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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小说网 > 媚骨之姿 贡茶 > 30、大网张开 ...

30、大网张开 ...

桃心跟在柳永身后,因她站的角度不同,柳永所看到周敏敏和华郡王的一幕,她却没有看到。待匆匆见过柳永后,她就回头找到躲在暗处的任晓玉,把事情说了,略犹豫一下道:“小姐,柳状元男未婚,林小姐女未嫁,凭一个香包,最多损及林小姐的闺誉,再令林小姐和爱慕柳状元的周小姐反目而已,却哪里能够使柳状元身败名裂呢?”

“哦!”任晓玉在夜风中­阴­­阴­一笑,半晌道:“桃心,那你认为事情会发展成什么样呢?”

桃心虽按照任晓玉的吩咐弄断林媚的香包穗子,又弹了痒痒粉在柳永手臂内,却是不解,听得任晓玉相问,忍不住道:“小姐,林小姐虽只是侯府义女,但若是闹开了,柳状元没准只好弃了周小姐,认下林小姐这头婚事,到时林小姐虽委屈些,一样是良缘,……”

没想到柳永真会把林媚的香包放进怀里,而不是随手扔掉,这样更好。任晓玉冷冷一笑,从脖子上解下项圈,摘下项圈络子上一物,递在桃心手底道:“待会柳永到了前头,手臂一痒之下,自会到处抓,一抓之下,香包自会掉出来。你再趁乱把这颗避汗珠扔在他脚边,造成是他掉出来的假象。”

桃心一接避汗珠,赶紧握住了,这会手心已是一阵清凉,因道:“小姐,这避汗珠是圣上赏下之物,何等宝贵,这般乱扔,若是毁坏了,怕相爷要责怪呢!”

“有我呢,你怕什么?”任晓玉戴好项圈,低声道:“这颗避汗珠是端午节圣上当着朝臣的面赐给我爹的,若是待会柳永怀里掉出这颗避汗珠,任是谁,也会认为,我爹赏识他,赏识到了何种程度。若不然,不会把圣上赐下之物转赠。问题是,他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还掉出林媚的香包来。当着众人的面,此等一面巴着相爷,一面吊着侯府千金周敏敏,再一面私藏了侯府义女林媚香包的无耻之徒,会是何下场呢?”任晓玉说着,略略快意,低低一笑,“今晚过后,柳永的官声官途也到头了。”

“小姐……”桃心想像着柳永待会的狼狈,有些不忍心,劝道:“要不,再跟柳状元说说,没准他会回心转意呢?”

“不用了!”任晓玉揉揉心口,有些心力交瘁,低声道:“桃心,我对他如何,他难道不知道?他若是早些说清楚,我或许不会怨他太多,可是他为什么一直含糊着,直拖到现在才说?他道我是好欺负的么?”

“是啊,柳状元为什么不早点说呢?”桃心说着,突然疑惑起来,吞吞吐吐道:“小姐,柳状元看中的,该不是侯府义女林小姐吧?自打侯爷夫人认下林小姐为义女后,柳状元才有异状的。”

任晓玉摇摇头道:“林媚虽美貌,毕竟不是侯爷夫人亲生女,且又退过婚,柳永不可能为了她和我撇清的。”她虽这般说,心里却也疑惑起来,没准,柳永这回就是为­色­所惑呢?不管柳永是何心思,今晚之后,他会悔不当初的。

另一处­阴­暗的柳树下,二公主和史平佐探头探脑看着柳永。

“那小丫头朝柳状元一福就走,究竟动了什么手脚呢?”二公主思索着,紧紧瞪着池畔的柳永,待见他从地下拣起一物一嗅,随之放进袖袋时,皱眉道:“傻啊,这头碰见任晓玉的丫头,那头拣个香包,居然没动疑心,就这么放进怀里了?”

“我去提醒一下!”史平佐看了半天,也没看出桃心动了什么手脚,却直觉柳永拣个香包不是好事,一时举步欲走,却又停下了,“咦”一声道:“柳状元想扔掉那香包?”

柳永静静看着池里的荷花,伸手按了按袖袋,手指一探,却又把香包勾了出来,手心轻抚香包的花纹,忽的举手一扬,欲待扔向池中,手扬起时,手心却又兜了回来,眸子­精­光一闪,自语道:“要使周敏敏厌我,从林媚身上入手,倒是不错的选择。只是没想到,周敏敏已在华郡王怀里。既如此,这个香包还有什么杀伤力呢?”他低语间,手一收,香包复回了袖袋中。

史平佐看不懂柳永的行为了,疑惑道:“要扔不扔的,这是­干­什么呢?”

二公主喜欢打听八卦,对于京中传闻,略略知道,因笑道:“早就听说柳状元才学兼备,又是京城三大美男子之一,之前宫中摆宴款待状元探花等,我都恰恰陪皇祖母出门,便没见着他。今晚一见,确实名不虚传。怪道人人都传,任晓玉和周敏敏都对他有意,只是他若即若离,并不特别亲近那一个。现下他既然婉拒了任晓玉,想必是下决心要上侯府提亲了。只是任晓玉如何会罢休?这个香包,可能就是任晓玉用来破坏婚事的由头。”

二公主说着捂嘴笑了,极为幸灾乐祸,“适才任晓玉身边那丫头没看到凉亭中一幕,可是柳状元却看到了。柳状元这头才婉拒了相府小姐,那头侯府小姐却和别人在一处,他心里的滋味,可想而知了。这会拣了林媚的香包,虽知道可能是任晓玉设下的计,没准想将计就计呢!”

周敏敏听了华郡王的表白吓晕了,待她醒来,自然得接受华郡王。如此一来,柳永和林媚的事,她便顾不上了,也不会有心思来嫉恨林媚。于柳永来说,林媚人如其名,长得娇媚,又是侯府义女,何尝不是一头好婚事?

史平佐也不是笨人,听二公主分折了几句,也明白过来,笑道:“既这样,就不用我多事了。”

“可是我看不惯柳状元这种行为,是一定要多事的。”二公主娇娇一笑,“任晓玉出错了手,我要帮她纠正。”

史平佐暗暗抹了一把汗,“姑娘,何必多事?”

“呸,才貌双全状元郎又如何?京中贵女就任他挑拣算计呀?我要代任晓玉和周敏敏及林媚出口气。”二公主左手叉腰,右手手指点到史平佐鼻前,“你,说的就是你。待会想法取得左侍郎千金左肥肥的香包,再接近柳永,换下他怀里的香包。”

左侍郎千金左肥肥原名左梨,ρi股极大,没有腰身,身形正像一只圆熟的梨子,偏她仗着爹爹左侍郎在朝中为官,一心一意要找一个才学兼备的美少年为夫君,于是误到如今十八岁,还待字闺中。若果有机会当状元夫人,相信左肥肥会不惜一切扑上去的。

史平佐一听二公主的话,脸一下黑了,“这怎么行呢?”

二公主早就察觉史平佐没有认出她是公主了,这会眼睛一转,威胁道:“你如果不照做,我就跟长公主说,你适才推我入山腹中,欲行轻薄之事。”

见史平佐陷入天人交战之中,二公主再加一把劲,语重心长道:“柳状元迟迟未婚,没准左肥肥真是他命中的贵妻呢!还有,娶妻当娶贤,听说左肥肥很是贤惠,除了身形,其它方面配柳状元,其实也不算差。柳状元娶了贤妻之后,还可以多纳美妾的,何损失之有?你这回出手掉换香包,没准是天意呢!”

另一颗柳树下的周明扬见二公主和史平佐两颗头凑近了说话,笑对周斯道:“待宫里传出话来,说道二公主想尚史平佐,不要我了,到时记得代我进宫恭喜,顺道在太后娘娘跟前禀告一下,说我伤了面子,无颜进宫了。”

“如此一来,太后娘娘必会补偿于你。”周斯嘿嘿一笑,“大哥,没准到时先赏两个宫中美女下来呢!记得分我一个。”

周明扬拍拍周斯的头,“柳永在假山前见完任晓玉,这么快又转来莲花池想见敏敏,看着倒像是和任晓玉撇清了,下决心要和敏敏一道呢!”

周斯接口道:“可惜啊,敏敏已和华郡王在一道了。柳永这回,是两头都不到岸了。”

“只怕敏敏不大甘愿做郡王妃。”周明扬沉吟半晌,“为今之计,更应该让敏敏对柳永死心。”

“二公主都解决了,柳永更是不在话下。”周斯想及柳永上次把他和苏仲星锁在茅草屋之事,就恨得牙痒痒,因建议道:“柳永至今未婚,又没通房妾室,早有人猜测他好男­色­了,如今就给他安排一个男­色­好了。人选也有了,就是苏仲星。”

“哦,倒是好人选。”周明扬也赞成,“柳永对不住敏敏,苏仲星先前对不住小媚。把他们送作一堆,甚合吾意!”

却说林媚丢了香包,略一慌张又镇定下来,适才赏荷时,还摸到香包垂在腰侧的,一定是掉在荷花池边了。她一边寻思,一边低着头循原路过去,一时又停下了。那香包明明系得好好的,怎么会突然掉了呢?

她心里疑惑,步子便放轻,堪堪转过一颗柳树,踏出半步,便听一个男子声音道:“怎能这么坏心呢?”

一个女子的声音乐不可支道:“待任晓玉出手揭露­奸­情,众人分辨出香包属左肥肥时,我和堂哥一起出手,为左肥肥作主,定下婚事。哈哈哈,左肥肥,你等着做状元夫人吧!”

作者有话要说:笑眯眯更新了!

大家,本文明天入V,晚上八点左右更新。千言万语只化为一句话:希望大家继续支持!

再次软倒

夜风拂过,柳树枝条微微舒摆。林媚背靠在柳树上,拇指和食指一掐,已是掐下一支柳树枝条,紧紧攥着。心口,犹如被一团烂泥堵住般难受。

不单为自己难受,也为柳永难受。

自己父母双亡,无依无靠,从易州千里迢迢上京,寻到苏家要求成婚,为的不过是后半世有人庇护,安稳度日。没料到事情发生了变化。现寄住在侯府,目的依然是寻找一门好婚事,将来有人护得自己周全,免得沦落。

适才,周敏敏还问道自己对史平佐印象如何,言外之意,却是永平侯夫人和史夫人已商量过了,只要自己点头,便能成事。这些微的功夫,自己却也郑重考虑过,认为史平佐或是不错的选择。现下,却见到史平佐和二公主腻在一处,分明已是一对。

罗明秀为了逼自己和苏仲星退婚,不惜以那种不堪的手段陷害自己。现下二公主既和史平佐在一处,若是知道永平侯夫人居然想把自己许给史平佐,还不知道会怎么捉弄自己。

这会听得史平佐和二公主所言,却是二公主看不惯柳永挑拣京中权贵之女,欲捉弄柳永,把左侍郎女儿左肥肥配给柳永。若挑拣京中权贵之女的,不是柳永,而是另一个权贵家才貌双全的子弟,或是华郡王,二公主还会义愤填膺吗?一定不会。只会认为,理所当然。

先前罗明秀逼使自己退婚,满府权贵子弟,她不敢算计,为何斗胆扯上柳永呢?这是因为,柳永虽是状元郎,职位不显,在京中无根基,无家世,一旦有事,甚至府中也无亲眷为他奔走。若柳永是相府女婿或是侯府女婿,罗明秀之流,还敢算计他吗?若柳永是相府少爷或是侯府少爷,二公主还会口口声声,要为京中女子抱打不平吗?或者正是如此,柳永才想要攀一头好姻亲罢?

