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没安好心吧。你这不是坑害肖丽嘛。”颜玉茹都笑出了声来。
“没有那么严重吧，陈文漠的本质并不坏……”陶大明不好意思的解释道。
正说着话儿，车子就出了县城，一直向着城北开去。陶大明见了，说：“你是要带我们去陵园镇吃饭啊。”
“主要是为着省了来回接送司妮雯，再说那家的活鱼锅贴做得好，在我看来比湖泽活鱼锅贴城做的还要好吃。”颜玉茹平素最爱吃活鱼锅贴，每月都要找地方吃上一、两回。
车子很快就到了82烈士陵园管理处，司妮雯站在大门口早已迎候多时了。
刚下了车，陈文漠就大声喊道：“哎呀，颜老板啊，你这是带我们来接受再教育啊！”陈文漠把颜玉茹叫老板。
这时司妮雯热情地邀请他们到自己的办公室里坐。司妮雯是娇小玲珑型的，今天穿着一件米色羽绒衫，看上去十分得体。
司妮雯的办公室没有空调，只有一个炭炉，正在寒冷的室内散发着不多的温暖；可是开水有的是，司妮雯给每人都倒了一大玻璃杯。
刚坐了一会儿，颜玉茹就提议说：“既然到了烈士陵园，还是进去瞻仰瞻仰吧！”
“好啊，好啊，趁着天还没晚，那就快走吧。”陶大明附和着。
陵园管理处的东小门，正是陵园的西门。司妮雯从这个小门把陶大明他们几个带了进去。迎面就是纪念馆，再向东就是82烈士的陵墓。
司妮雯、肖丽走在前面，陈文漠望了陶大明一眼后，就像跟屁虫一样紧随着肖丽。陶大明和颜玉茹落在后面。
“我调出县委办了……”陶大明叹了一口气说。
“肖丽都告诉我了，她还挺为你叫屈呢。”颜玉茹柔声道。
“我真的……是挺倒霉的吧……”陶大明由于多少天的压抑和郁闷，使他在心仪已久的同学面前，变得就像一个受到伤害的孩子，说起话来就有点结结巴巴，心里甚至产生了一种想哭的感觉。
“不要紧的，其实，工作变动一下……让你轻松一下，不也是很好吗。”颜玉茹安慰着。
“这一轻松，就没机会翻起身了……以后就没用了……”陶大明沙哑着声音说。
颜玉茹转过身子，挨着陶大明的身体，头顶就要靠到了陶大明的下巴，嘴里不住声地重复着：“不要这样想，我知道你……你是优秀的……你是优秀的……” 声音低低的，连呼吸的声音都能听得到。
对于颜玉茹，陶大明总是有这样的一种感觉，那就是没见面的时候特别想见到，等到颜玉茹真的真真切切明明朗朗地站在自己面前的时候，陶大明总是无法找到当年在学校时的那种感觉。颜玉茹在学校时，总是和一般的女生不一样。给陶大明印象最深的是，夏天，当别人终于有条件能够穿上袜子再穿凉鞋的时候，她却光着小脚丫穿着一双白塑料凉鞋，下身是蓝布裙子，上身是浅色花汗衫；下雨时，总爱光着脚丫，在教室门前的积水里来回淌着，每一次都像是淌在陶大明的心里；给陶大明一种绝对清纯的感觉，就是那种“静女其姝”的感觉。可是现在这种感觉，却常常在陶大明的梦中才会出现，在脑子里若有若无，似烟似雾，无论陶大明怎么捕捉，总是摸不着、抓不牢靠，每次都是这样。于是，陶大明不觉后退了一步，仰起头，吸了口气，打起精神道：“不说这些了……哎，你知道吗，我入党就在这墓碑前宣的誓！”接着，陶大明就围着陵墓转了一圈，又在墓前低着头伫立默哀……
县委办主任 （中篇小说）(17)
这时，一直走在前面的司妮雯和肖丽、陈文漠已绕过了北面的纪念碑，正在往回走……
陶大明连下几个台阶，又回到了颜玉茹的身边，等到肖丽他们走近的时候，陶大明大声说：“你们知道这墓里安葬了多少个人吗？”
