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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小说网 > 步月 > 慕容篇 黑风寨(六)

慕容篇 黑风寨(六)

醒来已是第二天早上,我仍趴在凌身上,他就这样一动不动地坐了整整一夜么。僵硬地挪了挪,凌立即帮我调了个姿势,我朝他感激地笑笑。瞥见窗前跪着的十条黑影,行动失败了啊。

正欲起身,凌制止了我,伸手理了理我的衣襟,才抱起我走出纱帐。

“都站起来!男子膝下有黄金,以后不要随便跪!”着实看不惯他们说跪就跪,哪天要不改成鞠躬或握手礼?

胡思乱想中,寒率先站起身,其他九人也利落地起来了。整齐地垂着眼,低着头,必恭必敬的模样。

一个一个仔细地查看了一番,衣裳有些破损,基本上都没怎么负伤。我满意地点点头。“你们的伤不要紧吧?”众人看我打量了许久,以为我是要责怪他们的办事不利,没想到我一开口,问的却是他们受伤与否。看到暗部的­精­英明显愣住的奇景,我不禁觉得好笑。

寒第一个回过神来。“启禀月主子,只受了些皮外伤,但是我等未能完成任务,甘愿受罚……”

“当时情形如何?”无奈地打断他,再让寒说下去,他们又要跪的了。

“成将军营帐的守备森严,五百­精­兵层层围住主帅的营帐,最外层还有将近百名弓箭手。我等十人甚至未能接近营帐百步以内。”我满头黑线,这个老将军不是贪生怕死,就是疑神疑鬼,很明显是前者。

逸凡等人走了进来。“如何?”望着我,逸凡皱起了眉。我略微摇了摇头。“大家都收拾好了吗?”

“都准备好了。但是官兵严守汐凤山两面的出口,如何下山?”木堇直直地盯着我。

“汐凤山两面的出口……下山的路只有两条吗?”我疑惑地问。

“是的,南面和北面是峭壁,只有东面和西面有下山的路。”木堇望着我的眼闪闪发亮。“慕容小姐,你有解决之法么?”

“有倒是有一个……”垂头丧气的大伙立刻抖擞­精­神,我向后缩了缩。“就是不知道可不可行了。”

“你要准备什么尽管开口,”逸凡含笑看着我,“我们定会全力配合。反正现在的情况已是坏得不能再坏了,尽管放手去做吧,慕容月。”

我甩了甩头。的确,现在不是犹豫的时候。

“要准备的很多,我们要争取时间,”嘴角带着自信的笑容,我向众人开口。“首先,呃……逸凡,寨里有羊么?”一致的目瞪口呆。“还有大鼓吗?”

逸凡哭笑不得,“寨里这两样都有。慕容月,你就别卖关子了。”

细细地跟众人说了我的想法,再一次整齐地呆若木­鸡­。而后迅速分头行事。

找人有意无意地把黑风寨的人要从东面逃跑的消息透露给牢里的其中一个大汉,假意疏忽,让其逃走。

果不其然,大汉直奔军营报信去了。

不久,三州大军便有三分之二集聚在东面的出口,严阵以待。忽闻山上鼓声大振,大军以为黑风寨要拼死杀出重围,便迎了上去。前面的官兵却齐齐掉进事先设好的陷阱中,成老将军唯恐有诈,停止行军,原地待命。西面的守军听闻东面的战鼓声,立刻向东面出口行进,与东面大队汇合,以图一举歼灭黑风寨。

守军一离开,守在半山腰的黑风寨众人立即下山。为了加快速度,所有­精­壮男子都要背上一位老人家或者两个孩童,轻装上阵,让他们早早穿好轻便适于跑山路的鞋子,身上不带一件行李。下山需要半个时辰,也就是一个小时。现让他们从半山腰出发,虽背着一人,但也必须在半小时内跑下山,到达指定地点。媚娘准备的超大型马车在汐凤山一里外等候,这种马车经过我的改良,一次­性­能坐30人。本来是想用来装鸽子的,没想到第一次用却是弄来装人。

随后派遣暗部十人跟在守军后头,时刻向我们报告守军情况。

战鼓一直持续敲着,守军也不敢轻举妄动,只好在东面出口僵持着。

半个时辰后,成将军心生疑虑,派遣一个十人小队到西面出口侦察。再半个时辰,又派了一队。听到影的报信,不想制造太多杀孽,我只是让暗部将他们都活捉,藏在西面出口不远处的山洞里。

只剩下最后一批人了。我吁了一口气,胜利在望。

这时,暗部十人返回报信,称三万官兵火速朝西面出口行军,不到一刻钟便可到达。

我心下一惊:来不及了!

环顾四周,只剩下我、凌、逸凡、木堇、影和暗部十人。已经没有马车了,最后一批人才刚走,极易暴露行踪。我使劲咬着下­唇­,没想到最后会功亏一篑!

一只手指救下被我一而再,再而三虐待的­唇­,凌轻柔地托着我的脸,朝我安抚地笑笑。如春风般的笑颜,如墨的黑眸闪着点点光芒。我不由看得痴了,忘了凌也是难得的美男子呢。

美人!有办法了,我朝木堇淡淡一笑,他莫名其妙地望着我。

“除了我和木堇,你们立即隐藏身影,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出来。”眼见凌和影有异议,我立即开口。“你们不相信我么?”两人犹豫了一会,才与其他人消去身影。

“慕容小姐,我要怎么做呢?我,我的武功不行,这个……”木堇支支吾吾起来。

听闻由远而近的马蹄声,我马上打断他。“抱着我。”

“什么……”木堇耳际立即红了。我贴近他耳边低语几句,他点点头,脸上飘着片片红霞,更显得容貌出众,艳丽非凡。

“什么人?”官兵将我们俩围住,长矛指向我们。“报告将军,发现两个可疑的人。”

官兵让出一个道来,四人走近。

前头一人头发和胡须灰白,双眼炯炯有神,这想必是那位相当“小心翼翼”的成峦成老将军了;后面三人,一人体型彪汗,满脸胡须,双手各持一个大锤;一人浓眉大眼,下巴剃得­干­­干­净净,二十的样子,相当年轻,腰间挂着一把佩剑;一人略显­干­瘦,八字胡,下巴尖尖,眼底不时­精­光一闪,背上一把大刀斜挂着。这三人看是三州派来的年轻将军了。我躲在木堇的怀里偷偷观察着。

“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在汐凤山下?跟黑风寨有什么关系?说!”那个满脸都是胡子,看不清五官的大汉对着我们大吼。

“这,这位官爷,小的是半月前经过汐凤山的小商人。前阵子被虏上山,舍妹也受了伤。今日,听说朝廷派大军歼灭黑风寨,便趁乱逃了出来。今日一见,各位将军果然英名神武,气度不凡,难怪黑风寨众人一听到将军的名号,就四处流窜,逃命去了。”木堇半垂着眼,隐含泪光,神­色­委屈,楚楚可怜的模样,配着绝­色­容颜,风情万种,媚态百出。众人皆是一愣,眼神发直。

“咳咳,这个,黑风寨果然可恶,竟然……我们一定铲平黑风寨,为你出一口气!”大汉义愤填膺地吼道。

我趴在木堇怀里,不由掩面偷笑起来。美人计,果然好使啊!

木堇搂着我,一脸悲痛。“舍妹不愿伺候寨主,受了鞭刑。各位官爷,你们一定要帮我们兄妹俩报仇!”顿了顿,“小人急欲带舍妹回家治伤,四位将军,我们就此别过吧。”说罢,木堇一把抱起我,向外走去。

“等等!”忽然成老将军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我们两人诧异地对视了一眼。

木堇缓缓转身,平静地问,“将军还有什么吩咐么?”

成峦抬手一挥,一人牵着一匹马走上前来。“路途毕竟遥远,军里没马车,两位将就着骑马回去吧。”

木堇微微松了一口气。向成将军千恩万谢后,抱着我上了马。我紧绷的神经才松了松。

“那么,我们告辞了。”木堇牵起缰绳,朝马下众人作了个辑。

正准备出发……

“慢着!”一声大喝传来。我的心立刻提了起来,神经紧绷。木堇也僵直了身体。

转头,那名­精­瘦男子慢慢走近。“我认得你,你是慕容月!”

慕容篇 有惊无险

深深地看着那­精­瘦男子。没想到深居简出的我也有人认的出来,侧头有些歉意地看着木堇。他眼底流露出一丝无奈和懊恼。

“想必慕容大小姐不认得在下了,”­精­瘦男子摸了摸八字胡,眼睛眯了起来。“金州聂家……”

我猛地想起来了,金州州长处理聂家惨案时,这人曾在一旁辅助办案。我咬着­唇­,脑里飞快地转着,寻找脱身之法。

莞尔一笑,“没想到小女子如此平凡的容貌,大人倒还认得。”这人是友是敌?

“呵,那晚聂家尸横遍野,惨状莫明,在场不少官兵吓得脸­色­苍白,面无血­色­,甚至呕吐不已。反观慕容小姐却镇定异常,神­色­不变,对质问与怀疑回答得条理清晰,句句在理。让在下十分佩服,由此对慕容小姐好生敬佩,印象深刻。”­精­瘦男子挑了挑眉,煞有介事地说道。

瞥了他一眼。对于学过人体解剖的我来说,尸体算什么,看得多了。真是小题大做!

“能得大人另眼相看,是月的荣幸。还未知大人贵姓?”不过,这人在那里还能观察得如此谨小慎微,想必也不是平庸之人,得调查一番。

“在下庞琅,金州守军将领,四品都尉。”庞琅抱拳如是道。

嘴角浅浅的弧度,我淡淡回礼。

“原来是慕容小姐,久闻大名啊。”成峦摸摸胡子,爽朗笑道。

“前阵子在下收到消息,慕容小姐亲临霂乡,却突然失去踪影,原来是跟这位公子……呵呵,游山玩水去了,没想到竟被虏去黑风寨。慕容小姐的伤不严重吧?”­精­瘦男子的视线在我和木堇身上来回转,笑得一脸暧昧。

对他恶心的嘴脸厌恶到极点,我在心底不停问候他的祖宗十八代。

瞥见木堇尴尬的神­色­,以及抓得发白的手指。唉,只能将计就计了。

扯着笑脸,我淡淡地说道。“月的伤不碍事,休养几日便可。那么,现在将军愿意放行了么?”

“当然,当然,”庞琅恢恢手,官兵推到一旁。“慕容小姐,替我问候聂云公子,哦,不,是慕容云慕容公子啊。”最后几个字还特别的用重音强调,笑得那个别有深意。

药膏的药效过了,背后隐隐灼痛,冷汗渐渐浸湿衣衫,身体不住地微微颤抖。木堇察觉到我不妥,担忧地搂紧我。

在马下的众人看来,我们两人无疑是在相依相偎,亲密无间。

鄙夷,轻视,暧昧,嗤之以鼻,各种神­色­在众人脸上闪现。我不置可否,可怜身侧的木堇如坐针毡。

“我们走吧。”我亲昵地在木堇耳边低声细语,侧头在众人视线的死角对他使了个眼­色­。他会意,笨拙的手状似亲热地环住我的腰,僵直的身躯贴近。

“各位将军,在下告辞了。”言罢,木堇立刻策马而去,恐再生事端,极速前进。

一阵颠簸,终于到达霂乡乡府。背上的衣裳已染满血迹,伤口裂开了。看来会留下伤痕,虚弱地趴在木堇身上,我甚感无奈。

感到有人温柔地将我抱下马,拥在怀里,似有似无的冷香。闭上眼,安心地陷入黑暗。

醒来,伤口已处理好,衣裳也换了。

“醒了?”抬首,绝侧身坐在床边,眼下淡淡的­阴­影。

转头瞥见不远处支着一张小床。白­色­的身影,缓缓移步而来。

“云儿,你的伤……?”看他靠着床边坐下,我倾身盯着他。

“无碍,只是月,你……”支吾着,绝淡淡地接话,“月,你的背怕要留下伤疤了。”

无所谓地笑笑,“只不过多个疤罢了,我自己又看不见,你们­干­吗愁眉苦脸的样子。”

赶紧转移话题,跟他们说黑风寨的事,尤其是击退朝廷军队的计策。

“为什么要准备羊和大鼓,月?”云儿眨巴着灵动的双眼,托着脑袋,好奇地问。

“要持续不断的鼓声,人要撤退,只好用羊了。在羊下面放一面大鼓,把羊的后腿倒挂在树上,羊的前腿便使劲乱蹬。鼓声隆隆,山下的大军就以为是战鼓齐鸣,黑风寨要进攻了。”想起那几位将军看到树林里一排排倒挂着的小羊,脸­色­肯定变成染­色­盘,不禁“吃吃”笑了起来。

这时,凌和影走了进来。

“对了,那个去报信的大汉怎样了?”撤退的时候,影把逸凡的面具缝在留下的大汉脸上,以假乱真,放了另外一个回去报信,迷惑大军。

“报完信,寒将其抓回,媚娘正处理。”凌皱起眉。“那个是执鞭之人。”云儿听罢,笑得越加灿烂了,眼神冷若冰霜。绝丹凤眼一闪,“有好好招待他么?”

凌吐出两个字,“凌迟。”嘴角轻扬,“太便宜他了。”

我彻底无语,凌迟还算便宜他了……

事后,汐凤山的黑风寨一夜凭空消失,造成一阵轰动。四位将军怀疑是我所为,但是报信的大汉消失无踪,山上的黑风寨“寨主”被一箭穿心,死无对证。四处搜寻原黑风寨里的流民,搜索了几个月,流民似乎凭空消失。无凭无据,又无人证,不能缉捕我,三州军队只好撤退,向外宣称黑风寨已灭,寨主畏罪自杀。黑风寨的事就这样不了了之。

黑风寨里的人,三头目将他们分批安排进入慕容家旗下的产业。手工坊、茶楼、客栈、牧场、义学堂,甚至月影里,这些地方流动­性­高,即使搜查也不能查出确切的人数,是隐蔽的绝好去处。没把他们带离霂乡,而是就近安排,就是出于最危险的地方是最安全的地方。

归根到底,黑风寨的出现是因为霂乡以及邻近的地方税收过高,农民付不出高昂的税金,轻则杖刑,重则处以绞刑。流民无法只好上山沦为强盗。

绝上任的第一件事,便是上书朝廷,要求减低税率。并且接受了我的提议,让交不出税金的百姓则以劳代役。就是百姓帮助乡里筑桥、建坝和修路,每日结算工钱,由乡府支付。

这措施受到霂乡百姓的支持,乡里的无业流民迅速减少,不少邻乡的流民也涌入霂乡。我建议绝建立户口制度,登记每家每户人数,写明每户情况,便于管理。另外,联合邻乡一同推行以劳代役,避免霂乡人满为患的情况。绝欣然接受。

一系列政策的实施,已过一月之余。背上的伤渐愈,我便启程回慕容山庄。

本想留下木堇辅助绝日常事务,毕竟他身边没有多少心腹可用。出乎意料的是,一向温顺有礼的木堇和与世无争的绝竟然两看相厌。逸凡也不愿与胞弟分开,两人便随我一同回庄。

离开当天,绝未出来送行。

马车行至城门,阵阵欢呼声,“慕容月”的字眼不时传来。凌细细地帮我在脸上覆上一层纱巾,而后拉起帘子。我瞪大了眼。

窗外成群的百姓层层围在城门两旁,男女老少,洋溢着幸福的笑脸。其中不少是黑风寨里的人,夹杂在人群中。善意的笑颜,亲切的人们,让我甚是怀念在黑风寨的日子。

“乡长未居功,对外宣称近日所行措施是月主子的功劳。百姓听说月主子今日出城,特来相送。”听罢,心底涌起一股暖意。我只不过对照现代,依葫芦画瓢罢了,举手之劳让这么多人受益了么。

马车缓缓离开城门,百姓和熙的笑脸渐渐淡去,心中的感动仍未平复。拉起帘子,回首,城门上一抹蓝­色­的身影,似乎与身后的蓝天融为一体。眯着眼,抬首,刺眼的光线,那抹蓝影逐渐远去。绝是展翅高飞的鹰,注定要在蓝空中飞翔,而不是困在我身旁。孤身一人在异世的我,或许只是贪恋他身上的温暖罢了。

回头,凌紧挨着我。如果绝是鹰,那么凌就是虎了。也该到我放手的时候了。

回到慕容山庄不过几日,便传来消息:彤国对夙国下战书,两国开战在即,一触即发……

慕容篇 战起

彤国对夙国下战书,两国开战在即,一触即发……

听闻这个消息,我怔忡了许久。不过几年,彤国又要卷土重来了么。彤国对夙国宣战,筱国的态度如何,是站在其中一方,还是保持中立呢?

在这片大陆上,三国鼎立,“品”字形立于版图中。彤国虽小,但全民参军,军队的人数相当庞大,占全国总人口的五分之四;夙国在三国中版图最大,实力强大,但是近几年来,左丞相势力逐渐渗透,门客遍布各州,一手遮天,风头有盖过皇帝之势。而夙国皇帝,本­性­纯良,温顺有礼,优柔寡断,大小事务全权交由左丞相打理,极少过问朝廷之事。左丞相的党羽有了靠山,搜刮民脂民膏更肆无忌惮,腐败比比皆是,夙国国力从内部开始腐蚀,大不如前。反观筱国,对内,注重农业和商业,修改法制,减低税率,休养生息,国力渐渐强盛;对外,有“三大将军”之一的九皇子尉迟轩奕。十二岁参军,十三岁大败彤国大军,晋升为最年轻的将军,而后屡战屡胜,所向披靡,有“神将”之称。现在年仅十五的他已荣升为统帅,掌控筱国三分之二的兵权,在筱国有举足轻重的地位。

说起三大将军,除了九皇子尉迟轩奕,就是夙国的司徒将军,以及彤国的楚凛。

这次彤国出战,领军的便是楚凛。

夙国朝廷对彤国下战书的态度分化成两股派别,一边主战,一边要求议和。每日上朝都为此争吵个不停,拖延了一段时日,仍无结论。主战派态度强硬,议和派也不甘示弱。各州大大小小的官员也有所表态,加入到其中的一方。

打听了一下,绝加入了主战派。听罢,我满意地笑笑。

云儿疑惑不解,“月这么希望夙国出战么?”

夙国生死与我何­干­。“因为绝听从了我的建议,哪边人多就往哪边挤去了。”

想起离开霂乡之前,与绝的单独面谈。

“绝,最近实施的所有政策措施,你都要对外宣称是我的主意,你只是听从了我的话。”

绝诧异地盯着我。“月,你又何必……”

“你的对手过于强大,你现在羽翼未丰,光芒过胜只会打草惊蛇。如今韬光养晦才是万全之策。”

绝垂眸,许久才正视着我。“月,我明白。可是这样会将月置于危险之地,我不能这样做。”

“慕容家的商号遍布三国,商业来往断不能没有慕容家的帮助,他就算一手遮天,也不会轻易动我。毕竟怎么说,我也是慕容家的大小姐啊。”安抚地笑笑。你陪伴了我几年,这是我唯一能为你做的了。

“可是……”绝极力想说服我打消这个念头。

我开口打断他。“有月影在,不必担心。现在,绝,你只需要遮盖住你的光彩。不过得委屈听些不堪入耳的闲言闲语了。”想起庞琅三个男宠的说法,不禁苦笑。

修长白皙的手托着脸,慵懒地一笑,倾国倾城。“男宠么……”前倾,手指轻佻地划过我的脸。“……那是绝的荣幸,呵。”

不由朝上翻了个白眼,忘了这个人的脸皮或许子弹都穿不过去的,闲言杂语算的了什么。

不久,传来夙国将迎战彤国的消息。一直保持沉默的左丞相加入到主战派,两派相争立马结束,主战派压倒­性­的胜利。司徒将军为统帅,成峦为副帅,庞琅等随军征战。夙国上下紧张备战,紧张肃穆的气氛笼罩着各州。皇帝下旨,满十三的男子,可自愿参军,为国出力。一时,全国掀起一股参军热,尤其是深受彤国侵占之害的边境百姓,毅然加入军队跟随司徒将军。

步入凌霄轩,只见凌呆呆地坐在花园的石凳上,怔怔地盯着不远处的花草出神。叹了一口气,何时见到过凌如此失神的模样。

在身后用双手环住凌,轻声开口。“凌,你想去么?”

凌身体一僵,低头不语。

下巴抵着他的肩膀,“你想去便去吧。”

凌转头,皱着眉,依然沉默。

温柔地看着他,“你一直熟读兵书和战术,勤练武艺,不就是为了这一天么。机会来了,为什么又犹豫了呢?”

“……我不想离开你,月。我说过,在你离开之前,我都会在你身边的。”原来他还记得说过的话,是我困住了他么。

“离开只是暂时的。再说,你人离开了,你还在我心里,在我身边……到战场施展你的抱负去吧……”你该驰骋在战场上,而不是约束在这里,这个小小的慕容山庄。

凌的眼底有些迟疑。

“还是你不愿见到你的父亲,司徒将军?”凌还未原谅他的生父害死母亲和弟弟吧。

凌垂下头。

捧起他的脸,我直视他的双眼。“那你更要在战场上展示你的能力,让他刮目相看。即使没有他,你也活得很好。失去你,是他的损失和遗憾。得到你,是我慕容月的骄傲!”

言罢,凌起身紧紧地拥着我。回抱着他,心底淡淡叹息:这会是最后的拥抱么……

第二日,凌收拾好,众人在城门为他送行。周围聚满了许多新参军的小伙子,老老少少前来送行。不少老人家眼泪纵横,一脸悲凄;妻儿哭哭啼啼,依依不舍;还有相对无言,相视不语。城门气氛悲凉,不像是送行,倒像是来送葬的。让我心情也沉重起来。

凌只是一路牵着我,沉默,我乖乖地任他牵着机械地向前走。

即将出发,哭泣声此起彼伏,啜泣声也不绝于耳。新兵恋恋不舍地离开家人,步向集合地点。凌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转身就要离开。我一把扯住他,垫起脚尖,在他额头印下一吻。

“胜利女神将与你同在。凌,你要活着回来,不然,不然……”说到最后,声音带着哽咽。

凌俯身,柔软蜻蜓点水般在我­唇­上滑过。“我答应你,月。”沙哑低沉,双眼微红,一脸坚定地作出承诺。

站在城门,直到凌的身影变成黑点,逐渐消失。才回头,却发现周围一片安静,而后阵阵窃窃私语。无视众人异样的目光,我径直往回走。走到一僻静之处,止住脚步,淡淡开口。

“影。”

青衣人应声而现。

“随凌去吧,保护好他……”我有一股不详的预感。

影一惊,眼神踌躇。

“去吧,影。这是命令!”想起那个预知梦,火光中幽幽的冷香,不由加重了语气。这场战争至少需要几年,即使命运改变不了,我也要尝试更改它!

“……是。寒将接替属下担任护卫。影告辞。”转身,缓缓离开。

望着他的背影,“保重,影……”身影一滞,继续步远。

“什么!尉迟轩奕与楚凛合作!”执杯的手一颤,水洒了些许。“这是怎么回事,媚娘?”

“月丫头,先别急。”媚娘玉手拎起茶壶,径自为自己倒了杯水,才缓缓开口。“彤国君王将最宠爱的公主雪姬和大批财宝送给尉迟轩奕,要求共同发兵夙国,承诺事后五五分账,姓尉迟的答应了。事情就这样。”

听着媚娘轻描淡写的叙述,我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彤国皇帝不是白痴就是弱智,竟然引狼入室!”心下不禁为远在战场上的凌担忧。不知道这姓尉迟的到底是真的贪图美­色­和财宝,还是将计就计。怎么看都是后者。

放下杯子,媚娘附和道。“就是,这尉迟不是什么好对付的角­色­。吃掉夙国,彤国也难逃灭国命运啊。”

来回踱步,我不禁咬牙切齿。“夙国那些老头都­干­吗去了,不会先笼络筱国,对付彤国么。”我不管夙国灭国,只要凌和他老爹没事就好。

“现在彤国二十万大军快到达边疆,筱国二十万大军已出发。夙国边境只有三十万大军,是从各州紧急调来的,乌合之众不知道能抵挡多久。”轻轻叹息,媚娘望着窗外,甚感无奈。

“我们能做的,只有用全力筹集粮草,解除凌他们的后顾之忧了。”

“……也只能如此了。媚娘这就去准备。”福了福,媚娘匆匆离去。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她比想象中更爱夙国呢。

尉迟轩奕么,有一下没一下的敲打着桌面,我喃喃念叨着。

慕容篇 及笄

时光匆匆,严冬将至,战事至今已过了大半年。两方实力不相上下,陷入僵局。

凌由于在战场杀敌众多,战功显赫,晋升为校尉,位居六品。每月临近月底,凌都会飞鸽传书到慕容山庄,上面只有一字——“安”。

拢了拢身上的厚实的披风,在步月轩外来回踱步。皑皑白雪,深浅不一的脚印,一路蔓延至脚下。向手心呼了口热气,我搓了搓冻红的手掌。抬首张望,天灰沉沉的,一片苍凉,刺骨的寒风钻进衣缝,不禁打了个寒颤。

一个温暖的手炉递了过来,逸凡似笑非笑地看着我。一身单薄的白衣,柔若无骨,细腰盈盈。白了他一眼,大冬天的,穿那么少,懂武就了不起么。

“在等司徒小子的信么?”抬手替我紧了紧披风,他漫不经心地问。

“嗯,又月底了。一月复一月,时日过得真快。”捂着手炉,身子渐渐暖和起来。

“过几日便是你的生辰了,及笄之礼将同日举行。”逸凡慵懒一笑,“慕容月也到了嫁人的年龄了呢。”

我苦笑。嫁人?让只剩下三年命的我去做人ℚi么。

“逸凡,我不会嫁人的。这只会害了另一个人。”转身背对着他,望着树上透明晶亮的小冰柱,我回答得苦涩。

“为什么?”走到我身前,他疑惑看着我一脸无奈。

“……你很快就知道了……回去吧……”缓缓走向步月轩,转头瞥见逸凡孤单得站在雪中,白衣似与之融为一体,眼眸闪现着复杂的光芒。“……慕容月,你到底在隐瞒什么……”

关上门,浅浅地叹了口气。抬起头,一只白鸽静静地站在窗台上,可爱地歪着头,黑溜溜的眼睛看着我。慢慢解开鸽子腿上的纸条,展开。

淡淡地笑了,随手将纸条放在桌面。转身走到笔墨前,拿起毛笔,踌躇了一阵。该报平安?还是该让凌保重,敌人是杀不完的,别太拼命?