现下柳永这般苦苦经营,却被二公主玩笑般的硬塞给他一个左肥肥,到时会如何,实在难以预料。权贵公主们,就能视别人的婚姻大事如过家家,随意拿捏,恶意戏弄吗?

二公主说着话,急于实行自己的计策,已是扯了史平佐转出柳树下,一起朝前头去了。

林媚蹲坐在柳树暗处,拿柳枝捅着地下的泥土,看着二公主和史平佐消失在视野内,一时有些走神。自己为什么会为柳永的行为开解呢?是因为上回茅草屋那般境地,柳永还能想法把她塞出窗外,护她周全?还是因为香花林中最后那一刻,柳永拥着她,碰在她大腿上,但终是没毁了她的名节?或许只是因为自己的处境和柳永有些相似,同病相怜了?

不管如何,自己的香包被柳永拣到了,总得讨回来。没了香包,二公主的计划,便实行不了。柳永,或可避过一劫。

林媚正要站起来,却听得不远处有声响,周明扬和周斯从暗处走了出来。她这才想起府里一直有人说,周明扬是要尚二公主的。现下二公主跟史平佐跑了,那周明扬这是?

“大哥,适才隔的远,没听真切,只听到香包几个字。”周斯瞧瞧四周,认为不可能有人藏在暗处了,遂不再刻意压低声音,笑道:“听着像是柳永拣到香包,二公主要调换他的香包。”

“管她调换谁的香包?”周明扬心情舒爽,仰头笑道:“看她和史平佐有商有量,不枉我布了半天的局。这两年因为她,差点憋成一个小媳­妇­。待她自行提出要让史平佐当驸马,我便彻底脱难了。”

怪道史平佐会和二公主走到一处,原来是周明扬动了手脚。林媚大吃一惊。待周明扬和周斯压低声音又说了几句什么,接着走了,她这才扶着柳树慢慢站起来,立了好半晌,确定再没人了,才朝周敏敏所在的凉亭处走去。

周敏敏听完华郡王表白,确实是吓晕了,待得醒来,一眼见得华郡王还在,脸红心跳之下,鼓起勇气道:“我想自己静一静!”

“明白的,明白的,你慢慢想,不急。”华郡王也怕逼急了,周敏敏想也不想,直接拒绝他,到时就不好收拾了。因道:“我先往前头去了,你想一会儿也往前头去罢!这儿风凉,不宜久待。”

大夏天的,哪儿风凉了?周敏敏正想反驳,一抬头见华郡王倒退着走几步,在凉亭角趑趄了一下,差点滑倒,一时忘了害羞,掩袖轻笑。

“敏敏,你笑起来真好看!”华郡王见周敏敏脸颊曦红,举袖半掩住嘴,眼波流转间,笑意盈盈,一时忘了后头就是柱子,说着话脚步却没停,头一转朝外走,结果“咚”一声,以一种很诡异的角度结结实实撞在柱子上。

周敏敏见他真个撞了一下,却是吓一跳,还没喊出来,只见华郡王抱着柱子站定了,缓缓转过脸来。这下,周敏敏再也忍不住了,跺脚大笑起来。

林媚跑近凉亭边时就听见周敏敏的大笑声,一时放下心来,却见华郡王抱着凉亭角的柱子似是说了几句什么,这才依依不舍出了凉亭。

林媚怕自己会软倒,只避在凉亭另一边,待华郡王走出凉亭一段路,又回过头来嘱周敏敏早点回前头时,她这才瞧清楚了,华郡王右边眼角肿的老高,好像是被人打了一拳似的。

“姐姐,华郡王他……”林媚疑惑起来,好好在凉亭内说话,怎么眼角忽然肿了呢?人家好歹是郡王,身体金贵着,现下眼角肿成那样,真要追究起来,和他在一起的周敏敏也不好交代。

周敏敏飞快瞥瞥华郡王远去的身影,含羞带怯,顺着林媚的话接下去道:“华郡王他,他说他喜欢我,希望我做他的郡王妃。”

“你不愿意,所以就一拳打过去,把他眼角打肿了?”林媚嘴巴张得大大的,惊诧万分。

“小媚……”周敏敏揉着肚子,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你,你想到哪儿去啦?”

你哥哥都能算计人家二公主了,保不准你就够胆打人家华郡王一拳呢?林媚眨巴着眼,见周敏敏笑得起不起腰来,不由问道:“难道不是你打的?”

“我胆子哪有这么大?”周敏敏站起身拉林媚坐下,笑道:“他自己不小心撞在柱子上,撞肿了眼角的。”

“这凉亭外挂着灯笼,明晃晃的,他居然瞧不见柱子,一头撞上去?还撞成那样?”林媚瞧瞧灯笼,瞧瞧柱子,摇头道:“这也太心神不属了吧!”

周敏敏脸颊上的红霞又深了一些,摇着林媚的手,用一种苦恼的语调道:“小媚,你说我要怎么办?”

林媚瞧瞧周敏敏,见她眼波似水,眼角蕴含的,全是笑意,哪儿有苦恼的样子,一时怔怔道:“哪柳永呢?”

周敏敏一听林媚的话,也有些摸不清自己的想法了。一直以为,她以为自己喜欢着柳永的,今晚跑到凉亭这儿来,为的,也是想见柳永,把话说清楚而已。为什么华郡王一通话之后,自己没有反感,没有抗拒,还忘掉柳永了呢?难道自己并没有喜欢过柳永?不,不,柳永那般相貌,那般才情,怎会没喜欢过。

周敏敏怔忡半晌,是的,自己有喜欢过柳永,但柳永迟迟没有回应,一颗心半上半下间,便不敢全部投在他身上。况且柳永见到自己时,虽有微妙的暗示,眼角风情,让人猜测的话语,但他从来没有惊喜的表情,更没有什么心神不属,神思恍惚的模样。不若华郡王,见自己一笑,居然一头撞在柱子上,还差点撞瞎了眼睛。且华郡王说道喜欢自己时,俊脸红通通的,像煮熟的虾子,虽则自己被他吓得晕了过去,但醒来时,却有一丝奇怪的甜蜜感,好象一直以来,便在等他来说这番话似的。

“只能选一个!”林媚见周敏敏似乎在华郡王和柳永之间难以决择,心下大急,按按周敏敏的手道:“及早决定,免得生出别事来。”

周敏敏心里已是悄悄偏向华郡王,可是对柳永,依然有些舍不下,因小声道:“小媚,你说我选哪一个好呢?”

林媚握住周敏敏的手,坚定道:“选华郡王。”

周敏敏见林媚也偏向华郡王,不由松一口气,嘴里却道:“因为华郡王条件比柳永好,所以选他?”

林媚摇摇头,“不,因为华郡王对你比较上心。看样子是真心喜欢你这个人,所以选他。”

周敏敏默一默,是的,她难道不是一直猜测柳永看上的不是她,而是她的家世么?她难道不是一直想问柳永一声,如若她不是侯府千金,而是普通人家的女儿,他可会多看她一眼么?其实何须问,答案不是明显的么?到这会,她该清醒过来,选择一个真心喜欢自己的人了。

“好,就选华郡王。”周敏敏想着这段时间和柳永打暗谜,却怕柳永今晚还会寻机和自己见面说话,若被华郡王察觉,实是不妙,可是这事又不能让别人知道,因犹豫一下,方才道:“小媚,你可否代我和柳状元说一声,……”

林媚却在想着要如何取回自己的香包,听得周敏敏这般说,便点头应承,轻声道:“既这样,咱们赶紧往前头去,或可拦下他来说几句话。”

周敏敏松一口气,轻轻笑了,柳永啊,你一直对我不冷不热,若是知道我的选择,可会后悔?

后悔吗?或者也有的。柳永穿行在柳树间,有些喟叹,这些年花时间周旋在各权贵之间,到头来,或许是一场空。本来凭自己的能力,只要好自为之,多奋斗几年,总也有出头人地的一天。可是自己等不及,总想赶紧做出一番事,赶紧娶得才貌双全的名门贵女,然后于清明时节,到父亲母亲墓前禀明道:“儿子,没有辜负您们的期望。”

大跨步,甩袖而行,袖袋内,薄荷香味微溢出,另有一股幽香钻出来。柳永撇去懊恼的情绪,脸上现出淡淡的笑来。

“柳状元请留步!”身后,一个柔媚的女子声音传来,柳永一转头,见得林媚款步而来,饶是天­色­昏黑,还依稀可见她身段窈窕,腰肢比柳枝还要柔软。

隔着一段距离,林媚便停下了,盈盈秋波看定柳永,轻声道:“敏敏说,她已心有所属,托我跟柳状元说一声。”

柳永点点头,“我知道了!”

听到这个消息,居然这么平静?林媚略略诧异,舔舔嘴­唇­,挪步过去靠在一颗柳树上,手指张开叉住枝丫,努力稳定着身子,这才道:“我丢了一个香包,里面装着薄荷叶。若人多味乱,我便会头昏,须闻着薄荷叶才好过些。……”

“这园子我来过几次,知道不远处就长有薄荷叶,林小姐可随我过来采摘。”柳永说着,转头往另一边走。

还我香包啊还我香包!林媚心里呐喊着,嘴巴却抿的紧紧的。明知道柳永藏着她的香包,在无凭无据的情况下,却不能喊出来,没奈何只得跟上柳永,有气无力道:“不知道谁拣到我的香包了?若是小小一个香包又惹出事来,可是无妄之灾。”不还我香包就等着娶左肥肥吧!林媚心里恶狠狠腹诽,风拂过,飘来柳永的味道,一时之间双腿发软,再也走不动了。

“林小姐头昏的厉害?”柳永一回头,见林媚一副发晕的样子,不由皱眉往回走,欲看个究竟。

“别过来!”林媚急了,偏声音柔媚,尾音颤动,全是邀请。

柳永停住脚步,愤怒无比。上次是罗明秀下了媚药要害林媚和他。这一次,又是谁给林媚下了媚药?

媚眼如丝

林媚已和苏仲星退了婚,身上没有婚约,而自己,也未有婚约,就算被人看到在一处,最多上侯府提亲而已。柳永紧紧抿了­唇­,上前一步察看林媚,见她双颊酡红,媚眼如丝,双­唇­如花苞般嘟起,确实是中了媚药的情状,不由沉声道:“谁害你的?”

你害的!林媚在心里回答一声,软软举起袖子,半掩了鼻子,挣扎着往旁边走几步,靠在一颗柳树上,轻喘着气道:“不知道谁拣了我的香包,如果能还我就好了!”

都被人害成这样子了,居然只惦记着香包!柳永又好气又好笑,走近两步,轻声问道:“上次,你是用什么法子忍住的?”