肖丽抢着说：“82个呗，这还用问！”
陶大明很认真地说：“这墓里呀，一共安葬了83个人。”
颜玉茹也睁着好奇的眼睛，注视着陶大明。
陶大明说：“在陵园镇的老百姓中，有这么一个传说，1943年3月18日，驻五水县城日军两千多人实施疯狂扫荡，遭遇新四军某连顽强抵抗，从拂晓达黄昏，全连82人全部壮烈牺牲，战斗结束后，当地游击队和老百姓来到战场，经过查找……发现一个战士还有微弱的呼吸，游击队便迅速抬回去抢救……”
“那不是还有81位吗。”肖丽又急着说。
“由于缺乏医疗条件，那个战士没有支持到半夜就牺牲了。”
“那就还是82位。” 颜玉茹接上话头。
“第二天，乡亲们来收殓烈士遗体时，先是挖了一个很大的坑，接着用找来的黑小碗和黄豆来计数，每抬进坑里一个战士，就在黑小碗里放进一粒黄豆；最后两具遗体，全身赤祼，衣服估计是被那些无赖扒走了，实在无法辨认是新四军战士还是日寇，只好都抬进坑里掩埋……结果，乡亲们把碗里的黄豆数来数去，竟是83粒……而新四军某连确确实实只有82人，最后只能以82烈士墓来命名。司妮雯，你说我讲的对不对？”说完，陶大明笑着问司妮雯。
“是有这样的传说。”司妮雯一边说一边点着头。
接着，他们五个人就说说笑笑着钻进了汽车，朝着仅隔一里多路的陵园镇街上的那家活鱼锅贴店而去……
因为有预约，所以车子刚停下来，就有一个穿着大红羽绒棉衣的胖女人，笑眯眯地迎了出来，并且径直把他们带进一个包间，门口写着“雅座”，其实，从装潢看，这“雅座”并不雅，倒还有点俗，给人一种花狸狐骚的感觉。他们落了座，那个胖女人就开始忙着倒开水。
陈文漠喝了一小口水，故作惊讶道：“你这饭店名叫‘怡红园’？”
“是啊，一直叫这名儿啊，怎么啦？”胖女人瞪大了眼睛。
“没怎么的，只是听起来好像在哪儿见过。”陈文漠又作思索状。
“不会吧，镇街上只有我们一家呀。”胖女人争辩道。
“哦，想起来了，是昨晚电视上的妓汝院的名字……”陈文漠刚说完，就惹得大家哈哈大笑，胖女人也笑了。
“你真是三句不离本行啊。”颜玉茹挖苦道。
“你才是三句不离本行呢，你的那个‘柳屯田居’更是妓汝院的名字啊。那柳永常去的地方，能不是妓汝院？你就是老鸨，正好也是女的呢。”陈文漠感觉很好，以为自己是在幽默呢。
“你经常去我那儿刷尸，你就是老嫖，再说你的‘花天’大酒店的名字比妓汝院还要妓汝院……”颜玉茹毫不相让，红着脸，有点生气。
陶大明见状，连忙打岔道：“玉茹，赶快安排点菜呀！”
颜玉茹听到陶大明这样亲切地称呼她，便微笑了一下，说：“早就安排好了，保你吃的如意。”颜玉茹笑的时候，那笑容，挂在嘴角倒是不怎么明显；而眼角却是很有特点，微微上挑着，在那双大眼睛的映衬下，便好看之至了。陶大明一直爱看颜玉茹这样的笑容。
“菜马上就上。”胖女人笑着说了一句，转身端菜去了。
陶大明知道，别看这家小饭店不起眼，却能做出三十多种鱼肴，有鲫鱼、鳝鱼、墨鱼、鲤鱼、鳍花鱼、鳗鱼、甲鱼等；还能做出二十多种锅贴，有玉米锅贴、小麦锅贴、荞麦锅贴、南瓜丝锅贴、萝卜丝锅贴、芝麻锅贴、螺旋藻锅贴等；还少不了十三香手抓龙虾、清蒸大闸蟹、水煮青虾、银鱼炖蛋等各种湖鲜野味。镇街上的大小单位，大多在此安排接待。
这一餐，一直吃到十点多钟的时候，陶大明方才提出结束回家，可肖丽醉晕晕地还在缠着陶大明，要再干一杯红酒。