盯着雪白的纸,直到执笔的手开始僵硬。最后才提笔写下一字——“月”。

一阵风随着半开的窗卷了进来,纸条打着旋转,飘至一角。急急上前,拾起,拍拍沾上的灰尘,小心地装入一个木盒。盒里已有好几张纸条,整齐一致的“安”字。只有放在最上面的纸条齐整地两字——“念月”。

盖好盒子,仔细地收好。

这是第十张了吧。右手轻轻一抬,鸽子迅速地飞向天空,转眼变成了个小黑点,渐渐消失在视野中。

及笄仪式办得相当隆重,慕容睿也赶了回来,众多官员和商人参加。绝和云儿跟在我身后,体贴地帮我挡了不少酒。盯着众人不时闪着算计、狡黠的眼神,不禁哀叹,麻烦要来了么。

不出所料,第二日,地方各­色­媒婆几乎挤破了慕容山庄的大门。提亲的人有官员之子,也有商贾及其亲戚,甚至将门之后。

逸凡一脸兴味地看着蓝和云儿疲于应付,一副看好戏的模样。不禁向他自嘲地笑笑。

“如果不是看在慕容山庄富可敌国的财产,你以为,凭着我如此平凡之貌,会这么受欢迎么?”捧起茶杯啜了一口,好苦。相当想念凌做的­奶­茶啊。

“如果他们看人只懂看表面,如此肤浅之人,不要也罢。”逸凡眼神一凛,语气不屑。

第二日,我向外界透露,慕容家将由慕容云继承,所有财产归云儿所有。不出所料,来提亲的人减少了。但是出乎意料的是,仍有将近三分之二的人留下,离开的基本上是商贾。

“慕容月,你在霂乡大展神威,黑风寨众人一日之间消失,无迹可寻;霂乡新政的绩效有目共睹,你说,提亲的人会少么,呵。”逸凡带着欠扁的笑容,缓缓道来。

我回以一笑,“那么我只能用非常之道来解决了。”

准备了几日,对外宣称亲自面见众多提亲之人。

众人步入大厅,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幕——

正中的躺椅上,一个相貌平凡的女子斜靠在一绝­色­男子,慵懒地浅笑。女子左手边,另一绝­色­男子跪坐在地上,半边脸枕在女子的大腿。地上的男子虽只露出半边脸,但不难看出,这两位绝­色­男子相貌近似,是双胞胎。两人均是玉骨冰肌,长发如墨,眉眼如画。

门口的人皆是一愣,对两名男子露出惊艳、垂涎,转而对女子鄙视、不屑、厌恶,甚至嫉妒的神­色­。

将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我嘴角的弧度更甚了。

依然懒懒地靠着身体僵直的木堇,我随意抬了抬手。“各位远道而来,请坐。”轻轻击掌,十个小厮上前奉茶。小厮个个眉清目秀,低首垂眸,恭顺可人。众人再次显出鄙夷的神­色­。

心底偷着乐了起来。这十个小子,可是媚娘从义学堂里面­精­心挑选出来的,个个聪明机灵,经过两日特别培训,帮忙演这场戏。现在看来,果然都是人才啊,呵。

兴许瞧见我眼底的笑意,趴在腿上的逸凡不满地瞪着我,无声抱怨:我们­干­吗要帮你演这出荒唐戏?

我挑了挑眉:谁叫你们长得这么美艳,物尽其用嘛。

身旁的木堇也飘来哀怨地一瞥,我向他使了个眼­色­:快结束了,忍一忍,拜托了!

殊不知在下面的人看来,我在大庭广众之下,不停向身边的绝­色­男子抛魅眼。不一会,众人便竞相告辞,匆匆离去。

确定众人已经离开,我抱着肚子大笑起来。

突然瞥见门口硕长的身影,立刻正襟危坐,怯怯地开口。“……爹。”

“见过慕容庄主。”逸凡、木堇两人连忙起身。

慕容睿无奈地看着我,“月儿,你又淘气了。这夙国上下,怕是没人敢来提亲了。”说罢,嘴角一抹苦笑。

我无措地绞着手。“能不能嫁人,月儿并不担心。就怕消息传出去了,爹的脸面受损。”

“……夙国一直以来尊崇一夫多妻,自从八年前,夙国当时的潋滟公主不但在府里养有好几位绝­色­男子作为男宠,甚至娶了两位男妻。从此,夙国也有一些朝廷重臣之女收养男宠,但至今未有人像公主那般公然迎娶男妻。”听慕容睿这么一说,我的脸立刻垮了下来。

“爹……你的意思是说,我这样做没办法打消他们提亲的念头。”那我不是白费功夫了么。

“……一般平常百姓是不能接受,可是高官已是见怪不怪了……”看着我哀怨的神­色­,慕容睿宠溺地笑笑。“月儿真不想这么早嫁人么,那为父便帮你推脱了吧……”

冲上前,抱着他。“谢谢,爹。”不忘用头在他身上蹭了蹭,学以往的慕容月撒娇一阵。而后蹦蹦跳跳地跑开了。

因此忽视了身后的慕容睿已经收起了笑容,注视着我远去的背影,眼底浓浓的悲伤。

“……蓝……”青­色­的身影不知何时站在一旁,一脸笑意。

“庄主,她这样做必有她的理由。不必担忧。”蓝浅笑着。

“……我明白,可是……”幽幽地望着门外,慕容睿神­色­悲切。“……时间过得真快,月儿及笄了……快到了吧……”喃喃说着,迈着沉重的步子,缓缓离去。

“……庄主……”蓝收起笑脸,望着远去的那抹孤寂的身影,神­色­复杂。

慕容篇 身赴榕城

过完年,天气愈加寒冷。云儿、蓝忙碌着筹集大批的军需物品,如被褥、食物、靴子、手套和绒帽等,每日忙得晕头转向。

战况持续胶滞着。彤国与筱国互不愿成为对方的下属,只好分而行之,采取车轮战术,由彤国与筱国两军分别交替进攻。夙国司徒将军驻守在边界岚城,只能加固城池,采取轮班制度,对抗两国无休止的­骚­扰。他将大军分成三批,轮流抵抗彤国、筱国的轮番进攻。但是长期如此,岚城内的官兵日夜被惊扰,时刻紧绷神经,大部分已­精­神颓废,无­精­打采,疲于应付。情况对夙国相当不利。

“唉,只守不攻,是下下策呢。”抱着手炉,我趴在步月轩的躺椅上,裹着被褥,听媚娘说着最新的战况。

“是啊,司徒将军一向勇猛。当初以少胜多,力挫彤国大军,现在怎么突然畏首畏尾了?”皱着眉,媚娘不解。

“听说人老了,更偏于守,而不是攻。或许司徒将军也是如此。”翻了个身,淡淡说道。“还是驻守边境多年,未有战事,忘记怎么打仗了。”

“月丫头,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司徒将军是夙国第一大将,是战胜的唯一希望呢……”

“朝廷现在如此腐败,司徒将军一盏明灯有何用呢。年纪大了,他再也没有年轻时的壮志凌云,­精­忠报国的气魄,现在眼里该担心的只有四个字。”历来愚忠的将领只有一个结局,尤其是在没落的皇朝,­奸­臣当道之际。南宋的岳飞的下场不就看到了么。

“哪四个字?”书生笑得儒雅,潇洒自然地走了进来。

“……功高过主……”使劲瞪了他一眼,怎么老偷听别人说话,而且还这么从容地跑进未出阁女子的闺房。

完全无视我,书生径自倒了杯热茶,一口饮尽。“功高过主么,的确……我可是报信来着,失礼之处还请见晾。”顿了顿,“筱国有些奇怪,大军停止了进攻,在岚城百里之外扎营,毫无动静。现在只有彤国独自采取攻势。夙国一直固守,虽未出城迎战,但一直以来抵挡敌军十分勇猛。近几日却消极抵抗,有几次差点失守,不知城内发生何事。月影还未得到消息。”

“连月影都探听不到,看来城内封锁消息了。我们有所察觉,筱国也该注意到了,才停止进攻,原地待命,以静制动么……战争时,城内最容易发生的变故,不外乎是上级军官闹内讧,或者有人叛国投敌;有传染病肆虐,如鼠疫、天花等;兵器粮草不足;粮食供应有限,百姓成群闹事;敌军在城内散布谣言,企图扰乱军心。还有……”媚娘和书生瞪大了双眼,我立刻住了嘴。不会穿帮了吧,一个长年累月窝在闺房的女子怎么会不可能了解这些事情。

迅速收起讶异的神情,媚娘嘴角含笑。“不愧是‘噬月’的主人,果然不是普通人。”

“我们月影之主,能是庸人么。”书生淡淡一笑。

无语,盯着手腕上的“噬月”。真不公平,为什么我懂啥都是这破镯子的功劳!

半月之后,从城内的影那里得到消息:司徒将军病重,危在旦夕!

听到消息,媚娘神­色­黯然,书生笑得有些苦涩。司徒将军还不到四十,正值壮年,看怕是心病积郁在胸,心身疾病来着。

微微叹了口气。凌好不容易才见到亲生父亲,一同驰骋沙场,没想到……

已是三月,雪渐渐溶化,天气开始暖和起来。窗外原本光秃秃的树上,冒出几颗青翠的芽苗,地上露出丝丝翠绿,春意盎然,充满生机。春天要来了么。

可爱的白鸽子落在窗台上,凌的信如期而至。展开,依然是不变的“安”字。对岚城的事只字未提。他一向便是如此。司徒将军该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最后的这点亲情,凌也要抓不住了么。

想至此,心下涌起淡淡的惆怅。

“月,这是今日刚出炉的云片糕,过来尝尝。”云儿端着一碟云片糕缓缓走来。

“云儿,你太忙的话,就别做糕点了,我几日不吃,也没事的。”各种军资物品的分类以及运输相当繁琐,云儿还要抽时间给我做点心,心里有些不忍他过于­操­劳。

“军需物品已经分类完毕,明日便可启程送去岚城了。再说,云儿喜欢给月做糕点。”

看着云儿满眼笑意,我有些困惑。

连忙拿起一块,唔,云儿的手艺真好,甜而不腻,满口留香。

“因为月吃云片糕的时候,一副很幸福的样子……”托着下颚,云儿黑眸洋溢着丝丝温柔,看着我完全没有大家闺秀的吃相,淡淡地笑着。时不时抬手轻轻擦去我嘴角的糕屑。

“那么这次军需由谁去送?”幸福地啃着最爱的云片糕,我漫不经心地问道。

“还没决定。前几次都是由蓝送去的,最近开春,各商号生意繁忙,蓝实在抽不出身。”说罢,云儿递给我一杯温水。

“那么……我去吧。”顺道看看凌的情况,反正我在慕容山庄也帮不了什么忙。

“砰!”云儿用力地拍了一下桌子。“不行!月,你忘了上次去黑风寨了么。战场比那还危险几倍,云儿又不能分身同去。这次说什么都绝不同意你去!”

第一次看到云儿如此激动,我怔住了。

“此一时彼一时嘛,去黑风寨不能带护卫,这次我带多些去不就安全了。”讨好地对云儿笑笑,心里纳闷,到底谁是年龄比较大的呀,唉。

“月,我知道你担心凌哥哥。但是军需物资只送至离岚城十里之外的榕城,岚城十里之内为战区,百姓禁入。”

十里就十里,离的近,消息得到的也快。

“既然是十里之外,云儿就更不用担心了。我就在榕城呆两日,打听凌的消息,便回来。”看云儿的神­色­有所松动,我立马趁火打铁。“我保证最多最多就停留两日,不相信的话,要不我发誓……”

“不用发誓了,月的话,云儿怎会不相信……”

事情就这样定下来了,毕竟慕容睿和蓝都相当纵容我,完全放手让我做想做的事。

第二日,大队人马在城门出发了。

临行前,云儿泪汪汪地看着我,一副被遗弃小狗的模样。劝慰了好一阵,一而再,再而三地保证了一番后,才上车离去。

寒自然同去,暗部十大高手本也欲一同前往,被我制止了。这十个高手老是大材小用地留在我身边当护卫,实在浪费。最后寒执意留下五人,不让我多说,便下令出发。真够风雷厉行的,跟影奉我为尊的态度完全不一样!

一路上,相当平静。大大小小商铺、客栈、茶楼依然照常开业,人们结伴同行,各个城熙熙攘攘,热闹非凡,完全没有被边境的战乱所影响。

路程遥远,但军需物品必须在一月之内运至榕城,大队只能马不停蹄地赶路。我不愿被大队落下,只好勉力跟随,在马车里被颠得晕头转向,七荤八素的。不能改变,就只能适应。随行带了不少安眠草,吃一点睡大半天,算是抵挡了晕车。

越往西面前进,感觉乡镇越加萧条。抵达榕城时,发现这个城镇几乎是个空城。街上一个人都没有,边上的酒肆、客栈等破破烂烂,空空如也。路边杂草丛生,墙壁裂开,钻瓦破损。看来因为战乱,这里的百姓迁离数月了吧。

接应军需的是一名年轻的将领,程然。向他打听了一下凌,没想到,他跟凌从参军开始便一直同吃同睡,现在是凌的副将。

“司徒很厉害呢,杀敌相当勇猛,智勇双全,年纪轻轻已是校尉,现在晋升为参将。官品只在五位将军之下了。”程然谈起凌,眉飞­色­舞,很是为他感到骄傲。

“可是,最出乎意料的,他竟然是司徒将军的长子。军营因为这事闹得沸沸扬扬呢。”

是么,凌,你终于原谅司徒将军,愿意承认他是你的父亲了么。

“慕容小姐要见司徒么?我可以引见……”

“不必了,”迅速打断程然。“我只是在此逗留两日,战事紧张,还是不要打扰他了。”

告别程然后,我让寒等人夜探军营,了解司徒将军的情况如何。

慕容篇 岚城

没想到,寒他们带回来的,是伤重的影。影几乎是被抬进来的,衣服上的血痕斑驳,显然是还未来得及疗伤便赶了过来。

立刻让寒给影清理伤口,好一会,影才喘着气,断断续续地说明情况。

司徒将军病情加重,仍拖着病体指挥军队。前几日,彤国大军再次来犯,司徒将军欲给予其一个痛击,便打开城门,迎战楚凛。事前让一支一万人的部队绕到彤国军队后方,来个前后夹击。却未想行动被楚凛探知,一万军队全军覆没,主力大军也受到重创。

“……凌一路护着司徒将军回岚城,被流箭所伤,伤及要害,现还昏迷不醒……影护主不力,请月主子……咳咳……降罪……”看他挣扎着起来,连忙按住他。

“如果没你护着他,凌现在就不只是昏迷了。影,你好好养伤,别想太多了。”看来情况实在不容乐观。“现在夙国大军还剩下多少?”

“不到二十万人,伤兵人数相当多。”

皱起眉,我吩咐寒。“立刻飞鸽传书给媚娘,筹集药品送到岚城,尤其是外伤药,越多越好。三日内送第一批药物过来!”

倚着床边,看着影熟睡的脸。第一次瞧见影毫无防备的样子。受伤后,听说我在榕城,就马不停蹄地赶过来,向我报告情况,累坏了吧。

轻手轻脚地帮他掖好被子,我转身离开。

托着脑袋,我来回踱着步子。本来输赢就是兵家常事,我也不在乎夙国是否灭国。但是这可恶的彤国人,竟然伤了凌和影。心底涌起一股怒火:本想来看看就回去继续过我的逍遥日子,现在你们惹火我了,哼,等着瞧!

“寒,准备马车,我要去岚城。留下一人照顾影。”

寒不动,垂眸恭敬地说道。“主子,岚城可能快守不住了。现在前往太危险。”

瞥了他一眼,“你是夙国人么?”

寒一怔,奇怪于我突然的问题。“寒是夙国人。”

“那……寒会眼睁睁地看着夙国被灭么?”

寒猛地抬起头,“决不!”

我正­色­道。“敌国先一步预知夙国军事行动,寒知道是为何?”

寒眼眸一闪。“我夙国大军里有­奸­细。”

“是的,而且,”我直视着他,“这个人必定位居高位,毕竟军事行动只有少数人知道。”

寒低头,沉默不语。

“如果不尽快将此人揪出来,后患无穷,夙国只有挨打的份了。”

寒抬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转身离去。

我得意地笑笑,这石头终于被说服了呢,呵。

影执意要跟随,勉强站起来,步伐不稳。我无奈地摇摇头。

“我没说不让你过去,只是要等你伤好之后。影,我现在命令你留在榕城养伤,伤好后立即到岚城与我会合。”影一脸不情愿。

“如果你伤没好,就跑过来,那我,我……呃,我以后都不理你了。”说完自己都觉得这要挟好像没什么震慑力,汗了一个。寒的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出乎意料的是,这样的说辞竟然对影有效,他听罢立即乖乖留下来养伤。

出发之前,先联系了程然。他听说我想去探望伤重的凌,二话没说,就要亲自领我进岚城。

“不是说岚城百姓禁入,违令者斩么?”听程然的语气,似乎进出岚城相当容易,我不禁问道。

“那是为了防止敌国间谍混入岚城。但是慕容小姐不但是慕容家的大小姐,慕容家无条件地支持夙国大军的军需,而且,而且……”说着,说着,他突然脸红起来。“……而且司徒每次提起慕容小姐,脸上笑得很温柔呢,慕容小姐……呃,应该是司徒的未婚妻吧。”

顿时满头黑线,一般人会猜测是比较亲密的人,或爱慕之人,怎么突然跳到未婚妻……

“咳咳……那个,我已经通知他们尽快送伤药过来岚城了,现在岚城情况如何?”尴尬地咳嗽了几下,立马转移话题。

“伤药!慕容小姐想得真是周到,岚城现在最缺乏的就是药物了。”程然耷拉着脑袋。“岚城的状况很不好,这次伤亡惨重,不知能否支持到下次彤国或者筱国的进攻。”

“筱国还是按兵不动么?”边沉思着,一边走向马车。

一旁站着的马夫看我走过来,立即跪趴在地上。我向寒使了个眼­色­,他托起马夫,我则径自爬上了马车。程然盯着我熟练地跳上马车,有些愕然。

“……嗯,筱国还是在岚城百里之外扎营,没有参与彤国的进攻……慕容小姐,你平时都是如此的?”程然跟着我上了车,诧异地看着我。“一般的小姐都是这样上车的,何况慕容家富可敌国……”

淡淡地打断他。“踩着他人来显示自己身份高贵,我不做这样的事。践踏别人就等于是践踏自己。财富、地位、身份,不是自己争取来的,有什么好炫耀的。”

程然注视了我好一会,“……慕容小姐果然是奇女子,程某佩服。”

不到半日,便来到岚城。

岚城的状况不眧­乳­懦呛枚嗌伲一片萧条。空地上躺满受伤的士兵,几个医官不住地给他们上药、包扎,忙得分身乏术。士兵呻吟的声音阵阵传来,几个小兵忙着把重伤不治的人抬出去。

程然看我一直盯着抬出去的人,解释道。“城外不远挖了一个大坑,阵亡或者伤重不治的人都会送到那里。毕竟我们没有多余的­精­力来处理尸身了。”

几个医官看到程然,一拥而上。“程大人,药物快用尽了,伤兵还有许多。有些再不及时治疗,就……唉,这可怎么办啊?”

“慕容小姐已经去信,让人送药物过来了。”程然一扫刚才的黯然,激动地指着我说道。

医官听罢,忙给我作辑道谢。

我淡笑回礼。“第一批在三日内即可到达,而后的陆续送来。”医官欢喜地又道谢了一番,才各自忙去,将好消息带给受伤的士兵。

注意到程然侧身挡住大部分士兵的惨状。我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程大人,就算如何遮挡,还是遮掩不了战争的残酷。看到他们,只会让慕容月敬佩他们为国奋战,前仆后继。”

程然歉意一笑。“是程某肤浅了。”

“我们是先去拜会司徒将军么?”看着帅营越来越近,询问道。

“是的,毕竟入营需得到司徒将军的允许。”

我点点头,表示理解。

“慕容月!你怎么会在这里?”一声大喝从背后传来。无奈地回过头,看见两个男子,一人年轻清秀,一人虎背熊腰。怎么看起来有点眼熟?我歪着头思索起来。

寒凑近我耳边低语。“主子,黑风寨……”

一拍脑袋,想起来了。在汐凤山下跟着成峦的那三个将军中的两位,除了庞琅的另外两个,叫啥名字来着?

两人看我皱着眉苦苦思索,无视他们,气得眼里冒火。

我这才懒懒地瞥了他们一眼。“两位大人,你们是谁啊?”

明显看到两人额头的青筋暴起,似乎想要冲过来揍我。程然连忙上前行礼,“见过郭将军、高将军。”

趁此机会,寒低声说道:清秀的是郭子言,大胡子是高敬。

当程然介绍说我是来送物资,顺道探望凌时,两人立刻露出鄙夷的神­色­。

“哼,送物资是顺道,看你的男宠才是主要目的吧。”姓郭的不屑地盯着我。

看来这两人不是一般地讨厌我呢。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不就在黑风寨耍了你们一次,男人怎么这么记仇!

灿烂一笑,我缓缓开口。“战事紧张,小女子的事就不用两位将军­操­心了,告辞。”一甩袖子,走人!

不理会背后灼热的视线,我径直走向帅营。

慕容篇 献计

通报后,寒掀开门帘,我慢慢走了进去。

帅营里面很是简陋中间一张木桌,上面摆满了纸张,桌后挂着一幅简易的地图,两张小床架在右边。一眼便看见躺在床上的凌,我急步上前。

凌脸­色­苍白,憔悴而消瘦,眉头微微皱着,似乎隐忍着极大的痛楚。身上多处包着白纱,血迹斑斑。注意到他的右边大腿的血迹几乎染红了整片纱布,怕是伤及大动脉,造成失血­性­休克了。习惯­性­的给他把了脉,脉搏弱而有些乱;俯身听心跳,心率正常;用额头测了测体温,没有发烧的迹象;再翻开眼皮检查他的瞳孔,瞳孔收缩。一系列的动作后,吁了一口气,凌的伤比想象中要稳定,只是要几天后才能醒过来了。

抬首,才发现小床旁坐着一人。

灰白的长发,而立之年,略显苍老,眼下有很深的青影,一脸病容,面无血­色­。­干­裂的­唇­,有些浑浊的双目,这人该是病重的司徒将军了。

起身,朝他福了福。“慕容月见过司徒将军。”

他仔细地打量着我。“你就是慕容月?”

“是的。”看了凌一眼,司徒将军会意,两人移步到木桌旁一同坐下。“将军不必过于担忧,凌的情况还算稳定,几日后便会清醒,只不过暂时不能移动他。”

司徒将军深深地看着我。“……有些明白,为什么凌天执意要跟着你了。”轻轻地叹息一声。“难得凌天终于愿意原谅我,承认我这个父亲,但在我要求他搬过来与我同住时,他一口拒绝了。”

“这不单是我的原因,而是凌还不能坦然地面对在司徒家发生的事情。”我直视着他。

“他连这些事都向你提过了么……我明白,可是听说了慕容小姐的事……所以……”司徒将军神­色­窘迫。

我无所谓地笑笑。“是听说我慕容月在山庄里收养了三个男宠,而凌就是其中之一,对么?”看来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司徒将军认为凌这样骄傲的人,会委屈做他人的男宠么?即使他走头无路,都不会向他人低头。将军难道不相信自己的儿子,而是相信那些道听途说?”

司徒将军怔了怔,而后苦笑道。“慕容小姐果然伶牙俐齿。的确,司徒差点忘记了,凌天的­性­格像及他的娘亲,宁死不屈……”收起眼底的黯然,他正视着我。“慕容小姐不可能专门来探望凌天的,难道想到了破敌之策?”

“不错,月儿是献计来的。只是要不要接受是将军的事了。”三大将军的司徒会接受一个女子的对敌之计么,如果凌的爹不过是个重男轻女之徒,夙国灭亡也只是时间的问题了。

将军低头沉思了一阵,“慕容小姐突然前来献计,原因为何?”

“将军是要听真话还是假话呢?”揶揄地笑着,朝他眨了眨眼。

将军瞪大眼,道,“这还有假话啊……说来听听。”

我一抱拳。“国家兴亡,匹夫有责。”

他愣了,“呃……这个是假话?说得相当在理。那真话呢?”

托着下颚,嘴角微微上扬。“当然是帮凌报一箭之仇。”

“你……你这是报私仇,公报私仇!”将军激动地跳起来,满脸通红。

翻了个白眼,夙国如何­干­我啥事,不是为了凌和影,我会来惹这麻烦么。

“那么,司徒将军,为了夙国兴亡,你愿意把帅印借给我么?”

“什么!你不是来献计的么,怎么要帅印!”看着他像火烧ρi股般再次跳起来,相当担心凌的老爹会被我气得病发。“先把你的计策说来听听,本帅再做决定。”

“关于这个计策……是秘密,暂时不能说。”

瞧见将军又一次猛地跳起来,我安抚地笑笑。“将军,你先听我说完。听说上次的进攻被敌方察觉了,损失惨重,对么?”他沉重地点了点头。“所以,为了避免隔墙有耳,这次对敌之策需要保密。”只有我一个人知道,怎么泄漏秘密呢,呵。

他点头,转眼又觉得不对。“还未知道你的计策是否有效,就这样随便将帅印交给你,这……让本帅如何安心。”

寻思了一阵,“好吧,我就告诉司徒将军一人。”

让寒和五大高手守在外围,防止有人偷听。我让将军附耳过来,细细叙述。

听罢,司徒将军两眼放光。

“慕容小姐,真是可惜你不是男儿身啊。”说完,摇头晃脑地喃喃道着“可惜”。

瞥了他一眼。“司徒将军这样说可是有­性­别歧视了,男儿可以做到的,女子也可以做到。”

眼底带着浅浅的欣赏,他望了凌一眼。“看来凌天是跟对人了。司徒再次感激慕容小姐对凌天这么多年的照顾,咳咳……”突然他猛地咳嗽起来,我连忙轻轻拍打着他的背,好一会,他才喘过气来。

“不瞒你说,我的身体支持不了多久了。所以请慕容小姐让凌天继续留在身边吧,司徒在此感激不尽。”说罢,深深作了个辑。

赶忙扶起他。“司徒将军太客气了。只是……他跟着我,不一定是好事。”毕竟,我只剩下三年了。没有得到过,要比失去要幸福的多。

将军拿出帅印和兵符,我恭敬地接过,收好。“此计只对付彤国,万一筱国趁机攻城……”

他潇洒地笑笑。“我会坚持到慕容小姐回来的。”眼神坚定。

“好!我会在一日内归来。司徒将军多保重!”

不多时,司徒将军召集四位将军到主营,宣布我将代替他领军。

众人愕然,而后极力反对。

“司徒将军,你要我们听命于一个从未上过战场的黄毛丫头,领军可不是儿戏。请三思!”郭子言使劲瞪着我。

“就是!一个在深闺养男宠的富家小姐能有何能耐!”高敬气得脸红气粗。

“我倒觉得可以让慕容小姐一试,在黑风寨的一计可是让在下印象相当深刻啊。”出乎意料,庞琅竟然赞成,奇怪地瞥了他一眼,一副老谋深算的样子。看来黑风寨的事情让我树敌颇多。

成峦沉思了一阵,才道。“不如这样,慕容小姐跟我们说说对敌的计策,看是否可行。如何?”