柳永一问完,饶是他脸面厚,却也感觉脸上一热。上次他也中了招,脸红心跳那是自然的,这一次明明好好的,手掌心为何热乎乎的?

林媚一愣,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柳永话里的意思,反问道:“什么?”

“就是,就是……”柳永斟酌词语,无奈他这次没有中招,头脑清醒着,便做不到上次那般言语无忌,好一会才隐晦的道:“你上次在茅草屋内软倒,后来吃了什么?”

柳永说着话,气息吹拂过来,林媚身子越法绵软,只顾死命攥在柳树枝丫上以防软倒,嘴里喃喃道:“上次软倒就咬了一口小黄瓜,没吃别的。”

吃了小黄瓜有这种功效?柳永疑惑的瞧瞧林媚,见她把头靠在柳树枝丫上,媚眼如丝,轻轻喘气间,有幽香溢出,一时感觉喉咙头­干­­干­的,忙退后两步道:“大晚上的,小黄瓜可不好找。”

大周朝出过一任女皇帝,当时民风开放,女子和男子出双入对,比比皆是。现下民风虽略严谨规矩些,男女在一些场合见面,比如宴会,比如赏花会,却是被允许的。但大晚上的,带着一个中了媚药的女子到处找解药,却是大大不妥。柳永沉吟半晌道:“要不,我扶你躲在­阴­暗处,然后到前头厨房里问问可有小黄瓜?”

什么意思?林媚见柳永略一抬手,有淡淡的薄荷味从他袖口处飘出来,一时恨不得伸手探进柳永的怀里,拿回自己的香包,顾不得回答柳永的话,只道:“还我香包!”

“什么香包?”柳永决定否认到底,摊手道:“我从不用香包,只用荷包。”

柳永抬手臂间,薄荷味再次从袖口飘出,林媚一把扯住他的袖子,待要探手进去拿自己的香包,无奈手臂无力,被柳永轻轻一甩,就甩开了。

“林小姐,你确定要?”柳永想着自己上回中媚药时,有股难以忍受的焦灼烫热感,想必林媚现下也是这般,只是这处有光亮,却不宜……。且不知道她只要上次那样的程度就能止了焦灼感,还是要再进一步?罢了,周敏敏既有主了,自己上侯府向林媚提亲,想必是皆大欢喜的事。那么,今晚之事,或许,可能……。

“当然要!”林媚气极了,香包是我的,为什么不要?

“那我们过那边再要!”柳永压低声音,俊脸暗红,有些不好意思,这么做,有些趁人之危的感觉,但是,不这么做,林媚怎么办?一时又奇怪,上回顾及林媚是苏仲星未婚妻身份,自己又想和周敏敏摊牌,硬是忍下了。这一回,明明没有中媚药,为何也有些逼不及待呢?

柳永说着,见林媚星眸半张,樱­唇­微启,软绵绵的,似乎连说话也没了力气,只觉胸口处“咚咚”跳的欢快,一时伸出手扶住林媚,架在她腋下,俯耳道:“很难受吗?”

“嗯!”男子气息铺天盖地,林媚伸出舌头舔舔嘴­唇­,欲待推开柳永,手臂按在柳永腰上,哪里撼得动,反像是伸手触摸。

“别急!”柳永已是口­干­舌燥,却想着此事若被人撞见,总有损林媚闺誉,因轻轻按下林媚的手,再一次问道:“你真确定要?”

不想做人了!林媚在心里悲泣,软绵绵靠在柳永怀里,用力咬着­唇­,挣扎着举起手欲探进柳永袖袋中拿香包,却被柳永再次轻按下,吹气般道:“放心,我明儿就上侯府提亲!”

提个屁!林媚恶狠狠瞪柳永,狠声道:“香包!”

林媚自以为恶声恶气,吐音清晰,其实不过媚意十足的哼哼了两声。听在柳永耳里,只觉她中的媚药比上次更厉害,一时环顾四周,早已抱起林媚,急速跑向一处隐蔽所在。

“不要,不要!“林媚扭动身子想要下地,不想她一动,有一物已是硬硬抵在她腰上,稳稳撑住她软绵绵的身子,热力透过她薄薄的裙子,迅速散向全身,瞬间,全身热了起来,像一团温暖的棉花云。

柳永又不是圣人君子,再也禁不住了,把林媚横放在地下,伏了上去,轻轻道:“你若是忍得住,便忍着,若是不行,我就……”

父母双亡,无依无靠,老天还要让我得这种软骨病。林媚的羞愤欲死,泪水奔涌而出,攒了全身力气摇着头。

柳永感觉全身的血奔涌到一点上,情状跟那晚中了媚药一模一样,正想奋进,伸手一摸,摸到林媚满脸的泪,不由止了动作,硬起心思离开林媚的身子,退后几步,喘息着道:“既这样,我到前头找找可有解药。你别出声,也别动,不会有人找到你的。”说着,急速转身,向前就走。

原来他以为我中了媚药!林媚适才杀死柳永的心都生起来了,这会轻轻一叹,怨气散在风里,泪水却止住了。

“柳状元!”候得柳永的气息一远,林媚双手撑在地下坐了起来,喊道:“你把香包还我,我嗅一下薄荷叶的味道,就没事了!”

待柳永把香包递到手里时,林媚拿到鼻端深嗅一口,缓缓道:“柳状元,我有软骨病之事,还请不要泄露出去!”

好一会,林媚才从暗处走出来,款款向前头走去。那一头,苏仲星见消失半晚的林媚出现了,一时多瞥了两眼,待一转头,却见罗明秀哀怨的看着他,不由心虚,转头去和莫双柏说话。

待得柳永也出现在观赏昙花的灯光通明处时,任晓玉朝桃心颔颔首,桃心会意,趁人不觉,暗地里弹了一颗小石子到柳永跟前的杯子上,待杯子里的茶水溅在柳永手臂上,她这才悄向任晓玉道:“小姐,待茶水渗进手臂内,半刻钟之内,柳永就会痒得受不了,不管不顾伸手去抓了。”

聪明左梨

柳永看着昙花,有些出神。若没有薄荷叶的味道嗅着,时不时便会发病,发病时浑身绵软,状似中了媚药!怎么会有这种怪病呢?待得回府,还得查阅医书,看看有何法可医之。

他寻思着,正待端起茶杯,未及伸手,只听极小的“啪”一声,有什么东西打在杯子上,一时杯子倾倒,茶水飞溅,衣袖湿了一角。

调换香包之前,要湿了他衣裳,方便下手?柳永晒然一笑,不动声­色­察看杯子左近,果然见有一颗小石子滚动着掉在案下。一时甩甩袖子,端坐如初,继续看昙花。心里却寻思开了,据林媚说,二公主看见自己拣了香包,说道要为京城女子出一口气,一时便威逼史平佐设法拿左梨的香包来调换。

只是二公主为何不是和周明扬在一处,却是和史平佐在一处呢?昔日周斯露过口风,说道周明扬不甘愿尚公主,只是太后和皇后属意他,他不敢轻举妄动,只得忍耐着。莫非,今晚二公主和史平佐在一处,是周明扬设下的局?

柳永想了半晌,却是认定,二公主的举动,或许跟周明扬有关。极可能是周明扬不欲周敏敏和林媚跟他拉扯不清,因此使了法子让二公主来“主持正义”。欲塞了左梨给他为妻,让周敏敏和林媚皆死心。

柳永右手拇指按在食指上,按的生痛,胸口有怒火腾腾而已。周明扬,你算计极妙啊!

另一边,史平佐发着愁。众目睽睽之下要神不知鬼不觉取得左肥肥的香包,然后跟柳永袖袋里的香包调换,这个事情的难度,不是一点半点。

史平云端午节时,也听到史夫人提及林媚的婚事,她却是喜欢林媚,说道林媚温柔可亲,配­性­子温厚的大哥正好。今晚赴宴时,便寻思要如何代母亲打探林媚的心思,谁知一转头,就不见了林媚和周敏敏,连哥哥也不见了。好半天,哥哥终于出现了,却一副心神不属的样子。莫非敏敏表姐安排哥哥和林媚见面了?史平云猜测来猜测去,见哥哥游目四顾,看的却不是林媚那一边,而是左侍郎那席,一时没忍住好奇心,上前喊了左平佐一声,笑道:“哥哥看什么呢?”

“妹妹,大哥可能有祸事了。”史平佐想及史家和左侍郎也有来往,妹妹更和左梨认识,这件事,只好告诉妹妹了。一时趁人不觉,和史平云站到角落中说话。

史平云听完史平佐的话,也吓的不轻,轻声道:“你待到前头这儿,见得有人上去请安喊公主,方知晓她是二公主?”

“若是别人威胁我如此做,或能想得法子避过。但她是二公主,若是违她意思,却怕……”史平佐叹气道:“若左小姐和柳状元是良配,调换香包或正好促成良缘,但明知不可能是一对,如此做了,却是害他们两人一辈子。”

“怎么办好呢?”史平云也急了,眼见史平佐焦头烂额的样子,一时咬牙道:“哥哥,这样好了,我去拿左小姐的香包……”她说着,后面的声音低了下来,见得史平佐点头,这才悄悄往另一边过去。

“左姐姐!”史平云找到左梨,拉她到角落中,把史平佐遇到的事情细细说了,未了发愁道:“我哥哥不想这样做,可是得罪二公主的话,她随意拿个罪名扣下来,却怕全家不好过。而且也怕我哥哥不做,二公主会指使别人这样做,一样损及左姐姐。”

左梨一听,气得差点背过气去。按理来说,才貌双全状元郎,谁不爱慕?但这样的情况下配成对,只能是怨偶。从此之后,她只能在对方轻视甚至鄙夷的眼神中,自惭形秽过一辈子,这不是她所求。

看着堂姐堂妹表姐表妹一个一个的嫁出去,自己还待字闺中,左梨,不是不急的。只是怎能因为自己长的胖,就随意下嫁呢?她虽然胖,也是女孩子,也想追求美满的婚姻,也想良人疼爱自己,这有什么错?可是没错又如何,根本没什么才俊愿意多看自己一眼。以她的门第,当然也有求亲的人上门。只不过,门当户对的求亲者,多是爹不疼娘不爱破罐子破摔的庶子,好容易来个略有才学相貌过得去的寒门子弟,嘴里说的好听,眼睛里哪里有半丝爱重?是的,她胖,她不再指望有人爱慕她,但至少要有三分敬重,至少要把她当个女人来看。

现下二公主说要为女子出口气,给柳永一个难堪。但,她难道不是女子么?二公主牺牲她一个胖姑娘,要为其它漂亮姑娘出气?

