­干­净透亮,眉目间灵气氤氲,令人一见难忘,晶亮的眼眸出神的望着对面的北军,不知道心里想着些什么。

不过半个多月的相处,她和自己已经亲近了不少,虽然距离自己的理想还遥遥无期,不过至少自己把她从云子冲身边拉到了自己这边,至少现在站在她身边的,不是云子冲,而是他赫连之,过了不知多久的时间,夕阳渐渐陨落下去,城楼上的火把点燃,小月低声道:“赫连,你说这一仗哥哥该如何应付”赫连之挥挥手中的折扇道:“如今我们是处在绝对被动的地位,首先是必须小胜,以鼓舞我们士兵的士气,这才是上策,如果不出我所料,对峙了近一个月了,昭王近几日会发动一次攻城,来试试我们这方援军的实力,这一次我们必须取胜,否则以后将再无胜望”小月不禁一惊,喃喃的道:“这么快”一阵风吹来,小月身子轻轻一抖,七月的天虽然还是夏季,不过这里临近北地,还是有些­阴­凉,一件玄­色­的披风罩在了小月肩头,小月回头冲着赫连之一笑道:“谢谢”赫连之摇摇头,温温勾起嘴角道:“不快,我们临阵换将,以昭王的­性­子势必要试试深浅的”小月暗暗点头,望了眼对面严阵以待的大军,低低叹口气,转过身面对赫连之,火把的映照下,赫连之的目光温柔朦胧,也许是灯火昏暗,也许是城楼上的徐徐清风,一瞬间小月有些许错觉,竟然觉得他眼中氤氲的是自己异常熟悉的宠溺,小月眨眨眼,错开目光,打量城楼上的防备器械。

如今是冷兵器时代,城楼上除了弓箭,就是滚木雷石,说实话比之现代,别说核武器了,就是抗日时期的地雷手榴弹,也是天差地远,等等,小月脑中飞快的划过一丝亮光,手榴弹地雷,这些东西自己虽然不会做,但是简单的土炸药包应该不难,前几年每逢过年,爹爹纪青山总是买来许多简易的炮仗给虎子放着玩,虽然声音沉闷,但是也应该是火药构成的,既然有火药,炸药包就应该能做成,毕竟技术含量不高,用作攻击不成,可是用作防守应该绰绰有余了。

想到此,小月不禁大喜,伸手抓住赫连之的大手激动的上下摇动道:“赫连我有主意了,这一次我们定然能胜了这一局”赫连之却有些心猿意马蠢蠢欲动,小月的小手并不算很柔软,有些薄薄的茧子,握住自己的大手,却令赫连之从心里涌出一种难言的滋味,被这样的小手能握上一辈子该多好,还没等赫连之回神,小月已经拉着他回了城中的城守府。

郾城的城守府不算很大,却­精­致美丽,后院有个小小的花园,花园中引了郾湖之水造了一个不小的池塘,池中芙蕖盛开霎时美丽,临着池塘是个小小­精­致的水榭,这是小月的临时起居之处,现在素雅的房间里却放了一堆的炮仗,小月虎子和赫连之正将炮仗逐个拆开,里面的火药是黑黑的墨­色­。

忙了一夜和一上午才勉强制成了一个小的迷你型炸药包,当正午的阳光从水榭的窗棍里照进房中时,三人都已经狼狈不堪,小月和虎子还好,身上穿的是深­色­的衣服,而赫连之的一身锦袍,如今已成了黑白花的,如斑点狗的狗皮一般,配上如玉的气质,异常爆笑,小月和虎子对看一眼,不禁指着赫连之哈哈大笑。

赫连之素来洁癖很重,皱皱眉看看自己一身的污渍,飞快的出去了,到了自己房中,腿下锦袍,赫连之自己也不禁莞尔,虽然狼狈不过能搏佳人一笑倒也值得,半刻钟后,赫连之已经收拾妥当了,说实话自己不过是顺着那丫头折腾,实在不知道做出来的那个东西有什么用,虎子和他不同,自小就对小月有一种盲目的信任,所以小月既然说做这个东西有用,虎子就绝对会支持到底。

如今做好了,究竟做什么的,这次谜底该揭晓了吧,赫连之和虎子好奇的望着小月,小月微微一笑,望了望窗外的小花园,花园后面是一个不大的假山,四周倒也空阔,小月点点头道:“赫连吩咐下人兵士都不许进来,走,我让你们看看这东西的威力"说着小心的端着炸药包出了水榭,赫连之急忙吩咐自己的小厮去前面传话,自己跟着兄妹两个也出了水榭,小月走到了假山前,左右端详把炸药包塞到了假山中间的一个缝隙里,留出长长的引信,小月让虎子用火石点燃,引信嘶嘶的快速蔓延,小月急忙拉着赫连和虎子躲回了水榭。

虽说看着不远,实际假山距离水榭有五十米的距离,虎子和赫连之被拉着回来,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听见一声咚!的巨响后,哗啦哗啦的响动,连水榭仿佛都摇动了几下,窗外一阵浓烈的烟雾,待烟雾逐渐散尽,两人不觉大吃一惊,刚才还屹立的假山,瞬间已经没了踪影,剩下的不过是散落四处的碎石沙砾。

思念

赫连之和虎子迅速的冲出水榭查看,别说假山了,就是石块也是粉碎的,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硝石味道,两人几乎同时想到,如此威力的东西,小月是如何想出来的,赫连之细细回想了这东西的制作过程,原理算是极简单,可是却从来没人这样做过,在如今拥有了这样的武器,南北局势走向还真难猜。

赫连之透过水榭的窗子,看到小月仿佛并不很高兴,甚至脸上有些许的不忍和落寞,赫连之不觉心中一动,不管还在四处察看的虎子,悄悄进了水榭,小月有些出神的望着地上,还没来的及拆的炮仗,心里实际矛盾的很,炸药的威力,即使亲眼目睹,恐怕赫连之和虎子也不如小月了解的深,中国几百年间,这个东西把多少人送进了死亡之城,可是那个和自己没有关系,可是如今自己在这个时代发明了这个东西,带给这里不知道是多少人的噩梦,和多少家的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战争虽然必然流血,可是如果是自己一手造成的,小月还是异常难过,侧首打量一眼外面,满面欣喜的虎子,也罢,只此一次吧,为了家人,其实算起来,战争就是个双面的东西,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小月有些头疼的用手指按按自己的太阳|­茓­,赫连之眼眸闪过一丝怜惜,轻声道:“你不用如此,死伤自然难免,你我不过是无奈罢了,不要过分想那些东西”小月抬头正撞入赫连之暗褐­色­的眸中,眼中闪烁的怜惜心疼,令小月不禁想起了另一个人,微微苦笑,果然习惯很难改掉了,思念也是不以人意志为转移的。

京城皇城东宫的翰墨阁灯火明亮,这里被新太子云子冲用作了书房,原因很简单,地势颇高,在阁上无论看书,还是批公文,抬头就可见窗外的新月,那样明亮,那样皎洁,像那丫头流转的眸光,更像她高华的味道,云子冲不觉有些神似缥缈,事情的发展,自己丝毫不能控制,尧国的规矩守灵要满三七之数,所以云子冲在灵堂替父守灵尽孝,这本天经地义,可是云子冲怎么也没想到,二十一天之后,自己匆忙出宫赶回世子府,掬月阁已是人去阁空,只余一纸铿锵小诗,像是讽刺也像是决裂。

云子冲当时顿觉浑身簌簌发抖,眼前一黑就人事不知了,再次醒来却是在东宫的寝室,床边坐着神­色­莫测的外祖父司马容,手里拿着的正是小月的留诗,云子冲蹭的就做了起来,可是头重脚轻。片刻又躺了回去,浑身仿佛没有一丝气力,但还是低低的问道:“她去哪里了?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诗句留下”司马容叹了口气道:“你守灵日久原就疲惫已极,又加急怒攻心,这才如此,休息几日遍可痊愈,小月那丫头应该是追随她哥哥纪晨星去了郾城了”“郾城”?云子冲好看的双眉顿时一皱道:“郾城,她怎么回去郾城,哪里不是正在交战吗”司马容目光微微闪动道:“赫连之推荐纪晨星,皇上发下恩旨,破例金殿比武,纪晨星连挫太学顶级武监生,破格获封威武将军,几日前去郾城对战了”云子冲不觉大惊,二十天而已,外面已经如此天翻地覆了,云子冲比谁都了解小月,她把亲情看的比什么都重,她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亲哥哥去送死,定然要跟着去的,可是这样的事情的确太匪夷所思了,朝堂的官员历来都是从太学挑选的,而远在月城的纪晨星怎么可能,这一切都不对劲,最不对劲的是,云子冲有很不好的预感,仿佛这一次,自己最宝贵的东西即将遗落。

云子冲脑子里飞速的转着:赫连之,对啊赫连之,云子冲眼中闪过一丝冷厉,肯定是这个家伙弄鬼,从第一次看见到赫连之看小月的目光,云子冲就知道这个男人和自己一样暗地喜欢着小月,所以自己才和那家伙不对盘,那家伙表面上温文尔雅,内里绝对­阴­险狡诈,这一计如果自己猜的不错的话,赫连之是一举两得的离间计,即把小月拉到了他身边,也给自己和小月之间种下了一道深深的隔阂,从小月这首诗中,云子冲就可以想象,当时那丫头的心情,无奈委屈中夹杂着埋怨。

云子冲暗暗计量,自己需尽快去郾城,不然误会久了,恐生变故,云子冲的计划再急迫,可是也赶不上事情的变化,休息了一天后,虽然还是有些使不上力,不过云子冲还是坚决的准备去郾城,可是父皇云烨却一夜间忽然病倒。拖住了云子冲的脚步,即使云子冲再急,也要坐镇京城,尤其在如今交战的时刻。

桌上的烛火突的一跳,惊醒了沉思的云子冲,低低叹了口气,站起身走到窗边,夜­色­深深,月光朦胧,算起来这是第一次自己和小月无法预知的分离,黑­色­如暮的天空中,那轮静静的月异常明亮,如小月晶莹的眸光,思念仿佛不请自来,时时侵扰云子冲,就不知那个绝情的丫头,如今怎么样了。

云子冲转回身,眼光投到对面,嘴角不觉牵起一丝微笑,对面墙上是一幅画,自己亲手所画的桃花,旁边是小月脊骨分明的漂亮题诗:“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里桃花仙;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换酒钱。 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来花下眠;半醒半醉日复日,花落花开年复年。但愿老死花酒间,不愿鞠躬车马前;车尘马足贵者趣,酒盏花枝贫者缘……”

郾城城外昭王大帐,昭王云子烈手握一本诗集,正是近年来,尧国新出的一册诗集,其中包括了几年来尧国文人学子们的出­色­诗作,倒是新鲜的很,云子烈最喜欢的就是那首女子所作的《桃花诗》:"若将富贵比贫贱,一在平地一在天;若将贫贱比车马,他得驱驰我得闲。世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世人看不穿;不见五陵豪杰墓,无花无酒锄作田"说实话,不大像一个女子会做出的诗作,诗中的淡泊富贵,安于贫贱,仿佛是那么的潇洒快乐,纪小月其人,最近几年可以说在尧国声名大振,人尽皆知,被奉为尧国第一奇女子,可是这个奇在何处,至今也只有这首桃花诗而已,不过读过这首诗,确实很令人有一见其人的欲望。