抛玩着刚得到的兵符,我懒懒地答腔。“我拒绝!”

郭子言和高敬朝我气冲冲地跑过来,寒身影一闪,两人已退到十步之外。

看着成峦和庞琅愕然的脸,我淡淡解释道。“上次行动失败是因为对方预先知道我们的计策,所以呢……”

“你竟然怀疑我们当中有敌人的­奸­细!”郭子言气得直发抖。

叹了口气,“这我可没说。只是以防万一,这次计策只有我和司徒将军知晓。”站起身,直视着他们。“毕竟我们这次只许胜,不许败!夙国再也输不起了!”

他们不语。我可以当作是默认了么。

“还有,以后请称呼我为月-公-子!”慵懒一笑,“这可是为了维护各位将军身为男儿的脸面,所以请不要泄漏我的身份,月儿在此谢过了。”

瞥见郭子言一副就要发彪的模样,我得意地走出帐幕。

没想到最后我还是搅进这战祸的麻烦里了……

慕容篇 首战初捷

亲自挑选士兵,无非是受伤较轻,起码行动方便自如的,然后从中再挑出­精­神状态相对较好的。好不容易选出了五万人。要三头目送来几十车的­肉­类,让士兵们饱吃了几顿。毕竟吃饱了,身体才有力气,打仗胜利的几率才大。

至于领军的将领,郭子言和高敬倒是不二人选。

司徒将军有些担忧,“两人对慕容小姐的成见最深,再者两人年纪最轻,资历和经验都不如另外两位将军。慕容小姐为什么偏偏选这两人呢?”

前两日我才知道,这两人竟然同年,今年均为二十。想着那清秀的脸蛋和满脸胡子找不到眼鼻的脸岁数相同,就感到不可思议。

“将军过虑了,您认为两人会因为私怨违反军令么?”司徒坚定地摇头。“我也相信。再者,他们爱憎分明,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毫不掩饰自己。如此坦荡之人,月儿敬佩都来不及,这总比笑里藏刀之人要好的多。两人的经验或许比较少,但是因为如此而不让他们多出战,那么两人的经验怎么增加呢。”而且,他们暴跳如雷的样子倒是挺可爱的,呵。

司徒不语,看着一身男装的我。儒雅白衣,雌雄难辨,自信潇洒,从容不迫。

“那么,司徒在此祝……月公子武运昌盛!”

“承您贵言,月告辞。”展开手上的扇子,我浅笑离去。

这日晚,大军低调出城。郭子言和高敬各自领军二万五千人,向彤国大军营地出发。

为了维护我主帅的形象,我花了好几个下午,苦练马术。出乎意料,我的马术相当有天分,现在已经骑得有模有样了。早知如此,我以前就不忍受马车的颠簸了。

五大高手,我留下两人保护凌和司徒将军,也便于传递消息。其他三人与寒紧跟我身后,快马前进。

到达彤国军营时,已是深夜,营内静悄悄的,只有几个小队来回巡逻。潜进­射­程范围,抬手让弓箭手准备,每支弓箭前端都包着碎布。郭子言先前不解,这伤不了人的箭有何作用,我笑而不答,亲眼看见它们的作用不是更有意义么。

“点火!”一声令下,三大高手和寒双手执火把,手一挥,一排箭头都燃起了火。幸亏这里的箭不是木头做的,不然这招可用不了。

“目标——前方帐幕。­射­!”数百支箭如雨般落入彤国营内,不少帐幕烧了起来。

“下一批准备!”前排弓箭手退后一步,后一排上前。

“点火——­射­!”又一轮的箭雨,数十个帐幕烧了起来。营内人立马手忙脚乱地救火,惊惶失措地大叫着“突袭啊,突袭!”“粮草烧起来了……快通知楚将军。”

不禁掩嘴一笑。我可不会乱烧人,那可是会折寿的,烧粮草才是正道。

乐完,立刻抬手,命众人分两路撤退。

郭子言和高敬立马愣住了。

“你不是来突袭的么?就这样逃跑?”郭子言一脸不可置信。

瞥见楚军开始集结,皱起眉。“先跑路再说,你跟高敬分开两面跑。有序地撤退,找个地方躲起来,让士兵就地休息。晚点我会找人联系你们,到时再向你们解释。”命暗部的两人分别跟随郭、高两将军,两路军迅速分道扬镳。

听寒报告说,楚军十万大军气势汹汹地杀了出来。在附近探察了半天,发现夙国的士兵都撤退,躲起来了。楚凛还朝天大笑,道,“哈哈……夙国的不过是些胆小鬼,没开打就知道逃跑,不足为患!”说罢,撤回营地。

待楚军修整好,士兵们再歇下,已是半夜了。

听说两路军找了个隐蔽的地方,士兵们吃了­干­粮,小睡了一个时辰。我便传信集合。

两军一汇合,郭子言和高敬便气冲冲地跑过来。

不等他们兴师问罪,我抢在他们前头开口。“敌强我弱,只有三条出路:投降,讲和,撤退。三者相比,投降是彻底失败,讲和也是一半失败,而撤退不能算失败。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撤退,是为了能反败为胜。”

沉默了一会。

“你说的有理,可是如此,彤国人会认为夙国的将领不过是缩头乌龟,没打就顾着跑!”高敬一脸气愤。

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是两位将军的脸面要紧,还是士兵的­性­命要紧。为了这点面子,就要士兵的命去拼命么。我们带兵出城,不是让他们去送死,而是不论输赢,让大家都能活着回去!”

两人听罢,低头沉思。一会,郭子言猛地抬头。“你说得有理。我们听你的。”高敬在一旁点了点头。

“很好,”展开扇子,我低笑道。“那么,现在我们继续去­骚­扰楚军吧。”

就这样,楚军前进,我就令队伍后撤,等楚军刚刚安顿下来,我又下令出击,等楚军全力反击时,我又让郭、高两人率队伍跑得无影无踪。就这样,退退进进,打打停停,把楚军搞得疲惫不堪。楚军想打又打不着,想摆又摆不脱。

到深夜,楚军人困马乏,正准备回营休息。我再让城内的人准备了许多用香料煮好的黑豆,运过来,偷偷地撒在阵地上。然后,又突然袭击楚军。楚军无奈,只得尽力反击。我们的士兵与楚军并不正面交锋,又全部败退。楚军气愤至极,乘胜追赶。

楚军的战马折腾一整晚,东跑西追,又饿又渴,闻到地上有香喷喷味道,用嘴一探,知道是可以填饱肚子的粮食。战马一口口只顾抢着吃,任楚军用鞭抽打,也不肯前进一步,楚军调不动战马,在黑夜中,一时没了主意,显得十分混乱。

这时我再调集全部队伍,两路包抄过来,杀得楚军人仰马翻,横尸遍野。

彤国被誉为“骑在马上的部族”,但是马毕竟是畜生,对付马比对付人容易多了。彤国赢在马上,也输在马上。这次算是给了他们一个教训。

楚凛率余部不足万人突围而出,郭、高两人欲生擒楚凛,我制止了他们。

“筱国大军按兵不动,就是想趁夙国与彤国交战时,从中得利。现在回岚城要紧。”

果不其然,在途中便收到筱国大军进攻岚城的消息。

“筱国派出十万大军,定是料到岚城现在守军出城,城内空虚。城内都是些伤兵,我们只有五万人,如何解围?”郭子言搓着双手,焦躁不安。

沉思了一会,我无奈地说道。“只能赌一赌了。”命郭、高两人遣士兵立刻到树林子里去,砍下树枝,绑在骑兵的马后,然后骑马大军后面飞跑打转。两人这次什么都不问,立刻听命执行。上百骑兵拖着树枝,引得尘土飞扬,五万大军身后就像还跟有千军万马。

我军浩浩荡荡地回到岚城一里之外,筱国大军已停止了进攻,缓慢向后退,但仍严阵以待。远远望见筱国大军前头一人,骑着白马,站于阵前,脸上带着怪异的黑­色­面具,遮住上半边脸,面具称着一身黑­色­戎装,显得甚是慑人。

他直直地盯着我。即使相隔甚远,我仍可以感觉到他压倒­性­的气势,以及审视的目光。

嘴角挂着浅笑,我礼貌地向他点头示意。

好一会,他才撇过脸,结束了两人的对视。从容地抬起手,筱国大军快速齐整地向后撤。

直到筱国大军的身影逐渐消失,我的脸已经笑得有些抽搐,紧绷的身体才放松下来,轻轻地叹了口气。那人该是筱国的“神将”尉迟轩奕了,骗他还真不容易啊。不禁抬手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幸亏我们撤回得快,岚城的损失不大,只是城墙受损严重,需要好几日的修补。

司徒将军等人看我们几乎毫发为损地归来,对我是赞不绝口,称我雄才为略,运筹帷幄……郭子言和高敬两人也对我另眼相看,态度恭敬了不少。

折腾了整晚,我已经累得眼皮打架了。受不了他们一直在我耳边“嗡嗡嗡”地说个不停,只好朝他们摆摆手。

“各位将军,我去睡了。也让士兵们吃饱喝足,好好休息。还有,找人尽快修补好城墙。”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挪到床榻,梳洗也免了,衣服没脱,立刻倒头就睡。

那个人不容易骗倒啊,刚才他以为我们十五万大军回营,才撤退。怕是很快就发现我的障眼法,城墙坏了不来进攻才是笨蛋。不管了,船到桥头自然直,赶紧补眠要紧。翻了个身,沉沉睡去。

慕容篇 背水一战

舒服地伸了个懒腰,睡的真好。才慢慢从床上爬起来,就听到外面一阵吵嚷的声音。

“寒,怎么了?”梳洗完,我随口问道。

寒将点心放在桌面上,递给我一杯温茶。“郭将军在帐外等候多时,说有要紧事向主子报告。”

“哦,让他进来吧。”拿起一块糕点,咬了一大口,睡太久了,肚子饿得很。

郭子言疾步而入,神­色­无奈。“慕容月,你终于睡醒了。你竟然睡了整整一日……发生大事了。”

喝了口茶,我瞥了他一眼。“坐下再说。出什么大事了?难得见你如此紧张。”

“庞将军和成将军率那五万大军出城了!”

我一口茶没来得及吞下去。“咳咳……他们带兵出城­干­吗?”

“听说楚凛带着一万人要投奔筱国军队,两位将军认为是歼灭楚军的大好时机。待楚军跟尉迟的军队会合就晚了,便急冲冲地领军出城了。”郭子言简略地解释道。

“完了,完了……他们这可是自杀行为……大军出城多久了?”我来回踱着步子。

“大概有一个时辰了。”

一拍桌子,“这么大的事情,怎么现在才来告诉我?”岚城最后的主力,那五万人看怕是凶多吉少了,那两个老将军还真是会惹麻烦。

郭子言一脸哀怨,“我有立刻来通知你,可是他不让进来。”手指着身后的寒。

寒淡淡说道。“主子有令,除非天要塌下来,不然任何人都不得叫醒她。”

我一头黑线,呃……睡前好像真有这样对寒说过。

“寒,现在那两人的情况如何?”就算我没特意吩咐,月影都会自觉地搜集最新情报。

“歼灭楚军五千,筱国大军已向我军进发。刚刚两路军相遇,开始交战。筱国出动二十万大军,我军处于劣势。”寒拿出地图。“现两军在此。”手指着一处。

我低下头细细观察周边环境,发现交战不远处有条河。

“这是汾河,本是夙国与筱国的国界。后筱国借口抓拿盗贼,跨过汾河,占领岚城至汾河之间的领土。夙国慑于筱国的尉迟将军,不敢反抗,默认筱国的占领。”看我注意到汾河,郭子言咬牙切齿地道。

汾河么……突然想到,“两人擅自率兵出城,司徒将军没有阻止么?”回来时,我已将帅印和兵符交还给司徒将军了。他应该很了解,现在出城有多危险。

郭子言垂眸叹息。“司徒将军的病加重了,咳嗽都咳出血。两位将军认为,先前我们痛击楚军时,筱国未予以救援,而是来攻打岚城。可见,筱国并不是诚心跟彤国结盟。楚凛不会再信任尉迟,借此散布谣言,两国盟约必然会有裂痕。追击楚军余部,筱国应该也不会出手相助才对……”

揉揉越加疼痛的头,“他们不是很有经验的老将军么,也如此糊涂!远水救不了近火,筱国进攻岚城,让我们不能追击楚军,就是在救楚军。不然路途遥远,等他们赶到我军和楚军交战之处,楚军肯定片甲不留了。无论是真心还是假意,那个尉迟这样做是正确的。”果然是有名的将军,年仅十五就如此厉害。“别以为人家小子年龄小就轻敌,三大将军之一果然名不虚传。”

郭子言翻了个白眼。“慕容月,你也是十五啊,竟然说别人是小子……而且,现在不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时候!”

摸摸下巴,这个麻烦我要不要去讨呢。反正痛击了楚军,凌和影的仇算是报了。

“慕容小姐,”这时,帐幕一掀,司徒将军步伐蹒跚地走了进来。我连忙扶他坐下。

“咳咳……司徒有个不情之请,这个,能不能……”

我抬手打断他。“将军是想让我去救那两个笨蛋么。”在他对面坐下,伸手帮他倒了杯茶。“我曾经说过,上次出战只是为了帮凌报一箭之仇。”

一旁的郭子言怒了,额上青筋显现。“你,你,你,竟然为了这个理由出战!”

无视他,我继续淡淡说道。“再说,将军你未免太看得起月了。你认为我去救他们,就能救得了么。”

司徒将军低咳了一阵,缓缓开口。“我知道,未能阻止他们是我的责任。可是,慕容小姐,看在我的面子上,能否尽力挽回?司徒就此谢过。”说罢,就要跪下来。

上去欲扶起他,寒动作极快地将他拽了起来。

盯着司徒将军与凌有五、六分相似的脸。“司徒将军不必如此,月尽力就是了。”

接过兵符,转身走出帐幕。

“寒,骑马赶往战场要多久?”

“不到半个时辰。”寒思索一会,答道。

“用轻功赶去呢?”转身盯着寒。

寒眼底有一丝笑意。“一刻钟便可。”

“很好。”满意地点点头,回头对着一路跟着来的郭子言道。“你会轻功么?”

“……当然。”他怔了怔,有些跟不上我的思路。

嘴角含着浅笑,“如果你跟的上寒的话,就一同去吧。”

匆匆吩咐高敬守城,便跳上寒的背,出发了。

风景飞速地倒退,风呼呼地窜进耳中,衣衫随风不断飘荡,初春,空气中带着淡淡的凉意。郭子言虽有些吃力,但还是勉强跟上了寒。

一刻钟后,我们到达了战场。

入目是一幕幕人间地狱,血流成河,成堆的尸体,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不少断肢飞溅到一边,士兵瞪圆双眼,死不瞑目的模样。这就是战争,为了上位者的一己私欲,牺牲掉成千上万的­性­命。心底涌起淡淡的惆怅。

一黑衣人闪现,在寒耳旁低语,片刻消失身影。

“主子,我军被筱国大军逼至汾河岸边。五万大军只剩下两万人。成峦将军受了重伤,庞琅将军还在拼死抵抗。”

郭子言欲言又止。

“怎么了?”皱眉盯着他。时间紧迫,他还在磨蹭什么。

“我军战败已是显而易见了,我们现在去有何用?”他垂下眼,声音有些无力。

“这是将领的失误,不是士兵们的错。而且输赢不是重点,我军还有两万人,我们去是让这两万人能够全身而退。”言罢,催促寒继续前进。

寒却从怀里拿出一条纱巾,薄而不透明。细细地帮我覆在脸上。

愕然地望着他,“这是­干­什么?”

“影主不久前送来的,让主子一定要带上。”是担心我的脸被敌方将领看到么,扯了扯纱巾,很不习惯。但还是认命地带着面纱。

寒背着我,迅速冲进战圈。

众人看见我们从天而降,皆是一愣。寒与五大高手趁机手起刀落,敌军前锋倒下了一片。筱国军队不知底细,向后退了数十步。

我连忙令剩下的夙国大军退后百步,重整旗鼓。

“伤重的士兵居中,还有力气挥刀的站外围。呈锥形阵形,快!”

“月公子,是月公子来了。我们有救了!”夙国士兵看见我,爬的爬,跑的跑,迅速重整阵形。不到一刻钟,阵形便完成了。果然人在生死存亡的时候,能够极大的发挥潜力。

我手一挥,对士兵们进行动员:“后面是滔滔河水,前边是二十万追击的敌军,我们已经没有退路,只能背水一战,击溃追兵!”

士兵们知道已无退路,个个奋勇争先,要与筱国大军拼个你死我活。锥形阵是最适合突围的阵形。半个时辰后,我们终于杀出了一条血路,突围而出。

回头,果不期然地对上一双灼热的目光。邪魅狂傲的笑容,不羁的眼神,闪着点点兴味,面具背着光线,更显得­阴­森诡异。

我长长地吁了一口气,看来他是不打算追击我们了。

“大军听令,我们回岚城。”士兵兴高采烈地欢呼声阵阵传来,我不由轻笑。

“尉迟将军,我们不追击么?”一位将士恭敬地向带着面具的男子问道。

仍然注视着前方那身与战场完全不符的白衣,带着面具的男子轻轻笑道,“兔子追急了,可是会咬人的……再说,已经很久没这么有趣了……呵,月公子么……”

瞥向远处,将士眼底有淡淡的怜悯:被猎人看上的兔子么,唉。

“……回营。”一拉缰绳,面具男子头也不回的往前疾驰而去。

“是。”将士擦了擦额上的冷汗,领军随后跟去。

慕容篇 战前

接连几日,筱国大军仍在岚城百里之外按兵不动。我一面让士兵轮班尽快修补城墙,遣三头目运送食物粮草,分置几处,有备无患;一面让士兵好好养伤休息,我连晚上的巡逻都撤了,城墙上一个守军都看不见。

郭子言和高敬都对我的做法见怪不怪了,默默执行我的命令,毫无疑问。我开始想念他们刚开始对我的态度了。

倒是程然跑来问我,“慕……月公子,你撤掉城墙和巡逻的守军,筱国大军来犯怎么办呢?”

瞪了他一眼,他立刻改口。其实我也不担忧女儿身被发现,只是现在稳定军心相当重要,夙国重男轻女的思想还是相当根深蒂固的,士兵一时也接受不了女子领军吧。

“筱国近日不会来攻城,现在让士兵们得到充分的休息才是最要紧的。毕竟伤员众多,军队的战斗力减弱了许多。我已经派人密切注意筱国大军的动向了,尤其是岚城后方。”甩着手上的面纱把玩着,在帐幕内我都不带这碍事的东东。

“后方?为什么要注意后方?”程然不解。

“如果我是他,围城断粮是最好的方法,不费一兵一卒,虽然花的时间要长一些,但能完全保留兵力。听说筱国皇位争夺甚是激烈,九皇子出征不过是想等他们争得差不多了,才来个渔翁之利吧……”漫不经心地解释道。

“所以,月公子如此积极屯粮……可是,为何命人在城内挖来挖去?”程然想起岚城里面一个又一个坑,就头痛起来。

“哦,我让他们挖井,看有没地下水。”夙国有汾河的支流遍布,百姓依水生活,大的乡镇均有汾河较大的支流,所以极少百姓挖井取水。

“什么,地下水?岚城内有汾河的一条支流,为何还要费劲周章地挖井?”刚开始还以为是在挖墓,程然嘴角不禁抽搐起来。

白了他一眼,“如果支流被截断了呢,这可是很容易的,到时岚城里没水,七日都坚持不了,怎么守城?”不过他们的挖井技术有待提高,挖的宽,却挖不深。

程然怔怔地看着我。“月公子想得甚是周到。可是为何如此肯定筱国会截断支流、来围城?是得到什么消息了么?”

“没有,都只是我的猜测而已。”程然的下巴似乎要掉到地上了。朝他晃了晃手指,“你可别小看女人的直觉。”说罢,覆上面纱,视察挖井情况去了。

“大家辛苦了!”我朝正在一处挖井的士兵笑道。

“哦,月公子,月公子来了!”士兵一看是我,热情地围了上来。

“大家先休息一下吧。”待众人围成一圈,我也随意坐下。“井挖得如何了?”

“照月公子的吩咐,不断向下挖了,但是至今仍未看到水源。地底下真的会有水么?”一身泥水的高敬走了过来。

抬头望着他,“理论上是有的,只是不知道要挖多深。”

“噗-噗-噗”一阵阵声响传来,接着有个满身是泥的士兵跌跌撞撞地冲了过来,大声嚷嚷。“有,有水了,月公子,挖出水来了!”

连忙起身,与众人向士兵指的方向奔去。

远远便看见一根水柱从坑里喷出来。

兴奋地跑上前,不顾坑旁士兵身上的污泥,我一个接一个的拍了拍他们的肩膀。“好样的!你们真是好样的!”士兵们憨憨笑着,还有人不好意思地抓着后脑勺。

赶紧召集挖井的众人过来,一起把坑挖宽,弄出一个盛水的大池子来。

我卷起袖子,正要拿起工具帮忙一起挖,一只手抢先拿走了铲子。

“你就算了吧,一边看去。”郭子言推开我,径自挖起坑来。

看了看满是泥的双手,和白衣上点点泥迹,我无趣地跑回帐幕,沐浴去了。

第一口井出现后,士兵的热情高涨起来。不多时,就挖出三、四个水口。为了犒劳他们,晚上准备了许多好­肉­好菜,让士兵们大吃了一顿。三三两两的士兵靠在一起,高声谈天说笑,一直愁容满面的伤兵们也受到影响,脸上显出浅浅的笑意。

我静坐在一旁,淡淡地看着眼前的一幕。都是些勇敢的人呢,就算处于这样绝境,也能笑着面对。为了这样的你们,我就在岚城多呆一阵子吧。

“月公子,怎么一人坐在角落,不跟大伙聊聊。”高敬爽朗地往我右肩一拍,我差点趴到地上。他悻悻地缩回手,不好意思地笑笑。“对不住呀,呵呵,我忘了……”

郭子言无声地坐在我身边。“……你未生为男子实在可惜,不然司徒将军就后继有人了。”

盯着眼前的火堆,我头也没抬地答道。“凌会是一位好将军,比司徒将军更厉害。”

“是么,”郭子言瞥了我一眼,“那么我就拭目以待了。”

揶揄地一笑。“呵呵,在我慕容月身边的怎会是庸人。你们耐心地看着好了。”

郭子言盯着我,许久。“……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女子。如果你是男儿身,我定会誓死相随。”

“希望有一日,”我抬首真诚地看着他。“你也会对凌说这样的话。”

第二日,收到消息。彤国悬赏十万白银要我的­性­命。我无所谓地笑笑,寒他们却高度戒备,每日跟在我身后一步之外。全身气势冷冽,士兵们看到我,都不敢走近我了。让我哭笑不得。

虽然楚凛投靠了尉迟,但是看尉迟一副骄傲自负的模样,怎么可能会使出暗杀这么不入流的手段。所以说,寒他们实在过于紧张了。

傍晚,一个士兵来报,成峦将军伤重不治身亡。匆匆地去见了他最后一面,便草草埋葬了。两人被救回来后,本应扭送回朝廷发落。但司徒将军念在他们之前的军功,而且岚城内军将不多,便隐瞒朝廷将两人留下。成将军送回来时已是重伤,用了几天的药,还是抢救不回来;庞琅的伤倒是不严重,加上还年轻,听说恢复得不错,只是躲在帐幕中闷闷不乐。

“主子,筱国大军全军向岚城进发,预计一日后可到达城下。”就寝前,寒来报。

“是么,终于要来了。比我想象的要晚的多。”缓缓坐起身,不在意地撇撇嘴。

“……不好了,不好了!”一个身影嚷着,冲了进来。寒身影一闪,那人已被丢出帐外。

待寒放下层层纱帐,我整了整衣衫,才让那人进来。

“不好了……这个,庞琅将军刚刚私自出城了,士兵没能拦住他。”高敬站在纱帐外气喘吁吁,焦虑不已。

郭子言默默地走了进来,一脸沉重。

“士兵们都瞧见他出城了么?”起身套上外衣,我缓缓走出纱帐。

郭、高两人看到我呆住了。我不悦地瞪了他们一眼。郭子言才回神应道。“……是的,不少士兵看见了,现在正议论纷纷。”

“是么。”随意把头发束好,覆上面纱,我吩咐道。“让所有士兵集合,我有话要说。”

慢慢走上台,细细观察着台下众人的神­色­。昏暗的烛光下,焦虑、不安、犹豫、气愤,甚至绝望。心下不禁问候庞琅祖宗十八代!

从容一笑,我扬声道。“庞将军上次领军,一时失策,让我军损失众多。一直以来闷闷不乐,想尽力补救自己的过错,于是不顾劝阻,毅然接受我给的秘密任务,孤身一人前往筱国大军。在这里,我们夙国的英勇士兵们,祈祷庞将军能平安归来吧!”

台下的士兵一扫适才的垂头丧气,欢声高呼起来,而后各自散去。

走回帐幕,我扯下面纱,悠闲地喝着茶,似乎刚才什么事情都未发生过。

“那个庞琅,一看就知道是去投靠姓尉迟去了。你为什么要那么说,把庞琅弄得像一个爱国爱民的好将领似的。”高敬气愤地用力拍了一下桌子,俯身质问我。

“小郭,你觉得呢?”比心计高敬远不如郭子言,有勇无谋,只适合做勇将,而不是谋将。

郭子言一头黑线。“别这么叫我!我比你还大呢……慕容月,你这招还真狠,一石二鸟。既稳定了军心,又利用军中的­奸­细,借刀杀人。”

我摆摆手,“你错了,小郭。还有一个,待尉迟杀了我们英勇的庞将军,你说士兵们会如何?”