“平云妹妹,谢谢你告诉我。”左梨按下怒火,冷冷瞥一眼被众星拱月围着的二公主,从腰上摘下香包,递在史平云手里道:“只管拿给你哥哥去调换。”左梨人胖,香包做的特别大,放在史平云手里,却显得史平云手掌极小。

“左姐姐,这?”史平云告诉左梨这件事,自然是希望大家能合计出一个既不得罪公主,又不使左梨陷入困境的法子,现下见左梨递过香包,却有些懵了。

左梨见了史平云的神­色­,便俯在她耳边道:“你想啊,柳状元这样的男子,怎会私藏我的香包?到时他怀里掉出我的香包,大家第一个想法,便是他受了陷害。待二公主要为我作主时,我装着糊涂,却要使大家明白,陷害柳状元的,就是二公主。于我,于你哥哥,都没相­干­。”

史平云这下嘴角绽开了笑,赶紧藏好香包,低声道:“左姐姐真聪明!”顿一顿又道:“可惜男子爱以貌取人,皆不识宝!”

“好了,快走吧,免得那二公主看出端倪来。”左梨目送史平云往史平佐站着的地方过去,这才转身去找她母亲左夫人。

左夫人因左梨一直待字闺中,差点急白了头发,每到宴会,总是凑在夫人堆里,极力想找机会推销左梨。因今晚长公主宴请的人中,也有几个候在京城等补缺的外地官夫人,这些夫人们也带了儿子女儿来见世面,现下都混在举子堆中吟诗作对笑闹。左夫人相中了两个,只是一问,皆有婚约,只得作罢。待一抬头,见左梨走了过来,再对比园中其它窈窕的女子,不由埋怨道:“都怪你爹,那会我生你时,恰好有人送了一筐蜜梨上门,他随口就给你命名梨字,这才会长了一个梨形身材。若是他给你命名左竹,没准就能长个窈窕身段呢!”浅#草#微#露#整#理

左梨听多了左夫人这些不许理的抱怨,一时笑了,坐到左夫人旁边,问道:“适才不是见娘和苏夫人她们说话吗?怎么又坐到这处了?”

“这处风景好,满园的才俊几乎都收在眼底了。”左夫人说着话,恨不得出手在园中拉一位才俊给女儿作夫婿,嘴里却道:“梨儿啊,不若再放低一些标准,在外地人中挑一个作夫婿可好?”

“娘,不管京城还是外地,男子的本质皆差不多。此事不必强求了。”左梨被二公主之事一闹,更是灰了心,见左夫人转过头来,看看左近无人,便把史平云说的话告知了。

左夫人一听,也颇为气恼。隔一会却道:“史平佐是一个不错的,若是跟他调换香包,二公主出来作主,倒能顺势应下。”

史平佐从史平云手里接过香包,莫名其妙打个寒噤,一时朝左夫人和左梨的方向瞧了瞧,见左梨似也瞧了过来,略一点头,这才移开视线,跟史平云道:“左小姐虽胖些,却有智慧,可解了我的困境。”他说着,见那头二公主朝他看,知道再耽误不得,忙装作新得了两首诗,要请柳永品评的样子过去了。

柳永听得脚步声,抬头笑道:“史兄有何事?”

“今晚昙花一现,心有感触,却得了两首诗,想请柳状元品评一番呢!”他说着,递上一张诗稿。

柳永接过诗一看,虽工整,并无甚出奇之处,口里却赞道:“不错,很是切景。”他说着,甩甩袖子,袖袋里的香包掉落在地,眼睛还瞪在诗稿上,恍如未觉。

真是天助我也!史平佐平素笨手笨脚,这会儿动作前所未有的敏捷,左手已从地下拾起香包,在右手另一张诗稿的掩护下,迅速放进怀里,另掏出一个颇大的香包来,递在柳永跟前道:“柳状元,你掉了香包!”他说着,不待柳永看清,早以一种密友的姿势扯起柳永的袖子,把香包放进他袖袋内。

苏仲星见得柳永和史平佐看诗稿,凑过来道:“左兄作了什么好诗?”

“呀,好痒!”柳永突然站起,把诗稿还给史平佐,右手去抓左手臂,抓得几抓,袖袋里的香包早掉了出来,没等史平佐和苏仲星反应过来,他早退后一步,伸左右手各推了苏仲星和史平佐一把,然后迅速闪到另一边案几前。

苏仲星被一推,一下站不稳,向前趑趄,一时却踩在一颗圆滚滚的珠子上,脚下一滑,早扑倒在地下,导致他滑倒的珠子,滴溜溜滚到他手边,卡在他张开的右手虎口上。

史平佐也一跤跌在地下,感觉胸口处有东西卡着,伸手一掏,却是一个香包,他举到眼前一看,却是他塞进柳永袖袋里那个大香包。

众人听得声响,早围了过来。

有声音道:“咦,这不是避汗珠吗?仲星藏得此等好东西,怪道不怕热呢!我听说此物只有三颗,两颗在宫中,一颗被圣上赏了相爷。不知道仲星手里这一颗,却是从哪儿来的?”

另一个声音道:“天咧,这是我妹妹左梨的香包,平佐从何处得之?”

环肥燕瘦

史平佐手里拿着的香包,有他手掌那么大,上面绣着一只圆润的香梨,熟悉左梨的人一眼便认出,这是左梨的香包。

比起苏仲星如何得到避汗珠,众人更关心肥女左梨的香包因何会落在史平佐手里。因此左梨的大哥左森话语一落,众人齐刷刷看向史平佐,欲听他解释。

任晓玉和二公主一听声响,也赶紧围了上去,结果两人都几乎气歪了鼻子。

任晓玉:林媚的香包怎么换成左梨的香包了?还有,柳永因何会避的这么快?难道桃心的举止让他生了怀疑?不管如何,最可恶的是苏仲星,好好的,你跑过来­干­什么?嫌日子过的太平淡么?

二公主:史平佐啊史平佐,见过笨的,没见过你这么笨的。让你调换一个香包,你倒好,把香包调换到自己手上了。你要是解释不好,就等着娶左梨吧!

桃心眼见避汗珠落到苏仲星手里,任晓玉的计算落了空不说,一个不好,还会让人误会任晓玉和苏仲星私相授与,一时急得鼻尖冒出汗来,拼着会受任晓玉责骂,挤进人群内道:“苏少爷,原来避汗珠被你拣到了呀!我家小姐让我保管着,我一个失手滚落在地,正到处找呢!”

苏仲星适才被柳永一推,晃眼间,见着一颗珠子迎面而来,分明是有人特意扔过来的,哪里是不小心滚落的?他正要找出珠子的主人理论,桃心撞了上来,又是一个小丫头,一下火冒三丈道:“这么宝贵的珠子,怎会让你一个小丫头随手拿着,任意滚落?”

“是奴婢失职。”桃心急于拿回珠子,低声下气道:“还请苏少爷还回珠子!”

任晓玉见桃心失手,本来就迁怒于苏仲星,眼见苏仲星喝斥桃心,她也怒了,上前道:“我的东西交给丫头保管,她如何保管法,不由外人置评。”

“任小姐不愧是宰相千金,连圣上赐下的避汗珠也能随意交与丫头,满园乱扔着玩,失敬了。”

罗明秀见任晓玉喝斥苏仲星,苏仲星作为一个男人,不能十分与女子计较,更不能与女子耍嘴皮子,便上前道:“也是,我表哥长成这样,先前就有丫头小姐扔手帕扔香包引他注意,现在倒好,连避汗珠也扔过来了。”

任晓玉一听气白了脸,瞪着罗明秀道:“罗小姐什么意思?”

苏仲星也知道罗明秀的话无礼了些,便道:“任小姐息怒,是我表妹乱说话了。只是你这丫头乱扔珠子,确实有些不妥。”

罗明秀一时也醒觉,任晓玉可是宰相千金,气焰嚣张,得罪了她不是好过的,因也止了话。

任晓玉算计不着柳永,胸口全是郁气,偏生又被罗明秀一句话刺激着了,气的咬牙,眼睛去搜索柳永,见他站在另一边的案几前,好整以瑕,神态闲适,一时胸口翻腾,差点吐出血来。

却说史平佐在众人围观中,早爬了起来,心虚之下又有些张惶。众目睽睽之下,若说这香包是从柳状元怀里掉下来的,有人信么?现下事情搞成这样,二公主该不会一气之下,硬要为左梨作主,把她配给我吧?虽然说娶妻娶贤,但是,但是咱也希望能娶一个窈窕淑女,而不是一个肥女哪!

情急智生,史平佐先把香包拍在左森手上,张口道:“适才在那边看花,拣到这个香包,因看着有些大,以为是哪家少爷掉的,正待让丫头去问问谁掉了香包,没承想却是左小姐的。既然如此,便交与左兄也是一样。”

左森一听不满意了。你在那边看花拣到香包,就该马上让丫头去问问是谁掉的,拿着香包跑到这边算怎么回事?还有,拣到就拣到,这么犹犹豫豫,吞吞吐吐,一脸为难­干­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妹妹不自重,故意掉下香包让你拣着了,偏你看不上我妹妹,好容易逮着我还了香包,脱难了呢!

左森心下不痛快,脸一沉道:“我妹妹虽胖些,一向自尊自爱,可不会随便掉香包,史兄此言差矣!”

史平佐一位远房表兄看不过眼了,在旁边Сhā嘴道:“既这样,香包是如何到平佐手中的?难不成是平佐偷来的?”左肥肥嫁不出去,想赖上平佐?亏你们左家想得出。

吵吵闹闹间,已有几个版本的流言迅速形成了。

任晓玉版本:

“知道不,任晓玉身边那个丫头桃心,动了春心,居然失手把避汗珠滚落到苏仲星脚下,害苏肿星跌了一跤。苏仲星那个表妹罗明秀吃醋了,指着桃心骂,一团乱呢!”

“切,没准是任晓玉看上人家苏仲星,令丫头拿避汗珠试探呢!你想啊,苏仲星要是有意,接到避汗珠,只要上前一步递与任晓玉,三言两语的,不就搭上话了?或者是苏仲星死心眼,只爱表妹,这才惹怒了任晓玉呢!”

“不是听说任晓玉爱慕柳永吗?怎么扯上苏仲星了?”

“人家柳永爱慕周敏敏,任晓玉自然要挑一个才貌能跟柳永相比的夫婿,才能仰起头。”

“嘘嘘,别乱猜乱扯了!”

“咳,咱们私下说说,不会损着她们闺誉的。”

左梨版本:

“天咧,左肥肥抛下香包给史平佐,史平佐为了避嫌,硬塞还左森,左森恼羞成怒,反而发史平佐的火,说他妹妹不会乱掉落香包。结果人家史平佐表兄嘴利,回了一句‘难道是平佐偷的香包’?左森语塞了。”

“这么说,左肥肥再次嫁杏无期?”

“那是,左肥肥那么样一个身段,要是能嫁个才俊,我自挖双目。”

“哟,你这么说,没准到时真要自挖双目呢!咱们大周朝民风开放,女子有时候也能自由择夫,但可别忘记了,大多数还是父母主婚的。要是谁家才俊的母亲看中左肥肥,认为她长的有福气,这般身材好生养,硬为儿子定下呢?”

“嗬,失言失言。且看左肥肥以后能不能嫁出去罢!”

事情发生的虽快,但周明扬坐在高处,一直密切注视着史平佐和二公主,史平佐调换香包之举,他却收在眼里。一时见得史平佐被柳永推了一把,暗道不妙,及见事情演变成这样,不由瞪眼。好容易把二公主和史平佐凑在一处,看着二公主对史平佐也颇为有好感,要是左家借着香包,硬要赖上史平佐,自己谋了半天的局,岂不是白费劲?