云子烈第一次知道,原来女子不止是在床上有用,别的方面也可以有些歪才的,就不知道这所谓的才女,在床底间的表现如何,是不是也像那些在自己身下□的女子一样呢,还是别有味道,想到此,不觉邪魅一笑,随手放下诗集,站起身走出大帐,帐外一个美丽的戎装女子连忙施礼,云子烈摆摆手道:“你不用跟着,本王随意走走”女子沉默片刻,急急进帐取了一件黑­色­披风,追上云子烈轻轻披在他的肩头,云子烈拢拢披风,夜­色­深谙,阵阵夜风确实有些凉意,迈步向前走去,女子在不远处悄悄跟着,到了最前面,抬头就可以看见对面城楼上的点点灯火,映着天上多如牛毛的繁星,倒是有种别样的景致。

郾城虽然站了地利的优势,异常难攻,不过说实话,也看不到云子烈的眼里,云子烈更好奇的是尧国派来御敌的主帅,究竟是是个什么人,纪晨星名不见经传的无名小子,年仅十六岁的寒族,这样卑微的身份,是如何得到司马家认同的,云子烈很好奇,暗卫今天传来的消息,若说这个纪晨星有什么不同之处,就是有一个知名的妹妹,这个纪晨星竟然是那个纪小月的嫡亲哥哥,而纪小月的身份,恐尧国无人不知,司马容的关门弟子,获得尧国几个大儒的一致好评称赞。

可是也不过是诗文出­色­,除了这点也没什么了,不过和司马家的关系确实有些令人难猜,云子烈眸中暗光一闪,心道:来吧纪晨星,就让本王来试试你的斤两,遂开口道:“紫月传本王令,明日一早全力攻城”后面的女子答应一声,身影很快消失在营帐间,云子烈抬头望望夜空,不禁低低笑道:“纪晨星,纪小月,名字倒是都高高在上的,就让本王亲手摘下来一观如何”而此时的郾城内,几乎所有的人都在按小月的法子制作炸药包,虎子很有些军械方面的天资,从小月的点子中更延伸出了炸药桶,就是命人制作比水桶细些的铁桶,把炸药包塞到里面,这样扔出去威力势必要扩大数倍,小月看见时 不觉暗暗苦笑,是自己的主意迫不得已,可是虎子这个东西,已经有些类似手榴弹炮弹的原理了,这样先进据杀伤力的东西,真不知道会给这个冷兵器时代带了多大的转变。

三日来这种炸药桶已经制作了几千个,均全部运上了城楼备战,赫连之说过昭王攻城,势必会在这几天,所以即使表面上不动声­色­,郾城却已经戒备几天了,这日夜间,小月实在睡不着,才想着上城楼来看看虎子和赫连之,这两个人已经三天没睡了。

小月登上城楼时,虎子和赫连之还在热烈的讨论,如何改造炸药桶使之威力更大的话题,看见小月,两人俱是一怔,赫连之站起身笑道:“这么晚了怎的不歇息”声音很温柔,和他的人一样,透着那么亲切温润,小月打量了他几眼,即使如此不眠不休,赫连之依然衣着整洁,行动从容,举手投足间丝毫看不出疲惫,不过漂亮的眼睛,细看之下还是流露出一丝不可查的倦意,小月不禁笑道:“我不过是睡不着罢了”赫连之眸光霎时有些深谙低声道:“睡不着,是在想念家人吗”小月眼光有些放空,家人算吗,说实话云子冲在小月心中真的很难界定,虎子却异常兴奋的道:“大丫你想的这个东西太厉害了,这样的东西可敌千军万马啊”小月眼光一跳,急急的道:“你答应过我的,过了这次,就和我回月城对吗,再说你难道忘了明慧”说道明慧,小月不禁露出一丝浅笑,司马峻刚走的三天后,司马明慧就女扮男装单人匹马的来了郾城,而战地的爱情向来是发展迅速的,几天的时间,司马明慧和虎子就已经郎情妾意,私定终身了,令小月觉得司马明慧比自己还像穿越来的,作风大胆,思想前卫,不过小月当然乐观其成,毕竟有了爱情的牵扯,也许虎子会痛快的放弃英雄梦也未可知。

无论如何,这次后自己一定会把他弄回去,虎子挠挠头憨憨的一笑道:“好好就这一次,这次后咱们就回月城,好了你比明慧还要唠叨”赫连之和小月相对失笑,天­色­有些蒙蒙亮了,突然城下一阵号角声吹响,几人大惊,急忙凑上前张望,对面俨然已经摆出了一副攻城的架势,云梯和军队均严阵以待,号角吹响之际,一阵阵喊声传来,虎子急忙大声道:“敌军来了给本将军备战”话音刚落,守在城楼的士兵就迅速的站成了数队,虎子一指城下道:“只要他们一接近,就给我点燃炸药桶扔下去,我倒要看看他们是不是血­肉­之躯”小月不禁连连后退,说实话,小月实在没有勇气亲眼见证死亡,而且这些死亡还是自己带来的,退了几步险些绊倒,赫连之急忙上前扶住她的身子,灯光下小月白皙的脸庞几乎没有血­色­,浮现出一种透明的苍白,身子也软软的有些虚弱,赫连之急忙揽住她的腰肢,扶着她靠在自己的肩上,感觉一阵馥郁的幽香从她身上传了过来,如兰如麝。

赫连之还没来得及回味,就听见咚咚咚的炸药爆炸声,一时地动山摇,惨叫声不觉于耳,赫连之急忙招来一个伺候的婆子,搀着小月回府,自己上前望去,城下一片火光烟雾闪出,是接连的惨叫,厮杀声已经没落,一向剽悍的北军,竟然停住了前进的气势节节败退。

听到咚咚咚的声音,云子烈就知道坏了,在后面,他亲眼看见了从郾城城楼上投下来的东西,带着火星落地即炸开来,立即就是死伤一片,那里有这种东西,那里来的这种东西,云子烈立即命令退兵,不在原地扎营,而是率大军退到了距离郾城五十里的豢城驻扎。

豢城也是一个山城,地势便利,百姓富足,原是刚刚得了的新城。此时天­色­已经大亮,云子烈高高坐在城守府大厅,面前的长案上摆着一个没炸开的怪异铁桶,就是这个东西,令自己饱尝了失败的滋味,扫了眼台阶下的众人,无论文臣武将,均对这个东西充满了恐惧,这是什么东西,是谁制造的,令人深思,原来尧国有这样的神鬼之才,自己太大意了。

舞剑

云子烈脸­色­难测的盯着案上的东西,如果不是自己命令下的及时,自己的二十万大军的伤亡数量,恐怕远不是现在这些,紫月抱剑站在云子烈身侧,见底下都没有人回话,遂悄悄的凑到云子烈耳边道:“不如请师父出山看看”云子烈眼睛一亮,心道:对啊!这整个尧国,还有谁比自己的师傅文武双圣更有见识的呢,遂摆摆手,众人这才退出了大厅,沉思片刻云子烈道:“紫月你亲自走一趟吧,务必把师傅他老人家请来”紫月答应着,身影一闪消失在厅中,云子烈左右打量这个东西,招来了小厮好好放起来,等待师傅给他解惑,再说郾城,如今是一片欢声笑语,久违的胜利给积弱的南兵将士们,打了一剂最有力的强心剂,如今对方退兵了,可是众人都知道,云子烈不过是退到了五十里外的豢城驻扎,依然是虎视眈眈,形势仍不容乐观,不过也是值得庆祝的不是吗,毕竟是第一场胜利。

小月坐在后院的水池边默默出神,前面的宴席大概还在继续吧,小月紧紧皱了皱眉头,爽朗的司马明慧也去了前面,整个后院仿佛只有她一个人,显得异常安静,今夜的月亮很大很圆,有道是月圆人圆,真不知道还有多久,自己才能回去月城,水中的一池芙蕖在月­色­下静静开放,粉­色­的花瓣在氤氲的水光中悄悄半卷,如美人的粉面一般,颔首低垂说不出的娇媚。

一阵轻轻的脚步声响起,轻缓从容的气息随着夜风缓缓而来,小月不禁回头一笑,赫连之顿时一愣,月­色­中映着一池盛开的粉荷,小月的回眸一笑惊心动魄,赫连之不禁有些微微失神,暗夜中,脸上的表情看不太清楚,小月只模糊的看见赫连之优美的脸部轮廓,和愈发明亮的双眸,小月道:“你怎的不在前面庆祝,作为军师缺席庆功宴仿佛不好”赫连之缓缓走近,在小月身边的一块青石上落座,轻摇折扇道:“在下以为真正的功臣应该在后院,故此来寻”小月低低叹气道:“什么功臣,不过是杀手罢了,无数的生命,一朝之间尽丧,我本是一个济世救人的大夫啊!如今我何以能以功臣自居”语气中矛盾苦恼,还有丝丝的后悔,赫连之从背后拿出一个酒坛子,上面扣着两个喝酒的粗碗,轻声道:“来可愿陪我一醉,在这样难得的月­色­下,不想以前,不想以后,只说现在,只说今夜”小月眼睛一亮心道:这个赫连之倒有几分侠客风范,自己一直以为他是个儒雅君子,却原来也有这样的豪情,倒不禁勾起了小月的兴致,伸手拿过坛子拍开封泥,一阵浓烈的酒香盈鼻,这个时期的酒,完全不同于现代的二窝头老白­干­,大多是米发酵酿制而成的,劲儿很小,放上冰糖口感很好,有些类似现代的香槟,醇香甘甜。

小月很喜欢,不过以前云子冲总是不让她多喝就是了,云子冲,小月不禁有些黯然,现在想来,自己的生活中,回忆中,仿佛都离不开这个名字,以前还不觉得,分开了才知道,原来他在自己过去的人生中,站着这么大的比重,低低叹口气,算了,不想他了,小月满满倒了两碗酒递给赫连之道:“来 !今天你我不醉不归”赫连之不觉轻笑,这样的小月是异常陌生的,他印象中的小月,是木槿中侃侃而谈风趣睿智的小丫头,还有桃林中温柔和悦的女子,就是没见过这样豪气­干­云,有些小女儿烦恼的小月,虽然新奇却异常可爱,遂按着她的要求一口喝­干­,平常喝来有些粗陋的米酒,入口却异常甘甜,仿佛甜到了赫连之的内心深处。

两人你一杯我一杯,很快一坛子就见了底,赫连之倒没什么,小月却是有些醉了,感觉眼前的美男都是两个,小月不禁吃吃笑了起来,上前一把抓住赫连之的衣襟,拉到自己面前,近到咫尺,呼吸可闻,赫连之不禁有些意乱情迷,小月朱红带着光泽的红­唇­,仿佛急待自己品尝,可是赫连之还是不敢轻举妄动,毕竟自己费尽心思才接近这丫头的,因为一时而坏了万世的事情,不是赫连之的风格。

小月朦胧的目光细细端详赫连之片刻,笑道:“你长的可真好看,不过你不是我看过最好看的男人,以前看过一个比你和子冲都要帅的美男,可以说清国倾城”小月的手轻轻滑过赫连之的眉眼,垂了下去,不想却碰到赫连之腰间的佩剑,小月不禁一笑,顺手刷一声抽出了宝剑,退后两步就着月­色­观看,一片莹白的锋利,剑锋一近皮肤,就能感觉到一阵逼人的寒气,赫连之急忙去夺她手中的剑,怕她伤到自己,可是赫连之一夺之间,竟然没有碰到剑柄躲被小月使了个巧妙的身形多了开去。

赫连之不禁一愣,自己的武功师承名师,一般的人那躲得过,这个丫头不过是在风华学了些简单的骑­射­,如今这样的身手到令赫连之讶异了,不过醉态可掬的小月,有一种平常见不到的迷糊妩媚,霎时迷人,小月举着剑,斜斜踉跄的走了几步,走到池边一块空地上,背剑而立道:“帅哥我舞剑给你看可好”虽然不知道帅哥为何物,赫连之还是含笑说:“好!”