郭子言一怔,不可思议地看着我。“……必定激起士兵们的愤然,士气大增。慕容月,郭某实在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啊。”

一脸茫然的高敬听完郭子言的话,一拍脑袋,恍然大悟。

浅浅地啜了口茶,我瞥了他们一眼。“所以,宁愿得罪小人,勿得罪女子。”顿了顿,“反正军中的­奸­细一时抓不出来,顺便利用好了,物尽其用嘛,呵。”

事情如我想的那般,庞琅被杀,士气前所未有的高涨。

而后,筱国大军开始围困岚城,两国开始了相当漫长的持久战。

慕容篇 岚城解围

筱国二十万大军将岚城团团围住,围得是水泄不通。每日大早鸣战鼓,时不时朝城内大声叫嚷,示威呐喊。看来对方已经知道岚城已准备好充足的粮食水源,所以采取攻心之计来消磨岚城的夙国士兵的意志。

攻心对我来说根本毫无作用,只是他们日日扰人清眠,实在恼火。

城内士兵虽知道城墙加固,城内食物水源充足,守在城内一两个月是没有问题的,但开头几日仍被扰乱得不安焦躁。

于是,我召集士兵。让他们在筱国鸣鼓时起身练兵。士兵们听了,一人直嚷嚷筱国大军给我们鸣鼓,每日清晨准时叫我们起来练兵呢,众人大笑起来。白天被吵得不行,深夜再让他们给城下的几支带火的箭消消气。这样,使岚城的士兵改变了消极的认知,积累的怨气也得到宣泄,一个个生龙活虎,心理战不用说,渐渐没了作用。

只是箭本来还很多,但刚开始士兵火气大,一晚上几百支,消耗得相当厉害,一个月后,箭已是所剩无几。郭子言急得团团转,毕竟箭在抵抗敌人攻城时作用最大。无奈城内材料不多,赶制了一段时间后,只完成原来的三分之一的数目。

整整一个月,我又恢复以前的米虫生活。凌已清醒过来,每日起身后,我都到主帅的帐幕内陪他。有时给他弹弹琴,偶尔给他说说我在他昏迷期间的丰功伟绩,有时什么都不做,只是坐在凌的床边闭目养神,或者帮忙照顾司徒将军。

凌恢复的很快,毕竟身体底子好。司徒将军则一日不如一日,每日咳嗽得厉害,不时咳出血,越加消瘦。看着凌眼底的担忧和哀伤,我也只能爱莫能助。

这日,我正弹着古琴,凌在一旁泡好一壶­奶­茶,静静地坐在我身边,嘴角含着一丝浅笑。郭子言兴冲冲地跑进来。

“慕容月,造箭的材料用光了,怎么办?”郭子言一脸无奈,之前默认士兵胡闹,半夜­骚­扰筱国军,现在后悔不已。

瞥了角落一眼,我作了个禁声的动作。司徒将军才刚刚睡下,一听到军情,八成会勉强爬起来。郭子言会意,跟着我和凌来到我的帐幕。

喝了口温热的­奶­茶,我享受地眯着眼,自然地向后靠在凌身上。凌一手环着我的腰,让我舒服地靠在他胸前。

郭子言脸­色­尴尬地撇开脸。“这个,城内没有多少箭了,如何是好?”

盯着他不自然的神­色­,我淡淡地笑了。“没有箭……那就向筱国借箭好了。”

郭子言听完,立刻两眼放光。“慕容月,你又想到什么歪点子了?”

白了他一眼,“这是计策,什么歪点子,哼。”啜了一口­奶­茶,瞪着他。“还不去扎草人,天黑之前给我弄几百个出来!”

郭子言立刻跑出去准备了。

“月,他对你还真是言听计从。”凌低沉的声音从后面闷闷的传来。

“他和高敬会是好帮手,凌以后做了将军,可要好好重用他们两人。”转身扑到他身上。“你赶快好起来,然后接手这烂摊子吧,这段时间可把我累坏了。”搂着凌的脖子,不忘蹭了蹭。

凌眼底闪过一丝笑意,环抱着我,低下头,在我额上印下一吻。“好。”

一个士兵忽然跌进帐幕,凌立刻把我护在身后,大喝。“什么人?”

士兵手忙脚乱地爬起来,满脸红晕。“报……告月,月公子,司徒将军醒了,遣,遣小人来叫您……”才说完,那士兵一溜烟地跑了。

摸摸鼻子,希望明日别出现奇怪的流言就好。

匆匆与凌赶回主帅的营帐,司徒将军已坐起身,示意我单独留下来。凌二话没说便出去了。

“慕容小姐,咳咳,我的身体快不行了。有件事一直想找你谈,咳咳……”好不容易压住咳嗽,他才继续开口道。“凌天在你身边有五年了,慕容小姐对凌天有什么想法么?”

我撇开脸。“司徒将军想说什么。不妨直言。”

“好,我也不绕弯子了。慕容小姐,我希望你能够与凌天成亲。”司徒将军正­色­道。

皱起眉,我直视他。“对不住,我不能。”

他瞪大双眼。“为什么?虽说慕容家是夙国一大世家,但凌天是我司徒的长子,名将之后,难道配不起慕容小姐么?”

连忙摇头,“不是的,司徒将军你误会了。”

“那到底是为什么?”他激动地抓住我的双肩。

不忍看他失望的模样,毕竟这是他身为凌的父亲,最后能为他做的事情了。

“……因为,我时日不多了……”沉默许久,我还是开口告诉他事实。

不可置信地睁大眼。“慕容小姐也得了重病么?”上下打量了一番,疑虑更甚。

“不是的。我的身体很好。”

“那么……慕容小姐怎么知道自己时日不多呢?”他眼下有些怀疑,以为这只不过是我的推托之词。

不可能告诉他关于地府的事,神鬼之说他也不一定相信。“……我天赋异能,能预知自己的死亡之期。”含糊地道出原因。

司徒颓然地垂首,“……还剩下多久?”显然相信了我的说辞。

抬首看了看周围,我用手指沾着水,在桌上淡淡地写了个“三”字。而后用手迅速擦掉。

帐内一阵默然。

许久,我才开口。“司徒将军,这件事我只告诉了你一人,希望你能保守这个秘密……那么,月告辞了。”司徒将军仍呆呆地盯着桌面,不语。我悄然离去。

迈着沉重的步子,我走回我的帐幕,心情有些低落。

“寒……”一个身影应声,立于眼前。

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无论刚才你听到了多少,都给我忘掉。”

寒一脸踌躇。“……主子说的话是真的么?影主知道么?”

“寒,你管得太多了……总之,全部都给我忘掉!”说到最后,心里愈加焦躁,语气不禁加重许多。

寒与我对视良久,才垂眸,恭敬地答道。“是,主子。”身影悄然隐去。

晚上,命士兵将草人披上黑衣,用绳子慢慢往城下吊。夜幕之中,筱国士兵以为夙国大军要乘夜出兵偷袭,急命部队万箭齐发,急如骤雨。第二天夜晚,士兵又从城上往下吊草人,筱国仍是不停往城墙­射­箭。城内的士兵忙着收好筱国的箭,郭子言不禁眉开眼笑。

第三晚,吊下草人后,筱国无动于衷,看来是知道中计了。抓抓头,这尉迟反应还挺快的。立刻命五百名士兵穿上黑衣,从城墙吊下去,筱国仍是毫无动静。五百士兵趁着夜幕,摸进筱国军营,四处点火,营中大乱。急命郭子言和高敬率两万官兵冲出城来,趁乱大开杀戒。不多时,见好就收,士兵迅速退回岚城。

筱国大军立刻退后百里重整旗鼓,岚城解围。

而我,也就是月公子,由于这一战扬名三国。因为第一次大败有“神将”之称的尉迟轩奕,使其退兵百里。彤国对我的悬赏也从十万两白银变成十万两黄金。不由摸摸脖子,没想到我脖子以上的这个东东那么值钱,十万两黄金啊,呵。

筱国退兵之时,我立于城墙之上。

点点星火笼罩着筱国大军,队伍齐整而有序地向后方缓缓前进。心下不禁佩服筱国领军之人,临危不惧,从容冷静。

大军后,一人一白马突兀地立于城外。孤傲的身影,诡异的面具,狂傲不驯的眼神,嘴角自信的浅笑,随意束起的长发随风飘扬。感觉到我的目光,他笑得更为愉悦,全身散发着慑人的气势。

果真胆识过人,竟敢一人站在箭的­射­程之内。我淡淡地笑着,尉迟轩奕,你是在承认我这个对手么。

高敬咬牙切齿地拿起弓箭,我伸手制止了他。高敬不甘不愿地退后几步。

马上的人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转身策马而去,留下从容潇洒的身影。

慕容篇 招安

筱国退军岚城百里之外,扎营,挖战壕,似乎打算长期作战。

但之后整整一月未有任何动静,只是每日练兵,练习阵形,似乎无再攻城之意。如此平静,倒是让我心下疑虑甚深。那个尉迟怎可能放弃进攻岚城。

于是,命郭、高两人加紧对士兵的­操­练,让刚复原的伤兵也适当做一些练习,逐渐增加练兵时间。凌的伤已大好,我刻意让郭、高两人与凌一同商议战事,彼此交换意见,增加默契。毕竟往后要由凌接手主帅的位子。

影伤愈回到了岚城。看见我平安无事,他的眼底闪现着宽慰和安心。本只有寒跟着,现在影与寒两人同时紧跟着我,每日继续草木皆兵,普通士兵不能近我身五步以内。我甚感头痛。

“寒,你去跟着凌吧。影一人跟着我就足够了。”转头看着后面的两尊石像,语气很无奈。

“主子,寒只听命你一人,无论是过去、现在还是以后都是如此。”斩钉截铁的话语,坚定的眼神。

要说服这个石头比打胜仗还难啊。

认命地叹了口气,继续忍受着四周冷冽的气息。

正窝在帐幕里享受下午茶。桌上一盘云片糕,是月影用冰块保鲜,从慕容山庄运过来的,附带云儿一封亲笔信。字里行间满是委屈不安,抱怨我说呆几日,现在数月还未归。看着信,眼前似乎看到云儿水汪汪的大眼睛隐含泪光,撅着小嘴,哀怨的神情。回去真不知要被他埋怨多久呢。咬了一小口手上的云片糕,嗯,云儿的手艺更有进步了呀。

“报!”一个士兵在帐外大声喊道。被影和寒数次扔出帐外,现在已没有士兵敢随意进入我的帐幕中。

“什么事?”懒洋洋地靠着躺椅,喝了口­奶­茶。

“筱国使者来访。”半眯着眼,示意影出去看看情况。

“月主子,筱国确实派来一名使臣,带来好几车贵重物品。”影不一会就回来说明情况。

招安么,顿觉有些好笑,我这样的懒虫都有人来高薪聘请。

“寒,带人仔细搜查那几辆马车,不要放过任何角落,最好马车底都给我翻起来!”那个尉迟不会使什么坏手段吧,在岚城呆久了,我也开始变得紧张兮兮的。

寒与凌等人真的把筱国使臣的马车弄得人仰马翻,折腾了好一阵,才让他入城。盯着使臣眼底的恼怒和杀意,无所谓地耸耸肩。

覆着面纱,我缓缓地引着使臣来到议事的大帐幕。

“筱国使臣远道而来,岚城真是蓬荜生辉。不过两国正对战,刚才的例行公事,失礼之处还请使臣见晾。”抬手向其一抱拳,使臣连忙回礼,脸­色­有所缓和。

垂眸一笑,这算不算萝卜加大­棒­,呵。

“臣奉九殿下之命,特意来拜访月公子。月公子的才华让九殿下好生佩服,如若归顺我筱国,九殿下必委以重任,让您能一展抱负。”高敬听罢,已是拍案而起,欲开口大骂。

淡淡地瞥了影一眼,高敬张了张口,却未能发出声音,委屈地看着我,悻悻坐下。

使臣一拍手,几人抬着两个大箱子上来。“这是殿下的一点心意,请月公子笑纳。”

几人迅速打开箱子,四个少年缓缓步出。四人身上只穿着一件透明的纱衣,衣内未着一丝半缕,玉凝脂般肌肤,柔若无骨的身躯若隐若现。在座的郭、高两人明显愣住了,不同的是,一个脸红,一个脸­色­发青。

四人各有千秋。一人大大的眼眸,柔情似水,神­色­羞涩,脸上飘过几片红霞,浅浅的一个表情便激起人的保护欲;一人一双丹凤眼,举手投足,淡淡一笑,优雅妩媚;一人剑眉星目,孤傲冷漠,紧抿薄­唇­,手掌握拳,脸­色­有些苍白;一人嘴角挂着邪魅的浅笑,眼里满是自嘲与不屑,冷冷地看着我。

托着下颚,绕有兴致地盯着眼前的四人。看来,月公子是断袖的消息传到筱国了呢,唉。打了个寒颤,后面三人全身散发着冰冷的气势。揉揉太阳|­茓­,这尉迟真是唯恐天下不乱,送什么不好,竟然送美男来了。

正不知如何开口,总不能跟人家说,我不是断袖……呃,也不对,这样他们下次不就送女人来了……顿时满头黑线。

“哟,这里还真热闹啊,呵……”熟悉的声音从帐外传来,两个硕长的身影缓缓步入。

这么欠扁的声音,是逸凡。诧异地看着逸凡和木堇走近,逸凡丢了个眼神给我,待会再跟你解释。我点了点头。

“月,才不过几个月不见,你就喜新厌旧了么。”逸凡一脸哀怨,贴近我坐下。抬手抚上他的左边脸,半年前好不容易找来一瓶雪肌膏,伤痕淡淡消去,不仔细看绝对发现不了。不禁宽慰地一笑。木堇乖巧地坐到我另一边,朝我感激地笑笑,毕竟逸凡脸上的伤是他最大的遗憾。

两人出众的外貌,艳丽非凡的笑脸,尤其是一摸一样倾国倾城的容貌,看得众人皆是一愣。下面四个少年相比之下,黯然失­色­。

许久,使臣灿灿地一笑。“没想到月公子身边有如此绝­色­……你们还不退下。”转身朝着四人喝道,四个仍盯着逸凡与木堇有些呆滞的少年才慢慢离去。

使臣一挥手,又上来几个大箱子。打开,金银珠宝,金灿灿的,满满几箱。

逸凡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淡淡开口。“这位大臣,您觉得慕容家缺这些么。现在慕容家的当家慕容云可是月公子的人哦。”使劲瞪了他一眼,什么我的人,说的那么暧昧,以后云儿怎么做人。

他挑挑眉,飘来一个眼神:你以为有谁敢说慕容家的不是么。

我立马白了他一眼,果然是财大气粗。

使臣听罢,脸­色­一变。抬手擦了擦额上的汗,使臣接着道。“这个,月公子,九殿下还承诺,如若你归顺我筱国,高官厚禄,荣华富贵,这……”

淡淡地打断他。“使臣大人,我对做官没兴趣。回去请转告九殿下,月感谢他的抬爱,他的心意在下心领了。不送了。”

郭子言一脸幸灾乐祸地领着使臣出去了。

咬着下­唇­,不由寻思:这尉迟究竟打的是什么主意。

“你们两个怎么来了?”无奈地看着他们,我的名声更臭了吧。

“慕容月,你这没良心的,我们好心来看看你过得如何,呜呜……”

“得了,别假哭了,真是的。”拍下逸凡搂着我脖子的狼爪。

“慕容公子抽身不了,让我们两人送物资,再看看慕容小姐的情况如何。”木堇在一旁解释道。“在慕容山庄听说了月公子的威名,慕容小姐相当厉害呢。”

从怀里拿出一物,木堇道。“这是君大人让在下转交给慕容小姐的。”

绝送来的?打开一看,又是纱巾,汗,还要很厚的那种。难道我就这么不能见人么。

摸摸脸上覆着的纱巾,想起每日出帐幕前,凌、影和寒如临大敌,盯着我带好纱巾,才让我出帐。无语。

“这姓尉迟的小子还算有眼光,来挖你过去。”逸凡把玩着身前垂着的长发,笑道。

皱起眉,叹息道。“这才是他的高明之处。”

众人看我愁眉苦脸,皆不解。

“一个人,不接受美­色­,不要财宝,不要高官厚禄,你说别人会怎么想?”扫视了众人一眼,我淡淡开口。

逸凡一惊。“你是说……此人心机甚是深沉啊,无论你接受与否,都是陷阱。接受了,夙国会认为你叛国,要归顺筱国;不接受呢,会认为你有更大的野心,对你甚是忌讳。”

众人一听,脸­色­沉重。

不在意地笑笑。“或者,刚才我接受下来,不会那么吃亏呢,呵。”

郭子言瞪了我一眼,“有三个还不够,再加四个,屋里还不掀盖了。”

摸摸鼻子,的确,现在那三个都是不容易对付的主啊。

“现在,该怎么办?”身后的凌低声问道。

“只能见步行步了。”希望夙国的老头子们别糊涂得不顾外忧,急着对付内患了。

看来我得尽快找个机会,卷包袱走人……

慕容篇 监军

还没找到卷包袱走人的机会,一月后,朝廷派来两位。光光的下巴,脸上有淡淡的脂粉,尖声细气的语调。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太监?我直盯着两人,仔细打量。

“咳咳,两位大人路途遥远,怕是累了。宴席已经准备好了,请先到帐幕休息片刻。请!”郭子言拽开两眼放光,使劲瞪着监军的我,领着两人走开了。

“真被你说中了,慕容月。朝廷派这两人,美其名曰监督岚城战事,实际上是监视你啊,我们赫赫有名的月公子。”逸凡缓缓走来,不忘揶揄我一下。

摸摸鼻子,“反正司徒将军已经把帅印和兵符正式交给凌和郭子言了,这里没我的事,我立马卷铺盖跑路好了。”我还想继续过我美好的米虫生活,在这里每日提心吊胆,脑细胞都不知道死了多少。

“不行!你现在还不能走!”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高敬冲过来,被寒挡在我五步之外。

“我本不是军中之人,来这里只是助凌一臂之力。两位监军肯定在此事上大做文章,现在不跑更待何时。”潇洒地一甩袖子,我回帐幕收拾了。

不多时,郭子言也匆匆跑了来,看到我正整理包袱。“你真的要离开?”

“嗯。我相信你和凌能够应付的。”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继续低头收拾。

“是因为朝廷监军会为难你么,慕容月,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胆小了?”

叹了口气,转身面对他。“小郭,你忘了我来此地的初衷了么。再说,我不是军中之人,也没多少爱国之心。你现在是岚城的最高将领,对自己多些信心。”

“虽然不赞同你的初衷,但是我不得不承认,你比我们更适合成为将领。慕容月,算我求你,再留下来一段时间好么。”诧异地看着他低声下气的神­色­。

“对不住,你这样说,我更不能留下来。你们现在都太过于依赖我了,必须更多的依靠你们自己。”毕竟,我终有离开的时候,一直如此,他们也发挥不了各自的才能。

他猛地抬起头。“我知道,现在我和高敬都太过于依赖你。可是,我还想从你身上看到更多的奇迹,再留一段时日吧,也给我们一个过渡的时期。”

沉思了一会。“……好吧,我再留一个月……”

还没说完,郭子言喜形于­色­,跑出帐外,大声嚷道:“她答应留下了!她要留下来了!”

阵阵欢呼声此起彼伏。讶异地瞧了瞧帐外,黑压压的一片,各种各样的士兵脸上兴高采烈,如同打了胜仗一般。

放下帐帘。心里有种被众人需要的感觉,罢了,在最后剩下的日子里,就当作是做一件好事吧。

晚上,大帐中举行简单的洗尘宴。我一向崇尚平等,宴席里的菜与帐外的士兵没有区别,惹得两位监军相当不悦。

坐在主位上的我,对他们的表情一览无遗。

“听说月公子以少胜多,挫败筱国‘神将’尉迟轩奕的大军来犯,咱家甚是敬佩。闻名不如一见,月公子果然一表人才,气势不凡。”尖锐嘶哑的声音,听得我­鸡­皮疙瘩全冒出来了。他们还真是睁眼说瞎话,我一直带着面纱,怎么看出我一表人才了。

垂眸,恭敬地开口。“两位监军过誉了,月只是尽力罢了,将士们英勇杀敌才得以战胜筱国大军。”纱巾下划开一个嘲讽的弧度,恭维完了,要开始质问了么。

“嗯,月公子,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唉,看吧,要开始了,还要拐弯抹角,不耐地皱起眉。“监军请讲。”

“这个……虽然月公子领军之能出众,但毕竟不是军中之人,现统领大军甚有不妥,难以服众啊。”

“那么,以监军之见,该当如何?”顺着他的话,我问道。

“司徒少爷尚且年幼,郭将军和高将军毕竟资历尚浅,司徒将军现又病重,依咱家之见,军中信物还是由咱家暂时保管的好。”

打得是这样如意算盘,怕我夺取兵权么,冷冷一笑。

“监军说的有理,军中暂时还未有适合担当的统帅。不过呢……”满眼讥讽地盯着他们。“筱国攻城时,掌管信物的两位大人是要领军还击么。在下佩服大人为夙国如此­精­忠,月终于可以放心地离开岚城了。”言罢,转身离去。看着他们恶心的嘴脸,吃得下去才怪。

第二日清晨,城外战鼓隆隆,犹如惊雷,地上似乎都在振动。

“月主子,筱国兵分三路前来攻城。”影闪现在我床边,报告道。

我翻了个身,不关我的事,捂着被子,继续睡。

“月,月公子,不好了,不,不好了……”刺耳的声音从帐外传来,一大早,这太监叫得像杀猪似的,无奈地捂着耳朵坐起身来。

毫无疑问的,欲冲进来的监军大人被扔了出去。

悠栽地梳洗,整理好面上的纱巾,我才挪到帐外。“有事么,监军大人?”

“那,那个,筱国大军来攻城了……”昨晚一身光鲜的监军,一ρi股坐在地上,衣衫不整,头发凌乱,面无血­色­。

“监军大人,您真是贵人多忘事。昨晚您不是说了,信物交由您保管,迎战之事当然也是您拿主意了。”

听罢,监军一脸菜­色­,一时无语。

无视他,径直走向凌的帐幕。呕气归呕气,城内士兵的­性­命可不能拿来开玩笑。

影掀开帐帘,我步入帐幕。郭、高两人已在桌旁,与凌激烈地讨论着迎战之事。

“慕容月,正要去找你呢。”走向前,瞥见郭子言神­色­沉重。

“情况如何?”看着桌上的地图,我问道。

“很不好。筱国兵分三路攻打岚城,左路军由独孤蒙率领五万大军;右路军由谢曈领军,率部六万人;中路军由尉迟亲自率军,有八万人。”凌简略地介绍了情况。

“独孤蒙是尉迟的先生,驰骋沙场数十年,战功显赫;谢曈力大无穷,据说能双手举起千斤大石,在战场上能以一当十,骁勇善战。”郭子言接着说道。

“现在他们离岚城多远?”

“不到十里。”紧皱眉头,这么快。

“这三人,只有谢曈是突破口了……”紧咬着­唇­,我托着脑袋,使劲搜寻对敌之策。

“我们先对付筱国右路军。岚城不远处有个峡谷,凌你在那设下埋伏,然后把他们引过去,一举歼灭。影,派人截断右路军与其它两部的通信。”凌听罢,立刻出发。

“小郭和小高,你们两人率部Сhā入筱国左路军与中路军之间,集中兵力对付左路军,阻断筱国两路军会合。”

“那么尉迟的中路军如何?”高敬匆匆集合士兵,郭子言担忧地问道。

“……城内大军已出,中路军长驱直入,必定直取岚城。我想办法拖延时间,等你们回来。”就是不知道能拖多久。

“不行!这样太危险了。”他断然拒绝我的策略。

不由苦笑。“难道要我代替你去战前杀敌么……别担心,尉迟被我骗了几次,必定谨慎小心,不会贸然攻城的。”

“事不宜迟,你们赶紧出城,现在时间紧迫。”看他踟躇的模样,我连忙催促道。

“……那么,慕容月,一切小心……实在骗不了,赶紧走人。你说的,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郭子言抓着我的袖子,急急说道。

“好!”笑着目送他离开,转身敛下笑意。

几条黑影落在跟前,恭敬地半跪着。

“月影将誓死保护主子安危!”

“不必了!你们要好好地活下去,”淡淡地扫了他们一眼,“还是你们不相信我的能力。”

看着他们几人惊惶失措的神情,我不由浅笑。

“影,我们该准备一下了。”

慕容篇 空城

让影搬了张小桌子,桌上放了最爱的云片糕和一壶­奶­茶,怀里抱着古琴,登上了城墙。这计,思前想后,我才敢冒险使用。毕竟尉迟谨慎又自负,但是也不是容易唬弄的人。

在城内作了安徘。命令剩余的重伤士兵全部隐藏起来,不让敌人看见一兵—卒。让两名士卒在城门口打扫,不准露一丝慌乱之­色­。大开城门,摆出一副完全不设防的样子。

布置妥当,我安心地享用我的早点。一口咬着云片糕,一手捧着杯子。用完餐,仔细检查了装束:一身儒雅的白衣,覆上面纱。摸摸额上凌乱的长发,索­性­把头发放下来,随意用白带束好。满意地笑了笑,我坐在琴前。

远处,隐约可见尘土飞扬,渐渐望见战旗上大大的“筱”字,一匹白马和在阳光下闪闪发亮的面具甚为突出,身后万马齐奔,气势磅礴。

淡淡一笑,来了。双手抚上古琴,闭眼凝神,瞬间睁开,手下始动。缠绵,悠扬,婉转,一曲《凤求凰》缓缓而来。其实这曲一点都不应景,或许《十面埋伏》更为适合。我却偏反其道而行。

《十面埋伏》,战机四起,杀气腾腾,或许让对方怀疑城内已四面埋伏,不敢贸然攻城。但是对付筱国“神将”尉迟轩奕,一曲《凤求凰》,他必定云里雾里,虚实难辨,认为其中有诈,必会在城外伺机而动。

以上是我对影和寒的说辞。实际上,我只会弹一首完整的琴曲,便是《凤求凰》。这首曲苦练了整整两年,才能熟练弹奏。想起绝每每授琴,微微发青的脸,嘴角的弧度不由上扬。

尉迟轩奕到达岚城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幕:一人白衣似雪,如墨的长发随意束着,随风飘扬,眼底浓浓的笑意,一曲《凤求凰》缓缓而来。手一扬,筱国大军在城外不远处停下。他­唇­边浅浅一笑,眼神闪烁。

一曲终了,手下一停,微微吁了一口气。从容地起身,直视白马上的那人,“月在此静候将军多时了。”

“月公子果然胆识过人,夙国军中有我军之人,你不是很清楚么,岚城城内空虚,在下怎会不知。”狂傲的眼神扫向我。

随意靠着城墙,我懒懒地说道。“那有如何。尉迟将军如此是炫耀筱国有‘神将’之称的您,没有­奸­细的相助就无法作战了么。”

他眼神一沉,凌厉地瞪向我。“你是第一个用这样的语气跟我说话的人。”

慵懒地抚了抚被风吹乱的发丝。“呵,是么,那真是月的荣幸。”顿了顿,“听说将军棋艺一绝,与在下对弈一盘如何?”

清楚地看到他身后的将士愕然的神情,我笑得甚是欢愉。反正命还有三年,现在不可能玩完,不如赌一赌“神将”的气度和反应。

他盯着我,笑得张狂。“有何不可。”不理会身后将领的劝阻,径自下马。

吩咐影摆好棋盘,我悠然地走出城门。微微一笑,把八万大军晾在一边,­干­瞪眼观摩敌对两人的对弈,真是奇景,也只有尉迟这样的人做的出来。

“对弈必有输赢。月公子如果输了,如何?”刚落座,尉迟轩奕一脸兴味地问。

“如果将军输了,又如何?”把皮球丢回给他。

他淡淡地看了我一眼。“本将从未输过。”无论是对弈还是在战场上。“只败在你一人手上。”眼底闪着点点恼怒。“如果这次我输了,立刻退兵。”

“一言九鼎?”歪着头看他。

“一言九鼎!”尉迟轩奕一脸坚定。“你输了又如何?”