“大家别吵,避汗珠和香包,其实是从柳状元怀里掉出来的。”周明扬双手往下一压,见众人止了声音,便笑吟吟道:“我在那边高处瞧得清楚,柳状元手臂痒,这么一抓,怀里的东西却掉了下来,恰好仲星和平佐过来了,柳状元一下避向后,仲星和平佐不慎撞在一处,却跌在地下,一人压住了避汗珠,一人压住了香包。现下两人怕解释不清,便各自说是拣来的。仲星,平佐,你们说是也不是?”

苏仲星和史平佐点头如捣葱。

众人一时哄的一声,议论起来。任晓玉私赠避汗珠与柳永,这个可以理解,柳永暗藏左梨的香包,这个却不能理解了。

二公主本来暗骂史平佐笨,一见周明扬过来作证,不由喜上眉梢,上前拍拍手道:“柳状元才貌双全,有人爱慕,这是正常的。只是同时藏了两个女子的信物,却不好办呢!”

周明扬接口道:“男子三妻四妾俱平常,任小姐与左小姐一同过门便是。”如此一来,敏敏对柳永自然彻底死心了。而柳永同时得了宰相千金和侍郎千金,该偷笑了。

“哈哈,趁着今晚良辰美景,在大家的见证下,不若就定下婚事如何?”二公主赶紧附和,一边向华郡王招手,兴奋的道:“任小姐和左小姐同时爱慕柳状元,正是佳事,咱们就为她们作主一回,定下婚事。待明天再禀了父皇,正式赐下婚来。”

“二公主的好意我心领了。”任晓玉深吸一口气,笑道:“避汗珠确是丫头不小心掉落的,与柳状元无涉。”柳永适才拒绝了我,我这会不说清楚,难道让柳永误会我还想缠着他,拼着没颜面也要嫁与他?

“那就是说,柳状元其实只和左小姐情投意合了?左少爷,我和堂哥就给令妹作主了。”二公主见柳永变了脸­色­,暗暗乐翻了,起哄般道:“快请令妹过来!”

“我在这里!”左梨拨开人群,站了出来,淡淡道:“敢问二公主,因何觉得我和柳状元情投意合?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柳状元是被Сhā赃嫁祸了。而我,是无妄之灾。是的,我是胖,但是胖姑娘一样要闺誉。还请二公主彻查一下,究竟是谁要害我和柳状元?目的何在?”

咦,左肥肥有机会作个状元夫人,居然不要?二公主诧异了。

柳永怀里放的香包,明明是林媚的,因何会换成左梨的香包呢?任晓玉迅速把刚才的事回想了一遍,嗯,是史平佐调换了柳永的香包?也好,单纯揭破柳永私藏林媚香包的事,一样能令周敏敏对柳永起嫌隙,柳永的如意算盘,一样打不响。

任晓玉吞吞吐吐开口了,“其实我适才弄着望远筒到处看,却看到史少爷坐到柳状元身边,借着诗稿,调换了柳状元怀里的香包,大家若不信,只管让史少爷拿出香包来。”

作者有话要说:斜眼看霸王!

谁的香包

史平佐这下涨红了脸,他确实调换了柳永的香包,而且,他还亲眼见着柳永拣了林媚的香包,现下怀里这个香包,却是林媚的。大凡女孩子的香包,总会绣上那么一点标志,以示与众不同,他要是拿出香包来,若不承认是从柳永怀里调换,准备Сhā赃嫁祸的,就要承认是自己私藏了林媚的香包,两者,都一样令人难堪。

“怎么,史少爷不敢拿出来让大家瞧瞧呀?”任晓玉不依不饶,“也是,若怀里根本没有香包,或是藏的,就是自己的香包,听得我的话,早愤怒反驳了。”

二公主瞧瞧史平佐,心里嘀咕:笨啊笨啊,一点儿应变能力没有啊!听得任晓玉的话,你没一点儿怒意,却像做了贼被拿住一样涨红着脸,休说怀里是藏了调换来的香包,就是没有,也让人怀疑呢!得,这回偷­鸡­不着蚀把米。

周敏敏拉了林媚过来看热闹,见得任晓玉质问史平佐,不由皱眉,跟林媚道:“平佐表哥一向稳重,无端端怎会调换柳状元的香包?”

史平云见得任晓玉突然调转枪头要哥哥拿出香包对质,不由呆住了。父亲和母亲可是商量好了,要择日子上侯府为哥哥提亲,现下出了这样的事,林媚不知道会如何看待哥哥呢?闹哄哄中,她听得身后周敏敏的话声,顾不得许多,转过身去俯在周敏敏耳边道:“我哥哥是被二公主逼着调换柳状元香包的,敏姐姐帮帮我哥哥。”

“啊!”周敏敏吓一跳,史平佐真个调换柳永的香包啊?那要是拿出香包来,不是得个Сhā赃嫁祸的罪名吗?众目睽睽之下,要是不拿出来,却是欲盖弥彰,更令人疑惑。

林媚见得史平云焦急的样子,心中一软,拉了她的手,俯在她耳边道:“平云妹妹,你上前告诉你哥哥,让他只管拿出香包。”漫说是柳永,就是一般的人来说,无意间拣个女子香包,现下出了这样的事,能撇清当然要撇清,怎么还肯承认香包是从他怀里被调换的?现下柳永­干­­干­净净站在一边看戏,认下一个不属于自己的香包­干­什么?柳永不承认香包是他的,Сhā赃嫁祸之事,自然跟史平佐无关。至于史平佐怀里的香包,可以是拣来的,可以是人家私赠的,也可以是其它可能。

史平云虽疑惑,但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哥哥不拿香包出来也是不可能了,只能死马当活马医,因挤上前,扯扯史平佐的袖子,低低道:“哥哥,敏姐姐和媚姐姐都说,你只管拿出香包来!”

史平佐虽老实,并不是笨人,这会也想得明白,跟Сhā赃嫁祸比起来,私藏香包只涉及男女之事,不涉罪名,两者择其一,只能选择承认私藏林媚香包。至于损及林媚闺誉一事,若母亲答应,自当上永平侯府向林媚求亲。若林媚是自己未婚妻,这会儿私藏香包之事,也不是什么大事。他正寻思,见得史平云过来跟他说,周敏敏和林媚让他只管拿出香包来,抬头一瞧,见得林媚看过来,冲他点点头,心里猛一跳:林媚她,她莫非知道我怀里的香包,其实是她掉的?她让妹妹过来递话,是让我不必为难,只管承认香包是她所赠?

若是男有情,女有意,不日将定婚,私藏一个香包的话,众人只有羡慕的份。史平佐心头大定,探手入怀,摸出香包托在手上,向着柳永道:“柳状元,这香包可是你的?”

史平佐托着香包,有些紧张,想着若柳永说香包是他的,自己就要一口咬定,这是女子香包,不可能是他的。

柳永听完任晓玉的话,已是反应过来,原来桃心在荷花池那边躬身一福,是对他作了手脚,怪道他手臂忽然痒起来。幸好林媚告诉说有人要调换他香包,若不然,他一抓手臂,脚边出现宰相大人的避汗珠和林媚的香包,确实不好解释。

见史平佐样子极郑重,柳永不动声­色­翻看他手掌中的香包,拎起朝众人展示一番,笑吟吟道:“任小姐啊,你说史兄这香包是从我怀里调换的?”任晓玉啊,你一向聪明,现下怎么糊涂了?我这会置身事外,凭什么要去认下一个女子香包呢?当然,若果史平佐手里的香包,还是林媚那个香包,却要费劲一番,不使林媚损了闺誉。但问题是,这不是林媚的香包啊!更加不是我的香包。

任晓玉让柳永这么淡定的一问,也醒悟过来,柳永既是看出自己的意图,如何肯承认这个香包是他的?他只要不承认,便什么事也没有。

见任晓玉脸­色­一变,柳永叹口气道:“任小姐,你是不是跟史兄有什么误会,这才不惜当众要毁他声誉,给他安个Сhā赃嫁祸的罪名?我虽暗地里仰慕任小姐的才貌,但这等害人的事,却不能帮着你了。”

众人一时窃窃私语,唉,传闻宰相千金虽貌美有才,却难相处,如今看来,心思更加……。柳状元却是良善,宁肯得罪了宰相千金,也不愿助纣为虐,不愧举子暗地里景仰他哪!

柳永在一众景仰的眼光中,潇洒的挥挥手,“大家,史兄手中的香包,不是我的。”

“咦,史兄手中的香包,极是­精­致华丽,看着像是女子的香包,不知道是哪位佳人相赠的?”旁边有一位才俊见气氛极不好,想息事宁人,转移大家注意力,便笑道:“看来史兄好事近了!”

“是啊,是哪位佳人相赠的?”好几个人也跟着起哄。

左森手握着左梨的香包,站在旁边冷眼看事态的发展,到这会,再忍不住了,大声道:“史兄既有佳人相赠香包,请问,我妹妹的香包是如何到史兄手里的?莫要再跟我说是拣的。适才周少爷说是从柳状元怀里掉下来的,史兄可是忙忙点头的。及至任小姐说是史兄调换柳状元的,史兄又没个周全话。”我妹妹是胖点,你们一个两个就背地里取笑她,现在又拿她香包来Сhā赃嫁祸,到这会居然没一个人对我妹妹说一声对不住,或是有一个交代。当我妹妹是什么了?

众人一听,静了一静,都看着史平佐。

史平佐又不能供出二公主来,一时急出满头汗,半晌没说出个所以然。

“怎么,没话说了?”左森冷哼道:“有胆子做,就要有胆子认。连认下的胆子都没有,就不要学人家做坏事。”今天,一定要敲打敲打,省得这些人认为左家的人是好欺负的。

左梨暗叹一口气,拉了左森道:“哥,算了,走吧!”

“我们走了,以后再出这样的事怎么办?今天得有一个说法。”左森站着不动,冷冷环顾四周的人。

二公主朝天翻了几个白眼,终于站上前道:“是我让史平佐拿你妹妹香包的,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是二公主!”众人倒吸一口冷气,左梨得罪二公主了?

左森一听跟二公主出来承认,也吃了一惊,声音略低,却坚持着问道:“我妹妹什么时候得罪过二公主呢?还请二公主明示,我们会好好责罚她。”

二公主有些懊恼,开口道:“我却是好心,想让你妹妹做个状元夫人而已。”

众人一听,皆张圆了嘴,这样也成?

华郡王却急了,皇上和皇后虽疼爱二公主,听得她胡闹,一样会责罚,这……。

“好了,左小姐,我赔个礼罢!”二公主见得华郡王的神­色­,也想起父皇待臣子厚道,若是左侍郎进宫哭诉,自己少不了一顿责罚,若是被禁足,那更惨了,一时想着,便朝左梨欠欠身。

“不敢!”左梨吐出一口郁气,今晚之后,再无人敢乱开自己玩笑了,算不算因祸得福呢?