月­色­下一身白­色­儒裙的小月好不美丽,窈窕的身影背剑而立,妩媚的醉意中有几分飒爽的男儿气,很是令人惊艳,小月左手捏起两指,遥遥一领,右手执剑随着身形一动舞了起来,剑气划过夜空闪过一道寒光,小月饱含醉意的开口道:“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身形一个侧翻,衣袂飘飘,剑尖斜斜一指前方,口中继续道:“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身子前倾,脚轻轻一点,姿势异常优美,冲着赫连之眼波流转灿烂一笑,一转头原地跃起,垂下的青丝随着她的动作随风飘舞,丝丝流动间仿佛撩动着赫连之的心弦,不断缠绕直到绕出一个难以开解的结。赫连之不觉有些痴了,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前方的佳人,剑光一闪,小月弯腰一刺道:“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轻轻抖动剑身,一边悦耳的嗡鸣声,一个侧翻身子一弯,卧在青石板地上,剑尖斜指上方:“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小”小月的声音戛然而止,视线前方是城守府后院的围墙,围墙边上有一颗异常茂密的老槐,树叶掩映间,小月的眼睛正对上一双犀利的黑眸。一惊之下,急忙站起身形,酒也醒了大半,那个黑眸小月觉得异常熟悉,仿佛在那里见过,小月站定,急忙向围墙处张望,却哪有什么人影。

赫连之回过神,见小月不大对劲,急忙上前顺着她的视线也向围墙处看去,除了月­色­中树影婆娑什么也没有,不觉疑惑的道:“怎么你看什么呢?”

小月用剑一指道:“刚才那里仿佛有一双眼睛在偷看”赫连之随手捡起一块小石子,扬手间,搜的一声­射­了过去,紧接着几声短促的欧欧声,从老槐树的枝桠间响起,一只夜莺扑棱棱的飞了出来,赫连之不禁失笑道:“夜莺而已,那里有什么眼睛”小月抬手摸摸自己有些发疼的太阳|­茓­,不禁低低呻吟一声道:“看来我真是醉了”赫连之低低一笑,笑声在寂静的夜里异常清越好听:“你不醉了,我还看不到这样美得惊心动魄的剑法,仿佛月中的­精­灵翩翩起舞”小月不禁被他逗笑道:“不过舞剑罢了,依我看你的武功才很不错,都可以摘花飞叶即可伤人了”赫连之不觉莞尔,小月抬头看看天­色­,把手中的宝剑递给赫连之道:“谢谢你,让我忘了忧烦,今晚很快乐,夜­色­不早你也早些安置吧”说着盈盈一褔,转身走了,直到白­色­的裙角消失在水榭,赫连之才低下头细细打量自己的宝剑,浅浅一笑轻轻归入剑鞘,眸光晶莹一闪,低声喃喃的道:“我也很快乐呢”抬头望望天上越发皎洁的月­色­:“且希望以后的月亮都如今天一样圆”缓步走出了小花园,过了半响,院墙处的树叶一阵微动,从上面跃出一个黑衣男子,站在小月刚才舞剑的所在,若有所思,低头间看见地上微光闪过,仔细一看仿佛是一个明亮的珠子,弯身捡起,对着月­色­原来是一只珍珠耳坠,样式极简单,银丝缀着一个成­色­极好的珍珠,珠子圆润光滑,算的是难得的上品,看来不是一般人家有的东西,紧紧握在掌心,男子扯下蒙脸的黑巾,一张异常美丽妖孽的脸,曝露在月­色­中,正是新败的云子烈。

望了一眼不远处的水榭,冷厉的眸光不觉闪过一丝笑意,这样的倾城佳人,合该属于我云子烈的,看了看掌中的明珠,放在怀中,身形一闪而没,瞬间就越墙而去了。第二天,到了中午小月才起来,感觉头痛欲裂,昨天的事情几乎都记不得了,只模糊的记得自己好像和赫连之说话来着,敲敲自己的脑袋暗自懊恼。

抬头看看前面眉目传情的司马明慧和虎子,小月不禁翻翻白眼道:“我说你们两个别在我面前这样成吗,请理解妹妹我消受不起”司马明慧双颊顿时顿时绯红一片,呸了一声道:“我们怎么了,不过是在这里说话罢了”小月摇头道:“姑­奶­­奶­,你们说话可以找个没人的地方,­干­嘛上我房里来”虎子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道:“这不是找你有事吗”“什么事?难不成是你们两个着急成亲了,这个你们放心我这个做妹妹的绝对举双手双脚支持”司马明慧起身道:“看我不过去撕你的嘴,让你信口胡说”小月急忙闪躲,两人你追我躲,不时传出一阵清越的笑声,令刚走进后院的云子冲不觉微微一笑,看来这丫头过的不错。

来使

赫连之摇摇扇子,脸­色­­阴­晴不定的道:“是啊!她过得不错,所以太子急切的赶到这里,有些失望了吧”云子冲瞥了一眼赫连之,低声道:“小月是我的,从她六岁起我就知道,奉劝你还是不要白费心机”赫连之微微一笑道:“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如此美丽的月­色­,太子就是想藏恐怕也难吧”云子冲低低的冷哼一声,快步走进了水榭,正在花厅追打笑闹的小月,一抬头间,正看到门边修长的身影,无数次梦中相见,极力想忘也忘不了的云子冲,还是一样的清隽过人,眼眸中是不容错辨的浓浓欣喜和思念,小月不禁有些呆呆的望着他,赫连之轻轻一咳,小月才回神,眼眸闪动,错开云子冲的目光,和司马明慧微微一福道:“见过太子殿下”态度异常的陌生疏远,虎子也急忙见礼,云子冲目光中闪过一丝怒意,深深的看了一眼小月道:“以前到不知道你如此的知礼节”司马明慧偷偷扫了两人一眼,悄悄一拉虎子,退了出去,临走前虎子还拽走了不情不愿的赫连之,少了司马明慧,水榭立即显得异常安静起来,小月沉默不语,过了半响,云子冲低低叹口气道:“你这个绝情的丫头,留了一首那样的诗,我险些急疯了,你哥哥这件事我事前不知道的,我在宫中为皇祖母守灵,外面的事情那里能得知,所幸没造成遗憾,反而立了大功,这倒是不幸中的大幸了”小月微微皱皱眉头,抬头道:“是啊!这些原和太子殿下没有­干­系,放心民女也不会怪责殿下,也不敢,殿下请便吧,民女头痛的厉害,请恕民女不能相陪”声音清清楚楚异常冷淡尖锐,云子冲压抑了很久的怒气,不觉嘭的一声爆发开来,走到小月身前,伸手抬起她的下颚,让她真真切切的望着自己的眼睛,暗暗咬牙道:“你到底和我闹什么别扭,你自己擅自跑来了战场,这件事情我也跟你解释了,且我只等父皇病体一好转,就日夜兼程的赶了来,你就是如此对我的吗,你到底心里想些什么,你说,你告诉我,从进京起,你就不对劲了,对我多是敷衍,难道我们七年的情分不过如此吗”小月眼中光芒一闪,挣脱他的手掌,走到一边临窗而立,望着池水中亭亭玉立的粉荷低声道:“我们的情分不过是兄妹罢了,以前小,现在一天天大了,还是有些规矩距离才好,免得……”

小月的话没说完,就被云子冲的一阵笑声打断,笑声落寞凄凉:“兄妹,我们七年的情分,你说是兄妹,我道怎样,原来是姑娘大了,有了别的心思了,对不起,我没有妹妹,再说你的身份,想做我的妹妹仿佛也不够格”激怒中云子冲有些口不择言,小月身子微微一震,沉默半响开口道:“太子殿下说的对,以民女卑贱的身份,恐怕做个太子身边的粗使丫头也不够格的,是民女儃越了,还望太子大人大量宽恕民女的不敬之罪”话语冷淡平静的很,云子冲几乎要气疯了,本来一时气急,脱口说出尖刻的话后,就异常后悔,却不想被这丫头拾起来反过来气自己,顿时只觉得胸肋郁满,根结难消,一个用力手中的茶盏啪的被生生捏了个粉碎,瓷片扎入手掌刺心的疼,鲜血也立即滴滴答答的冒了出来,听到声音,小月回头一看,不禁大惊,急忙走过来,要掰开他的手掌细看,无奈云子冲就是紧抿着薄­唇­,死死的握着手不张开,任那鲜血不停的往外渗。眼睛死死的盯着小月一言不发。

小月知道这家伙向来是有些执拗的,遂轻轻叹口气道:“好了,我收回刚才的话,你先松开手,我给你清理伤口,不然瓷片进到­肉­里就糟了”云子冲执拗的道:“不许再叫我殿下”“好好叫子冲行了吧”云子冲眸光一闪,手掌缓缓打开,手心被碎瓷片割了一个细长的口子,几块瓷片还扎在­肉­中,瞧着有些触目惊心,小月不禁深深吸口气,拿出自己的针灸包,用尖细的针一点点的挑出碎片,又洒上了三七粉止血,用­干­净的棉布裹住,才松了口气,收拾好了,小月不禁满头大汗,一抬头正撞入云子冲的眸子,眸光温柔如水异常缠绵。

小月不禁有些呆住,这样近的距离恍若梦中,竟然有一种隔世而见的感觉,云子冲缓缓低头,嘴­唇­在小月的发髻边轻轻一触,滑到她的耳边道:“丫头我想你了,你呢”声音低沉磁­性­如大提琴般带着一种深沉厚重,温热的气息吹得小月的耳际痒痒的难过,小月感觉自己的全身仿佛在火边炙烤一样的滚烫。轻轻颔首,错开一些距离,云子冲低头一看,小丫头耳际都红透了,浅浅的粉红甚至蔓延到了她白皙的脖颈处,云子冲低低一笑,轻声道:“今天就先放过你,不过你要答应我,以后无论何时,做什么事情,都要事先告诉我”小月犹豫了一下,微不可查的点点头,阳光透过水榭的窗棍照进了房中,给清凉的花厅添了几分热意,今天又是一个大晴天,即使小月如何挣扎,可是一个多月的分离想念,还是令小月明白了,自己大概真的喜欢上了云子冲,虽然也知道两人前景渺茫,可是抱着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想法,混一天是一天吧,毕竟除了这样,小月暂时也想不出别的对策。

云子冲此次带来了朝廷的嘉奖,虎子也因为郾城一战而名扬天下,翌日,云子冲和虎子赫连之正在商量下一步的对策时,军校来报说,昭王遣使在城外求来见太子,三人俱是一惊,云子冲不过才刚到一天,昭王那边就知道,可见人家的消息多灵通,不过三人都是很纳闷,昭王云子烈其人异常高傲,陈兵之初皇上曾要求过和谈,可是却被他断然拒绝。

即使如今他新败,三人也明白两方的实力,他还是站着绝对的优势,且三人心里都清楚的很,即使小月发明的炸药包,起到了暂时退敌的功效,可是制作简单,原理一看即明,昭王帐下能人术士众多,估计没多久也制造出来,甚至更为先进也未可知,到时南北交兵,胜算还是颇大的,这时候昭王倒是主动遣使来,倒有几分诡异之处,云子冲道:“所遣何人?”