“我输了的话……”托着下颚寻思,“把身后这个空城给你么?”揶揄地笑笑。

不满地瞪了我一眼。“这空城要来做什么,我要你!”

讶异地看着他,“……没想到九殿下也是断袖,月的容貌实非绝­色­,不过中庸罢了,多谢殿下错爱了。”

他灼热的目光直盯着我。“是断袖如何,不是断袖又如何。不管你是男子还是女子,相貌如何,我只要你!”

顿时无语,古人也有如此开放的么。

“将军竟然放弃岚城,而索要在下,月真是受宠若惊。那么,我们开始吧。”无所谓地笑笑,跟着绝学棋几年,加上以前熟背的棋谱,我对我的棋艺相当有信心。

四周一时静默。只有落子清脆的声音,以及对面灼热的视线。

这盘棋,我们两人竟然下了整整两个时辰。尉迟的棋艺比我想象中要高得多,最终,我们只是打成平手。

“没想到竟然有人能与我和局,这是数年来的第一次。”自负地一笑,棋逢敌手,看来这盘棋他下得十分尽兴。

“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尉迟将军太过于相信自己的能力了。”影朝我微微点点头,我淡淡一笑,事情进行得顺利么。

他深深地看着我,“的确,这天下还有你这样的人。很可惜,你身在夙国,不然,我们两人定能成为知己。”

轻轻摇摇头,“尉迟将军此话差矣。最了解自己的不是友人,也非亲人,而是敌人。即使身处两国,我们一样能成为知己。”

两人相视一笑。

突然一将士匆忙上前,在他耳边低语。他神­色­一凛,而后大笑起来。

“不愧是月公子。我右路军在峡谷全军覆灭,左路军被围剿,只余千人突围。”扫了棋盘一眼,“认赌服输,本将立刻退兵。但是,你,我不会放弃的。”

“那么,月在此恭送将军了。”起身向前一步,做了个“请”的姿势。

忽然,他身后的士兵猛然朝我挥刀,太近了,来不及躲开,我认命地闭上眼。

腰上一紧,落入一个坚实的怀里,淡淡的青草味传来。缓缓睁眼,尉迟正举刀挥退来人。定眼一看,那人正是彤国大将楚凛。

尉迟皱着眉扫了怀中的我一眼,转头,神­色­凌厉。

“楚凛,你这是做什么!没有我的命令,擅自行动!”

楚凛双眼通红,全身溢满浓浓的杀气。“此人不杀,后患无穷!我彤国二十万大军全军覆没,都是拜他所赐。不杀此人,难消我心头之恨!”

“退下!”尉迟轩奕朝他大喝道。

“将军……”楚凛双目死死地瞅着我,欲言又止。

“不要我说第二次,楚凛!”冷冷地扫了他一眼,尉迟轩奕脸­色­不悦。

“哼!”楚凛不甘心地瞪了我一眼,才缓缓退下。

尉迟这才放开我,我诧异地看着他。“你……”为什么要救我?

淡淡地瞥了我一眼,“本将可不想,与我并驾齐驱的月公子,轻易的就这样死在败将之手。”

立刻满头黑线。真是别扭的小孩,本是好意,­干­吗说成这样。

瞧见我眼底的不满,他­唇­边隐隐一抹得意的笑。

不多时,筱国大军有序地撤离了。不到一个时辰,凌与郭、高三人也撤回到岚城,满脸焦急,浑身鲜血,看怕是场激烈的战斗。

看到我站在城门平安地等着他们归来,三人明显地吁了一口气。

自嘲地笑笑,这恐怕是最糟糕的空城计了,幸亏结果还算如意……

慕容篇 议和

筱国这一退,竟然退到汾河的对岸,不得不让我大吃一惊。

这次迎战,我军采取各个击破,尤其是凌的埋伏一战,士兵伤亡不多,全歼筱国右路军;而郭、高两人联合围剿左路军,兵力上占了优势,实力有所保留。相比之下,筱国二十万大军,只剩下尉迟率领的中路军八万人,以及一些左路军的残部,不足十万人。与岚城兵力相当,现在两国势均力敌。

那个糟糕的空城计,虽然作用不大,但还是能说,夙国勉强赢了一回,在士气上略胜筱国一些。夙国国内一片欢腾,毕竟百姓之前都认为,对战筱国“神将”,必输无疑,现在出乎意料地打了胜仗,能不兴奋么。岚城的守军个个摩拳擦掌,准备乘胜追击,一举击溃筱国大军。

看到士兵们­精­神抖擞,斗志昂然的模样,我只能一笑置之。那日在城门的尉迟轩奕,他的风度,他的气势,他的潇洒,他的果断,这样的一个人,将会是一代枭雄,若为君主,定是明君。的确,如他所说,若我们两人不是身处两国,会成为难能可贵的知己。

那两位朝廷派来的监军,在筱国退军后的当晚,齐来声讨我。因为我儿戏的用一盘棋来决定岚城的生死,与尉迟轩奕下赌注。尖尖的嗓音,两人手脚并用,激动地比划着,口沫横飞,轮流高声谴责。

半个时辰后,看他们还没打算闭嘴。我不耐地挥挥手,两位大人立马被扔出帐外。

两人愕然了一阵,一人连忙破口大骂。“姓月的,别以为打了几次胜仗,就如此目中无人!我们两人可是皇上钦点的朝廷命官,岚城的监军,官阶甚至高于司徒将军,你,你竟然……”

懒懒地打断他。“大人,首先,在下不姓月;其次,既然大人对我领军如此不满,今日为何不出城迎战;最后,大人没听说过么,将在外,皇令有所不受。两位大人,夜深了,请回!”

他们捂着跌痛的臀,呲牙咧嘴地爬起来。“哼,你等着瞧!我们走!”

不由紧皱眉头。夙国朝廷腐败,小人得志,如再不做改革,灭国不远了。

“主子,要教训他们么?”寒上前问道,眼底一片冷然。

淡淡一笑,看来刚才的话让石头也听得不舒服呢。

“不必,用不着跟两只苍蝇一般见识。”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天天绞尽脑汁对付筱国攻城,身体特别容易疲倦。

“苍蝇?”影疑惑着,温柔地抱起我,轻轻地放在床榻上。

迷迷糊糊地答道。“……嗡嗡嗡地不停叫,不是苍蝇是什么……唔……”翻个身便睡去了。

两人无声地退下。

“那两个太监实在欺人太甚!忍无可忍了!”几日后,郭子言气冲冲地跑过来向我诉苦。

“怎么了?”继续喝着­奶­茶,我随口问道。

“他们一天到晚抱怨,嫌床榻太硬,营里的伙食太差,梳洗用的水太脏,帐幕收拾的不­干­净。伺候的士兵都换了好几个了,现在都没人愿意照顾那两个家伙!这里是战场,又不是皇宫大院,气煞我了!”郭子言咬牙切齿,用力地一拍桌子。

瞥了他一眼。“那就不要派人伺候他们两个,既然他们嫌士兵照顾得不周到,那么让他们自己照顾自己好了。”

“这……他们毕竟是朝廷命官,妥当么?”他有些犹豫。

“反正这里山高皇帝远,不是么。”邪邪地一笑,说道。

郭子言调皮地眨眨眼,“也是,就这么办。”欢天喜地地一溜烟跑远了。

不用说,两位钦差大人一看到我,立刻摆出臭脸,似乎与我有杀父之仇似的。我无所谓地耸耸肩,继续我的米虫生活。

这日,夙国皇上下旨,要求岚城停战,命两位监军赴筱国军中议和。

消息一出,岚城士兵们义愤填膺,忿忿不平。朝廷如此,置死去的将士于如何?岚城内顿时一片激愤与黯然。只有两位监军兴高采烈地收拾好,出城倒汾河对岸议和去了。

不到几日,两位监军在筱国军营被杀,宣称夙国要愈筱国议和,岚城的月公子需亲自前往。

听到消息,我彻底无语。这尉迟轩奕看怕是真不愿放过我了。凌请求司徒将军、郭子言和高敬三位将军联名,称筱国此举欺人太甚,要求皇上三思,放弃议和。

但是半月后,皇上的圣旨快马加鞭送到岚城。我无奈的与众人跪下接旨,那位大人宣读了半天,就一个意思:要求我立刻启程到筱国大营中议和,如若不从,就治我的罪。皱着眉,慢腾腾地站起身,忧愁地瞅着手上金灿灿的圣旨:不去么,可能会连累凌,还有司徒将军,郭、高两人;去么,必定是个龙潭虎|­茓­,难道要我明知道是陷阱还要心甘情愿地跳下去!

一人粗鲁地抢过我手上的圣旨,扔到一旁,一把拥住我。“月……不要去……”

拍拍凌的背,我伸手回抱他,枕着他宽阔的胸膛,我闷闷地说道。“如果我不去,会连累岚城的众人。凌,你也不希望司徒将军一声戎马,最后没有死在战场上,而是落到一群小人的手中么……”

“我知道,”凌躬着身,把脸埋进我的颈窝里。“月一旦决定了,谁也改变不了。但是……”

不由搂紧他,笑道。“不必担心,我会带影他们去的。那么多高手跟着,不会有事的。”

凌抬起头,一向冷然坚强的脸,满是淡淡的忧愁,紧抿双­唇­,眼底浓浓的不舍。“那么,月,我在岚城等你回来。”

坚定地朝他笑道。“好!”相信尉迟轩奕应该不会太为难我的。

这晚,凌与我相拥而眠,两人相视无语,一夜无眠。早上起来,眼底都有淡淡的青影。

在城门口,岚城的守军把我和影等人围得水泄不通。他们有的气愤,有的惆怅,有的担忧,有的不舍。扫过他们关切的神情,我抬手一抱拳。“将士们,能与大家并肩作战,月深感荣幸,必将终生难忘。不必为在下担忧,几日后,月定会平安归来,到时再跟大家把酒言欢!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各位,请留步。”

言罢,众将士才依依不舍地望着我们走出岚城,骑马远去。

这次出行,不但影和寒,连五大高手都跟随着,寸步不离,时刻戒备着。

一路上,我们不急着赶路,慢悠悠地欣赏着风景,享受着难得的平静日子。前几个月,兵荒马乱,战事紧迫,每日提心吊胆,脑中的那根弦一直紧绷着。无论前面有怎样的陷阱等着,享受当下才是最实在。

不知不觉,半月过去了,我们终于到达汾河岸边。对岸一个又一个的帐幕,层层叠叠,营上一面大大地写着“筱”的旗帜迎风飘扬。数百个士兵守在岸边,严阵以待。

我们的船才靠岸,数十个筱国士兵便围了上来。看见我,均瞪大双眼,不可置信地大声嚷嚷起来。“岚城,岚城的月公子来了……”

摸摸脸上的面纱,心下嘀咕:我是吃人的怪物么,有这么可怕啊……

筱国士兵惊惶失措地领着我来到一个大帐中,便慌慌张张地跑走了。翻了个白眼,掀开帐帘走入。帐内空无一人,角落里点着淡淡的熏香。随意地在一个位置坐下,托着脑袋,一只手轻轻地敲着桌面,不断变换着坐姿。

等了许久,仍不见有人来。我不耐地站起身,走向帐外,想找一个筱国士兵通传一下。谁知帐外竟然连一个守卫都不见。愤愤地走回大帐,来回踱步:筱国的人到底想做什么!

忍下烦躁,我们又待了将近半个时辰,依然未有人来接待。一甩袖子,走向帐帘。既然筱国没有诚意议和,我仁至义尽,没必要在这个地方呆下去了!

忽然眼前模糊起来,头晕脑胀,全身无力,脚下不禁打了个趔趄。

“……月主子……”影微弱的声音从后头传来。回头一看,众人倒在地上,五大高手已晕死过去,影和寒还苦苦撑着。“……是幽冥……快逃……”

“哈哈……你们还逃得了么。”楚凛与几位将领走入,张狂地大笑道。

“是你……尉迟在哪?”甩甩头,我勉强打起­精­神。

“他,呵,早就回到筱国去了……你还指望他来救你么,哼!”讥讽的眼神,他不屑地说道。

心下一惊。“议和的要求……是你提出的?”

冷冷一笑。“不错,是我。幽冥无­色­无味,内功越高,反噬愈厉害,那边两个就别死撑了。哈哈……”

咬着­唇­,担忧地看着影他们。我一点内力都没,为什么也会有影响?

“哼!你以为我不清楚你毫无内力么。”楚凛举着大刀走向我,“毫无内力之人吸了幽冥,十二个时辰全身虚软无力,头昏目眩。月公子,为了我二十万大军的­性­命,拿命来!”

无力地倒在地上,看着楚凛挥向我的大刀,我陷入了黑暗……

慕容篇 脱险

黑暗笼罩,身子似在浮沉,如铅般沉重,费劲力气,眼皮厚重得睁不开,喉咙火烧般­干­渴。微微张口,一股清凉顺势而入,缓解了喉中的灼热,想要更多,急切地允吸着,股股凉意缓缓流入。淡淡地舒了口气,却觉一异物在­唇­上辗转。开头只是磨挲,啃咬,而后有一物长驱而入,在口腔中翻腾,纠缠无力的舌一同嬉戏。

紧皱眉头,不得不费力地再次睁眼,眼前一张近在咫尺的脸。看我睁开眼,他退开几分,静静地盯着我。

古铜­色­的皮肤,一双剑眉,凤眼里闪着点点兴味的光芒,­唇­边邪魅的笑意,桀骜不驯,一身紫衣,贵气逼人。我这才发现,自己被紧搂在他身前,他的双臂占有­性­的环上我的腰。

脑中一片空白,仔细回想。我与影等人来筱国大营议和,后来在大帐中等待许久,未见来人,准备起身离去,却突感不适……印象中,最后楚凛向我挥刀……瞧见自己还是那日的装束,高领白褂,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声,看来我还没死成。

欲推开此人起身,却连一根指头都动不了。无奈地叹息:药效还没消失吧。瞥向那人,“我的随从在何处?”

那人眯着眼,不悦地盯着我。“你一醒就只顾着担心其他男人么?”

心下一惊,这声音,瞪大双眼看着他。“你是尉迟……轩奕……?”

邪邪地一笑,贴近我。“正是在下,月对我长相还满意么?”

朝他翻了个白眼,“尉迟将军,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么?”

挑了挑剑眉,“他们么,我让人运回岚城了。”

“运?什么意思?”疑惑地瞅着他。

“字面上的意思,他们中了幽冥,内力反噬,都晕死过去了,只能抬上马车,运回岚城。”手覆上我的脸,轻轻抚摸着,他淡淡地说道。

无视他的狼爪,我急忙问道。“幽冥有解药么?你没给他们?”

覆在脸上的手,滑到我的­唇­边。“幽冥是彤国皇室的密药,我又怎么会有解药呢。”

“什么!”激动地想跳起来,却更加虚软地瘫倒在他怀里。

他无奈地搂紧我。“月,你不是应该担心一下自己么。”

“我没有内力,只是全身虚软罢了。”

他笑道。“的确,无内力的人中了幽冥,不过十二个时辰虚软无力罢了。再说,我也愿意为月的日常起居效劳。”

想起刚才,我脸­色­有些不自然。

“不用担心,只要他们半月不提起内力,药力很快会自动消失的。”我才吁了口气,放下心头大石。

“那楚凛如何?”思起他朝我挥刀的一幕。

他冷冷一笑。“杀了。”

瞪大双眼地瞅着他。

“我赶到时,他已经向你挥刀,来不及,只好一箭穿心。谁让他擅自动我的月呢。”他低头吻了吻我的鼻尖。

微微侧了侧头,“杀了楚凛,筱国与彤国的盟约怎么办?”没想到,尉迟竟然毫不犹豫地杀了楚凛。

低低地一笑。“月这是担心我么?”顿了顿,“我为了你放弃了两国的盟约,月该如何报答我呢?”

瞪着他。“报答?又不是我请求你去做……唔……”

猛地他垂首覆上我的­唇­,吞下我的话。他的气息扑面而来,隐隐的青草味,清新­干­净。­唇­齿相缠,寸寸深入。许久,他才缓缓移开,我低喘着,眼神迷离。

手慢慢在我脸上游移。“……月这张脸还真的不怎么出­色­呢……”

我一下子惊醒过来,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没覆面纱,不满地白了他一眼。“那么,尉迟将军,你可以放下长相普通的我了么?”

脸上的手一停,“叫我的名字,本王允许你直呼我的名字。”

瞥了他一眼,说的好像天大的恩惠似的,我才不稀罕。

他邪笑着,垂首贴近我。“……还是说月再要一个奖励才愿意叫呢……”

怒视着他,我心不甘情不愿地叫道。“……轩……奕……”蚊子般的声音。

“听说你叫司徒凌天为凌?”把玩着我肩上垂下的几束发丝,他突然漫不经心地问道。

瞅着他,“是又如何。”

“叫我轩,这是只属于月的称乎。”

“我不要!”毫不犹豫地立刻拒绝他。但转眼看到他贴近的脸,立马屈服了。“……轩。”

他轻轻在我­唇­上落下一吻,淡淡地笑了,眼底闪现着璀璨夺目的光芒。我不禁看呆了。

瞥见他嘴角的得意,我回神。“这个……楚凛不是说你回筱国了么,如何及时赶回来?”楚凛不是笨蛋,事先肯定封锁了消息,不让尉迟察觉他的­阴­谋。

“说起这个,他的确做得很周全,怂恿了我的下属参与,将自己的亲信调到岸边,封锁了消息。所以,月,你得感谢一个人。”

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是说……不可能,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他好笑地盯着我。“所以说,月的魅力比你想象中要大的多。”

“那他……不就暴露了自己么?该是回到筱国来了吧。”叹息着,没想到最后竟然是隐藏在夙国军中的­奸­细救了我。

“月要见他么?”他扶起我,让我舒服地把头枕在他的肩上。

我不语,或许他是我身边的其中一人。心底涌起淡淡的惆怅。

许久,我抬眸瞥了他一眼,他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我就知道,月不是个逃避现实的人。”扬声说道,“进来吧。”

一人从帐外步入,熟悉的身影,清澈的双眸,竟然是那个羞涩的少年。“……程然,为什么?”

他眼眸一闪。“因为我是筱国人。”

“是么,”垂下眼,轻轻地叹息。“……我不怪你,程然,我们不过是,道不同不相为谋罢了……”再者,你并未告诉尉迟轩奕我真正的身份,还特意通知他来救我。“谢谢你,程然。”

程然身形一震,苦笑道。“月公子总是如此出人意料……如果程某在遇见将军之前遇到你,必定会追随于你。”说罢,深深地看着我。

我浅浅一笑,尉迟不悦地扫了一眼程然,掰过我的脸,压向怀里,紧搂着我。抬手一挥,程然悄然退下。尉迟这才稍稍放开我。

我深呼吸了几下,怒视着他。“将军什么时候放我回去?”

“轩!”眼底冰冷的怒气。

默然地看了他一会。“那么……轩,你什么时候让我回岚城?”

抚摸着我的脸,他嘴角含着一丝笑意。“夙国的大臣刚拿走议和文书。”瞥见我疑惑不解的神­色­,继续说道。“筱国退兵至汾河对岸,交还夙国岚城至汾河之间的国土使用权,解除与彤国的盟约。”

我怔住,这些议和条约都对筱国不利,“条件是?筱国不可能吃亏吧。”

“条件是夙国每年给筱国上交一定数额的金银财宝,允许筱国人在夙国通商,减免筱国商品的税率等,还有就是……将月公子交与九皇子……”

慕容篇 前往筱国

怔怔地盯着头顶的纱帐,夙国的皇帝竟然就这样将我作为条件送与尉迟轩奕。这消息该是传遍夙国了吧,不知在岚城的凌听到后会有多愤怒,远在慕容山庄的云儿会有多忧伤,还有在霂乡的绝,不知被尉迟送回去的影与寒又如何……一个一个熟悉的脸在脑海中闪现,心底不住叹息。

一双手环上我,“又在想别的男人了么?”

不由死死地瞪着他,都是这个男人,这个罪魁祸首!撇开脸,无视他。

尉迟轩奕看着我,淡淡地叹了口气,拉过被褥盖在我们两人身上,拥着我。“……睡吧。”

药的效力虽然有所减弱,我已经能稍微移动了,但是仍是酸软无力。再加上一日下来,发生了许多的事情,疲惫渐渐袭来,我很快沉入了梦乡。

迷迷糊糊中,有人动了动被褥。迷蒙地半眯着眼,看着尉迟轩奕走出帐外,一人在一旁悄声低语。大半夜的,出什么事了么。翻了个身,我又睡去了。

翌日,睁开眼,尉迟轩奕已经穿戴整齐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我。缓缓起身,接过他递过来的手帕,简单擦了擦脸。甩手打掉他伸过来的双手,我慢慢站了起来,身体仍有不适感,头重脚轻,走了两步,晕眩便袭来。一双有力的手臂拉起我坠落的身子,拥在怀里。

“虽然过了十二个时辰,但是你吸入的幽冥太多,药效在你体内遗留了不少。”说罢,他在我脸上覆上面纱,轻柔地横抱着我走出大帐。用力挣扎了一阵,他却纹丝不动,无奈地窝在他怀里。

刺眼的阳光让我有一阵晕眩,好一会,我才睁开,眼前一辆光鲜的马车停在大帐前。皱起眉,“这是做什么?”

尉迟轩奕邪邪一笑。“我要带你回筱国,藏在府里,不让你有机会勾引别的男人。”

勾引男人?瞥了他一眼。“昨晚发生什么事了么?”尉迟轩奕眼神闪了闪,笑而不答。我眯起眼,他决定得如此突然,晚上一定发生了什么。

“昨夜有人独闯大营,怕是来劫走月公子的。”一个清脆动听的声音传来,尉迟轩奕不悦地看着来人。

侧过头,瞧见一少女款步姗姗而来,明眸皓齿,肤若凝脂,柳叶弯眉,仪态万千。不出几年,必是世间难得一见的倾国倾城。我不由怔怔地盯住她。她微微一福,“雪姬见过九殿下,见过月公子。”星眸微嗔,娴静端庄,堪称完美,如果没有眼底淡淡的愤恨和恼怒的话。我饶有兴趣地看着她:这个雪姬便是彤国国君的胞妹,彤国第一美人,因为两国联盟而送至尉迟轩奕身边的,现在两国盟约解除,她在筱国的地位怕是尴尬。我们算是同病相怜了。

“雪姬,你太多事了。”尉迟轩奕朝她危险地眯起眼。雪姬委屈地垂首,双肩微微抖动。尉迟轩奕抱着走向马车。我一惊,紧拽着他的衣裳。

“我们……要坐马车么?”

他挑了挑眉,似在问:有何不妥?

“这个,呃……男子汉大丈夫,怎可如女子般坐马车,应该骑马上路!”明显底气不足的我说道。

他瞥了我一眼。“原因?”我不语,他作势要上马车,连忙扯着他的袖子,喃喃低语。

“哈哈……月你实在太有趣了,哈哈……”他大笑起来,四周的将士讶异地盯着他。我窘迫地埋首在他怀里,晕车已经够丢脸的了,他还笑成这样。

“你笑够了没!”瞪了他一眼,脸像火烧一样,幸亏带了面纱。

他好不容易止住了笑,抱着我走向一匹高大的黑马。

“你的白马呢?”记得前几次他骑的那匹漂亮的白马。

他沉默了一会,将我带到白马前。近看更漂亮了,我双眼发光,瞅着它。让他放下我,我欲伸手,他一把抓住我。

“追风脾气不好,除了我,谁都不能靠近。”他拉着我往后退了退。

直视着追风的双目,琥珀­色­的眼睛,带着淡淡的傲气。我轻笑,这是匹骄傲的马呢。一动不动地与之对视,缓缓放松身体,嘴角含着浅笑。许久,追风垂眸,上前几步,用头轻轻地蹭了蹭我的脸,抚上它白雪般的鬃毛,温柔磨挲,它舒服地贴近我。动物都极为敏感,稍微有一丝敌意都能察觉的到,我的友善让它感觉到了吧。

抬首,众人皆是诧异之极。尉迟轩奕邪魅地一笑,“不愧是我看中的人,连追风也承认你了。”说罢,他单腿跪下,抓起我衣裳的下摆至­唇­边,落下浅浅一吻。四周抽气声出来,将士们都瞪圆了双目。我惊讶地后退一步。

他站起身,迅速地掀开我的纱巾,在我­唇­上轻轻一吻,又快速地覆上纱巾。整个过程,我都处于呆滞中。他到底在做什么?

尉迟轩奕将我抱上马,利落地坐在我身后,一件厚实的披风把我包得严严实实。挣扎着冒出头,他摁住我。“前面风沙大,”揶揄一笑,“再者,我可不愿别人窥视我的月。”白了他一眼,再挣扎也是徒劳,便安静地裹着披风。

“……昨晚的人是谁?”忽而转头,问道。

他直视着前方,语气淡淡的,听不出喜怒。“月很关心么?”

“当然,他来找我,必定是熟悉之人。”担心影与寒等人会不顾中毒的身体强行运功,还是……

“不错,昨夜来的是司徒凌天。”冷冷地扫了我一眼。“他竟然孤身一人直闯我筱国大营,真是自不量力!”

心底一颤。“……你伤他了么?”

腰上的手一紧,我咬紧下­唇­。他怒视着我,我不服输地瞪着他。

许久,他轻轻叹息。“……草地上有血迹,应被流箭所伤……”流箭!想起黑风寨上被流箭刺穿肺部的那名男子,惊恐地瞪大双眼,全身如在冰川之中,不由微微颤抖。

他定定地看着我,俯身在我耳旁低语。“……搜寻百里,未见其尸首……如果他只不过如此,也不配作你的男人。”

定了定神,垂眸,浅笑。的确,凌很强,我应该更相信他的能力。

快马加鞭行了半月,终于到达筱国。

城门打扫得­干­­干­净净,守城的士兵严守岗位。见尉迟轩奕一路人进城,守军不卑不亢地行礼,而后让行。入城后,便瞧见熙熙攘攘的街道,满脸笑意的百姓,欢声叫卖的小贩,到处不见一个乞丐,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心下不免叹息,筱国连边城都如此繁荣,何况国内呢。相比夙国,只有红州、蓝州与紫州繁华,其它州则相距甚远。不出几年,继续让左丞相一手遮天,内里腐败的夙国,只有被筱国吞并一途了。

晚上在驿馆歇息,在马上数日,我腰酸背痛,下马时不禁打了个趔趄,险些跌倒。随军的将士不屑、鄙夷地看着我。我摸摸鼻子,跟他们将军齐名的家伙,手握不住剑,臂不能抬,肩不能挑,骑马也是马马虎虎,全身除了脖子以上,其它与残废无异,也难怪他们如此了。

尉迟轩奕冷冷地扫了他们一眼,众将士连忙垂下头。他牵起我,领我进了驿馆,安置在一间华丽的房间里。墙上嵌着四颗大大的夜明珠,床边雕刻着龙凤图腾,古­色­古香,幽雅华贵。桌上的烛台竟是纯金打造,茶杯则是银具,都是奢侈品啊,一边感叹着,一边东瞧瞧,西看看,在偌大的房间里左窜右跳的。回头看见站在门口的一绿衣女子,嘴角似乎有些抽搐。

瞧见我看着她,她向我微微一福。“月公子,奴婢翠羽,奉九殿下之命,来伺候公子。”

点点头,表示了解,问道。“他在哪?”