柳永在旁边抚着额,以哭笑不得的样子道:“敢问二公主,为什么认为左小姐愿意当状元夫人呢?”哼哼,是为什么认为我愿意认下左小姐当状元夫人呢?要是你经常要“主持正义”,我可吃不消。

唉呀,同时吊着侯府小姐和相府小姐,拣了林媚的香包还藏着,你还有脸问为什么?二公主愿意向左梨赔不是,却不愿意给柳永赔不是,因道:“敢问柳状元,有没有从荷花池旁边拣到一个香包?”我这样说,你应该心虚,不会再多话了罢?

柳永摇摇头道:“没有!”

呀,居然敢狡辩?二公主怒了,转头找林媚,招手让她过来,问道:“你有没有掉落香包?”

“二公主,我的香包在这里呢,倒没有掉。”林媚从腰上摘下香包,轻嗅一下,笑道:“我打的结子紧,却不易掉,除非有人要害我,故意弄断我的香包穗子。”

任晓玉这会朝桃心一看,桃心也一怔,明明弄断她香包穗子,怎么香包还系在她腰上?她这般说,是察觉有人动手脚了?

二公主也怔了一怔,难道自己在荷花池边看错眼了?

史平佐看着二公主手里拿着的香包,也疑惑起来,哪这个,是谁的香包?千万不能再来一个左梨了。要是因为一个香包,莫名其妙要认下一头像左梨这般的婚事,他宁愿这香包是林媚的。

柳永暗笑,嘿嘿,我也不知道是谁的香包。林媚要回她的香包后,我绕行回这边时,拣到的。

林媚一再庆幸,好在从柳永手里拿回香包了,要不,今晚这官司,自己不被扯上才怪!

众人疑惑着,一个娇媚的声音响了起来,“咦,这不是我的香包吗?”

作者有话要说:笑眯眯更新了!预告一下:明天,香包一案,就水落石出,另转新情节了。还有人会上侯府向林媚提亲。

国­色­无双

满园香气中,昙花已开到最盛,花瓣和花蕊都在颤动,艳丽动人,醉人心神。说话的女子仿若从昙花的花蕊中走出一般,月白­色­纱衣垂地,莲步轻移,随风吐出含有昙花香味的话语时,花瓣般的嘴­唇­和着头上的珠花一起轻颤,国­色­无双。

任晓玉自认美艳,见到这位女子,也自愧不如。周敏敏也暗暗寻思:小媚虽也娇媚,跟她比起来,却少了几分风韵。

“她是谁家的小姐?”林媚惊叹,“真正羞花闭月了。”

“她是千芳公主,二公主的姐姐。”周敏敏悄道:“听得她上京了,没承想这么快就出席赏花宴。”说着拉林媚上前拜见。

一时众人也纷纷上前拜见。

“皇姐,你也来了!”二公主和华郡王却已上前相见,笑道:“还以为这么晚,你不会来呢!”

“适才便到了,一进园,鞋子却沾了泥,往后头更衣去了。”

千芳公主是当今圣上大女儿,十几岁起,便艳名远播,十五岁下嫁与当朝威武将军之子尚瑜为妻。尚瑜娶得国花,却常郁郁,第二年悄悄随军出征,想积点功劳在身,以备在千芳公主跟前夸耀,没料到在一场小战中送了命。

待副将驼着尚瑜的尸体回京时,千芳公主哭晕了几次。随后,便同尚家的人,一起扶灵回江南老家。千芳公主有情有义,在江南老家,足足为尚瑜守了三年的孝。这三年,威武将军在边境数次大捷,打得大夏国渐渐怕了,送上议和书,他这才回京。

千芳公主此等才貌,此等遭遇,却是令人生怜,使人生敬。皇太后和皇上皇后嘉奖不断,赏赐无数,她这次回京,皇上另赐了公主府,皇太后皇后也拟待再给她招婿。长公主疼爱这位大侄女,怕她寡居寂寞,每于宴席间使人请她出席。她数次婉拒,没料到今晚的赏花宴,她却来了。

当下,千芳公主一面笑吟吟摆手让大家不必多礼,一面从二公主手里接过香包,温声问道:“谁拣到的?”

“他!”众人指着史平佐。

“他!”二公主指着柳永。

“哦,你们两人一起拣到的?”千芳公主轻笑。

史平佐满头满额的汗,无从解释,暗恨柳永,柳状元啊,千芳公主的香包也是乱拣得的?这私藏公主香包的罪名,不比Сhā赃嫁祸轻呀!

柳永含笑道:“正是我们两人一起拣到的,不知道公主要赏我们什么?”

“赏你们一张群芳宴请贴罢!”千芳公主转头吩咐华郡王,“崇华,我下个月办宴会,到时记得给这两位少爷一人一张请贴。”

“谢过公主!”史平佐和柳永一起躬身道谢,暗暗松口气,还好,这件事总算过去了。

千芳公主之前也见过周敏敏,这会瞧瞧她,分辨一下道:“你是永平侯家的小姐?呀,三年没见,居然长成漂亮姑娘了。”说着又指指林媚问道:“这是你妹妹?”

“她是我娘正式认下的­干­女儿林媚。”周敏敏忙笑着介绍。

千芳公主拉了林媚的手细看,赞道:“好模样,只是怕羞些,若不然,更是出众。”

“谢公主夸赞!”林媚暗暗诧异千芳公主跟二公主截然不同的­性­格。

千芳公主微微一笑道:“下个月群芳宴,你跟你姐姐一道来罢!我到时让画师画美人图,你这模样,正好入画。”

周敏敏忙应道:“一定带她一起出席。”若能和千芳公主一起入画,画作保存在宫中,却是流芳千古的事呀!

待得二公主伴了千芳公主款款往另一边去见长公主时,还有几位少年郎痴痴看千芳公主的背影,暗恨无机缘跟她说上几句话。

周斯更是看痴了,喃喃道:“此等美人,可惜是公主呀,若不然……”

周明扬打断他的话,“莫要痴心妄想。当年尚瑜正是着迷,才会送了命。”

“尚瑜不是在战场上丧命的么?”

周明扬不欲多说,只摇摇头,看着另一边的林媚道:“小媚还未及笄,韵味未显,假以时日,未必不如千芳公主。”

众人因着千芳公主的出现,惊艳太过,待得昙花开尽,宴席尾声,犹自议论纷纷,一时又羡慕柳永和史平佐得了先机,入了千芳公主的眼,预下了群芳宴的请贴。

当年,千芳公主也办过群芳宴,席间轻歌燕舞,吟诗作对,佳人才子,……。总之,能到千芳公主群芳宴上露面的,大家便默认,他才貌双全。现下千芳公主再度办宴席,谁不想得一张请贴?

长公主陪着各位贵夫人在另一头赏花,其实也听到这边的吵闹声,一时跟大家说道,年轻人爱起哄,只要没有人过来告状,便由得他们去,量他们也闹不出什么妖蛾子来。永平侯夫人和史夫人等人听了,也不好过去打听发生了何事。

待得宴席散后,永平侯夫人领了周敏敏和林媚等人回去,说及千芳公主,她好一会才道:“无论是二公主,还是千芳公主,都不是好相与的,能避则避着。”

“娘,二公主自然不是好相与的,但千芳公主貌美温柔,众人交口称誉,……”周敏敏说了一半,见永平侯夫人摆手,便道:“娘,难道不是?”

“先皇后死后,皇上要在众妃中再选一位封后,为什么是当今皇后脱颖而出呢?论才情家世,当今皇后可不是最佳的。”永平侯夫人看一眼周敏敏和林媚,压低声音道:“因为当时,千芳公主突然决定下嫁威武将军之子尚瑜,而威武将军,却在边境作战。为着要笼络威武将军,皇上自然封了千芳公主的母亲为后。只是没想到,尚瑜却死了。……”

周敏敏和林媚终于听明白了,千芳公主为了助母亲封后,不惜下嫁相貌才情皆普通的尚瑜。而尚瑜因自惭形秽,想获得军功取悦千芳公主,偷偷跑到战场,没承想,却在战场送了命。威武将军迁怒千芳公主时,千芳公主及时扶灵回江南老乡,为尚瑜守孝,使威武将军消了气。最后,威武将军出全力打退了敌兵。而千芳公主的母亲,当今皇后娘娘,也坐稳了皇后的宝座。

永平侯夫人总结道:“也就是说,皇后有今日,全赖千芳公主这个女儿。”

林媚第一次听这些宫中秘事,听得惊奇极了,待得回房,犹自出神。一时和顾­奶­娘说及今日之事,只是瞒去丢失香包及和柳永相见之事。

因天也晚了,顾­奶­娘和薄荷忙着服侍她安歇。待得解下香包,林媚无端的,便红了脸,因怕顾­奶­娘生疑,忙忙吹了灯上床。

一夜数梦,柳永出入于每个梦境中,神态温柔。

第二天早上,林媚醒来时,怔忡良久,方才起身梳洗。收拾完毕,薄荷一惊一乍跑进来道:“小姐,有人来提亲了!”

作者有话要说:笑眯眯更新了,今天晚了些。

人算天算

“谁来提亲?提的是谁?”林媚一听薄荷的话,有些慌张。

“提的自然是小姐啊!因急着来向小姐禀报,倒忘了打听男方是谁。”薄荷捂嘴笑了,“夫人亲自接待了,料着是好人家。我再去打听一下。”说着不等林媚回话,又揭帘子匆匆去了。

会是谁呢?林媚只觉胸口处“咚咚”的跳。昨晚上那种情况,柳永为要安自己的心,便说会来提亲,可是他最后什么也没做,还会来提亲吗?况且在外人看着,他却是有意周敏敏的,就算周敏敏一颗心另有所属了,他也不好一转头就撇清周敏敏,马上来向自己提亲罢?

最主要的是,若果真是柳永来提亲,自己会应承么?柳永虽才貌双全,机智百出,但他和任晓玉周敏敏牵扯不清,这般的人,会真心对自己么?能托付终身么?不,不,柳永不是良人!若他来提亲,却不能应承下来。

娘亲当初那般才貌,还被爹爹辜负了,自己万不能步娘亲的后尘。林媚想到此处,心头微酸,柳永这般的,自然受女子欢迎,但自己,不能是其中之一。

顾­奶­娘听得有人来提亲,也忙忙出去打听,只一会便进来了,拉了林媚低声道:“小姐,是史家。”

“史平佐?”林媚不知为何,心头一空,有点不是滋味,微垂了头道:“嬷嬷,你觉着这头婚事如何?”

顾­奶­娘道:“史家虽不若苏家清贵,但也是官家,且史家是永平侯夫人娘家,亲上加亲,正是两家所愿。再者,你娘当年对史家有恩,史夫人一定会厚待你。至于史平佐,才貌虽不若苏仲星,但胜在老实稳重,身边又没有表妹通房之流,却是良配。”

若说林媚之前对史平佐只有一个模糊的印象,经过昨晚,却是看了一个清楚,一时犹豫不决。诚然,史平佐是一个老实人,但若是再出现昨晚那般的事,史平佐和柳永易地而处,他能护得自己周全么?