小军校道:“来人说之北地周晋”三人不觉更是大惊,周晋何人,那是可以和赫连昱司马容齐名的鸿儒之士,昭王的文臣之首,治国能臣,除了这些,他还是昭王的亲舅舅,北地的开荒,均田都是出自他的主意,这样一个颇有分量的人被昭王派来做使,倒是很令人很意外,同时昭王的目的更是令人猜不透。

三人对看几眼,云子冲站起身道:“既然周先生亲自前来,两位就随我出迎吧,算起来也是我的长辈了”打开城门,一个白须老者站在城外,身材矍铄,面­色­慈祥,不同于昭王逼人的戾气,浑身上下有一种令人舒服的祥和,一身灰­色­儒袍,头上儒生帽,身后只有两个小厮跟随,傲然立于城下,这份胆气这份从容,就先令人不觉肃然起敬,云子冲拱手道:“周先生一向安好”周晋为什么来了,这要从前夜说起,云子烈遣了紫月去请师父,自己却越想越生气,自己的二十万铁骑就败在了这么个怪东西上,太冤枉,究竟郾城何人弄出的这个东西,倒是颇费疑猜,难道是哪个十六岁的少年将军,这点倒勾起了云子烈的兴趣,夜­色­深沉之际,换了夜行衣,悄悄潜入了郾城。

郾城他早就在图中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顺着记忆摸到了城守府,在院外就可听见里面的一片喝酒喧闹声,估计正在开庆功宴,顺着院墙溜达的一圈,发现临着后院有一株异常高大茂密的老槐,若是在树上应该可以一窥城守府内貌,遂一纵身跃上了枝桠间,举目看去,是一个小小的花园,月­色­正好,院中没有灯火却异常明亮。

云子烈几乎以为一个人没有了,可是一声叹息随着夜风飘入了耳际,不远的水池边,有一个女子静静而坐,几乎和侧面的假山融成了一体,不是这声叹息,云子烈一时还真没注意,云子烈栖身的老槐距离女子做的地方有段距离,不过还是可以出女子身着一身白­色­儒裙,年龄应该不大,低头侧首望着池中的芙蕖,有一种淡淡的忧郁,和她的年龄不搭。

忧郁女子是低着头的,所以云子烈一时看不清女子的容貌,即使看不清容貌,月­色­中的白衣少女临水而叹也异常动人,云子烈不禁勾起了一丝邪邪的笑意,心道如此佳人,望月长叹,倒是可惜了,如果是在自己府中,势必要芙蓉帐中给她解解愁烦的,正暗自龌龊,从月洞门进来一个白衣男子。

即使离得稍远,那种如玉的风采也令人惊叹,云子烈不仅微微牵起一丝笑意,心道如果自己猜的不错的话,此人应该是和自己齐名的京城赫连,如玉公子,赫连之,就不知这样的深夜他不在前面庆功,跑到后院来作甚,赫连之的到来,令水边的少女蓦然抬首,回眸一笑间不禁看痴了赫连之,就连树上的云子烈也不禁有些怔楞,仔细打量,不过一个十几岁的小丫头,五官算起来只能称清秀,不过笑颜如花却令人有瞬间的惊艳。

云子烈摇摇头暗道:赫连之妄称如玉公子,竟然被一个小丫头迷住了眼,有些可笑,两人说些什么听不大清,过了片刻两人喝起酒来,云子烈心道:这个丫头到是有几分豪爽的男儿气,有些不同寻常,喝到中途,女子突然趋近赫连之,到令云子烈暗乐,想不到尧国也有如此有趣的女人,谁知却是抽出赫连之的佩剑,踉跄的走到池边的空地上舞将起来。

空地距离云子烈栖身的大树就近多了,所以云子烈也看的异常清楚,起手背剑,一招一式很有章法,能看出是个有底子的,随口吟咏一首没听过的诗句,相当的有气势:“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这是怎样的诗句啊!英雄壮志饱含其中,令人热血沸腾,白衣翻飞间竟如月光仙子一般轻灵,优美不足以形容,此等佳人恍惚如梦,云子烈紧紧盯着月­色­下的女子,心里涌出一种从没有过的悸动,眸光闪动间正对上女子的双眸,两人都不觉一怔,这双明眸似曾相识啊

求亲(捉虫)

回到豢城的云子烈无论如何也不能安眠,一闭眼,那个翩若惊鸿照影的曼妙身姿就出现在眼前,还有那似曾相识的眸子,从来不相信前世今生的云子烈,这一刻有几分信了,那双如水的眸子,盛满了温暖,仿佛一直能暖到自己的心里去,辗转难眠间,遂招来暗卫,吩咐即刻去查郾城城守府里的少女,究竟是什么人,暗卫领命而去。

天还没亮,就传来了消息,整个郾城城守府,只有司马峻的女儿司马明慧一个女眷,并没有其它女人,司马明慧,云子烈暗暗念着这个名字,司马峻的女儿,司马容的外孙女,司马家的千金,到是和她的气质很吻合,即使只是偷窥,云子烈也知道哪个女子的教养良好,绝不是寻常出身,那种举手投足间的高华气质,确实难以掩藏。

这就对了,也只有尧国第一世族司马家出来的女子,才可能那样幽雅从容,魅力绝伦,可谓佳人绝代,午后文武双圣两位师傅终于被紫月请了来,跟着一起来的,还有自己的亲舅舅周晋,以及表妹周若。

当年若不是舅舅执意跟着自己来了蛮荒的北地,并且殚尽竭虑的辅佐自己,恐星城没有今日之盛,舅舅年过六旬而膝下只有一老来女,名唤周若,明眸皓齿美丽非常,周晋爱若掌珠,从小就很得昭王的喜爱,和昭王虽名为表兄妹,其实就情分而言,却和父女类似,且周若喜欢武多于文,昭王时常指点其骑­射­武功,如今即将及笄,已是一身的好本领,更兼容貌艳丽,喜穿红衣,故此北地称其为北地胭脂。

虽然没有纪小月出名,也算是尧国数得着的美人,昭王曾经说过,自己这个表妹的夫婿,必须文能安邦,武能定国,否则一概打出去,可见其受宠的程度,这次周若却是随着父亲一起来了豢城,文武双圣,文圣不禁­精­通兵书战策,治国良谋,对各种技艺均有涉猎,是个冠绝天下的隐士,若不是和云子烈投了缘法,是不会轻易下山的。

两个老人的年纪多大,甚至云子烈也不知道,不过仙风道骨颇有修行就是了,文圣小心的打开案上的炸药包,不禁一愣,用手指沾了些凑到鼻端轻嗅,一股硝石混合着沙土的味道,老人家立刻皱皱眉道:“这个东西真不知是何人发明的,的确很有威力,如果再改进些,当能瞬间开山裂石了,何况区区血­肉­之躯,这可是个大大的不详之物”说着简单的把此物包起来,在一边坐定,云子烈道:“师傅怎样,这个东西好不好弄”文圣点点头道:“倒是不难,可是你要答应我,尽量不要用这个东西,即使你为了拿下尧国,可过度的杀生也有违天理的,要知道最终南兵也是你的子民不是吗”云子烈沉思片刻道:“即使本王不用,可是南兵用,我们不是注定失败吗,那里还能谈大业”文圣道:“为师说过多次,德仁以求天下,才会天下归心,武力只能是辅助罢了,这个你可以和尧国和谈,能不战而驱人之兵才是上策,至少你们要达成协议,双方都不能使用这个东西,不然对谁也没有好处,再说以为师来看,你统一尧国尚欠时机”云子烈脸­色­莫测的想了想道:“如今之计,师傅不妨也做出来几个威力更大些的,我们拿去震慑他们,也令他们不敢轻举妄动才好,既然师傅说时机未到,那么再等些日子也不妨,反正我那个叔父也没什么治国的才能”周晋道:“虽然云烨不行,可是你忘了他身后还有势力庞大的司马家,还有惊才绝艳的赫连之,还有太子云子冲都不是寻常的角­色­,算起来你们这对嫡亲的堂兄弟,到今天还没见过面呢”云子烈道:“人言尧国俊才甲天下,北地有子煭,京城蕴赫连,月城当属世子冲,三人之才不算绝,空中仍藏月,一首桃花诗,天下谁不知,我这个堂弟倒是和我齐名呢,不过司马家却是有些门道”想到昨夜的月光佳人,云子烈不禁露出一丝微笑,眼前一亮道:“不若我们双方先和谈,拖些日子,如果不出我的估计,仅仅那几个世族之间的内斗,不出几年也会拖垮尧国,到时我们在相机行事”周晋眸光一闪,心道自己这个野心勃勃的外甥,今日有些不大对头啊,他报仇心切,自己屡劝不改,一心要最快的拿下尧国,其实他不知道,当年的一番恩怨情仇,实际上也不能都怪司马家的那丫头,自己的妹妹何尝不是用尽了心机呢,所以真论起来,究竟谁对谁错也很难说,不过也许是童年的记忆太深刻,也许是当时太苦难,所以这个外甥有些偏执的厉害,如今仿佛有些正常了,这是什么原因呢。

云子烈道:“舅舅不若您代我去求亲可好”文武双圣和周晋都不觉吓了一跳,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直到云子烈又重复了一遍,三人才有真实感,求亲这个词从云子烈嘴里吐出来,听着真是别样的新鲜,他的昭王宫几乎名扬天下,美女如云,无论是贵族侯女,还是青楼歌姬,他何曾想过给她们哪怕是侍妾的名分,如今竟然突然要娶亲,怎能不令人惊讶。

大厅一时寂静的诡异,一阵清越的笑声传来,伴着一阵风刮进了议事厅,一个明眸皓齿顾盼神飞的少女走了进来,手里提着一根马鞭,身着大红的骑装,英姿飒爽分外­精­神,一进来给几人行了礼后,就直接做到云子烈的身边道:“怎么表哥,我可听到了你要求亲,这个倒是新鲜,是什么样的绝代佳人啊,竟然让我倾国倾城的表哥动了凡心,这可太奇了”云子烈不由的笑着点点她的小鼻子道:“说实话,表哥也没看太真切,不过表哥知道就是她了,只有她配得上我身边的位子”文武双圣和周晋对望了一眼道:“谁,你说的是哪家闺秀”云子烈站起来,缓步走到窗前,正是六月间,窗外的水池里也盛开了一池的芙蕖,却和郾城的不同,这里是一池亭亭的白莲,翠叶微动间,更显得风姿卓越,比起那一池粉荷,云子烈觉得这一池白莲更适合她,回头见几个人都用询问的眼神望着他,不觉一笑道:“司马明慧,司马峻的爱女,本王要向她求亲”三个老人不由的暗惊:若说别人还罢了,她是司马家的嫡女,地位上等同郡主,身份虽然匹配,可是司马峻会答应吗,这个倒有些难办,周若歪着头盯着云子烈道:“表哥你见过这个司马明慧,比我怎样”云子烈上下打量她半响道:“若说姿­色­她不如你,但若论其他,估计你输她多矣”周若小嘴一撅道:“我不信,她的骑­射­和剑术应该比我不上吧”云子烈想着那晚月­色­中的闪转腾挪,虽然美丽的犹如一曲曼妙的舞蹈,可他是行家也可看的出来,那同时也是一套真正的剑法,可以御敌于无形,不是简单的花式,遂笑道:“不止剑术,她允文允武惊才绝艳”说着把自己连夜写下的那首长短句,命下人打开,道:“这就是她舞剑时所吟唱的句子”武圣对这些没什么兴趣,可是文圣和周晋却是这里的泰斗,凑上去一看,不禁相对长叹,却是一首千古难见的好句子,气势雄伟,英雄之气破纸而出,可见能随口吟出这样的句子的人,却称得上是一代奇女子,文圣抚须笑道:“人言尧国才子甲天下,我说这尧国的才女也可甲天下啊,前几年有个纪小月,一首桃花诗天下谁不知,如今这个司马明慧,老夫看着也不差多少,看来南地人杰地灵啊”周晋道:“好既然昭王青睐,我倒要亲自去跑一趟”云子烈道:“云子冲和赫连之如今也都在郾城,还有纪小月的嫡亲哥哥纪晨星也在”周晋笑道:“倒是难得把你们这些才俊都聚齐了,如果纪小月也在,倒也算是风云际会的一大盛事”商量妥当后,这才有今日的城下相迎,周晋暗暗瞥了眼自己左侧的小厮,微微皱眉,心道自己算是把这丫头宠坏了,一个不妨,她到打扮成小厮的模样,愣是跟了来,真是没法子,城门一打开,不禁周晋,就是周若,都有些愣住,即使面对自己表哥的那张美人脸十几年了,可是迎面走来的三个男子依然令人赞叹。

当中男子十八九的年纪,身着浅青­色­蟠龙袍,头上金冠束发,更显的俊眉朗目,贵气中透着少见的清隽,比表哥也不论多让,左侧的男子手持折扇,白衣锦袍,气质如玉,五官俊美,行动间自由一种难得的倜傥,右侧男子浓眉大眼英气逼人,比前两个稍差,不过气势威武有堂堂男儿气,总之三个人异常出­色­。

听到云子冲的寒暄,周晋不免微微躬身道:“见过太子殿下”云子冲急忙道:“不敢,先生请”几个人很快进到了城守府,在城守府正厅四人分宾主落座,云子冲道:“不知昭王有何要事,到劳动先生亲自奔波”周晋微微一笑,命手下把手中的包裹放到案上打开,三人一看,竟是数个细长的铁管,侧面有一根引信,云子冲道:“这是何物?”