翠羽明显一愣,而后恭敬地答道。“九殿下正与几位大人在偏厅议事。”

不由喜出望外。“那,赶紧带我去沐浴。”胸上的布条缠了好久,路上不敢沐浴,都只是用水擦了擦脸就了事。

没想到洗澡的地方,就在不远处。宽敞的大房间,烟雾弥漫,依旧四周嵌着夜明珠,中间一浴池,竟然是白玉砌成的。听翠羽介绍,池里的竟然是温泉水,真有够奢侈的。吩咐翠羽拿来一套新衣,便遣了她出去守着。迅速脱衣,背向门口,跳下水池。温热的水渐渐消除了酸痛与疲惫,靠在池边,我舒服地眯起眼,昏昏欲睡。

门口一束光透了进来,长长的人影延伸着,笼罩着我,猛然惊醒:有人!

“是谁?”我大喝道。

“……是我。”是尉迟轩奕,眼看他缓缓走近,我背上点点冷汗冒了出来。盯着三米外的衣裳,我紧张地吞了吞口水,双手不禁抖了起来,怎么办……

慕容篇 女子

空旷的房间,显得他的脚步声特别突兀。心仿佛要跳出来,我扯过长发,遮挡在身前,不敢回头。

突然,身后安静下来。感觉到背后灼热的视线,空气渐渐冰冷起来,我不禁瑟瑟发抖,垂首闭上眼。

许久,脚步却渐渐远去,门口飘来淡淡的一句,“……我在房间等你……”

竖起双耳,直到确定尉迟轩奕已离开,我手脚并用地从池里爬上来,抓起衣服迅速地穿了起来。而后,作了好几个深呼吸,才跟着翠羽一路忐忑不安地回房间。

推开门,他背着身静静地坐在桌旁,一脸怒气。翠羽悄悄退下,还体贴地关上房间的门。我一直杵在门口,绞尽脑汁,寻思着说辞。

“过来!”我一惊,退后一步,背靠着门。他皱着眉,脸­色­不悦,起身走向我,拽着我摁坐在凳上。

我咬着下­唇­,低着头。他随手拿起一件新衣,覆在我仍在滴水的长发上,轻柔地擦拭。房里很安静,只有蜡烛“滋滋”的声响,以及我们两人的呼吸声。这种暴风雨前的平静,让我更为不安。

“月,你没有什么事要告诉我么?”头顶传来他低沉的声音。

“没有!”我好不犹豫地立刻回答道。

轻轻的一声叹息,尉迟轩奕随手将衣服仍在一旁,摸了摸我半­干­的长发。

“呃……你想要我告诉你什么吗?”好一阵,我低低地问道。

他在我身旁一坐,伸手拥住我,一手在我背上磨挲。脸贴近我耳边,“……谁动的手?”­唇­有意无意地擦过耳垂。我轻轻一颤,“……动手的人,已被凌迟……”

“凌迟么……”他抬首望着我,“……谁指使的?”

我轻轻地摇头。“那人藏得严,没留一丝痕迹,还未查到。”

脸­色­一沉,他眼底一片冷然,嘴边一抹残酷的笑。“这天下没有我查不到的事……”手覆上我的脸,他继续说道。“……碎尸万断还是五马分尸?月觉得呢……”

垂眸,我无所谓地说道。“……随你。”

打横抱起我,轻轻地放在床上,他半躺着,支起头看着我。“刚才月进来的时候,为何如此惊慌?”

身子一僵,“……没什么。”

“是么,”长臂一伸,紧紧地搂着我。“……我一直在等你亲口告诉我,月,你还想继续隐瞒么?”

鸵鸟地埋首在他怀里,我默不做声。

“我尉迟轩奕生在皇家,阅人无数,是雌是雄,一眼便可瞧出。月,你还隐瞒我多久?”在背上游移的手顿住,“把布条拆掉,换上女装吧。”

恼怒地瞪着他似笑非笑的脸,原来这家伙从一开始就知道了,亏我以为能骗过他。思起之前提心吊胆、躲躲藏藏的日子,心下更是不满。

尉迟轩奕走出房间,遣了翠羽拿来女装伺候我换上,人却一直在门外候着。挑挑眉,这人虽然轻浮又霸道,居然是个君子。

第二日用膳时,雪姬瞅着女装的我,毫不掩饰的杀人目光,我不由翻了个白眼。

“你是不是有很多女人?”这日,我们在路上的茶馆歇息的时候,我歪着头问他。“咳咳……”另一桌的将士突然被茶水呛到了。

他一愣,而后揶揄一笑。“月,你何时开始如此关心我了?”

拿起杯子啜了一口,好苦,皱起眉。“如果你府上有很多女人,那么,另外找个安静的地方安置我吧。”雪姬怪异地瞅着我。

尉迟轩奕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一般女子不是会让我遣散府上的女人,独占我么。”

瞥了他一眼。“我是一般的女子么。”

轻轻拨开我额上的发丝,“的确……”

“再说,”我朝他丢了个白眼,“我不是你的女人。”

空气中突然弥漫着冷然地气息,雪姬脸­色­苍白地瞪着我,四周的将士惊恐万分。背上丝丝冷意,不由颤了颤,但仍挺起胸膛,直视着尉迟轩奕。许久,他冷冷地说道,“启程!”张开手掌,白瓷的杯子化作粉末飘散在桌面。我摸摸脖子,不禁吞了吞口水。

他上前一把抱起我,我死命挣扎。“我自己能走,幽冥的药效已清除,给我马,我自己会骑……唔……”死死地瞪着他近在咫尺的俊脸。

舔了舔­唇­,他剑眉一挑。“月,你是想绑着上马,还是乖乖地上去?”

威胁,这小子竟然威胁我!正要反驳,脑海里闪现出桌面的一层白­色­粉末,缩了缩脖子,乖乖地消声,让他抱上马。

一路走走停停,一月后,终于到达了九皇子府。

尉迟轩奕安排我住进了他的独院,还大手一挥,将院子的名字改为月轩。笑言,院落的新名字里,有我也有他。

“而且这里,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不能随意进来。够安静,那些女人也打扰不了你。”

“可是,我一个敌国的人质住进这里,妥当么?”这里的守卫也较其他地方严密的多,想逃都不容易啊。

揽着我,他直视我。“月,你不是人质,而是我尉迟轩奕承认的唯一的终生伴侣。”

惊讶地看着他,“什么时候的事?”

“你说呢,”腰上的手一紧,“我可是当众宣称了。”

原来那天离开军营时,尉迟轩奕突然跪地又吻我衣服的下摆是这个意思!“我可没有答应!”

“那天将近十万将士亲眼所见,月你当时也没有拒绝我。”

“你,你……”手指着他,我气得说不出话来,拉起左手的袖子,我豁出去了。“我是慕容月,‘噬月’之主,尉迟轩奕,你以为我会做你众多女人的一员么!”

他定定地看着我,“月,你错了。你怎能与那些暖床的女子相提并论,你知道我为什么到现在还没动你,那是因为,我尉迟轩奕不屑用强迫的手段,我要的是你的人,你的心!”

炽热的视线让我慌了手脚,只剩下不到三年的时间了……

不由苦笑道。“……如果阎王不久便要来带走我呢?”

托起我的脸,他直视着我,一字一顿地说道。“那我就从阎王手中把你抢回来!”坚定不移地眼神,嘴边一抹自信的笑容。盯着他,这一刻,让我觉得命运或许真的有可能改变。无奈一笑,跟着这自大的男人久了,似乎没有什么不可能的事。

“……我会记住你今天说的话,轩……”转身,望着树上飘落的片片枯叶,秋风渐起,脸上丝丝凉意。又要到年底了,我十六岁的生辰,只剩下两年了么……俯身捡起一片金黄的叶子,在阳光下散发着淡淡的光芒。瞧了一眼身后桀骜不驯的男子,或许,宿命真的能改变的吧,还有两年不是么……­唇­边一丝淡淡的笑意荡开……

慕容篇 梦变

就这样,我在筱国九皇子府开始了我的米虫生活。翠羽随着我来到月轩,照顾我的日常起居。尉迟轩奕回来后,府上拜访的人络绎不绝,他终日忙得不见人影,我也乐得躲在房间里,自得其乐。偶尔练习一下书法,画画素描,弹弹小曲什么的,有时就直接坐在窗前发呆。

尉迟轩奕时常忙到深夜,于是,我睡在他房间的隔壁。筱国的冬天比夙国冷得多,我在房间里放了许多火盆,依然手脚冰冷,蜷成一团。早上醒来,总会发现自己窝在尉迟轩奕的怀里,手脚被捂得暖暖的。每次等我一醒,他便起身梳洗,继续一天的忙活,然后半夜再溜进来。

自从那天之后,心底似乎轻松了许多。但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不免担心夙国的凌、云儿和绝等人。不知何时,我才能离开这里……

生辰如期而至,不知不觉,我已经十六了……云儿派人送来了生辰礼物,打开木盒,是一根­精­制的发簪,顶端一只振翅欲飞的白­色­蝴蝶,栩栩如生。仔细地将木盒放在床头,放下纱帐,趁着四下无人,拿起发簪轻轻一扭,从中空的发簪杆里取出一张纸条。

“月,十月十七,接你。云。”迅速再扫了一遍纸条上的字,将其丢入烛台中,火光闪了闪,便恢复原状。我直盯着烛火,叹息着:是么,云儿要来接我回家了。十月十七,生辰后第七日。

“月,想什么如此出神?”一双手从后面抱着我,温热的气息就在耳边。

侧了侧头,“……没什么。”

“月,想要什么寿礼?”他的下巴搁在我肩上。

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我不缺什么。”

朝床的放下看了看,他漫不经心地问道。“听说慕容云给你送来寿礼了,真是有心。是什么如此让月珍惜地放在床头。”

“一件饰物罢了,不劳殿下费心。”思起那张纸条,嘴角一抹浅笑。

不悦地眯起眼,他托起我的下颚,“叫我轩!”沉着脸,冰冷的气息蔓延在四周。

把头轻轻枕在他的肩上,“……我困了……”就要离开了,没必要惹怒他。

他温柔地抱起我,缓缓走向木床。

这夜,我们依然相拥而眠。尉迟轩奕身上淡淡的青草味一向让我很快入睡,今晚,我却怎么都睡不着。辗转了一阵,我坐起身。

“怎么了,月?”他支起身,问道。

瞅着他,“……不是青草味……有脂粉……”

他皱起眉,“今晚雪姬来奉茶,沾到了么。”

“你回去隔壁睡吧……”虽然清楚尉迟轩奕身为九皇子,身边不泛美人。知道是一回事,闻到又是另一回事了……或许,我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他看了我一眼,转身离开。我拉过被褥,闭上眼,却怎样都睡不着。

不到一刻,他回到床前,身上滴着水,显然是刚刚沐浴过。上床拥着我,鼻尖淡淡的青草味,很快,我沉沉地进入梦乡。

第二日,尉迟轩奕遣散了府中所有的姬妾,独独留下雪姬。事前我并未得到消息,只是,如往常般,留在房中练字,却听闻院外断断续续的叫骂声,依稀可见“月”的字眼。放下笔,挥了挥袖子。

“翠羽,我们出去瞧瞧吧。”

远远地便瞧见院门口好几位美丽女子。个个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齿如含贝,或出水芙蓉,或楚楚动人,或风情万种,看来尉迟轩奕的府里藏了不少美女。

让翠羽进屋搬来一张躺椅,我慵懒地半卧着,托着头,饶有兴致地盯着院门的一­干­美女。啧啧,不看还不知道,原来美女骂人也能仪态万千,别具一格。只是她们的水平还有所欠缺,骂人不带脏字才是上乘,听着她们口中与外貌截然相反的粗话,不由挑了挑眉。

院门口还有两名士兵挡着众美女冲进来,两人无奈地瞅着混乱的场面,以及在一旁看戏的我。我捧着茶,朝两位辛苦的卫兵笑了笑,以示安抚。继续观摩这难得一见的美女骂街图。

“月,你这女人,以后一定不得好死!”一青衫女子脸孔有些扭曲,指着我骂道。

啜了口茶,真苦,懒懒开口。“……承您贵言。”我本来就死了,还怕啥。

“你,你……我诅咒你全家十八代!”一旁的蓝衣女子气得结巴起来。

“……哦,好啊。”我淡淡接口,反正全家十八代就剩下我一个,不,应该是一个都不剩了。

“……”

“……”

我与众美女一言一语对话起来,美女们到最后脸红脖子粗,一副要卷起袖子撕烂我的模样。两位士兵瞪大双眼盯着我。身后的翠羽满头黑线,身子僵硬地伺候着我喝茶。

“你们在­干­什么?”一声大喝,众美女脸­色­立刻苍白,身形抖了抖。“管家,不是让她们全部离开么,这是做什么!”一灰衣大叔闪了出来,领着众美女离开了。

两名士兵从头到尾说明了情况,说到我与院外女子的对话,还用怪异的神­色­瞅了我几眼。听罢,尉迟轩奕大笑起来。“月,真有你的!”

笑罢,揽上我的肩膀。“寿宴准备好了,走吧。”

一场奢华的寿宴,坐在台上,覆着面纱的我,无聊地摆弄着桌上的杯子,瞅着几个舞姬翩翩起舞,琴师毫无情感,机械地弹奏,还有一堆根本不认识的宾客。这次看怕是我最闷的一次生辰了。

寻了个借口离开宴席,我回到安静的房里。抱着被褥,呆呆地坐着,不愿睡去,梦又要来了么……一年一次的梦魇,似乎提醒着我,最后的日子不多了。

早知如此,当初就不向阎王提出这样的一个条件,省得每年都要心惊胆跳一整晚,而后几日的消沉。叹息了一会,抬首望着半圆的月亮:月有­阴­晴圆缺,知道死期与死因也有好处和坏处吧……

火红的帐幕,少年,刺客,胸口的伤,一地的血,众人啜泣声……闭上眼,我真是受够了,每年如此千篇一律的场景,一次又一次眼见自己就这样死去……左手的手腕传来阵阵灼热,睁开眼,看见淡淡的紫光闪烁着。皱眉,疑惑道:怎么回事?

回头瞥向场景,忽而瞪大了双眼……没有,那个我左腕没有“噬月”……未完的场景突然变得支离破碎,我猛地惊醒过来,喘着气坐起身来。左腕仍有断断续续的炽热感,抬起左手,“噬月”在黑暗中发出浅浅的紫­色­。盯着它,你是想告诉我什么吗,噬月?

外衣也不披,我走出房外。噬月的光时明时暗,我盯着它,盲目地在月轩中徘徊。忽然来到一黑暗的角落,噬月的光忽然亮了起来。抬首,发现这是一间普通的小寺堂。低低的门槛,灰白的墙,寺堂门前两排矮树,久未修剪,长得参差不齐。晚风吹过,树影在月光下摇曳,墙上树影斑驳。背后丝丝冷意,我微微颤抖,该带件外套出来的……

走近寺堂门口,噬月的紫光更明显了,似乎很高兴。盯着大门,里面难道有什么?

犹豫了一阵,狠下心,上前一步,正欲推门,一只手突然搭在我肩上……

慕容篇 暝月

走近寺堂门口,噬月的紫光更明显了,似乎很高兴。盯着大门,里面难道有什么?

犹豫了一阵,狠下心,上前一步,正欲推门,一只手突然搭在我肩上……

我身子一僵,跳开几步,转身瞧见来人,吁了一口气,“轩……”

一件厚实的黑­色­披风罩了下来,他皱着眉,将我冰冷的双手捂在心口。“月,这么晚了你穿着单衣想去哪?”

身子渐渐缓和起来,我低下头,“这个,我做噩梦了,就出来走走,后来,嗯,后来迷路了……”

装作不经意地问道。“轩,里面是做什么的?”

他瞧了一眼寺堂,伸手搂着我,漫不经心地说道。“这是放‘暝月’的地方。”

仰头疑惑地问。“暝月?”

尉迟轩奕挑了挑眉。“月好像对天下之事不甚了解,是因为常居山庄里么。”

胡乱地点了点头。我压根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十岁小孩的记忆里怎么会有这些东西。

他朝我邪邪一笑,“听说‘噬月’与‘暝月’是同一块灵石所制,是天下两大神器,一直由灵狐一族保管。天下初成之时,第一位统一天下的君王得到了这两样神器,并被神器认主。后世,再未出现同时被两样神器认主的情况。可是,‘噬月’之主均会与‘暝月’之主相互吸引,相识相知,两人必坠入爱河。”顿了顿,“我一直对这没兴趣,虽然有人认为得到其中一个神器,就可颠覆天下。真是荒唐!要得到天下靠这些所谓的神器,还不如依靠我这双手!”说罢,他狂傲一笑。

“不过,”转而伸手覆上我的脸,“既然月是‘噬月’之主,我倒要进去瞧瞧了。”言罢,搂着我推开寺堂的门,径直步入。

寺堂里布满了蜘蛛网,到处都是灰尘,看来相当长的时间没打扫过。

,我捂紧鼻子,不解地转头。“既是放置‘暝月’之处,为何如此破败?而且没人来偷么?”

“这个地方,除了我,没有人知道。再者,筱国为了保护‘暝月’,分别在好几处放了‘暝月’的赝品来迷惑偷盗者。谁会想到,赫赫有名的‘暝月’会在如此破败之处呢,呵。”

翻了个白眼,如此暴殄天物的,除了你也没别人了。

缓缓步入寺堂身处,发现内有玄关,眼前出现了五道一摸一样的木门。腕上的“噬月”阵阵的灼热传来,我抬手,指着最右边的门。“我们走那个门好么?”

尉迟轩奕毫不犹豫地搂着我推门步入。经过窄小的长廊,终于到达尽头。一张华丽的木桌上,一个雕刻­精­细的木盒置于其上,我四处张望了一下,俯身拿起脚边的小石子,朝桌边扔去。一般在这些奇珍异宝的附近都有陷阱或者机关,必须小心至上。

小石子清脆地落地声传来,在地面上滚了滚,停住了,四周一点动静都没有。我目瞪口呆地看着前方,尉迟轩奕好笑地瞥着我。

“这,这么重要的地方竟然没任何机关!”我不可思议地拽着他的袖子说道。

“为什么要加机关,我的府里守备的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何须机关!”顿时无语,上前走近木盒,伸手打开,层层金黄的绸缎上放着一枚紫­色­的指环。

感觉到手腕的灼热感减轻了些许,盯着眼前的指环没有一丝变化,我迟疑地问道。“难道……这个是赝品?”

“的确。”说罢,尉迟轩奕走向一处,不知动了什么开关,桌后的地面上的石板移动,出现一个方形的大口,里面长长的楼梯一直向下蔓延。尉迟轩奕牵着我,一步一步地走下石梯。走着走着,从开始的伸手不见五指,到后来丝丝光亮透出,一间石室出现在眼前,四角的夜明珠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腕上传来阵阵灼烧感,与此同时,前面不远也隐隐淡淡的紫光闪现。走近,一样的木盒,一样的指环,只是这指环散发着浅浅的紫光,似乎与“噬月”互相呼应。正想拿起“暝月”,尉迟轩奕抢先一步,抓起它瞧了瞧,伸出青葱般的手指,欲将其套入。我一动不动地直盯着。

试了几回,尉迟轩奕放下“暝月”,“月,要试试么?”

我接过“暝月”,寻思了一会,应该不会那么凑巧吧,便将“暝月”套向左手……

“这个,可以拔出来的么?”摸摸鼻子,果然侥幸心理要不得,无奈地瞅着食指上的指环。

“月的‘噬月’取出来过么?”他反问道。定定地看着我的左手,尉迟轩奕沉默了一阵,便牵起我走出石室。

步出寺堂,我任由尉迟轩奕拉着我回房,心里纳闷:事情未免太过于凑巧了,为何在好几次的梦境之后,我才突然发现梦中的自己,手腕上没有“噬月”,而这两大神器为何突然同时选来自异世的我为主?咬紧下­唇­,我百思不得其解。

“月,”我抬头看着突然出声的尉迟轩奕,他的神­色­有些凝重,“以后要小心,不能随意让人看见你的左手。”

的确,让人知道我同时是“噬月”与“暝月”之主,麻烦必定接踵而来,遂点了点头。他满意地一笑,拥着我睡去了。

这几日,我仍然自娱自乐,表现平静,耐心地等云儿来接我。在窗边的躺椅坐下,接过翠羽递过来的温茶,我悠闲地欣赏着花园的冬景,怡然自得。不久,一阵困倦袭来,我打了个哈欠,靠着躺椅沉沉睡去。

睁开眼,昏暗的房间,一片冷清,起身扫视了一眼,这里不是月轩。叹了口气,看来我成为­肉­票了,唉。

“阁下不现身一见么?”感觉到身上强烈地探询的视线,我淡淡开口。

“哈哈……还以为九弟的眼光降低了,在府里藏着如此平庸的女子,现在看来,是我小瞧你了。”一个锦衣男子缓缓从角落步进,在一旁的椅子上随意坐下,一双凤眼仔细地上下打量着我。“醒来发现自己在陌生的地方,毫不惊慌,沉着镇定,还能够发现房里有人,果真不是寻常的女子。”

“……不知这位殿下请月来所谓何事?”慵懒地靠着床边,我皱起眉,他称乎尉迟轩奕为九弟,必是筱国皇室之人了。

“本王该称乎你月公子,还是慕容小姐?”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殿下随意……敢问殿下排行第几?”看着跟尉迟轩奕相似的脸,却让我感觉不舒服。

“本王是筱国二王子,慕容小姐不问为何在此?”他笑得一脸欠扁。

我不语。

“……如果本王说,是九弟把你送到我这里来的呢?”他支起下颚,认真地看着我说道。

“不可能!”我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慕容篇 ­肉­票

“不过几日,慕容小姐的心就向着九弟了么。如果不是他,你也不会被夙国当作条件送到筱国;名动天下的月公子也不会委屈地留在九皇子府里,成为九弟众多伺妾的一个。那为什么他就不能将你作为筹码交与我呢?”二皇子起身,走近我,抬起我的下巴。“还是说,慕容小姐认为你这副平凡的皮囊让九弟迷恋得不愿放手?”

仰着头,冷冷地看着他。“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但是像他那么骄傲自大的人,对还没到手的东西,会轻易放手么?”

捏着我下巴的手一紧,我疼得皱起眉。“果然如传闻中的能言善辩……没有到手的东西么,呵呵,听说九弟日日到你房中夜宿,却没下手么。果真不枉我牺牲数十名亲手培养的暗卫把你弄出来。”他脸上满是算计和得逞的神­色­。

我甩开钳制下巴的手,淡淡开口。“二皇子殿下这么费力抓我出来,不是来讨论我的价值的吧。”

他转身坐下。“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爽快。”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拇指上的扳指,“本来想说服你,现在看你对九弟如此情深意重,是不可能的。”

“殿下是想让我做引尉迟轩奕入陷阱的诱饵么?”全身软软地靠着床边,我无力地说道。心里咒骂,该死的药的分量下得这么重。

“不错,请君入瓮,慕容小姐不是曾经用过么。”这家伙竟然抄袭我的招数,死死地瞪着他。“那么,请慕容小姐耐心地在此等本王的好消息吧,哈哈……”他大笑着,转身离去。

听着门外上锁的声音,我用力揪着床上的被褥,咬紧下­唇­。怎么办?现在又没法通知尉迟轩奕,还有去接我的云儿,如果在九皇子府找不到我,跟尉迟轩奕起冲突了怎办?如果让这该死的二皇子渔人得利,那就更糟糕了。

窗外淡淡的月光撒了进来,房里似乎覆盖着一层薄纱。抬头看着天上明亮的圆月,天已经是黑了么,不知道我昏睡了多久。缓缓起身,借着月光,模糊地看见房里的摆设。华贵、奢侈,看来这里该是二皇子产业的其中一座府邸了。

径直给自己倒了杯茶,一口气喝了下去,好冷,身子不禁颤了颤。房间里不但没有烛火,还只有一壶冷茶,火盆也不见一个,有这样对待人质的么。没等尉迟轩奕找到这,我都冷僵了吧。慌忙爬上床,裹紧唯一的一床被褥,我瞧着窗外发呆,而后迷迷糊糊地睡去了。

第二日醒来,由于蜷曲了一整晚,手脚僵硬又全身酸痛。抬首瞥见桌上几盘菜和一碗饭,拿起茶杯用冷茶漱了漱口,我径自吃了起来。唔,味道还不错。饿了一整天,不由狼吞虎咽。放下碗筷,我直喝了几杯冷茶,才把噎着的饭菜吞了下去。

爬回床上,我依旧裹着被子,寻思着。无论如何,要了解这里的情况。待会有人来收碗筷的时候,不但有机会看看房外,还能瞧见这里的人。想罢,便呆坐在床上直勾勾地盯着房门。

瞅着半天,眼睛开始发酸了,门却纹丝不动。叹息了一声,疑惑到:难道一天才给一顿饭吃么。忽然,一黑影闪过,一盘崭新的饭菜摆在桌上。

我目瞪口呆地望着桌上仍热腾腾的饭菜。二皇子竟然让高手做送饭这点小事,真有够小题大做的,还是说我是出了名诡计多端,所以连门都不打算开了。

抛开思绪,我丢下被褥,走到桌边坐下,慢慢吃起来。既然防范如此严密,我也只能安心呆在此地,继续过饭来张口的日子。不过,这里的条件也太差了吧……

吃完,我拿起手帕擦了擦嘴,喝了口茶。清了清喉咙,仰起头,大声说道。“附近的人,麻烦给些厚实的衣服和一床被褥,帮忙换上热茶,最好能弄几个火盆进来,哦,还有烛台。月在此感激不尽了!”说罢,微微福了福,爬回床上,午睡去了。

发现自己相当的随遇而安,心安理得地睡去了。

醒来时已是黄昏,看着地上几个火盆,椅子上一床被褥和几套冬衣,我满意地笑了。果然,皇子的人效率就是高啊,呵。

一连几日,我一有需要就朝屋顶大声喊。很快,房间里堆了不少书,有一架古琴,以及一个棋盘和围棋的棋子。每日,我就如同以往一般,下棋、看书、弹琴。时间过得很快,将近半月过去了,房间的门自从上次二皇子走后便从未开过,我也就静静地过我的小日子,自得其乐。

这日,我正捧着一本游记看得津津有味,门外突然传来开锁的声响。我仍专注在书中,头抬也不抬。一人冲过来,一把抓过我手上的书,扔到一旁。

我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说道。“是谁惹二皇子如此生气了?”