临上车的时候，陈文漠说了许多好话，跟前跟后，要接肖丽再上自己的车。可是肖丽不睬，趁着酒性，依偎着陶大明，非要和陶大明一起坐颜玉茹的车子。气得陈文漠狠狠地关上车门，按了一声车喇叭，放着空车，风驰电掣，呼啸而去。
肖丽上车后，只一会儿功夫，就依靠着陶大明的肩膀睡着了。司妮雯在陵园管理处门前下了车……
当晚，陶大明回到家里的时候，已是深夜十一点多钟了。父母和女儿的房间已经熄了灯，只有自己床头的台灯还亮着，妻子洪瑜已经睡下了。
陶大明蹑手蹑脚地洗漱后，刚上了床，妻子洪瑜扭过身睁开眼道：“下午柱子来了，给你留了字条。”
“你还没睡着啊？字条在哪儿？哦，看到了。”陶大明说着就从台灯边拿起了一张纸。柱子的留言是：陶主任：我们的假磷肥赔偿款和补偿的损失款，都拿到了，虽说少了点，但是说明我们赢了，我们的事政府重视了，所以乡亲们都打算不再闹了。这还得要感谢你的帮忙和关心。这么多年了，你没有变，乡亲们都说你的好呢。祝全家过年好。 孙宝柱 元月23日。
陶大明看完字条，随手关了灯，睡在床上，闭了眼睛，竟然一点睡意都没有，满脑子都是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柱子的事、县委办的事、党史工委的事、晚上吃饭的事……明知道这些事情都不用去想了，想了也没什么用了，可就是挥不去，也赶不走……有几次想翻身，又怕影响了妻子，只好尽量忍耐着；可越是忍耐，越是难受，越是无法入睡。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还是没有睡着，于是，陶大明就开始在心里数数、念儿歌：一、二、三、四、五，上山打老虎，老虎没打到，打到小松鼠，松鼠有几个，数来又数去，一、二、三、四、五……就这样，循环往复地不知道数了多少遍，那松鼠至少也打了一大堆儿，陶大明终于眯眯糊糊起来了，可刚要睡着的时候，脑子里又突然冒出了颜玉茹的影子，甚至还听到了颜玉茹的说话声，说的都是一句话：你是优秀的……你是优秀的……
县委办主任 （中篇小说）(18)
陶大明伸手摸了一下眼窝，竟摸出水来……
十三
成书记调来五水县工作后确实够忙的，不到两个月完成新世纪市民广场建设、为期近1个月的冬季农田水利建设以及“三讲”教育回头看等一系列重大活动和工作接二连三，前几天又调整变动了全县乡科级领导班子，完成了全县25个乡镇人大、政府领导班子换届选举工作，部署了春节前后的走访慰问等重要工作。今天下午成书记难得轻闲，临近下班时，仰靠在老板椅上看报纸，可思想总是不集中，恍恍惚惚，满纸都是姜小可的红唇杏眼……成书记沉浸在美好的臆想之中，既舒服又难受，还有点心悸，成书记突然想起前天在报上看到称这叫“臆淫”，对身体更不好，伤肾亏本，虚损元气……想到这成书记连忙起身，踱进卫生间，用冷毛巾擦了一下额头，便火急火燎地走出办公室，钻进自己的黑色奥迪里。
等候在车里的驾驶员小蒋说：“去哪儿？”成书记说：“泡把澡去。”小蒋抿嘴一笑。
车刚要发动，成书记说：“给你婶打个电话吧，上几次回去晚了总要盘问。”
小蒋迅速拨通成书记家的电话说：“婶子啊，成书记下班到家没有？哎呀，我到处找他哩，市纪委领导找他谈什么话呢？好，我再找找看……”
成书记责备小蒋的话悬刮刮挺怕人，可一想到马上就要见到姜小可了，嘴角两边形似括号的笑纹还是清晰可辩，迟迟没有消失。小蒋急促地说：“其它理由以前都说过了，我也不知刚才怎么冒出谈话的事来……再说这几天‘三讲’教育市纪委不是经常找你们谈话吗？”小蒋马上又给广播局新任局长傅毅打了电话要他赶快到花天大酒店。