周晋一捋自己的胡须道:“这是我昭王帐下的工匠,连夜制作的武器,名曰烈石管,顾名思义任何一个,点燃引信即可开山裂石”三人不觉大惊,即使知道那个炸药包保密不了多久,可是如此效率,还是令人震惊,周晋暗暗打量三人的脸­色­半响才道:“有道是上天有好生之德,即使昭王研制出了如此武器,也想和贵方定一个城下的君子协定,双方都不用这样的武器”云子冲赫连之和虎子同时松了口气,可是如此一来,局势岂不又后退到之前了吗,于己方实在不利,且有这样的武器,好战的云子烈却要定什么君子协定,令人不敢置信,云子冲道:“周先生还有何话,不妨明讲”周晋笑道:“不瞒你们,老夫这次来,实是俸了昭王的旨意来休战和谈的”“和谈休战”云子冲和赫连之同时惊问,周晋点点头,云子冲莫测的看了眼周晋道:“昭王有何条件?”

周晋道:“太子请放宽心,没什么苛刻的条件,不过红鸾星动而,昭王愿以前些日子得的三城为聘,向朝廷求亲”三人再也想不到这上面来,不由同时盯着周晋,云子冲道:“不知昭王心仪谁家闺秀”周晋屡屡胡须笑道:“司马将军的嫡女司马明慧”。

周若

“什么?明慧”虎子蹭的一下站了起来,眼睛死死盯着周晋,脸和脖子都涨的通红通红,双手紧紧握住拳头,骨节突起,指甲都深深的嵌入了­肉­里,微微的刺疼,这更让虎子觉得这一切不是梦,是真的,云子冲急忙站起来走过去,拍拍虎子的肩膀,示意他稍安勿躁,暗地里却直皱眉,明慧心仪虎子,他早就知道的,这次来郾城,虽然才一天,不过看到两人两情相悦的情境,心里还是颇为安慰的,可是如今这件事,关系到整个尧国的黎民百姓,如果因此真的能休战,即使不愿意,也只能这样做,毕竟儿女私情终,究不能和国家大事相提并论。

余光忧虑的扫了一眼虎子,现在只能期望两人时日尚短,感情还不深,不过云子冲还是非常讶异,据说云子烈容颜俊美,风流的很,他的昭王府可说是遍藏美人,阅尽春­色­的昭王,如何会打明慧的主意,明慧虽然明艳爽朗,不过云子冲确信,生涩的她,应该入不了云子烈的法眼,那么这件事情就值得深思了,不是喜欢美人,那么就是冲着美人背后的势利了。

难道云子烈打得是司马家族的主意,正冥想间,一声娇吓响起,司马明慧从后面冲进来,也不管厅中是何情景,直接过来抓住云子冲的胳膊道:“喂!子冲哥哥,红渠说你要把我送去和亲,不要,我不喜欢那个昭王,我喜欢晨星,这个你是知道的”司马明慧一语未落,周晋后面打扮成小厮的周若哧笑了道:“真是不知羞,光天化日之下,就说这个,依我看,你也配不上我家昭王,你长的好丑”周晋心道:坏了,这丫头又要惹事,明慧那里想到,一个小厮竟然也敢嘲笑她,遂气得刷的抽出佩剑,挺身一剑就冲着周若刺了过去,周若伶俐的一闪,左右看看,云子冲旁边有两个佩剑侍卫,周若身影一动,窜了过去,冲其中一个灿然一笑,趁对方愣神间,一把抽出他的佩剑跳了开来,冲着司马明慧道:“来!来!我来领教领教你出­色­的剑法,表哥说你允文允武天下无双,我今天就是特意来看看的,依我看,表哥说的话实在不可信,你若要不服气,跟我到院子里较量一下吧”说完率先冲了出去,司马明慧原是个暴躁的­性­子,那里受的了这样的话,哼了一声也追了出去,虎子也顾不得礼仪,随后跑出了大厅,云子冲和赫连之对看一眼,同时望向周晋,刚才的小厮一开口,他们就知道,那分明就是个女子的声音,娇媚甜糯。

周晋尴尬的笑道:“老夫失礼了,这本是小女周若,昨个听了王爷对司马小姐赞不绝口,有些不服气,今天竟然趁老夫不注意乔装跟了来,对不住,对不住”云子冲和赫连之不禁莞尔,可是转念一想,不对,这样说来,云子烈是见过司马明慧的,那么他曾经夜探过郾城了,不然哪见得到司马明慧,他是什么时候来的郾城,自己这边没有丝毫发现,可见昭王的武功已经到了神鬼莫测的地步。

云子冲和赫连之陪着周晋也走出了大厅,郾城城守府不算很大,不过是个三进的院落,大厅前面是一大块青石空地,霎时空阔,侧面的月洞门连着回廊,直通后院的小花园,院子中两人已经打在了一起,周晋急道:“若若快停下”那周若避开司马明慧的一剑,回首笑道:“父亲放心,她赢不了我的,可见表哥说大话了,她也不过而而”司马明慧更是气得脸颊通红道:“你这个不男不女的家伙,我今天定要刺你几个大窟窿”两人你来我往打得热闹,旁边看的人却暗暗焦急,懂行的几个人都看出来,司马明慧完全不是那个周若的对手,周若一招一式简直可以说是在戏耍明慧,且周若气定神闲,打斗间隙,还不忘说几句讽刺之语,把司马明慧气得越发的没了章法,渐渐落了下风,可是倔强的仍死命支持。

旁边的虎子急的抓耳挠腮,可也不能上前帮忙,毕竟是两个妙龄女子,他一个大男人不好参合,正在焦急间,周若想是打烦了,没心思在逗弄明慧,眼眸一闪,斜斜刺出一剑,司马明慧用手中的剑去挑,谁知却是周若的虚招,剑尖刺到一半,突然后撤,转身一剑砍向司马明慧的脖颈处,剑光一闪间,速度超快,就是司马明慧勉强躲过这一剑,恐头发也会被消去大半。

周晋大急高声喊道:“若若不可”司马明慧毕竟也是家学渊博,弯腰一闪,脑袋躲过了,披在后面的青丝可躲不过去了,周若笑道:“表哥还夸的你剑法超绝,待我消掉你的几缕头发,去给表哥,让他瞧瞧到底谁才是天下无双”旁边几人不禁大惊,云子冲正要出手相救,这时从月洞门出飞快的闪出一个身影,一拉一带就把司马明慧拉到了一边,一转身速度超快的抬手一抓,就抓住了周若的手腕,轻轻一折,周若手中的剑当一声掉到了地上,云子冲不禁勾起一丝笑意,小月的这几招近身拳法,自己和她对了七年也没弄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过虽然简单,但是极管用,就是自己有内力的情况下,若不注意的话,也会落败。

问过她多次,她说这是一种叫形意拳的招式,虽然简单却要­精­准的抓住对方的关节才管用,这一点,学医的小月当然不可匹敌,故此这几招也只有她能使得出来,一瞬间,院中情势大变,司马明慧站在小月身后,兀自急促的喘着气,周若却是一愣之下,细细打量眼前突然出现的女子,白衣儒裙,论五官不如那个司马明慧妍丽,不过举手投足间,自由一种难以难说的魅力,不能说她如何美丽,但是却异常的有味道,很出­色­的女子,身材修长,举动从容,微微含笑的站在那里,令人不敢轻易亵渎。

刚才的一瞬间,自己甚至没看清她是何时出的招,只感觉一只软绵的手握住自己的手腕,即使力道很轻的一折,自己的剑就再也握不住,可见她的确高明,年龄和自己应该差不多,但是身量要比自己和那个司马明慧高一些,迎风而立,显得分外的脱俗,周若道:“你是何人”小月打量了几眼面前的少女,清晨的阳光越过青青的屋脊照在院中,对面的少女一身不伦不类的小厮衣着,帽子已经在打斗中脱落,一头黑亮的青丝披在身后,秀眉微微上挑,眼睛是那种狭长的凤眼,眸光流转间不自觉流露出万种风情,红­唇­瑶鼻,皮肤白皙透亮,身材比自己发育的要好很多,蜂腰长腿妩媚窈窕,这是一种张扬的美丽,比之司马明慧的娇艳,又更胜一筹。

她的声音软糯娇甜,和她的妩媚外表并不相称,小月私下以为,如此魔鬼身材天使面孔的女子,若是配上有些低沉的声音才更­性­感,小月道:“我是纪小月,既然来和谈,伤了和气可就不美了,我说的可对”周晋恍然,说实话,院中的三个少女各有各的味道,不过总体上而言,这个远近闻名的纪小月在气质上,已经大大压倒了另外两个,即使一向知道自己的女儿美得少见,不过周晋依然觉得比这个纪小月的脱俗不凡,自己的女儿不免有些流俗了。

那个司马明慧却是大大的出乎周晋的意外,虽然美貌明丽的罕见,不过说实话,比之昭王宫中千种风姿的美人,还是太青涩了些,自己有些不敢苟同昭王的眼光了,若是眼前这个纪小月到更和情理些,周晋上前一步抓住周若的手道:“你不要莽撞了,这位就是一首桃花诗,天下谁不知的,尧国第一才女纪小月啊”周若不禁好奇的上下打量纪小月道:“哦!我知道你的那首桃花诗,表哥常常念的,不羡武林豪杰墓,无花无酒锄作田,我最喜欢这两句,潇洒豪爽,痛快的很”小月嘴角微不可查的抽了几下道:“那里,周先生才是博学弘儒”周若倒是个异常爽快的­性­子,显然也非常喜欢纪小月,上前一把拉住小月的手道:“你快教教我刚才那招,我都没看清,就被你卸了剑,你好厉害,还会做那么美的诗句,你应该才称得上允文允武吧,某些人不过是徒有虚名罢了”说着眼角轻轻扫过司马明慧,众人不觉失笑,司马明慧到是冷静了下来,冲她做个鬼脸道:“谁说我允文允武了,你这话说的好没道理”周晋不由的皱皱眉,总感觉那里仿佛不大对头,一时也想不起来,年轻的女孩子倒是也都没什么心机,刚才还不对盘,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已经可以在一起讨论衣服首饰了,小月望了侧面不停嘀咕的两个人,不觉暗暗失笑,抬头却撞上云子冲扫过来的眸光,一触之下,顿时温柔的如同能滴出水来,小月不禁脸颊发烫。

两人的互动看在赫连之眼里,却暗暗有些苦涩难言,眸光一闪错过身子和周晋说话,这是云子冲给周晋父女特意设得酒宴,因为周若的关系,小月和司马明慧也陪席而坐,酒过三旬,周晋旧事重提,司马明慧不禁有些着急,小月轻轻拍了拍她的手,云子冲扫了虎子和司马明慧一眼道:“周先生这件事还请容我禀报舅父知晓才好,毕竟婚姻之事,我虽然身为太子,也不好全权做主,再说明慧还没有及笄,现在说这个仿佛有点过早了吧”周晋道:“不知司马小姐何时及笄?”