二皇子恶狠狠地瞪着我。“没想到你这样的庸姿俗粉,竟然有如此多人费尽力气来寻你。不但有九弟,慕容家的当家,甚至连这几年江湖上的神秘帮派‘月影’也出动了。好啊,慕容月,你究竟勾搭上多少人了?”一把抓住我的脖子,他继续道。“不止我的府邸被翻得乌烟瘴气,好几处隐秘的暗桩也被毁了。哼,既然九弟如此下得了手,毁了我几年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势力,我就毁了他最心爱的东西!”说罢,紧了紧掐住我脖子的手。

我死命抓住他的手,拼命挣扎,呼吸渐渐稀薄起来……

“主子,”一黑衣人突然闪现,恭敬地单跪在床前。“不必为此人弄脏主子的手。”

二皇子闻言,缓缓起身,猛地推开我。“也罢,今日就放过你,哼!”一甩袖子,匆匆离去。

那黑衣人抬首瞥了我一眼,也随后出去了。

我捂着脖子,不停地咳嗽着,好一会,呼吸才平顺起来。擦了擦额上的冷汗,没想到这二皇子­性­情如此暴躁冲动,不顾后果。难道他不知道,­肉­票是最后的保命符么。

向后大字形地一躺,忆起二皇子身后的黑衣人,熟悉的身影,故意压低的声线,疑惑渐起。那个人……我绝对在哪里见到过……心底升起丝丝不安。甩了甩头,我什么时候变得如此胆小了。该来的总会来的……

脖颈上阵阵刺痛传来,皱起眉,那二皇子的手劲还真大,该是肿起来了吧。尉迟轩奕和云儿可能都以为二皇子用我作要挟,无论如何都不会杀我,却不知道这人如此无谋,他们是太高估他了……

瞥了左手一眼,手腕上的“噬月”和食指上的“暝月”,这个时候却一点用处都没,都不知道为何称为神器,神奇的地方到底在何处?或者是要一些咒语什么的才能启动它们?还是所谓的时机未到,所以没作用?不禁纳闷起来,即使同时成为“噬月”与“暝月”之主,却连逃出这里的能力都没,看怕是最失败的神器主人了……

那日之后,二皇子再也没来。尉迟轩奕、云儿和月影三方同时介入,二皇子看怕是分身乏术,必定焦头烂额了,有些担心那人会再次冲进来发疯。

曾经听说过此人,外公官拜丞相,母亲是筱国的皇贵妃,舅舅手上握着除了尉迟轩奕剩下的筱国三分之一的军权,家世显赫,在朝廷,在军队中都有相当的支持。可惜为人却刚愎自用,任­性­妄为,当日所见,还­性­格暴躁,冲动行事,即便身后势力再强,都不会是尉迟轩奕的对手。现在就怕,他逼急了,会发狠随处咬人了……

慕容篇 营救

每天数着日子,将近一个月,我在这里无人问津,只有那个百依百顺的黑衣人每日准时给我送饭和需要的物品。除了出去,看怕他什么要求都会答应我。虽然不排斥这失去自由的日子,只是担心外面的情况如何。在这里,我一点消息都听不到。即便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拿起毛笔,在纸上的“正”字上加了一笔,加上今日已是一个月过七天了,快要过年了吧。无奈地叹息着,端起桌上的热茶,小小地啜了一口。不知是否在房间里呆太久,没运动的关系,觉得最近身上无力,起身时有阵阵的晕眩感,晚上睡得特别沉。以前,一点点的声音都能惊醒我,现在,一躺上床,便觉得身体沉重,昏昏欲睡,睁开眼,天已大亮。看来出去以后,我得好好锻炼一番呢。

继续喝着茶,感受着茶淡淡的清香,身子渐渐暖和起来。

“碰”的一声,二皇子气冲冲地走向我。“可恶的尉迟轩奕,竟然怀疑我手上的慕容月是假的。喂,慕容月,你身上有无证明身份的信物,给我!”

我怔了怔,随后摇了摇头。“我极少佩戴饰品,身上好像没什么信物。”

他怒视着我,突然猛地伸手,在我头顶上一抓。我心下一惊,是云儿送的发簪。

忽然灵机一动,我说道。“即使拿着发簪,也不能说明是我的,可能只是相似罢了。”

“那该如何?”他问道。

就等你这一问了,心下不由偷笑,脸上装作沉思了一会。“不如这样,我把我的墨宝交与你吧,他们认得我的字迹。”

二皇子听罢,思索一阵,便催促道。“那你赶快去写!”

我走到桌前,抬手轻轻地磨墨,在二皇子不注意时,悄悄把袖中的点点粉末放入墨中。这种粉末原是用来做胭脂的材料,被媚娘发现,当这粉末与墨融合在一起时,会散发出一种特殊的味道,有一种鸟蜂能识别。因此,月影便将其改制用于追踪。当时离开山庄前往岚城时,媚娘便将第一个成品送给我。现在不用更待何时,二皇子,谢谢您引路了。

潇洒挥笔,写下几行字:“慕容月一切安好,不劳挂心。媚娘送的胭脂我很喜欢,一直珍藏着。月。”稍微吹了几下,墨­干­了以后,我将写好的纸递给二皇子。

他细细地看了几遍,满意地点了点头,转身离去了。

直到他的身影从门后消失,我才淡淡地吁了一口气,爬回床,把被子盖过头顶,不住地笑了起来,捂着嘴巴不让笑出声,憋得双肩一耸一耸的。不知情的人从外面看,还以为里面的人是难过得在哭呢。

不出所料,到了晚上,屋外便传来阵阵叫嚷声,刀剑声和纷乱的脚步声。我静静地坐在窗前,支起手,托着下巴,双眼看着门口:不知道谁是第一个进来的人呢……

屋外的声响愈来愈近,门猛地被撞开,提着剑的二皇子冲了进来,一把扯起我,用剑横在我脖颈前。错愕地发现自己成­肉­盾了,无奈地看着随后冲进来的人。

尉迟轩奕脸­色­微青,冷冷地看着二皇子;云儿面无血­色­,眼底浓浓的担忧;没想到逸凡也来了,第一次看见他收起笑容,绷着脸,紧张地看着横在我脖颈前的利剑。扫了一眼周围,影呢?寒呢?难道那毒伤得他们很深么……

“你们不要过来!再过来我就杀了她!”身后的二皇子歇斯底里地喊道。

尉迟轩奕握剑的手一紧,指节有些发白,全身散发着冷冽的气息。云儿脸­色­一僵,微微退了一步,逸凡一动不动地盯着我。

“退开!本王叫你们退开!听到没有!退开!”

“二哥,别做无谓地挣扎了,这里的守卫都被我们清理掉了。你现在放了她,我还可以饶你一命!”尉迟轩奕看着神­色­疯狂的二皇子,开口道。

利剑朝我靠了靠,丝丝刺痛传来,血顺着剑缓缓滴下。我咬着­唇­,一声不吭。

“给我一匹马,快!不然我就一刀杀了她!快!”尉迟轩奕眼神一凛,慢慢退开。云儿和逸凡盯着我不断流血的脖子,脸­色­更加苍白,迅速退后数十步。

不久,尉迟轩奕牵着一匹白马走来。我一惊,这不是……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一步一步地退开几尺。

看见马,二皇子迫不及待地拉着我上马。才刚上去,白马烦躁地上下跳动,后脚朝上不停蹬了起来。二皇子一手抓着我,一手握着缰绳,不一会白马便把我们抛了出去。二皇子重重地摔在地上,晕死过去了。一人迅速接住我,紧紧地抱在胸前,眼底满是心痛,伸手覆上我的脖颈。

“我尉迟轩奕发誓,不会再有下次了!”

一旁的云儿神­色­慌张,拽出手帕,手忙脚乱地帮我简单地包扎了一下伤处。“月,还好么?”眼圈有些微红,“云儿来晚了……”

张了张口,欲安慰云儿,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惊惶地抓着脖子,三人感觉到我的异样,尉迟轩奕立刻打横抱起我,朝外面走去。门口,许久未见的三头目站在马车前。看见我,媚娘飞奔过来,瞧见我脖子上的血迹,冷冷地看了尉迟轩奕一眼。“那人呢?”

尉迟轩奕一皱眉。“他是我筱国皇室之人。”眼下之意,该由他来处置。

媚娘不悦地凤眼一瞪,“敢伤月丫头,我管他是什么人!把他交给我们!”

逸凡长臂一伸,抢过尉迟轩奕怀中的我。“你们到一边去慢慢商量,我和云儿先带月回去疗伤!”说罢,匆匆上了马车,疾驰而去。

尉迟轩奕看着空空的双手,身影一闪,跳上了追风。“留他一个全尸!”跟随马车奔去。

独留三头目在门口,媚娘娇媚一笑,手一挥。“小子们,把人弄回去!”转身朝书生挑了挑眉,“你说,凌迟、腰斩、车裂,哪种好?”

书生宠溺的一笑,“不是说要全尸么?”

“那活埋?断椎?”媚娘歪着头数着手指。

“你喜欢就好。”书生无所谓的笑笑。

被逸凡抱上马车不久,我便觉得脑袋沉沉,黑暗渐渐袭来。在晕去前依稀听见逸凡和云儿焦急地呼唤声……

醒来已是两日后,凌、云儿、逸凡和尉迟轩奕都守在床前。我微微动了动,四人看见我睁开眼,脸­色­欣喜。离我最近的凌扶起我,云儿递过一杯水,我就着他的手饮下,微微张了张口,仍未能发出声音。

“大夫说你的喉咙有轻微受伤,疗养几日便可开口。”尉迟轩奕拨开我额上的碎发,说道。

我点了点头。瞥见他们沉重的脸­色­,不由疑惑。抓过凌的手掌,用手指一笔一划地写到,“你们怎么了?”

凌看了我一眼,微微摇了摇头。“没事。”

困惑地盯着众人,云儿不自然地笑笑,说道。“月,你晕睡了两天,该是饿了,我让厨房弄点粥过来吧。”转身出去了。

“月……你要不要再睡一下?”尉迟轩奕迟疑地问。“要不我抱着你眯一下眼吧。”伸手就要抱着我,凌挥臂一挡,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集,似乎要迸出火花来。

“……我睡得够多的了,起身坐一下好了。”凌温柔地给我调整了一下姿势,让我靠着他,坐得更舒服。尉迟轩奕不悦地瞪了他一眼。

“……你们有事瞒着我么?”

两人神­色­一变,迅速收起表情,异口同声说道。“没有!”

凌搂着我,问道。“月……近日有哪里不舒服么?”

“头晕,身子很沉,浑身无力……”我慢慢地数着症状,在凌的手掌中比划着,两人脸­色­一凛,眼底均是一片冷然。

不解地写道。“到底怎么了?”

“没事,我们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伤害你的人!”尉迟轩奕斩钉截铁地说道。凌也坚定地点头。

这时,云儿端着一碗热腾腾的白粥走了进来。尉迟轩奕站起身,跟云儿抢着汤勺,争着喂我,逸凡一脸好笑地看着两人。房里热闹了起来。

盯着众人,心底更为肯定,他们一定隐瞒了我什么……

慕容篇 血引

第二日,见到久违的影和寒。两人在房外长跪不起。影神­色­凝重,寒全身冷冽的气息。旁人对他们的行为视若无睹,连一向温和待人的云儿,都默认他们举动。

护主不力么……勉强站起身,我蹒跚着来到他们面前,比划着:是我连累你们,伤好了么?说罢,伸出双手拉起他们。看两人垂头丧气的样子,心下不忍,又比划起来:过去了就过去了,从现在起好好保护我不就行了?

两人这才挺起胸膛,坚定地看着我,而后黑影一闪,隐藏了身影。

站了一会,就觉得头重脚轻,有些无力地靠向身后的凌。他立刻抱起我,轻轻地放在床上,倚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我。

怎么了?仰头用眼神问他。

凌摇了摇头,开口道“没事”。

疑惑地瞅着他,试图从凌的眼里发现什么,却忽觉一阵困倦感,伸手揉了揉眼睛。凌抚摸着我的脸庞,轻声说道:“睡吧。我在这守着你,月。”

闻言,我微笑着,渐渐睡去……

醒来,云儿捧着一碗药走入,浅笑道。“药刚煎好,月,趁热喝了吧。”

抬首问道:为什么要吃药?

云儿温柔地解释道。“月之前中了幽冥,后来又受伤流血了。身子得好好补补,来,喝了吧。”轻轻地朝碗里吹了吹,他把药递给我。

我捧着药啜了一口,好苦,而且里头有淡淡的腥味,不由一阵反胃。困惑地比划着:为何药里有股腥味?

“月失血,当然要补血了。药里渗了一些生鹿血,补血的效果最好。来,赶紧喝完吧,月。”看着云儿鼓励的眼神,我屏着呼吸,一口气喝下这碗药,口腔里又苦又腥,不由皱起了脸。云儿立刻递给我一块云片糕,我连忙咬了一大口,细细咀嚼起来,口里难受的味道才淡了一些。

第二天,第三天……连续半个多月,每日,云儿都准时给我喝药。

这日,拆开了纱布,我脖颈上的刀伤已经痊愈。试着张了张口,嘶哑的声音传出,我能说话了!只是不能说太久,声音也变得低沉嘶哑,似乎被东西碾过般,很刺耳。

“我的伤好了,不用再喝药了吧,云儿。”瞧见他手上的药碗,我朝床里缩了缩,真是受够那个药的味道了。

“月,这副补药对身体很好,调理起来怎可一日两日,而是要长时间的持续才有效。来,趁热喝!”不情不愿地接过碗,我视死如归地一口倒了下去,眯着眼,大口大口地啃着云片糕。

“云儿,脸­色­怎么有些苍白,最近庄内事情太多么,要注意休息啊!”一边照顾我,一边还要顾着慕容山庄里的杂事,累坏了吧,云儿。

“没事,过年了,庄内事情是多了些。过一阵子就会好了,云儿会注意休息的。别担心,月。”安抚地朝我笑笑,云儿拿着碗走出房外。

说起忙人,尉迟轩奕最近也不见人影。可能是二皇子倒台了,要接收或者铲除他的各部分势力,不容易啊。凌这几日也经常外出,也许岚城也有事情需要处理吧,还有司徒将军的身体情况,他必定想回去亲自照顾司徒将军。

只有我这个闲人一天到晚在房里喝­奶­茶,吃着云片糕,躺着比站着的时间要多的多。

摸摸肚子,捏了捏腰上的­肉­,猪一样的生活该把我养胖了吧。感觉有些口渴,看了看四周都没人,他们都忙去了吧,这点小事我自己做就好。慢慢起身,走向桌边,拿着杯子,正要倒茶,一阵晕眩感袭来,我打了个踉跄,腿上一软,就要倒下。

落入一个温热的怀抱,淡淡的冷香。我安心地闭上眼,静静地等着脑中的晕眩散去。好一阵,才重新睁开双眼。

“影,告诉我,我的身子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影不语,轻柔地抱起我,放到床缛上。

我盯着他。“告诉我,影,这是命令!”

影立刻跪于床前,垂首说道。“请月主子降罪!”言下之意,是不愿意告诉我了。

我气冲冲地站起来,走向门口,影迅速起身拦住我。“让开!”

影犹豫了一阵,侧开了身影。我径直走向屋外,而后回头看着他。“影,不准跟着来!”

在屋外随处晃悠,不到一会,我便迷了路。这里是慕容家在筱国的一个产业,本用作落脚之处,现在暂时变成我的养伤居所了。气喘吁吁地靠着树,只不过走了一刻钟,身子就坚持不住了么,自嘲地笑笑,继续毫无目的地晃悠。

真奇怪,走了这么久,却连一个仆役都不见。这么大的一个府邸,连打扫的人都没么。正想着,看见前面一座矮房,兴许里面有人可以问路。便兴冲冲地朝那房子走去。

远远地,瞧见凌一人站在里面,桌上放着一个碗,他伸出手臂,右手执着一把明亮的刀,猛地朝左臂挥去……

“不要!”我大叫着冲过去,扑向他。汩汩的血顺着手臂滑下,滴落到碗里以及桌面上。凌震惊地看着我,却侧身避开我要包扎他的左臂。待血把碗盛满,他右手在左臂上轻轻点了几下,血立刻止住了。

我盯着那满满的一碗血,突然想到了什么,退后几步。“……这就是生鹿血么?”捂着嘴,胃里一阵翻腾,晕眩感阵阵袭来,凌惊慌地搂着我。我虚弱地靠着他,“告诉我,凌,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凌不语,打横抱起我,朝外走去。

我紧紧地拽着他的袖子,哀求道。“告诉我,凌,我有权知道事情的真相。”

“月,相信我们,一定会找到解决的方法的!”凌低下头,看着我说道。我沉默了。

看到刚才的那一幕,我终于明白为何云儿脸­色­如此苍白。为了保持每日的那碗新鲜的血,他们轮流着献血。为了避免其他人的血里有不利于我的东西,只有凌、云儿、逸凡、以及影和寒等固定几人取血。

自从那日,我便开始拒绝喝药。一想到他们每日如此割臂取血,心下一阵不忍。众人在我床前苦苦相劝,却仍不愿告诉我事实。

“一日不知道真相,我是不会喝药的!”我扬言道,狠下心,逼迫他们说出事实。即使云儿哭红了双眼,尉迟轩奕十万火急地赶过来,与凌两人强迫我喝下药,我还是吐了出来。

靠着床边,我直直地看着前方。断药已经三天了,喉咙感觉愈来愈­干­渴,晕眩感更严重了,全身无力,整天只能虚软地躺在床上。遣走了众人,我只想一个人好好地呆着。

或许我真的太固执了。知道他们是为了我好,才这样做,但是我不能接受。我不是一个软弱的人。在地府里,来到这个世界以前,我向阎王提出的条件,就是要知道在这个世界的死因和死亡时间,就是因为,我不喜欢逃避现实,我希望能够更积极地面对。了解清楚我存在的时间,我才能在有限的时间内,做完我想做的,不留遗憾。

为什么他们不能明白呢,而是将我当作是一个面对事实苍白无力的普通女子。深深地把头埋在双腿之间,抱着双脚,心里涌起深深的失望……

慕容篇 血蛊

今天已经是断药第九日,身子更为无力,头晕沉沉的,四肢冰冷,喉­干­舌燥。皱着眉,我猛灌了好几壶茶水,仍不能消除喉咙的灼热感。焦躁不安地床上翻滚着,影紧张地守在一旁,寒连忙去请大夫过来。

好一会,我稍稍平静下来。挥手让影叫寒不要请大夫了,影犹豫了一阵,迅速离开。躺回床上,眼前开始模糊起来,心跳加速,喉间的炽热突然较之前更甚,脑中一片空白。我喘着气,作了好几个深呼吸,试图冷静下来……

一人闪身进来,白影一现,来到我跟前。努力瞪大双眼,却看不清来人,只感觉到他手上温热的气息。血管里的液体似乎涌上来,不断猛烈地叫嚣着……

我猛地抓起来人,甩到床上,翻身压着他。俯身用力地啃咬着他的双­唇­,而后舔着,不停允吸,淡淡的血腥味渗入口腔里,刺激着我的神经,我更用力地咬着。来人开头身子一僵,而后放松身体,任我肆虐他的­唇­。

心里有个声音嘶喊着,想要更多更多……

我一把撕开身下之人的衣襟,露出玲珑的锁骨和雪白圆润的肩膀。舔了舔­唇­上的血丝,我倾身一口咬住他白玉般的肩,汩汩的血顺着嘴角缓缓留下,满足地大口吞咽着,喉中的灼热似乎渐渐消失。我急切地饮下更多,一只手温柔地拍着我的后背,“月,慢慢来,别急……”,虚弱的声音由下面传来。

身子一颤,我猛地惊醒过来,脑中逐渐清明。缓缓抬首,身下的人脸­色­苍白,却仍带着淡淡的笑意看着我,殷红的­唇­上好几处破了皮,微微红肿;白­色­的上衣染红了一大片,肩上的伤口流淌的血刺红了我的双眼。

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双手抱着头,我喃喃道,“……云儿……我……我……”嘴里浓烈的血腥味涌来,恶心地­干­呕了一阵,我跌下了床。失神地盯着床上的云儿,不知所措。

云儿淡淡地笑着,无视肩上的伤,伸出手,轻轻拂过我的脸庞,我才发现我已泪流满面。“月……这不是你的错……”

“云儿……”泪眼模糊,我使劲擦了擦眼,迅速从袖子上扯下一块布条,帮他简单地包扎起来。他一声不吭,安静地看着我,如春风般和熙的目光,让我的心渐渐平静了下来。

随后而至的众人震惊地看着房里的一片狼藉,尤其是我嘴角上、被褥以及云儿上衣的血迹斑斑。影上前接手帮云儿包扎好肩膀。

我踉跄地退后了好几步,怔怔地看着云儿身上的鲜血淋淋,颓然地靠在墙上。

凌上前欲扶着我,我轻轻地推开他。“……现在,你们能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月,”尉迟轩奕目光灼灼地看着我,“我们会找到解决的方法的!”

冷冷地一笑,我扫视了他们一眼。“我慕容月是个只能躲在男人背后,畏缩胆小,不敢面对事实的女子么,还是说,在你们眼里,我只不过如此?”

尉迟轩奕张狂一笑,“的确,我看上的女子怎会是如此怯弱。还是把事情告诉她吧?”回头瞥了云儿一眼,问道。

云儿深深地看着我,点了点头。

凌上前一把抱起我,轻柔地放在躺椅上,抓起袖子轻轻地擦拭我嘴边的血迹,才淡然开口。“……月,你中了血蛊。”

看出我的疑惑,尉迟轩奕接口说道。“彤国人擅长蛊毒,当朝国师尤其擅长血蛊。中血蛊之人,开始只是头晕眼花,全身无力,而后逐渐嗜血,如不坚持每日饮血,血蛊发作,中蛊之人神志不清,到处伤人吸血……”扫了云儿一眼,我心里一紧。因为我拒绝喝药,才会如此么。“……要解开此蛊毒,只有一种方法,便是用养蛊之人的血让中蛊者饮下,体内的血蛊自会逐渐死亡……”他接着说道。

“养蛊之人很难找到?”听罢,我开口问道。

“……是的。此血蛊经三人之手,先是彤国国师饲养,而后交与雪姬,欲放入九皇子的饮食中,借此消灭筱国‘神将’,解除后顾之忧。可惜……”云儿抬首说道。“可惜雪姬爱上了九皇子,不愿下蛊。得知九皇子将一人带进独院,后得知此人是女子,于是……”

“于是就对我下蛊么……”我叹息了一声,“那只有两人么?”

“不,把你从月轩掳走,你以为靠二皇子的手下就做得到么。是雪姬从旁协助,才把你弄出来的!”尉迟轩奕说到最后,咬牙切齿。

“你是说,雪姬与二皇子勾结?”

“不错,雪姬将蛊毒之事告知二皇子,继续对你下蛊。因为此蛊最大的缺点,是要连续近身下蛊三个月。”云儿眼底一片冰冷,“第三个养蛊之人便是二皇子的心腹,代号‘羽’。”

“羽?”思起跟随在二皇子身后的黑衣人,“那人我认识么?”在月轩中,只有一人经常在我身边,猛地一惊,尉迟轩奕点了点头。皱起眉,是翠羽么……

“雪姬已被我秘密关押,月影已经派人去彤国找国师,只是这狡猾的‘羽’一直不见踪影!”尉迟轩奕眼底闪现丝丝暴戾。

“现在为了压制你体内的血蛊,只能每日让你饮下一碗鲜血了……”云儿歉意地看着我,“原本我们以为能很快解决,便未告知你事情的真情,不愿你­操­心,没想到,却伤了你,月……”

我低头不语。“……没有其他的方法了么?”

“……是的,曾找来几个对蛊毒有研究之人,都称血蛊最难缠,不能用血引出,只能饮下养蛊者的血才能解。”

我沉默了一阵,“……把药端来吧……”再拒绝喝药,只会伤害身边的人。

影连忙闪出去,不一会便端着一碗药进来。我二话没说,端起就咕噜咕噜地喝完。强压胃里的腥味,我大口咬着云片糕,灌了几口茶。

众人明显舒了一口气。

过了一月,从彤国传来消息,国师已找到,正押往筱国的路上。众人的脸上燃起希望的光亮,我也淡淡地笑着,心里却一日一日地为他们逐渐消瘦憔悴而暗自伤神。

翠羽一直未寻到,好像凭空从世间消失了,无论月影的情报局出动多少­精­英,寻了几月,除了一些蛛丝马迹,仍不能确定她的位置。尉迟轩奕脸上显得疲惫和焦躁,云儿眼里的担忧更深,凌亲自在人烟稀少的地区徘徊,没日没夜地寻找。

我的心每日一点点地下沉。除了饮药,我几乎吃不下任何东西,身子消瘦得相当厉害,眼圈都窝了下去,脸­色­更为苍白,整日只能虚弱地躺在床上,连起身梳洗都会喘着气。不靠人扶着,我已经不能走出这个房间了。

他们紧张地守着我,每时每刻总有一人留在我身边。不禁自嘲地笑笑,他们是担心我突然发作找不到人吸血么……

又一月,国师已押至筱国,另外,月影终于掌握到翠羽的行踪。于是,众人事不宜迟,带着我,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向目的地进发。众人掩不住的喜悦,马车在路上急驰,我安静地窝在凌的怀里,嘴角扬起浅笑。我终于要摆脱这种生不如死的日子了么……

慕容篇 突变

马车来到一片树林,凌将我抱下车,与众人步行走进树林。林中四处鸟语花香,参天大树的枝桠上,一只可爱的小松鼠蹦蹦跳跳地歪头瞅着我们这群稀客,淡淡的青草味飘来,我舒服地作了个深呼吸,­精­神似乎有所振奋。凌看着我­精­神的样子,眼底有淡淡的笑意。

走了一刻钟左右,一个矮小的草屋立于眼前。几个黑影在上空利索地闪过,朝着一红衣女子不停攻击,红衣女子不慌不忙地还手,身影逐渐向远处退后。

黑衣人步步逼进,红衣女子缓缓后退,直到不能再退之时,她已站在悬崖边上。

尉迟轩奕与影同时大喊道,“要生擒她!”众多黑衣人立刻收起利剑,严阵以待。

红衣女子看见我,­阴­狠地一笑,“慕容月,你也有今天了!看你如此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怎么再去勾引男人!”

皱起眉,抬手拍了拍蠢蠢欲动的凌,让他少安毋躁,转头问道。“翠羽,我跟你有何冤仇,你要如此恨我?”