车到花天大酒店，天已经黑下来，傅局长和陈经理已迎候在大厅门外。成书记似笑非笑地和他们点头示意。傅局长见成书记没有和他讲话的意思，只是谦恭地叫了声好，陈经理满脸堆笑，又惟惟诺诺，站在楼梯口躬腰伸出一只手示意成书记上楼。
成书记腆着肚子，迈着短腿，目不斜视，缓步径直上楼。到了二楼不由加快了脚步。来到桃花厅门前，成书记从公文包的夹层里摸出钥匙，钥匙Сhā入锁孔未及转动，门便开了，原来，姜小可已候在房内。成书记侧身进门，迅速用身体一倚便将门关牢，伸手用力一带便将姜小可揽进怀里，硬硬地要和姜小可亲吻，姜小可不怎么配合，使得成书记颇为费力，不小心把公文包从腋下掉到地上，一份“三讲”回头看个人剖析材料窜出张开的包口。
房内那张红木餐桌上已备好晚餐，两个火锅，照旧是成书记喜欢吃的“枸杞神鞭煲”和“火烧大使馆”，早已是热气腾腾；两个小炒，一盘西芹腰果，一盘玉米虾仁，正袅袅冒着热气，看来是姜小可爱吃的；另有一盘点心，|乳黄|色的，散发着诱人的香味。姜小可吃得少，很快离开餐桌，怏怏地进了套间里了。成书记心头便涌起阵阵温馨和冲动，吃得很了草。
成书记走进套间的时候，姜小可正噘着嘴倚在床头看电视。成书记爬上床就不安分，一边动手动脚，一边笑道：“美人生气就不美了……”说着就把姜小可使劲揽进怀里。
“你先别急，我要问你话……”姜小可仍然像生气。
“哟嗬！你也要找我谈话？”成书记想起来时驾驶员小蒋的话。
“你说话怎么不算话？”姜小可问。
“我说什么不算话？”成书记惊讶道。
“你答应给我安排工作的。”姜小可说。
“王恩不是已经安排你做酒店餐饮部副经理了吗？”成书记说。
“这不算，你说过要让我进事业单位的，再说我也不想呆在这儿……你答不答应啊！”姜小可娇嗔起来，用手摸着成书记的鼻子。
“噢……对……对……我保证在一个星期之内让你上班……”成书记两腿之间早已酸胀难忍，喘着粗气，只好答应。
姜小可这才高兴起来，身体柔软得像一只猫……
成书记过了深夜两点多钟才回到家里，房内亮着灯，妻子吴翠莲呆呆地倚在床上。俗话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吴翠莲无论是脸型还是体型都像成书记，胖墩墩，矮墩墩，两只细长的眼睛眯缝在一团大白肉之间；说话声音特大，粗声大气，喊起来一幢楼都能听见。吴翠莲不识什么字，成书记当乡书记时，她被安排在乡粮管所工作，如今已被调进五水县财政局工作，负责管理阅览室图书资料。
成书记刚进房，吴翠莲就坐直身体，着急地问道：“你怎么到现在才回来，都把人给着急死了……”
成书记想起上次回来晚，吴翠莲起疑心，呼呼淘淘哭闹了一夜。于是成书记按照小蒋的电话先声夺人：“市纪委找谈话了，你也要注意哟……”
“你们当官的有问题，关我老百姓什么事？”吴翠莲果然信以为真，没有像以往那样盘根问底。
成书记用平常对干部谈话的腔调说道：“市纪委要求，在‘三讲’活动中，领导干部要首先管好家属，这次来五水工作，前些日子调整干部，你收受一些干部的钱，你当我不知道？”
“我可没有收人什么钱？”吴翠莲紧张起来。
“那你为什么在我面前帮王恩和傅毅还有几个乡镇干部说话……”成书记本着脸说道。
“你知道了又为什么不制止我呢……”吴翠莲一噘嘴，猛地掀了一下被子，转身就躺了下来。