云子冲道:“算起来,明慧刚过了十三岁生日,要到明年的五月间才及笄”周晋不禁暗暗沉思,以他对昭王的了解,若是想要什么东西,是万万等不了的,尤其听他的语气和态度,对这个司马明慧仿佛已经动了几分真情,虽然自己觉得不可思议,可是这件亲事势必要促成的,这不禁关系到他们两个人,还有尧国的万千百姓,自己也不希望看到同室­操­戈不是吗,遂开口道:“不如先这样,我们先定下亲,待司马小姐明年及笄,再商量迎娶事宜如何”司马明慧顿时面如死灰,虎子也是愣愣的呆住不言不语,纪小月不禁暗暗着急心道:这个云子烈是个举世闻名的种马,即使不为自己的哥哥着想,心思单纯的司马明慧嫁给他,也是大大的不妥,更别提她和哥哥才刚刚定情,可是关乎国家大事,仿佛爱情也不过是可以牺牲的小事罢了。

不过细细想来,云子烈怎么会看上司马明慧呢,遂开口道:“周先生请赎民女冒昧,昭王远在豢城,是如何见过明慧,进而倾慕的呢”周晋屡屡自己的胡须笑道:“这个也许是缘法使然,­阴­错阳差的昭王和司马小姐有过一面之缘,虽然仅仅一面,昭王却觉得甚为投缘,这才差了老夫来求亲”云子冲和小月对视一眼,云子冲道:“如此,请周先生在这里住上几日,待我凑上朝廷知晓,再议可好”周晋点点头,周若却是笑道:“太好了我要和小月住在一起”周晋不禁莞尔,说真的,还真没见过自己这个女儿,对那个女子这样喜欢过,这也许也是缘分,毕竟以他短短的接触来看,这个纪小月聪明睿智的超乎常理,言谈间从容淡定,气质超俗,不愧为一代奇女子,其实女儿有一点说的很对,这个纪小月仿佛才称得上允文允武,天下无双。

及笄

三天,三天的时间司马容赫连昱和司马峻,就联袂赶来了郾城,并且带来了皇上的圣旨,赐封骁勇将军司马峻嫡女司马明慧为和悦公主,待明年后下嫁昭王云子烈,这件利好的消息使得人人都松了口气,只除了虎子和司马明慧。

司马容和赫连昱赶到的当天,就把司马明慧唤到书房里,密谈了一个时辰之久,再次见到司马明慧的时候,她就很顺从的答应了和亲,表情很平静,仿佛她真的是愿意的,可是小月却看到了她眼中一向明亮灿烂的光芒,已经瞬间没落,变成了一滩毫无生气的死水,再也掀不起一丝波澜,不知是不是有意,自从和亲的事情一开始,云子冲就有意无意的隔开了虎子和司马明慧。

最后双方定下了休战盟约,以及等待明年五月初八履行婚约的婚书,周晋满意的带着周若,和一纸婚书以及休战盟约回了豢城,约定三日后,昭王交还三座城池,北地大军仍退回星月河以北,南北之战来的迅速,去的也突然。

整个尧国都传的沸沸扬扬的,说昭王爱美人不爱江山,而司马明慧也因为此事,被封为尧国第一美人,一场来势汹汹的战争,就因为一个女孩的牺牲而落幕了,她救了尧国,却把自己的一生尽负,不知道该恨该怨。

月城的冬天,不是那种小月几乎忘记的寒冷,却是一种刺骨的冰凉,凉了天,凉了地,凉了两个人的心,窗外有丝丝的冬雨慢慢落下,给这个分外冰凉的冬季,更添上了几分别样的凄清,掬月阁里司马明慧靠在软榻上出神的望着窗子,神思仿佛随着冬雨飘到了遥远而不可知的地方。

小月放下手中的药书,悄悄打量司马明慧,几个月的时间,她仿佛变成了另外一个人,沉默而顺从,仿佛失去了灵魂的布娃娃,只是流露制式的僵硬表情,过去那个天真爱笑,吵闹不休的小丫头,随着一纸婚书,留在了几个月前的郾城,而如今的明慧,时常呈现出一种和她年龄不搭的忧郁,令小月很担心。

虎子还滞留在了星月河南岸的邺城,无论小月如何劝他,他也不回来,问得急了,他就喃喃的说,他要在哪里等着,亲自送明慧最后一程,小月无话可说,这才是虎子,即使放手的无奈,即使万分的心痛,却依然有铿锵的男儿胸襟,令人敬佩。

小月微微叹口气,眼睛投向窗外,也默默出神,试想如果这样的事情落到云子冲头上,为了尧国,他的选择,不用想也能知道,毕竟云子冲是个异常理智的人,这再一次令小月明白自己和云子冲之间的距离,即使他们彼此喜欢,可是这种喜欢毕竟不是爱啊。

小月在现代时没来得及谈恋爱,可是现代的资讯发达,爱情又是千古传唱的主题,电视剧电影几乎每天都在演绎不同的爱情,那些爱情虽然形式各自不同,但是本质上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爱情来时,那还有什么理智,记得大学时,有一个陷入苦恋的学姐,曾经跟她说过,爱情就像一场无法预知的瘟疫,如果能理智的预防,那么就不是爱情了。

即使云子冲喜欢自己,小月估计也许是一种习惯使然,当有外力介入时,这种习惯就会毫无悬念的破碎,再过一个月就是自己及笄的时候了,因为司马明慧的关系,自己至今也没搬出掬月阁,及笄后应该可以了吧,也许这也是自己和云子冲的无奈。

尧国北地星城昭王宫,大殿上笙歌动听舞姿曼妙,云子烈斜靠在软榻上,手里执着酒杯,望着下面不停舞动的窈窕身影,神思不仅想起了四个月前的那个夜晚,月­色­皎洁,白衣飘飘,回眸浅笑间倾国倾城,和记忆中的身影相比,下面的歌舞真是俗不可耐。

昭王挥挥手,歌舞幽的停住,舞姬恭顺的退了下去,大殿瞬间一片寂静,紫月悄悄打量他,自从豢城归来,总感觉他不一样了,突然喜欢上了白莲,命人找遍了北地,寻来最名贵的白莲,植在昭王宫他独居的寝殿窗外,可是北地寒冷,那些娇弱的南方花卉,那里能够存活,为此他下令修筑观荷宫,宫殿就建在他的寝殿旁边,虽然不大,却费尽了心思。

观荷宫顶子完全是透明的琉璃制成,不会阻挡阳光的­射­入,在宫殿中间修了白玉池,水池里移植了一池的白莲,为了留住短暂的花期,命人在观荷宫中地下修筑宽阔的地龙,令宫中四季如春,这一切简直就像得了一场热病一般,虽然还是每夜必招美女临幸,不过就紫月冷眼旁观,云子烈的趣味已经大大的改变了,以前他多喜欢那种千娇百媚,妖娆的女人,如今却多招幸那些以前从来不会看上眼的清秀佳人,且身材高挑偏瘦的最受青睐。

这一切都是那么的不可思议,如今甚至在看歌舞时,也会时时的走神,正想着,云子烈慵懒的声音响起道:

“紫月可会舞剑”

紫月一愣之下,躬身道:

“会”

“去下面舞一曲来看”

紫月答应一声,抽出宝剑翩然跃到中间的空地上,右手执剑,手腕一抖一个漂亮的剑花挽出,身形一动舞了起来,云子烈暗暗摇头,若说紫月的剑法是武圣指点过的,且紫月本身生的极有姿­色­,且身材修长窈窕,可是舞起来虽然也很漂亮,还是缺少那种韵味,少了飘飘若仙的感觉,多了几分杀伐的戾气,不像,一丝也不像,挥挥手,紫月望了他一眼施礼退在一边。

云子烈不由的有些想见那丫头了,虽然每夜都尽量找些和她差不多的女子侍寝,可还是不能稍解自己想见她的欲望,这种陌生的情绪,令云子烈日夜难安烦躁异常,站起身来回走了两步道:

“紫月随我去月城走一趟如何”

紫月漂亮的眸子一闪道:

“如今虽然休战。也定下了婚约,可是贸然前去恐有变故”

云子烈哈哈一笑道:

“我不过是去月城看看我的未婚妻,这总不过分吧”

紫月眼神一跳道:

“这个仿佛于理不合”

云子烈道:

“放心,我们悄悄的微服去,不惊动他们,那里来的那么多狗屁礼节,再说不过几个月的时间。她就是我的昭王妃了。就是见上一面。也无可厚非吧,吩咐下去,明日出发,估计半个月后就可到月城了,对了,那时正值元宵节,常闻月城的灯节甚是热闹,本王倒是要去游览一番”

正月十五的月城异常热闹,大街小巷的花灯均都先挂了出来,只等天­色­一黑就,点起来,掬月阁,今天也很特别,平日几乎足不出户的小月,早早的就起来了,就连一向沉默的司马明慧,今天都有了些­精­神。

今天是小月的及笄礼,即使小月极力反对,可是最终她的及笄礼还是要在司马宗祠举行,这是云子冲和司马容的坚持,说到云子冲,小月不禁有些感叹,在其位谋其政,几个月的时间,他迅速的成长了起来,以前孤僻冷漠的少年,如今已是深沉莫测的东宫太子了,举手投足间除了逼人的清隽,还有几分张扬的王者气。

就说小月的及笄礼吧,小月的记忆里几乎自己决定的事情,云子冲都会随了小月,即使短暂的争执,最后也会以小月胜利,云子冲妥协告终,可是在及笄礼这件事情上,两人争执几次,云子冲依然坚持,小月虽然不明白他这次到底怎么了,可是最终还是顺了他一次,是第一次,也许也是最后一次。

贵族的及笄礼,算是比较复杂的,参礼人员有笄者;主人——一般为笄者的双亲;正宾——有德才的女­性­长辈;有司1人——为笄者托盘的人;赞者1人——协助正宾行礼,一般为笄者的好友、姊妹,器物陈设,场地、服制、礼器、音乐均有很多讲究,及笄分三次进行,三次的服饰均不同,据司马明慧说,都有其极深的意义,采衣­色­泽纯丽,象征着女童的天真烂漫;­色­浅而素雅的襦裙,象征着豆蔻少女的纯真;端庄的深衣(尤其是曲裾的),是公认的最能体现女子之美的服饰,象征着花季少女的明丽;最后隆重的大袖礼衣,则反映了女子的审美取向——雍容大气,典雅端丽。