听罢,她立刻声嘶力竭地喊道。“是你,都是你!你这妖女,不是你的话,我彤国又怎会大败;不是你,我长兄楚凛又怎么会被杀;不是你,我爱慕的二皇子殿下又怎会落到这样的下场,死无葬身之地!现在,你还问我跟你有何冤仇,哼!那我告诉你,我跟你,慕容月,有不共戴天之仇!”

瞥见她眼底嗜血的疯狂,以及歇斯底里地狂喊,我不由开始同情她。

的确,不是我这个外来之人Сhā入历史,翠羽的国家不会大败,险些亡国;如果没有我,楚凛也不会被尉迟轩奕一箭杀死;如果没有我,二皇子也不会被月影抓住,沦落到如此的下场。

瞧见我的黯然伤神,凌的手臂紧了紧,搂住我。我朝他淡淡地苦笑,命运的轨迹改变了,梦魇成为了过去,没想到,最后还是演变成如此,我如今根本不能离开鲜血而独活。

翠羽看我沉默不语,仰头大笑。“哈哈……慕容月,我不会让你如愿的,忏悔吧,悔恨吧,哈哈……”

“拦住她!”尉迟轩奕才喊完,一身红衣的翠羽已纵身跳下崖。影飞身上前,最后只抓住她半边袖子。众人震惊地看着这突发事件,一时反应不过来。

“我们下去崖底,刚死的血兴许能用!”云儿急急说道,脸­色­苍白。

“……这里是月枫崖,万丈深渊,下去的人从来没有幸存,连尸身都寻不着……”尉迟轩奕皱紧眉,语气有些无奈。

“无论上天入地,耗费多少人力物力,我都要试试!”云儿拽着拳头,眼里满是坚定。

“……算了,云儿。没必要为了我一人,让更多的人去送死……”困倦地闭上眼,我轻描淡写地说道。

“可是……月……”不稳的声线,带着浓浓的鼻音。

我朝他淡淡地笑道。“……我现在又困又饿,我们回去吧……”

众人默然地往回走。

看到翠羽纵身跳下的那一瞬间,我的心很平静。看着她疯狂的眼神和眼底深深的绝望,我知道,最后她会选择这条不归路。失去亲人,失去爱人,这种深沉的绝望让她崩溃了吧。不知道何时,我也会因为如此绝望而最终选择这样了结自己呢……

回到住处,兴高采烈出去的众人显得垂头丧气。

云儿捧着药进来,我接过大口喝完,将碗递还给他。他欲言又止。

“怎么了,云儿?”漱了漱口,我随意问道。

“……月,你不会轻生吧,像那个女人一样……”

“不会,”快速地打断他,我嘴边一抹浅笑,“我曾发誓,无论落到怎样的境地,都决不轻生!还是说,云儿要我再次发誓?”

云儿拼命地摇头,“我相信你,月。”目光灼灼,白皙的脸一扫­阴­蠡。

右手支起下巴,我卧在花园的躺椅中,直直地看着金黄的叶子一片一片地飘落。生命循环不息啊,那么前生死去的我,来到这里重生,又是怎样的循环呢?淡淡地叹息着,呆呆地仰望着天空,万里无云,蓝蓝的天空似乎没有一丝杂质,清澈洁净。颤颤地把双手抬至眼前,不像我,双手沾满了鲜血,无论是之前在战场上,还是现在。

身上似乎还有淡淡的血腥味传来,皱着眉。即使一天沐浴几次,无论放下多少的香花,还是洗不掉,这股血腥仍萦绕在四周……

一双手臂从后环着我,熟悉的暖香传来,安心地朝后靠了靠,身后的人调整了姿势,让我靠得更舒适。

“绝,你辞官真的好么?你的仇不是还没报么?”侧头看着他。没想到绝几次向朝廷告假未果,毅然辞官来到筱国。

轻柔地抚摸着我瘦弱的脸,他开口说道。“有什么比月更重要呢……现在不来,我以后一定会后悔的……”

“再说,报仇的事,一时半会也没办法,不是月常说的,留得青山在么。只要我还活着,便终有报仇雪恨的一日。”

换回一身红衣的绝,光彩照人,成熟的脸上少了些稚­嫩­和娇柔,多了分沉稳和刚毅……“绝,长大了呢……”

轻轻地给了我额头一个暴栗。“月,我还比你大呢。语气别像老太婆似的。”

灿灿一笑,死时二十四,来了七年,原来我也奔三了呢……“绝,如果我是个占着这具身子的妖怪呢,你会怎么做?”

“妖怪,呵呵,有月这么迷糊的妖怪么……”看我瞪着他,他摸了摸鼻子,“如果月真是妖怪的话,那也是世间最可人的……”他的手指轻轻磨挲着我的­唇­,俯身落下一吻。

“我曾说,让月在慕容山庄等我……现在,换我在这里等你好么……”指了指心口,绝温柔地看着我。

“……不,绝,你的幸福不在我这里……”

他倾身直视着我。“我很清楚我要的幸福在哪里……”不容我争辩,他一把抱起我。“起风了,回屋去吧……”

沉默地看着绝,这只本该翱翔于蓝天的鹰,宁愿折断双翼留在我身边了么……

慕容篇 以毒攻毒

不知不觉屋外的雪已经积得那么深了,侧头看着窗外,我疲倦地瘫倒在火盆旁边的躺椅中,幽幽感叹起来,一年又要结束了么。

淡淡的青草味传来,一人伸手扶起我搂在怀里。转头朝他微微笑笑,“轩,你回来了?”

“嗯,”闷闷地应了声,尉迟轩奕的手臂紧了紧,用力地似乎要把我揉进他身体里。

难得见他如此反常,我任由他抱着。

“……月,后悔遇见我么?”埋首在我肩窝里,他轻轻地问。

“为什么这样问?”偎依在他温暖的胸口听着他的心跳有节奏地鼓动,我轻声问道。

“……一心以为在我身边,能完整地守着你到最后的……”

“没想到,现在你……月,后悔了么……”

轻轻回抱他,我开口道。“……我后悔……”他的身子一僵,抬首瞪大双眼看着我。“……后悔去了岚城,遇见了你,没有遇见我,轩必定会大胜而归,一心一意地为了那个无上的地位奋斗,或许已经铲除异己了,而不是出现在这里……”

他深深地看着我,倾身覆上我失去血­色­的双­唇­,许久……

“……虽然不甘心……就让他们一起照顾你吧……不出两年,我会让你成为筱国最尊贵的女子的。”目光灼灼,嘴边一抹自信的浅笑,他坚定地说道。

我垂眸不语,两年么……

最尊贵的女子,这就是你认为我想要的么,轩……

十七岁的生辰,梦魇没有再来­骚­扰我。这日,屋里却忙乱异常,因为我连续几日高烧不退,吓倒了众人。拭汗,喂药,添火盆,加被褥……几日下来,凌、云儿和绝眼下有了淡淡的暗青,双眼充红;轩在宫中不能赶来,派了好几位宫中的老御医前来。

三日后,我的高热终于褪去,脸­色­较以往更为苍白,­唇­上显着淡淡的暗紫­色­,喉咙像火烧般疼痛异常,全身虚软无力。几位御医给我把了脉,脸­色­从红转成黑,从黑变成白,再由白变为青。

我看着这几位老人家脸上的五彩斑斓,悄悄地叹息:这身子看怕支持不下去了吧……真难为这些老人家了……

御医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打了眼­色­,让凌、云儿和绝借一步出去说话,我开口制止了他们。

“几位御医,有什么话就跟我直说吧,我承受得了的。”

御医犹豫了好一阵,看看另外三人的神­色­,瞅了瞅我坚定的眼神,带头一人才缓缓开口。“这个……慕容小姐,血蛊已经损害五脏六腑了,全身经脉也有不容程度的损伤,而且这血蛊有长大的趋势,现在的血量可能需要加大啊,还有……”

“有办法减缓血蛊的成长速度么?”云儿上前急急地问。

御医摸了摸胡子,迟疑了一下才道。“方法倒是有一个,只是……”

“只是什么?”绝皱起眉,着急地问道。

“依老夫之见,慕容小姐的血蛊已经不能清除了,只能试试以毒攻毒。”

“以毒攻毒?月会有危险么?”云儿才满是希冀的脸­色­刹时发白。

“……没有比现在的情况更糟糕的了,不是么……”侧过脸,我轻轻地说道。“御医,我愿意试试……”

“慕容小姐,老夫事先要说明,这个方法从未试过……成活的机会可能只有三成不到啊……”御医上前担忧地说道。

回以一笑。“只要有一成的机会,我都会尝试的……”

“……如果不用此法,月还能活多久?”一直沉默的凌突然问道。

“这个……老夫也不能确定,但是……血蛊逐年成长,血量渐渐增加,到最后,你们不但不能承担她需要的庞大血量,血蛊也会逐渐让她变成一个理智尽失,除了嗜血,什么人都不认得的废人呐……”御医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凌听罢脚下踉跄得退后一步,神情恍惚。

“那么,慕容小姐,老夫开些补药让你调理几日,你便开始进食一些小量的毒­性­较低的药草。”

“好……一切拜托各位御医了……”微微点头向御医们示意。

半月后,我开始服食极其小量的毒­性­很低的药草。开头身体反应极大,背上冒起层层冷汗,浸湿了衣衫,腹中似乎有千只虫蚁在啃咬,疼得我在床上直翻滚个不停,还伴着恶心的呕吐感。凌一脸沉痛地抱着我;云儿紧握着我的手,神­色­担忧;绝甚至把手臂伸到我嘴边,让我咬着,免得我无意地咬伤了舌尖和双­唇­。

两日后,我才习惯了这种毒,御医便根据情况逐渐增加剂量和更换药草。在不断的疼痛与习惯中,我渐渐习惯了大部分的毒­性­,反应也小了许多,众人才放下心头大石。

两月后,我的身子有明显地好转,虽然脸­色­仍显苍白,但是已经能进食米饭和清淡的菜,之前我可是除了血什么都咽不下去的。血量也没有加大的趋势,情况整体看起来有所改善。

三人的眼底浮现淡淡的喜­色­。云儿努力做出许多的菜式,还注意营养均衡,每日换着花样;入春了,凌常常抱着我到花园里赏花,搂着我在百花的磬香中午睡;晚上,伴着绝淡淡的暖香,我总是能一觉睡到天亮。尉迟轩奕偶尔抽出不多的时间来探望我,看到我的身子有了起­色­,疲惫的脸上浮起欣喜的光彩。

百无聊赖地躺在床上,三头目也会偶尔过来给我说说外面的情况。

“……夙国最近发生内乱了,有人拥护当今圣上的表兄,先皇胞弟贤王之子为帝,国内现在可热闹了……”

“……这贤王之子,听说雄才为略,貌比潘安,月丫头,等你病好了,我们去瞧瞧可好……”

“……朝廷的草立刻两边倒了,一分为二,一边是以左丞相为首的老臣,一边是以一批年轻官员聚集的一派,听说司徒将军也倒在这边了,所以两边实力相当了呢……”

“月丫头,你猜那边会赢?”媚娘凤眼一挑,笑问道。

“……无论谁为王,只要是有能者便是了……”笑看着媚娘不满地嘟嚷起来。

“月丫头,这你可不对了,你应该说,你当然支持那个什么贤王之子,别忘了,如果不是当今皇上,那个软弱的家伙,你现在就不会受那么多苦了……”言罢,抓起袖子在眼角擦了擦。

“……我现在不是好好的么,还有你们一直陪着我……”伸手握紧媚娘的柔荑,我安抚地浅笑。

媚娘听罢,甩开我的手,双手Сhā腰,瞪大凤眼,怒视我。“月丫头,你就是好欺负,才变成这个样子的!你说是不是,书生?”

书生宠溺地看着媚娘温和地笑道。“你说什么都有理。”

媚娘才满意地笑笑,继续对着我絮絮叨叨起来。诧异地感觉到两人的无声交流,以及暧昧的气氛,我瞅着书生笑了。书生无奈地丢了个“被你知道了”的眼神过来,我笑得更欢了。

秋风渐起,筱国国君却突然病重,将朝廷事务大部分都交与了尉迟轩奕。筱国众人皆认为国君已默认九皇子为下任君王,赶紧阿谀奉承,个个争相恐后地送礼,差点踩破九皇子府的门槛,欲与未来国君打好关系。尉迟轩奕一边应付这群谄媚之徒,一边打理着筱国的事务,忙得焦头烂额,来探望的次数更少了。我让云儿派人送信给他,报告我的身体状况,以及让他注意休息。

虽然人未能来,但是每日各种各样的珍奇药材如期而至。御医每次看到轩送来的的药材,两眼狂放­精­光,三人急急搬到内屋仔细研究去了。

右手抚摸着左手手腕上的“噬月”和食指中的“暝月”,我满足地卧在躺椅上,静静地欣赏着片片落叶飞舞的美景。很喜欢秋天,金黄|­色­的季节,更爱看着枯黄的叶子随风飘扬的情景。

云儿曾问我,为何如此喜欢秋季和落叶,我笑而不答。

因为……落叶……必定归根,我也将回到属于我的地方,不是么……

慕容篇 逝

在筱国第一场雪来临的时候,我开始变得嗜睡起来,每日晕晕沉沉,清醒的时间一日比一日少了起来。

这不,之前醒的时候是晚上,现在已经是第二天傍晚了。好不容易睁开沉重的眼皮,就看见云儿呆呆地坐在床边,­精­神恍惚。

“云儿……”我轻声呼唤道,试图坐起身来,却只能无力地移了移身体。

“月,你醒了,”转头看见我,云儿立刻展开笑颜,“睡了这么久,该是饿了,云儿这就去热一热粥。”

盯着云儿急急忙忙地跑出去的背影,我微不可见地叹息了一声。

“影……”

“属下在!”影迅速出现在床前,俯身看着我。

轻轻一笑,“……影,你是第一次出现而没有跪我……”看着他呆滞了一下,就要跪下,出声制止他,“别,这样很好,我没怪你的意思……”

窗外夜幕降临,屋内烛光摇曳,淡淡的黑影在墙上斑驳闪动着。我沉默了,影一动不动地站在一旁。

“……影,你不打算告诉我么?”许久,我才开口道。

“……”影不语,琥珀­色­的眼眸黯了黯。

“……我有说过么,影,你的双眼很漂亮……”微微抬首对影说道。“……影,我放你自由好么?”

影大惊,立马跪在床下,“月主子,你要舍弃影了么,影哪里做得不妥么?”

“……我自己的身子我很清楚,影,多谢你陪伴我多年了……你该是自由的……”垂下眸,不忍看他眼里满满的痛楚。

“……月主子,影会陪伴你到最后的……”

“不,影,你忘记你的誓言了么……”看着影坚定的神情,如同下了什么决定似的,我立刻打断他。

影只是恭敬地行礼,身影瞬间消失,余下淡淡的冷香围绕。诧异地看着空无一人的床前,我皱起眉头,心里有不好的预感。

云儿捧着热腾腾的粥走近我,温柔地将我扶起,拿起汤勺就要喂我。我侧了侧脸,“我自己来吧,云儿。”伸手要拿勺子,云儿却移开了一步。

“月,你不喜欢云儿了么?”

讶异地看着他,“怎么会呢……”

“那么月为何不让云儿喂你……”看着他水汪汪的大眼委屈地盯着我,我立刻投降,乖乖地张口,云儿笑着,吹了吹才一口一口地喂了过来。

吃罢,云儿扶着我躺回床上。不到一刻,我便又沉沉睡去。

许久,隐约听到屋内断断续续的人声。

“……已经三日了,月为何还未醒……”

“……脏器衰竭……”

“时日不多……”

勉力睁开眼,瞧见凌揪着几位老御医,气势汹汹;云儿失神地坐于一旁,眼圈通红;绝一脸愤恨地瞪着御医,紧咬下­唇­……

“……还能撑多久?”

“……多则十日,少则……少则便是这几日了……各位节哀顺便吧……老夫这就回去向九皇子报信……告辞……”

时间终于到了么,坚持了这么久,还是摆脱不了……宿命么……平静地看着屋内黯然神伤的三人,心里一片平和,或许,我等这一刻已经很久了……

“月……”绝突然发现床上睁开双眼的我,“……你,你听见了么……”

他抱着我,“他们都是庸医,胡说八道的,明明月已经好起来了,怎么会……听说筱国有一神医,明日我就启程把他给请来……”

“……月,饿了么,我去弄你最喜欢的云片糕还有其他糕点……”

“……”凌不语,上前握住我的手。

我一直沉默着,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他们,说我其实早就知道十八岁便是我的极限了;还是说,我其实已经很累了,这样或许是个解脱;或是说,我只是他们生命中的过客,不过几年便能忘却了……

黯然的气息笼罩着房里,除了深深浅浅的呼吸声,众人一直沉默着……

“嘶——”随着马的嘶叫声,轩冲进房里,喘着气,不可置信地看着我。

“无论用什么方法,我都会治好你的,月,相信我!”轩目光坚定,斩钉截铁地说道。

“……不必了……”脏器衰竭,就算在现代,也不可能治好,何况这里的医学水平发展得更慢呢……“我倦了,让我睡会吧……”倦意袭来,我慢慢合上双眼。

睁开眼,刺眼的光亮­射­了进来。看着趴在桌上,靠在床边,以及在躺椅上的各人,摸摸胸口,心跳虽然微弱,但仍努力的鼓动着,我还活着么……

缓缓坐起身来,感觉­精­神好了许多,力气也恢复了一些,嘴角一抹苦笑,这就是回光返照了么……

床轻微地动了动,凌立刻爬起来。“月,你醒了……”屋内各人也惊醒过来,聚在床边。

盯着他们眼下的黑影,我淡淡地开口。“我睡了几日?”

“……快五日了,我们以为月你……”云儿说着说着,不由禁了声。

“……以为我不会醒过来了么……”不在意地微微一笑,仔细地看着身前的众人。凌、云儿、绝、轩,想牢牢地记住他们,与他们在一起的点点回忆快速地在脑中闪现着。想起慕容山庄的平静日子,在岚城惊心动魄的日子,还有在筱国安逸以及之后苦不堪言的的日子……

他们四人明显感觉到我的异样,在我静静地看着他们的同时,他们也深深地注视着我,眼底丝丝哀恸、绝望、悲伤……我真的太自私了,一开始便疏远他们,拒绝他们,他们便不会为了我的离去而伤心了……

“……用催眠术消除对我的记忆可好……”什么都忘了就好……留下来的人总是最痛苦的……

“不!”轩伸出手掌遮住我的双眼,“月,你太残忍了,连回忆也不愿留给我们么……”

“我们还没有放弃,月,你也别先放弃好么……”云儿苦涩地说道。

凌紧紧地抱住我,“就算杀光彤国所有人,我都要找出救你的方法!”

绝正视着我,“……我会让夙国的国君付出代价的……”

我无奈地摇摇头。

回首看着被迷晕的众人,我摇摇晃晃地走出房间。一身青衣的影已立于门外。

“……影,送我到月枫崖吧……”影不语,上前抱起我,足下一点,飞速前进。淡淡的冷香缠绕,我安心地闭上眼,感受身子在空中飞舞,晕眩感阵阵袭来,我费力地保持着清醒,直到影悄然停下脚步。

“我们到了么……”入目一片白雪皑皑,肃穆,荒凉,寒风刺骨地刮着我的脸庞。靠着影,我已经无力站起身来……“影,扶我过去吧。”

影沉默地打横抱起我,来到崖边。寒风从崖底呼啸上来,扬起我如墨的长发。好冷,朝影的怀里缩了缩,影紧紧地抱着我。眼前渐渐发黑,我颓然地闭上眼。

“……影,待会将我抛下月枫崖吧……”身上的手臂一紧,“然后回去吧,我只是失踪了,知道么……”

“月主子,影不会离开你……”

“影,你忘记誓言了!”睁开双眼,我用全力呵斥道。

影沉默不语。

阵阵黑暗涌来,身子愈来愈沉,微微张口,却已说不出声来,影……

­唇­上一抹温热的柔软轻轻地辗转着,伴随着又咸又涩的味道,绝望而哀伤的吻,影……

而后身子一轻,往下急速地坠落着,风呼呼地在耳边呼啸着,身旁紧紧拥抱我的双臂阻挡着冷风,幽幽的冷香,安心地放松身子。意识缓缓落入黑暗的深海中。影……

手腕阵阵的灼热传来,淡淡的紫光笼罩着全身,而后慢慢散去……

名动天下的“月公子”慕容月突然失踪,世人众说纷纭,不免惋惜……

两年后,筱国国君病逝,九皇子尉迟轩奕继位,不顾朝中大臣的劝阻,执意下旨封慕容月为筱国皇后……

同年,夙国第一大将司徒将军逝世,长子司徒凌天继承其职位,加入反皇派中,领军与皇家军队抗衡……

夙国“三元”君飞绝也加入司徒凌天的军中,成为继月公子之后的传奇军师……

夙国第一世家由义子慕容云继承庄主之位,而后慕容山庄对外宣称全力支持司徒凌天以及反皇派,反皇派实力猛然大增……

六年后,夙国内战结束。贤王之子登基为王,下旨封司徒凌天为夙国第一将军,君飞绝官拜左丞相,赐慕容山庄“天下第一庄”的牌匾……

南宫篇 南宫月

“小姐,起了么?”清脆的女声从门外传来。

“嗯。”我软软地应了一声,坐起身来,一粉衣女子捧着水盆推门而入。我缓步走向梳妆台前坐下,梳洗后,粉衣女子执起木梳,仔细地给我梳头。

看着铜镜里陌生的面孔,我轻轻地叹息了一声。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齿如含贝,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着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好一幅美人图啊!伸手覆上脸,镜里之人也伸出手摸上脸庞,除了那双熟悉的眼睛,这个身体没有一丝与以往相似的地方。我怔怔地看着镜子出神。

“好了,小姐,看看喜欢虹儿的手艺不?”粉­色­女子献宝地睁大双目盯着我。

我浅浅一笑,“虹儿的手艺一向很好,没有虹儿,小姐我肯定得披头散发的出去了,呵。”

虹儿红着脸,“小姐就喜欢开虹儿的玩笑,虹儿现在就去拿早点来。”说完,匆匆跑了出去,看着她蹦蹦跳跳的背影,我无奈地摇了摇头。

用完早膳,我走出门外。“虹儿,今天还是去莲池吧。”

“小姐似乎很喜欢那个满是莲花的池子,几乎日日去那里呆上大半天的。”虹儿嘟嚷着,“天天看,小姐不闷么。”

伸手揉了揉虹儿的头,我笑道。“对着花,比对着人,日子要容易过多了。”

虹儿歪着头不解,我淡笑不语,脚下不停。“虹儿如果觉得闷,就自己玩去吧。”

“不,虹儿要陪着小姐。”虹儿认真地点点头。“小姐这样比以前好多了,以往都……”

“……都躲在房里哭么……”我淡淡接口。

虹儿垂首揪着衣摆,眼神躲闪,“这个,虹儿没想说小姐的不是,嗯……”

回首朝她笑笑,“不碍事,以往的事我都忘记了,虹儿也只是说出事实罢了。来,我们到亭子里坐坐。”

侧身坐在亭子的石凳上,我低头看着池子里各­色­的莲花怔怔的出神。时间流逝,现在离那日已是十年了,还记得陷入黑暗前的情景……

在呼啸的冷风中,我慢慢沉入黑暗,忽然点点淡淡的紫光­射­入,熟悉的声音从紫光中传来。这个声音,我猛地朝紫光看去,一抹硕长的身影渐渐显出,不可置信地张口,“……蓝……”

蓝浅笑着走向我,从容优雅,“月儿,好久不见了。”

我指着他,诧异地说不出话来。

他伸手抚了抚长发,叹息了一声,“没想到,月儿如此决断,竟然跳下月枫崖……”

“我死了么?”平静地看着他,我问道。

他深深地看着我。“是的,月儿,现在的你不过是一缕魂魄罢了。我借用‘噬月’与‘暝月’的力量,留住了你的魂魄在这个空间里。”

“你到底是什么人?”竟然能用两大神器的力量,蓝到底是……

“我本是灵狐一族的族长,特地来到慕容山庄等你。”

“等我?”

“是的,我知道慕容月十岁魂魄散去,一缕新的魂魄会进入她身体里,代替她活八年。”

“那么……慕容睿也知道了么?”我迟疑地开口问道。

“是的,我与他说了,在你到来之前。慕容月十岁之后将是异世之人,是改变天下的异人。”

原来我刻意隐瞒,但其实他们早就知道事实了。“那蓝为何要等我?这样做对你有何好处?”

蓝眸光闪闪,如日月星辰收进了眼眸中,冉冉生辉。“……月儿忘了,你曾经救了我一命,我是来报恩的。”

皱着眉想了许久。“……你肯定我救过你么?”

蓝笑道。“我很肯定,月儿。”他的脸­色­突然黯淡下来,“可惜,我还没找到与你的灵魂相契合的­肉­身……”

“所以?”我不甚在意的问道。

“……所以,你的魂魄将留在这个空间里。或许三五年,或许十年二十年。月儿,你的意思呢?”蓝盯着我,问道。

“如果我没留在这个空间,会如何?”我垂下眸,淡淡开口。

“……回到地府,没有再回到凡间的机会了,毕竟,你已不能进入轮回之廊……”

“既然如此,还选择什么呢,我愿意留在此处。”我看着蓝坚定地说道。

“月儿,你确定,留在此黑暗之处,不知道要等多少时月?”蓝欣喜地问。

“是的,只要有一丝的机会,我都会抓住它。”我笑道。突然思起那抹冷香,我抬首看着蓝,“影如何?他,他也死了么?”

“……没有。”听罢,我立刻吁了一口气。“可是……”

我的心立刻提了起来,着急地问道,“可是什么?”

“……我赶到时,他的头部撞到崖边的岩石……虽然保住了­性­命,但是却失去了记忆。”蓝显得有些懊恼。

“……忘了么,忘了就忘了吧,只要他没事就好……”

蓝点了点头,“月儿,我该走了,我会尽快找到适合你的­肉­身……”身影逐渐变得模糊,而后消失了。直直地看着蓝消失的身影,紫光也渐渐消去,我立刻处身于一片黑暗中。

蜷起身子,双手抱着腿,我把下巴搁在膝盖上,耐心地等着。身子感觉不到寒冷,不会饥饿,不会口渴,不会困倦,我就这样呆呆地坐着,期待着,回想着前世的,还有这八年的种种,以图忘记自己孤身一人的寂寞与无边的静谧和黑暗……

时间过得很慢,似乎冻结了一般。不知道过了多少年月,璀璨的紫光再次显现,蓝也来了。

“月儿,终于找到了!”蓝的声音很兴奋。

终于等到了么,我笑了起来,站起身。

“那个女子叫南宫月,今年十七……这个给你,月儿。”蓝递过来一颗金­色­的丹子,“你先服下此金丹。”我毫不犹豫地吞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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