世人皆认为,老实稳重者可靠。其实老实稳重者,只是不主动去惹事而已,若有事情找上他们,他们能像柳永之流的人迅捷解决么?且这类老实稳重者,多是守规矩守礼教,凡事爱遵母命的人。在他们看来,妻子只是传宗接代,侍候母亲的人。像这类的,会对自己轻怜蜜爱么?

顾­奶­娘见林媚脸上出现犹豫的神­色­,不由问道:“小姐莫非觉得史平佐不是良配?”

林媚一下醒过神来,有些诧异自己的想法。是呀,自己怎么这般挑剔史平佐呢?自己终不是永平侯夫人亲女儿,能得史家求亲,其实还是高攀了,怎能挑剔?

“小姐是怕史平佐像苏仲星一样,逼于母命不敢违抗,到时又让小姐难堪?”顾­奶­娘猜测一番道:“按理来说,小姐这般的才貌,现下又是侯府千金,史平佐哪能不爱?不过,问清楚也好。”

林媚点点头,是的,虽说史平佐是公认的老实人,但焉知他之前没有喜欢过别人呢?若能问清楚再决定婚事,更为妥当。

另一头,永平侯夫人虽略略诧异史家这么早上门求亲,回心一想,却也明白过来。千芳公主下个月要办群芳宴,名为宴会,其实只怕是借着宴会察看各府儿郎,以备招婿罢!千芳公主既然亲口让华郡王送柳永和史平佐一人一张帖子,也就是说,这两个人,已入了她的眼。虽说驸马是皇亲,多少儿郎恨不得选上。但史家不若当年的威武将军那般手握兵权,自然不可能让公主下嫁到史家。也就是说,史平佐一旦选上,就要入赘皇家,住进公主府。史夫人怎舍得?这当口,赶紧为史平佐定下婚事,便无须忧虑了。

永平侯夫人寻思着,按着说亲的礼节笑让媒婆放下庚帖,说待两家合过庚帖,若是八字相合再论。

待送走媒婆,永平侯夫人便着人请出林媚,正式道:“小媚,史家来提亲,提的是平佐,不知道你有何想法?你虽不是我亲女儿,但是婚事上头,总要办的妥妥当当。”

“我……”林媚明知道这头婚事已是极不错了,可是要她马上答应下来,却是开不了口。

周敏敏风闻得媒婆上门提亲,也忙忙出来,这会笑道:“小媚,平佐表哥待人极好的,你放心罢!”

可怜的孩子,定是前次被苏家退婚,伤透了心,还没回过神来呢!永平侯夫人叹息一声,因道:“小媚,此事也不急,好生考虑了再说。”

除了史平佐,自己还有更好的选择吗?林媚抬头道:“不知道平佐表哥是何想法?”

永平侯夫人一怔,马上反应过来,笑道:“平佐是我们看着大的,有没有心上人,我们焉会不知道?你放心就是,断不会再出现一个表妹来逼你退婚的。”

“如此,此事就全凭母亲作主了!”林媚说着起身告辞,低着头回房。

“呵呵,害羞了呢!”永平侯夫人见林媚松了口,也暗松一口气,虽是义女,也想为她谋一头好婚事,史家,实在是不错的选择。

林媚回到房里,好半天闷闷不乐。顾­奶­娘上去搂住她道:“小姐啊,史少爷虽不及苏仲星那般相貌,但也亮亮堂堂,是一个周正的男子。”

“嬷嬷以为我嫌史平佐相貌不及苏仲星?”林媚苦笑一下,“并不是为这个。”

“哪你这是?”顾­奶­娘抚抚林媚的背,半晌道:“小姐另有想法?”

若是柳永也来求亲,我会改变主意么?林媚鼻子酸酸的,拿柳永跟史平佐比较来比较去,从理智来说,应该选择史平佐,可是心里,稳稳的不甘心。为什么?

周明扬下朝后,听得史家求亲的事,便到永平侯夫人房里道:“昨晚上,平佐和二公主神态亲密,后来千芳公主又说道给他预留一张请帖,平佐却是入了两位公主的眼。这个时候,怎好答应他的婚事?”

“千芳公主那样的人,不一定会看中平佐,但万一呢?”周明扬淡淡道:“娘,就算要把小媚许给平佐,也等群芳宴过后才论。”

永平侯夫人叹道:“你舅母正是害怕千芳公主会看中平佐,这才匆匆要给他定婚的。也罢,待后天到寺里合过八字再论。”

却说柳永本来在等待华郡王上侯府提亲,没承浅#草#微#露#整#理想却等来史家上侯府提亲的消息。只要华郡王和周敏敏定下婚事,他在永平侯夫人眼里,便是被周敏敏辜负的人。永平侯夫人对他略略内疚的情况下,他再上侯府向林媚提亲,不愁永平侯夫人不答应婚事。只是千思万想,却没料到史家会上侯府提亲。现下这种情况,就算他也马上请了媒婆上门提亲,侯府也不会应承他,却去推拒了史家。

柳永寻思得良久,想起灵隐寺圆慧大师善测算,权贵家的夫人最爱寻了他合八字。永平侯夫人定也会上庙里合八字的。只要寻到圆慧大师,请他帮忙一下,应该能阻了林媚这头婚事。幸好自己平时爱到灵隐寺和圆慧大师下棋,算得上有交情,这个忙,他定会帮的。

这一天下午,圆慧大师先后收到两份心头好。其中一份,是柳状元送来的一盒墨石棋子。另一份,是永平侯府大少爷送来的一方白玉纸镇。

于是,永平侯夫人第三天拿了林媚和史平佐的八字到灵隐寺让圆慧大师过眼时,圆慧大师一口咬定,这两人的八字,万万不能定婚,定婚之后,必是怨偶,必会惹来一串祸事。

圆慧大师:送礼物给老纳的两个人,都不是好惹了。他们不欲这头婚事成功,就是八字相合了,一样会有祸事。就这点,老纳没有诳语哪!

永平侯夫人没有料到是这样的结果,待回了府,想得一想,便吩咐婆子道:“着人到史府,说我说了,今日天­色­好,要摆个家宴,请夫人过来聚一聚吧!”

因是林媚的婚事,苏夫人作为林媚的义母,也要通知一声,永平侯夫人想了想,又令人去请苏夫人过来。

苏夫人和史夫人很快就到了。

史夫人一听永平侯夫人的话,却不甘心,道:“灵隐寺大师或者也有错眼的时候呢?且再到兰若道观,让道观的大师再合一下看看。”

周明扬闻得几位夫人准备到兰若道观请另一位大师合八字,点头道:“唉,少不得再破费一笔,让大师再把他们合成一对儿怨偶。”

第二日,几位夫人特意起个大早,相约到了兰若道观,道观的大师看了林媚和史平佐的八字,果然又摇头了。

史夫人叹气道:“咱们看着却是相配,没料到八字真个不配。”

苏夫人也可惜,多好一门婚事,就这样没了。

三人转身才要出来,却见左侍郎夫人领了左梨来上香,一时站住寒暄了几句。

左夫人经常来道观,一眼看过去,惊奇道:“咦,怎么不是云方道人帮人测算了,换了一个?”

“不是云方道人?”永平侯夫人看看给她们测算的那个人道:“都是白胡子白头发,倒没看出区别来。”

几个人正说着,却见几个粗壮的道人走了过来,把测算的大师掀翻在地,扯下他­唇­上的白胡子,生气的道:“说,你是谁?为何要假扮云方大师?”

“有人给我银子,说道有几位夫人来测算,只要照他的意思说几句话便行了。”

“啊?”永平侯夫人等人呆住了,这是怎么回事呀?

这个时候,周明扬在道观另一边喝茶,有些感叹:唉,云方大师不肯作弊,没奈何只得给他下个巴豆,让他在茅房出不来,另外出银子请一个肖似云方大师的游方道士假扮一会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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窈窕淑女

“究竟是谁给你银子,让你来打诳语的?”永平侯夫人极为生气,上前朝游方道士道:“你说出来,我多给你一倍的银子。”

“那人威胁我了,说我要是供出他来,有银子也没命享受。”游方道士说着话,趁几个道士略松手,猛的挣脱开他们的手,往其中一个腋下一钻,已是冲向大门,朝山下跑。几个道士追了出去,早不见游方道士的踪影,只得作罢。

永平侯夫人等人再三问几个道士,那个游方道士是哪儿来的,这般诓她们却是为何?道士们也说不清楚。还是左夫人笑道:“怕是有人不欲林小姐和史少爷定婚,这才出此下策罢!”

众人一听,皆点头,一时却疑惑,是谁不欲林媚和史平佐定婚呢?

云方大师却有一点医术,拉了半个多时辰之后,硬是在后山找到一味草药生嚼下去,止了肠胃的翻腾。待他匆匆赶到前头时,众人便七嘴八舌说及刚才有人冒充他的事。

云方大师听明原委,早知道是周明扬捣鬼,一时黑着一张脸,重重坐回案前,朝永平侯夫人道:“夫人要给谁合八字?请拿上来,老道定不打诳语。”

永平侯夫人忙把庚帖递上,笑道:“却是给我义女林媚和侄儿史平佐合八字。”

“见过几位夫人!”两道声音传来,皆温润如玉。

苏夫人一转头,见得柳永和莫双柏并肩过来了,不由笑对莫双柏道:“早起你娘说道你上状元府拜候柳状元,没承想这会也到道观来了。”

莫双柏笑道:“正是与柳状元说起历朝名人墨迹,柳状元说兰若道观一面石壁上存有前朝三位书法大师的墨宝,一时兴起,便一道来观摩墨宝。”

柳永朝云方大师手中的庚帖一瞧,笑吟吟道:“哦,莫不成哪位夫人府上有喜事,这是合八字来了?”

永平侯夫人点点头道:“正是呢!”

云方大师这会儿掐指好几算,已是抬头道:“夫人,论八字,林小姐和史少爷,却是天作之合。”

“真的?”史夫人大喜,脱口道:“既这样,灵隐寺觉慧大师为何说八字不合呢?”觉慧大师常出来讲经,大家也认识他,要有人扮了他唬人,永平侯夫人不会认不出来的。

云方大师一拍桌子,“夫人难道怀疑我的测算之术?”

“我不是这个意思。”史夫人朝永平侯夫人看了看,嘀咕道:“哪信谁好呢?”

永平侯夫人叹口气,是啊,信谁好呢?

柳永忽然Сhā嘴道:“合八字时,若有人说好,有人说不好,再有外因生过事,此等,却要慎之。纵是天作之合,定婚之后,免不了波折,更免不了出些祸事。”

柳永是状元,­精­通四书五经,玄学测算一道,也略懂,他说出这番话来,云方大师倒反驳不得。况且林媚和史平佐这会未定下婚事,确有人想搞破坏,波折已生。将来正式定下婚来,说不定真有祸事。云方大师想到这儿,沉声道:“柳状元所评,确有几分道理。”

永平侯夫人听得云方大师转了口风,一时另想起一事,脸­色­变了变,欲语又止,掏出一个装有银锭子的小荷包放在云方大师案上,叹口气朝众人道:“回罢!”