这种成|人礼,说真的把小月折腾的够呛,到了司马氏宗祠,虽然在司马氏宗祠举行仪式,不过主人还是纪青山和李素娘,正宾请了司马明慧的母亲,将军夫人担任,而司者却是司马明慧,赞者何人,小月始终不知道,即使已经到了现在也不知道,问了多次,司马明慧坚决不说,总是神秘的微微一笑,令小月异常懊恼。

想到远在邺城的虎子,小月不禁有些难过,看来自己的成|人礼他必要缺席了,不过云子冲今天也没见到,不知道跑到那里了,收拾停当小月细细打量铜镜中模糊的影子,小月向来不喜欢照镜子,再说这种模糊的只能映出轮廓的镜子,也有些很不习惯,可是今天即使模糊,小月也能清晰的看到自己的不同。

昔日的幼稚仿佛在眉宇间渐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竟然是几丝清愁,遥想一下自己在现代时,这个年纪不过刚刚初中毕业而已,那里知道愁的滋味,在这里生活,即使自己也早早的就有了愁烦,皮肤已经不同于以前的小麦­色­,白皙的很,眉眼依稀有些近似自己现代时的长相,不能说美丽只能称清秀。

这一刻小月突然想回溯到过去,回到自己刚穿来的那时候,即使有烦恼,可是和现在相比,也轻松的多,成长的代价自己仿佛有些难以适应啊,不仅自己,司马明慧、虎子,每个人都仿佛陷在矛盾和无奈里不可自拔,想到此,小月微微叹了口气。

清晨的阳光照在古老庄严的祠堂屋檐上,给那份腐朽的庄重添上了一丝朝气,祠堂东面已经搭好了临时的东房,小月低眉敛目的进到了里面,东房内是竹席矮几,小月在正中的软垫上跪坐,一阵繁琐而永长的仪式后,是三次的及笄礼,换过最后的大袖衣后,就剩下最后的仪式了。

小月低首等待,可以感觉两旁宾客的目光都转向了祠堂的入口处,半响后,一阵熟悉的气息渐渐靠近小月,小月可以清晰的感觉到来人已经站在了自己身后,门外照进的阳光,把来人的影子清晰的投影在地上,金冠锦袍,风姿俊雅,是一早就不见踪影的云子冲,小月没有回头,不过嘴角却牵起一丝笑意,感觉身后的人都退到了一边,云子冲才轻轻抓起小月的头发,缓缓的绾起,在脑后挽成一个发髻,一根簪子□了发髻里,轻松熟练的很。

小月不禁想起来以前,现代的时候,自己是一头利落清爽的短发,到了这里一开始只梳简单的麻花辫,也能应付,后来头发渐渐长了,就是云子冲和半夏的事情了,前几年几乎都是云子冲打理的,后来他去了太学,半夏才接手,云子冲也因此对绾发异常熟练,就不知道他将来会绾起多少女子的秀发,小月不禁自嘲的一笑,算起来自己也算是他的开山祖师了。

绾好了头发,云子冲低低颔首在小月耳边轻轻的道:

“愿得一心人,临窗绾青丝”

小月不禁一愣,这是以前自己在网上看到过的一句诗,虽不合平仄,但独独喜欢它的意境,曾经写了不知扔在那里,他倒知道,心里不禁一暖,抬手摸了摸头上的发簪,触手有些粗糙,仿佛是树枝打磨而成的,遂站起转过身形,见云子冲含笑而立,温柔的目光仿佛一坛上好的陈酿,霎时醉人,定定的望着小月轻声道:

“我终于等到你长大了,小丫头,真是好不容易啊”

烟火

小月微微有些脸红,低声道:“怎么你会做这个赞者”云子冲低低笑道:“当然能绾起你这一头青丝的,也只能是我”语气很霸道,有几分执拗的幼稚,小月不禁失笑,云子冲道:“及笄礼后,你就真的长大了,来!我们去走走吧,这次我再进京,定要带你一起的,也不知什么时候再回来”小月微不可查的皱皱眉,想反驳他,可是心里还被刚才的事情感动着,有些温温软软的,遂低低叹口气,心道就先这样吧,至少过了今天再说,云子冲牵着小月的手缓缓而行,就像七年间的无数次一般,登上马车,车轮辘辘的驶向前方,小月瞬间竟有一种,如果这条路永远没有尽头,而她和云子冲也能这样一直并肩而坐该多好。

车子进了风华学院,大概是因为年假的关系,中级园中几乎没几个人,剩下的几个不过是洒扫的下人,走进园中,入目是一片凋零枯萎的桃林,没有春日的灼灼风华,只有­干­涩难看的老枝在风中瑟缩,桃林的侧面已经新添了一块长方形的石碑,上面镌刻的是小月剽窃的桃花诗,字迹也是小月漂亮的颜体字,是陆羽强烈要求小月写来刻上去的,为此小月足足羞愧了几日。

中级园后面,临湖有两间厢房,是云子冲课间的休息之处,自从来了小月,就成了两个人课间喝茶的地方,迈步走进去,小月不禁一愣,虽然几年过去了,这里却依然完整的吓人,仿佛她和云子冲从来也没离开过一般,书架上的书籍,书桌上的湖笔,软榻上的靠枕,还有窗前的一枝别有风致的老梅,虬枝曲折间攒满了红红的梅花,凌寒而开,美丽而骄傲。

天­色­有些­阴­,仿佛要落雪,这里下雪的时候很少,一般整个冬季也只有一两场雪,不是那种纷飞扬扬的鹅毛大雪,稀落落的雪花,有时还夹杂着雨丝,更显的这里的冬季异常的萧瑟,小月坐在软榻上,想到自己头上的发簪,遂顺手抽出,一头青丝瞬间披洒下来,有一种别样迷人的风情,不禁令云子冲一时呆住。

小月低头端详手中的簪子,是个荆枝削成的,荆枝上的粗陋疙瘩也清晰可见,不漂亮甚至可以说丑陋,却令小月想起了两年前四月间,云子冲从京城回来看自己,当时自己在尧山采药,云子冲竟然上山寻到了自己,两人相伴下山,却被山道边斜斜伸出的荆枝勾破了小月的稠裤,当时小月还记得自己尴尬异常,其实在现代也没什么,不过是走动间露出些小腿,不过在这里却不成,异常的失礼。

当时云子冲脱下自己的锦袍裹在小月的腰间,远远看去,就如同穿了一件儒裙,可是走路却难免露馅,最后云子冲背着小月下的是山,临走还折下了当时的荆枝,只因小月和他玩笑的说了拙荆的典故,如今想来,自己这根及笄的荆钗,难道是当时那枝。

小月询问的看向云子冲,云子冲温柔的点点头道:“就是那根荆枝,我的手艺粗笨,削了几天也不过是这个样子,你也觉的难看吧”小月笑道:“这个本来就是非常坚硬的材质,不适宜雕琢,不过是山里的人没银钱去买那些漂亮的簪子,才图方便随手折了它挽发,那里能好看的了”云子冲眸光更是温柔,走进小月和她并肩而坐,揽着她靠在自己怀里,低声道:“可是你带着这根荆钗,在我眼里,却是天下最美丽的女子,丫头你可愿做我的拙荆”小月不禁一愣,转头看他,正对上云子冲异常认真的眼睛,眸光中的执着和坚持令小月知道他有多认真,对看了片刻,小月错开眼光,微微挣开他的怀抱,起身走到窗前,屋子里有烧的正旺的火盆,红红的银丝碳无声无息的燃着,给屋子里添了一股烟火气,刚才还不觉的,这时小月却觉得有些气闷,随手推开琉璃窗,梅枝上落了些细细的雪花,天空中的雪也缓缓的飘下,罕见的没有夹杂雨丝,且雪下的有些细密,落在近处的湖上,几乎立即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连一丝痕迹也没留下。

她在想些什么?云子冲的脸­色­有些­阴­晴不定,近一年来,自己每每试探,均不了了之,那时可以说她还小,自己还可以等,可是经过了郾城之战,从她对虎子和明慧的理解来看,她不是不懂情之一字的,而是根本一直在顾所有而言他,不断的闪避这个话题,每当自己一提起这个,云子冲就能清楚的感觉到,她的抗拒和无奈。

这一点云子冲如论如何也想不透,执意在司马宗祠给她及笄,就是尽了自己最大努力来保障她将来的地位,不然在注重出身,地位的宫廷里,她何以立足,可是自己的一番苦心,还要先说服固执的她才可以,说实话,云子冲有些急躁了,虽然小月不过刚十四岁,可是自己却已经二十岁了,关于选妃事宜,父皇母后已经提了多次,自己就是想再拖,恐也只是过了这个元宵节罢了。

云子冲的烦闷来自于对小月心里的不确定,两人之间仿佛从一年前,就各有心思,这种心思到了今天,竟然隐隐发展成了不可逾越的隔阂,云子冲突然想到在郾城时,小月和赫连之相处的情境,大异于以前的生疏淡然,举手投足,一言一行间,均透出一种熟悉的默契,难道小月……

想到此,云子冲脸­色­一沉道:“你不会是喜欢赫连之了吧”语气­阴­沉的比外面的天­色­更晦暗,小月惊讶的回头,平日风姿俊雅从容淡定的云子冲,此时却很不一样,面­色­有些急躁发红,眼眸中闪过的,是不容错辨的恼怒和醋意,哪有身为太子的雍容气度,到像个别扭的小男孩,不禁令小月想起了,七年前第一次见到他时的情境。仿佛也是这样别扭,但却异常的可爱。

小月笑道:“你想到哪里去了,你以为我倾国倾城吗,赫连之那会看得上我这样的山野丫头,你这话好没道理”云子冲不禁松了口气,心道赫连之妄用心机,这丫头根本是一点儿也不知道,云子冲当然不会傻的提醒小月,遂岔开话题道:“那刚才我说的那个……你的回答是……”

语气有些迟疑和紧张,小月盯着云子冲俊秀的眼睛,里面的坚定和果决是那么显而易见,也许自己该给他一个机会,也给自己一个机会,也许会不一样也不一定,毕竟至少现在看起来,他异常的真诚,还有七年的相处,即使将来摈弃了爱情的机会,也还有亲情友情维系,这些是无论如何也撇不开的。

想到这里,小月微微叹道:“如果你不嫌弃我的粗陋,那么这支荆钗我就收下了”云子冲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提出这件事当然是云子冲的故意的,但没想到,一向在此事上别扭的小月,这次倒是如此痛快,不禁令云子冲一愣之下,才涌上巨大的惊喜,站起身趋近小月身边,深深注视着她的眼睛,极认真的的道:“相信我,你不会后悔今天的决定”声音温柔坚定饱含深情,窗外的细雪无声落下,落在那些还含苞的虬枝上,花苞在细雪的滋润下静静绽放,一阵微风吹过,沁人心脾的禀洌清香飘到了房中,氤氲在相拥的两人周围,暗香浮动,美丽祥和,这一刻恍如最美最甜的梦境。

天­色­渐渐沉了,透过湖水可以看见远处逐渐点亮的灯火,云子冲揽着小月的肩膀道:“对了,走,去瞧瞧我送你的成|人礼”说着拉着小月出了风华学院,夜­色­刚落,大街上已经点燃了各种各样的灯笼,花­色­齐全,异常漂亮,有别于往日的冷清,大街上到处是出来观灯的百姓,无论贵族商贾,还是贩夫走卒,今天仿佛都聚在了这条街上,风华学院门前的大街,是一条通着月城南北的长街,大约有十几里远,横跨了月城最热闹繁华的地段,是月城最宽最长的一条大街。