成书记想起姜小可的“谈话”内容，不禁内心暗笑，就像一只狐狸欺骗了一只猛虎后的笑。成书记慢慢腾腾地脱了衣服，也就在吴翠莲的身边睡了下来。
县委办主任 （中篇小说）(19)
十四
陶大明在过了腊月二十四送灶节的第二天，就正式去县党史工委上班了。党史工委6个人，两个副主任，都50多岁了；两个秘书，也都40出头了，年龄都比陶大明大；原来的党史工委主任老马这次变动改任主任科员，可以在家不必上班了。另外还有2个退休干部。
因为眼看要过年了，陶大明上班后首先就和两名副主任商量春节福利的事。
“帐上已经没什么钱了，财政拨的办公经费透支1000多元，发行《五水县革命斗争史话》，收入1800多元……”一名副主任老田说。
“去年是怎么发的？”陶大明问。
“去年在职每人200元，退休每人100元，按这标准也不够发的……”另一名副主任老耿发愁道。
“就这些……？太少了！”陶大明说。
“就这些！”老耿强调说。
陶大明想了想说：“老耿，你和我一起去一趟财政局。”
陶大明凭着老面子总算从财政局讨回4000元过年费。
老耿恭维道：“到底是县委办过来的……以前老马最多要过1000元……”
因为要到了钱，陶大明还是显得十分兴奋。其实，过去陶大明在县委办的时候，只要挂个电话，财政局就会3万、5万地把钱直接拨到县委办的帐上，根本不用去人。
陶大明和老耿刚回到办公室，老田就凑过来张问。
老耿就又夸了一阵陶大明。
“咋发？”老田抬眼殷殷地望着陶大明。
陶大明仰头想了想说：“在职的每人500元，包括老马；退休的每人200元……下午取了钱就发！”
“都发完？不留点？”老耿、老田几乎同时问道。
“都发完！不留！”陶大明笑着又说了一遍。
于是老耿、老田屁颠颠忙着安排秘书去银行取钱。
下午刚上班陶大明便要开会，老耿、老田、两名秘书便迅速集中在陶大明办公室。说是开会，其实陶大明只说了两句话，第一句话是告诉大家春节福利的标准，第二句话是告诉大家，春节前这几天大家可以上自由班，可以去帮家里忙年迎春节。于是，党史工委便沉浸在春节前的幸福气氛里，那是一种散淡的、融洽的、宽松的幸福。
陶大明像往常一样没有帮家里忙年，过去在县委办因为工作太忙顾不上家；今年是因为把父母接进城以后不用帮忙，妻子早在一进腊月门，就和母亲按老家习惯操持着春节的吃喝用了。于是，陶大明还像往常一样按时按板去党史工委上班，享受着党史工委春节前的特别的宁静。
陶大明这几天上班除了把当天的新报纸翻看之外，又在忙着写他的文章。两个月前那篇《关于建立领导干部考核任用体系的几点思考》的论文已经在《党建大视野》第12期发表，整整占了三个页码。陶大明前几天还连续接到两个电话，一个是《党建大视野》主编要他写一篇关于领导干部任用标准的论文；另一个是在省文联一个文学刊物任编辑的同学，要他写一篇反映官场生活的小说，说如今官场小说十分吃香……陶大明以前做老师时曾在这个刊物发过2个短篇小说。于是，陶大明就整天盘算这些爬格子、敲键盘的事。
这天下午，陶大明正在办公室给一篇文章写开头，桌上的电话铃响了起来。这个电话铃声特大，平时很少响，这突然的一响，几乎吓着了正在凝神写文章的陶大明。
陶大明摸起电话：“喂，你好，哪位？”
“猜猜看，你肯定猜不着……”对方热情得很，笑着说。
“嗯……嗯……还真的猜不着！”陶大明疑惑中有了兴趣。
“我是浦正刚……老浦啊！”对方朗声道。
“哦，老浦啊，都当主席了还亲自打电话？”陶大明调侃着。浦正刚原是后荡乡党委书记，这次调任五水县科协主席，据说变动谈话时就和成书记顶了牛，发了牢骚。