所以这里也是正月十五华灯集会的中心,大街中间是司马家的三层茶楼,有个很别致的名字茗香园,就是魏先生和司马容时常来看戏兼客串的地方,虽然只三层,不过在这里却可以算是月城最高的地方了,且飞檐吊脚极是漂亮,当然价格也和它的门槛一般,寻常百姓只能仰视,整个第三层布置的非常奢华,整个三层也不过只有三间雅室,雅室临街而建,临着大街的一面是透明的琉璃窗,笼着淡绿­色­的窗纱,非常雅致。

在雅室临窗而望,可以清楚的看见,不远处月城最大的天然湖,明瑟湖,湖畔如今也是灯火摇曳,异常热闹,虽然天上还飘着小雪,湖上依然可以看见几艘灯火通明的画舫,茗香园的设计很特别,中间是镂空的,侧面才是­精­致的雅阁,中间搭建了宽大的戏台,纪班主的戏班在底下依依呀呀的唱着不知名的曲子,小月觉得这些曲子,和自己那个时代的昆曲极相似,唱起来行腔优美,细细品味却缠绵婉转、柔漫悠远。

三楼是茗香园的顶级雅室,寻常宾客是上不来的,如今虽然刚过了晚膳时间,却是已经有了客人,透过隔断的纱帘,可以看见旁边的雅室影影绰绰,仿佛有人,偌大的茗香园也只有自己这间和旁边那间雅室临窗而建,占尽优势,同时价格也是天价,小月每次和司马容或是魏先生来,也不过坐在一楼的散座,说起来小月到更喜欢下面的散座,觉得那里听戏喝茶仿佛才更有味道,毕竟来这里也不是为了图清净不是吗。

和云子冲简单的吃了些饭菜,楼下已经有些喧闹,锣鼓声渐渐响了起来,刚才软糯的小曲已经被响亮的锣鼓取代,蓦地一听,真有几分西皮二黄的味道,说到这个,小月不得不佩服古人的智慧,只凭着小月并不­精­良的唱段,纪班主依然配上了相映的乐器,虽然不能和现代的相比,不过已经很有样子了。

正出神间,云子冲伸手扶正小月的头,使她的眼睛看向窗外,云子冲推开窗子,街上的喧闹声伴着一阵雪天的清凉传了上来,远处波光闪烁间,隐约可见片片飞舞的雪花,小月望了片刻道:“看什么?”

云子冲微微一笑低声道:“我送给你的礼物,废了几个月的时间终于成功了,你看,说着伸手一指”随着他的手指,是几声咚咚的炮响,随着响声,几团火光闪过,在漆黑的夜空炸开,开出大朵大朵的花,绚烂美丽,璀璨耀目,可是却短暂易逝,瞬间就没落在了沉沉夜空中,了无踪迹,震撼过后,小月感觉一阵莫名的伤感。

记得现代时看过一本书,内容都忘得差不多了,不过书名却记忆犹新,叫《她比烟花更寂寞》,烟花虽然美丽,却短暂,总让人感觉生命无常,世事无常,在这里小月是第一次看烟花,大概是自从自己发明了炸药包后,才引发了能工巧匠们的灵感,制作出了如此美丽的东西。

天空上烟花还在不断的开放落下,仿佛永远无休无止,烟火照亮了半个月城,也照亮了窗边的小月,在云子冲眼中,此时的小月异常美丽,比起天空中绚丽的烟花丝毫不逊­色­,不过她的眼中却有一种莫名的伤感,使得整个人显得有些别样的忧郁,比之平日的小丫头,仿佛一夜之间长成了女人,多了几分妩媚和神秘,也更吸住了自己的眼眸,深深而专注的望着她,愈加沉迷。

烟火闪烁间,茗香园楼下也有一双眼睛望见了小月,惊喜、意外、思念,最后统统归于了霸道的势在必得。

巧遇

紫月奇怪的看了一眼突然站住的云子烈,到了这个据说最热闹别致的茗香园下面,却不走了,不知何意,云子烈此时的眸光,怎么说呢,在街上灿烂的灯火映照下,闪出一种异常明亮璀璨的光华,眼中的惊喜,意外,是那样的令紫月心惊,即使刚才瞬间盛放于夜空的火花也比不上。

说起这个东西也不知是何人制作的,划过夜空真真有一种梦境般的美丽,顺着云子烈炙热的眸子,紫月抬头观望,火花闪动间,一对出­色­的少年男女并肩而立,男子锦袍金冠,清隽高贵,侧首望着身边的女子,即使看不太清楚表情,紫月也能感觉到他的深情和温柔。

旁边的女子才是云子烈目光的焦点,相比男子的出­色­,女子五官只可称清秀,一身浅蓝­色­的长裙,肩上披着绯­色­短襦,头发馆住,虽然看上去年纪颇小,不过从头发上看,应该已经及笄,虽然五官不算多美,眉眼却是盈盈闪亮,似笑非笑的站在那里,有一种遗世独立的味道,的确很特别。

紫月暗暗打量云子烈的神­色­,低声道:“王爷她难道就是您要见的人”云子烈没有回答,直直的盯着上面的男女,眸中闪过最初的惊喜和意外之后,是难以压制的怒火,直到夜空中的火花不在绽放,楼上的两人的身影才消失了,云子烈暗沉的道:“那个男人是谁?”

语气中有一种明显的紧绷和冷冽,紫月道:“根据暗卫曾经的画像,男子应该是尧国太子云子冲”云子烈的表情瞬间一松道:“原来是她的表哥,走我们也进去瞧瞧,这个茗香园有何特别之处”说着一甩袍袖跨进了里面,紫月抬头望了一眼已经空空如也的楼阁,总感觉两人的神态不大像兄妹,倒像是一对默契的恋人,以紫月看来,尧国太子倒是清隽少见,算起来比之自家王爷也不差多少,若不是王爷易容在此,倒是日月争辉,各有特­色­,真的难辨高下。

云子烈踏进园中,立时有­干­净利落的小厮前来招呼二人,云子烈举目打量,园子很大,布置的也很雅致,袅袅的茶香,伴着台上的锣鼓声,有些别样的味道,台上正在演的,据说是纪小月发明的曲戏,不同于以前的小曲,有情节,有故事,云子烈也很是喜欢,尤其喜欢霸王别姬一折,但是找过几个班子到昭王宫,都感觉少了些什么,就不知这里的怎样。

抬首看了一眼上面,三楼上显然布置的更加­精­致,即使从下面望去也很明显 ,云子烈本想要个三楼的雅室,开口间却突然住声,眼光定定的看着楼梯处,小厮见自己问了几次,眼前的客人恍如未闻,顺着他的眼光扫了眼楼梯,不觉笑道:“客官今天有福了,咱们月城之月,看情形要上台了,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啊,可见大约是殿下的关系了”云子烈只是灼灼的盯着越来越近的身影,对小厮的话丝毫也没听进去,灯火中款款走来的少女,姿态曼妙气势从容,在众人的注视中,丝毫不见局促落落大方,眉眼间带着浅笑,温暖和煦,令人一见如沐春风,云子烈感觉和那夜见到时 又有不同,不过这一面也甚是动人。

紫月见他又出神,遂悄悄凑近他低声道:“爷我们做那里”云子烈回神,望了一眼小厮道:“你刚才说她要上台表演,她还会这个”小厮楞了一下,才明白他说的是纪小月,不禁笑道:“当然,比之纪班主手下的名伶还要出­色­,不过很少上台就是了”云子烈点点头回头扫了一眼紫月,紫月会意,随手甩出一颗金叶子道:“给我家爷找个最前面的位子”小厮接过金叶子,顿时眉开眼笑道:“好了这位爷请”两人的位子的确不差,在最前排的左侧,虽然不是中间,不过倒也很难得,毕竟中间坐着的一行人,几乎都是如今尧国的大人物,司马容,赫连昱,赫连之还有一个年轻女子,穿着名贵估计应该是个世族闺秀,紫月边悄悄打量,边在云子烈耳边汇报自己脑中的信息。

云子烈微微扫了一眼,除了出­色­的云子冲,如玉公子赫连之的确也不同凡响,白衣纶巾,倜傥非常,行动间自有一种幽雅和潇洒,果然君子如玉,旁边的女子,云子烈却只略略看了一眼,即失去了探究的兴趣,虽然明丽娇艳,但比之周若尚差一筹,更别说昭王宫里万千绝­色­了。

遂转过头盯着台上,此时的茗香园异常安静,众人几乎都挤在了戏台周围等着,一阵锣鼓敲响,手提双剑,全副戏装的小月踩着锣鼓点走了出来,说实话,上台表演实在是出于无奈,本来烟火散后,两人默默对视,气氛美好,却不妨隔壁的纱帘突然笼起,透过琉璃阁子窗,是司马明慧鬼笑的脸。

小月和云子冲对视一眼,同时摇头,这丫头不知已经听了多久的璧角,很快司马明慧走了过来,冲着小月嘿嘿一笑道:“我可不是故意来搅局的,实在是祖父招待京城的贵客才来的”“贵客,何人?”

司马明慧道:“赫连世伯和如玉公子”小月不禁一笑,算起来和赫连之已经几个月不见了,云子冲脸­色­有些沉郁,可是于情于理还是要寒暄一下,三人遂去了旁边的雅室,雅室和小月她们刚才待的那间,基本雷同,桌边坐着的是含笑的司马容和赫连昱,赫连之却临窗而立,望着外面,以外面的灯火夜空为背景,更显的他愈发的俊逸修长,风采如玉。

听到声音蓦然转头,脸上的表情显然还没来的及收敛,映着室内的烛光,小月觉得他看上去,有几分不搭的落寞,但很快就一闪而过,恢复成平常的淡定从容,打量小月片刻道:“恭喜你及笄,好久不见”小月不由的绽开一抹发自内心的笑容道:“是啊好久不见,谢谢”赫连被她突然的一笑,不觉闪神,遂轻轻咳了两声,错开眸子对旁边的云子冲道:“太子殿下安好”云子冲微不可查的轻轻一哼道:“还不错,我到不知道兵部如此闲在,你这个尚书都有功夫来月城一游”赫连之眸光微闪,似笑非笑的道:“如今天下已无战事,我这个兵部尚书,自然轻松,这还是托了太子殿下的福”两人你来我往,含沙­射­影,小月不禁无奈的摇头,上前见过司马容和赫连昱,赫连昱上下打量小月片刻道:“及笄了,就是大姑娘了,老夫瞧着这丫头倒是出落的更好看了些”小月微微低头,司马容笑道:“你这老头说这些我不爱听,小月本来也很出­色­不是”两人一搭一唱,弄的小月很是不好意思,赫连昱微微扫了一眼窗边的爱子,暗暗叹口气道:“听说你会唱那个霸王别姬,今天老夫特地来这茗香园寻你,是想一饱耳福,不知可有荣幸”小月道:“当然,您若不嫌弃,我当亲自上台已娱视听,不过先说好,您不要抱太大希望啊,传言往往不可信”几个人这才下了楼,说实话这样全副戏装,浓墨重彩的扮上唱戏,还真是小月前世今生以来的头一次,纪班主很敬业,不知道从哪里寻来了会拉胡琴的乐师,配合原来的锣鼓,到和现代时几乎没什么分别了,虽然没正式的登过戏台,不过好在这一折小月极熟,所以一时到还能应付。

不过扫里眼台下的人群,还是有些惴惴,饰演霸王的名伶,坐在帐中念道:“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接着小月才仗剑起舞,姿态妖娆而绝美,有女子的妩媚,也有男儿的爽利,边舞边开口唱:“劝君王饮酒听虞歌,解君忧闷舞婆娑。赢秦无道把江山破,英雄四路起­干­戈。自古常言不欺我,成败兴亡一刹那。宽心饮酒宝帐坐,再听军情报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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