“今晚我想请你吃晚饭行吗？”浦正刚说。
“科协到底是大机关，钱就是多，都要除夕了还请客？”陶大明还在笑哈哈地拿浦正刚开唰。
“我有要事和你相商，真的有……晚上6点半我在喜来乐饭店等你。”浦正刚正经道。
“好的，服从主席调遣！”陶大明仍然说笑着。
晚上，陶大明如约来到喜来乐饭店。喜来乐饭店是新开业的小饭店，正好在陶大明回家的路上，在县城的西边。陶大明进了饭店刚要问，浦正刚已来到他的面前。浦正刚比陶大明稍矮，也有一米七几的个子，身材粗壮结实，脸色红黑，一看就是一个说打就掼的硬汉子。他是部队团职转业干部，走起路来也是大踏步的，仅几步便把陶大明领进一个叫“欢喜厅”的小房间。
欢喜厅只有八、九个平方，一个小方桌，四张木椅，墙上的小空调正呼出温温热热的暖气。小方桌上已摆上餐具两套，两样冷菜两样小炒两大碗烧菜，正散发出熟食的香味，一瓶白酒已拧开盖子。
两人对面坐定。陶大明问：“就咱俩？”
“就咱俩！”浦正刚道。
“有什么事？请说吧！”陶大明开门见山。
“先喝几盅再说话。”浦正刚摸起酒瓶分别斟了满满两大杯。
陶大明和浦正刚边吃边喝，连干三杯。陶大明酒量不是很大，每次都留一点，浦正刚也不在乎，只顾自己喝得干净。
浦正刚又端起酒杯先敬陶大明两杯后，夹了一大块菜，猛嚼几口，边吞咽边说：“我一个在市纪委工作的战友，上午给我打电话，说市财政局局长已成为这次‘三讲’教育的成果，涉嫌巨额贪污和收受贿赂……省纪委已派人来立案查处了……”
“真有这事？”陶大明惊讶道。
“据说还牵涉到市委大老板尹书记呢……”浦正刚自顾自喝了一口酒，继续说道。
“这跟咱有啥关系？”陶大明放下筷子装糊涂道。
“你还跟我装不懂，听说成书记做县长时就给市委尹书记送过大钱呢……”浦正刚说。
“你打算怎样？”陶大明问。
“你就等着瞧吧！”浦正刚坚定地说。
“你要举报他？”陶大明声音很小。
“他来五水不到半年，五水百姓都怎样说他，说他是‘玩女人三个两个不累，喝酒半斤八两不醉’，卖官是‘一千两千排排队，一万两万才到位’，还用我举报？”浦正刚数落着。
陶大明夹了一口菜，慢慢地往嘴里送。
“按说我应该向你道歉，要不是那次我错把你当成是成书记，你也不至于到党史工委……不过也难说，你这大个子主任怎么能配上小鬼子书记……”浦正刚企图鼓动陶大明。
“谁让我腿长得这么长……”陶大明怏怏道。
“我是咽不下这口气……”浦正刚说。
陶大明拿起酒瓶给浦正刚斟了一杯，又给自己斟了一杯，放下瓶子说：“老浦，有一个人要是支持你，你一定赢！”
“谁？”浦正刚睁大了眼睛。
“县委副书记杨军。”陶大明小声说。
…………
当陶大明和浦正刚握手作别时，已是夜里十一点多了。虽说明晚就是除夕夜了，可五水县城的大街上也没有几个人，小城市的人们没有过夜生活的需求，一家不大的店面里大声播放着《春光美》的歌曲；大街上的路灯，如同两串持久的老珠子，静静地照射出黄黄亮亮的光；一阵风迎面吹来，地上的废纸和塑料袋像是折了翅膀的夜鸟的幽灵，飘飘忽忽地从陶大明的身边刮过；酒后的陶大明竟不觉得冷，伸手逆梳了几下头发，迎着肃杀的寒风，大步朝家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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