苏夫人和史夫人面面相觑,看看永平侯夫人,一时也叹口气,随永平侯夫人出了寺门。

因见着左夫人和左梨也上完香出来了,永平侯夫人便道:“左夫人左小姐,相请不如偶遇,一道回府喝杯茶吧!”

左夫人也不客气,点头道:“既如此,却要叨扰了。”

到了永平侯府,众人落座,因周敏敏恰好着了暑气,不能见客,永平侯夫人便令林媚出来迎了左梨去说话。

林媚见是左梨,想起她那晚在赏花宴的表现,笑道:“我和敏姐姐这几日可是念叨,说左姐姐是一个有担当的,令人佩服。”

左梨体胖,京城里那些美貌小姐不大欲和她一道,这会见林媚诚心要交结她,自然放□段攀谈起来。

“林小姐熏的什么香?却是好闻。”左梨和林媚坐的近,闻得一股似兰非兰的香味从林媚袖口处飘出,不由笑道:“我体胖,容易出汗,要是衣裳熏了香,汗味和着香味,更是难闻,大热的天,从不敢熏衣裳的。”

林媚见左梨心直口快,一时相谈甚欢,笑道:“左姐姐叫我小媚罢!我倒没熏什么香,想是早起在园子里逛,衣裳沾上香花的味道了。”

“闻着不像花香。”左梨笑道:“莫不成是你自己的体香?我从书上看到,说古时候有一个美人身带异香,款款而行时,步步生香,闻到香味的男人,皆酥倒在地。当时还笑说著书的真会编故事,现下想来,指不定真有这样的美人呢!”

“左姐姐真风趣!”林媚不由笑了出来,“左姐姐平素看什么书呢?也介绍我看看吧!”

“我啊,最爱看杂书。”左梨笑着报了几个书名,见顾­奶­娘亲自倒茶上来,忙欠欠身道:“有劳嬷嬷了!”

顾­奶­娘见左梨客气,自是欢喜,一时寻了一块竹席子过来道:“左小姐要是怕热,不妨铺上竹席子。”

左梨忙起身,让顾­奶­娘给她坐的椅子铺上竹席子,笑道:“人胖,便比别人多事些。”

顾­奶­娘见左梨爽直,说话不避忌,便道:“左小姐肩膀并不宽,骨架也不算大,把身上的­肉­减一减,也是窈窕淑女一个呢!”

“嬷嬷有法子?”左梨眼睛一亮,“我试过好多法子减肥,皆没效果。”

“倒有一个法子,却要持之以恒,三个月以上方有效果。左小姐若能坚持,不防一试。”顾­奶­娘因寻思林媚虽已是侯府义女,但交游并不广,现下来往的小姐们,多是冲着周敏敏来的,只有莫双琪因是在苏府认识的,比别人亲厚些,若能多交些像左梨这般爽直肯放□段的小姐,却是幸事。一时说了一个减肥的法子,还亲自示范了几个动作。

那一头,苏夫人已是感叹道:“不管是二公主还是千芳公主出的手,小媚,却是不能和史少爷定婚了。如柳状元所说,纵使他们八字是天作之合,定下婚,也会生出祸事来。”

永平侯夫人叹口气,“令觉慧大师打诳语,又令人假扮云方大师,这做法和手段,却像二公主的作风。只不知道她是为自己如此做,还是千芳公主授意她如此做?”

史夫人生着闷气,公主们都是霸道的,平佐要是尚了公主,就没活路了。现在更好,不过是千芳公主开口说预留一张群芳宴的请帖给平佐,在众人眼中,平佐已是成了驸马备选,真岂有此理。因和左夫人道:“尚瑜当时究竟是为了什么跑到战场去的?还请夫人实言相告。我家平佐老实,若是,若是……”

左夫人之兄,正是威武将军。尚瑜,是她的侄子。尚瑜之死,她所知自然甚详。只是她怎能说出去呢?

“尚瑜,自然是想立战功讨好千芳公主,这才会跑到战场的。”左夫人知道史夫人怕史平佐步了尚瑜的后尘,一时道:“千芳公主也十九岁了,想必要定下心来招个驸马好好过日子的。”

不,不,平佐不能当驸马!史夫人看看丫头们都退下了,此处只有她们四位夫人,一时站了起来,朝夫人们福下去,“事关平佐,不由人不忧心。看在同是母亲的份上,求夫人们帮着想一个法子。”

“唉呀,别多礼!”左夫人近着史夫人,伸手一扶,拉了她坐下,叹气道:“皇家,不是咱们能得罪的。”

“所以,要想个不得罪的法子。”永平侯夫人接口道:“你们也知道,两年前起,宫里就传出消息,有意让明扬当二公主的驸马,这个消息一出,我们也不敢给明扬定亲,拖到如今,明扬也十九岁了,还不知道以后如何。但凡有法子,我也不想明扬当驸马。”

在座的四位夫人中,永平侯夫人不想儿子周明扬当驸马;史夫人怕儿子史平佐被公主看上;左夫人的侄儿尚瑜死在千芳公主手上;苏夫人的爹爹当年为威武将军说过话,致使后来仕途不顺,也间接令她在苏老夫人跟前抬不起头;这四人聚在一起说起当年,自有许多牢­骚­。

“除了希望公主突然看中别人,还有什么法子呢?”史夫人苦恼,“平佐死板,就算当了驸马,也怕以后……”

永平侯夫人沉吟道:“公主求的,不过是招个如意夫婿。京城里自有许多想当驸马的才俊,他们若有机会讨公主欢心,之后的事,便不消咱们出手了。”

“公主不是普通人,普通的法子行不通。”苏夫人道:“若要什么奇巧的法子来讨公主欢心,咱们也想不出。”

“那起想当驸马的才俊,有的是法子,苦无机会而已。”

却说柳永待永平侯夫人等人一走,坐下和云方大师论了一回玄学,两人各有见地,倒互相佩服起来。

云方大师谈兴渐浓,失口道:“所谓人算不如天算,就像永平侯夫人今儿为义女和侄儿合八字,本是天作之合,岂料有人想坏他们姻缘,硬要我打诳语,这就是意外,论起来,也是波折,这样一来,他们的八字虽没问题,却也不可能顺利了。”

柳永不动声­色­,随口问道:“谁如此大胆,敢逼大师打诳语?”

“还不是永平侯夫人大儿……”云方大师忽然惊觉失言,忙止了话,摆手道:“不提了!”

又谈了一会,柳永便向云方大师拱拱手,和莫双柏去看石壁上的墨宝。

莫双柏陪着柳永品评了几句墨宝,终于道:“大热天的,柳兄领了我往这儿来,为的,也是想坏人姻缘?”

“不,是为了自己的姻缘。”柳永淡淡一笑,“双柏,你也不用试探我了。我来问你,我当年未中举时,若上你家提亲,你爹娘会把双琪许给我么?”

莫双柏是柳永少年时好友,也知晓妹妹莫双琪对柳永的心思,这回上京,知道柳永还未定婚,自然想代妹妹试探柳永的心思,现下听柳永这般说,心里一沉,确实,当年柳永若是上莫家提亲,爹娘定不会答应。爹娘当年既然看不上人家,怎能要求人家在中了状元之后,回过头来迎娶妹妹呢?

见莫双柏无言,柳永拍拍他的肩头,也不再言语。

莫双柏转头去看另一面石壁的刻画,过一会才道:“柳兄适才说,这回不是坏人姻缘,是为了自己的姻缘,莫非……”

柳永点头,“是的,我意欲上侯府提亲。只是目前不是良机。”

“不知道柳状元看中我哪个妹妹呢?”周明扬从一面石壁后转出来,笑吟吟道:“我娘最喜给人合八字,若是合不上的,就没机会了。”

作者有话要说:笑眯眯更文了!

心惊­肉­跳

“周兄喜欢听壁角?”柳永哈哈笑了,指指石壁道:“原来这就是出处!”

周明扬手中的折扇一合,拍拍柳永的肩道:“柳状元博学,自是体验良多的。”

柳永一笑,正待答话,却听大门外传来吵杂声,似乎是道士在赶人,还有一个尖嗓子喊道:“闲杂人等,速速回避!”

“是什么人如此排场,来上个香居然要清场?”柳永略奇怪。

“听着那把尖嗓子,应该是宫里的人。”周明扬竖耳朵听了听,点头道:“是奥公公的声音。”

周明扬话音一落,一个小道士已是过来道:“宫里奥公公来传话,说道有宫中贵人来上香,还请几位少爷回避。”

柳永和周明扬一听是宫中的人,也无心多留,当下各各点头,整整衣裳就往道观大门外走。

正帮着清场的奥公公眼尖,见得柳永和周明扬及莫双柏往外走,却忙着过来相见,笑道:“哟,是柳状元和周御走啊!两位是见过公主的,自然不必走避。”说着转向莫双柏,“这位少爷既是和柳状元和周御走一起的,也一并留下罢!”

大热的天,公主怎么突然往道观来了?柳永和周明扬略略诧异,心下各有想法,没等他们开口,大门外已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道:“柳状元和周少爷莫非知道我们姐妹会来道观,特意先来等着?”

随着话声,八名宫婢分开两排站在门外,二公主和千芳公主款款进来了。

“见过千芳公主,二公主。”柳永和周明扬莫双柏知道避不开了,只得躬身行礼。

“不必多礼!”千芳公主风姿万千,微一摆手,笑道:“适才在宫中和妹妹说起这道观石壁上却有好墨宝,一时兴起,就来了,没想到你们也在。既这样,倒要听听你们对墨宝的点评。”

能陪着公主点评墨宝,是何等荣耀的事?周明扬和柳永自然不会不识趣的推辞,一时随在二公主和千芳公主身后去看石壁上的墨宝。

因有千芳公主在,周明扬这次,却没有摆出娇羞状来恶心二公主。二公主忍不住多瞧了他几眼。周明扬被她瞧的心惊­肉­跳。

诚然,千芳公主和二公主位高貌美,令人倾慕,但她们是公主,便注意了她们永远高高在上,纵是娶了她们,也不可能压过她们一头,而只会成为她们的附属。不管二公主怎么想,自己,一定要摆脱她。周明扬定定神,微微驼了背,努力突出柳永的挺拨身材。

柳永很笃定,千芳公主既然是第二次婚姻,一定会谨慎再谨慎,轻易不会下决定。而二公主的眼睛,分明沾在周明扬身上。所以,他被公主选中的机率,极低,大可不必先毁坏自己形象。

早有道士捧上道观里特制的冰茶,宫女们持了扇子在旁边轻轻扇风,虽是暑夏,倒不觉十分热。千芳公主轻抚石壁上的字,轻叹道:“前朝倒是人才辈出,连字,也风骨十足。”

二公主转向周明扬和柳永道:“皇姐不顾酷热,赶来看墨宝,其实是收到一封信。”她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与周明扬。

周明扬展了信一看,不由眉毛一扬,淡淡道:“写的再好,不过是模仿咱们大周朝的笔法,何得意之有?”说着把信递与柳永,“柳状元,这么样一手字,相信你也能写出来罢!”

柳永接过信一看,见字体笔走龙蛇,气势十足,和石壁上的字体却十分相像,不由拿着比较了一番,这才看信的内容。这封信,却是大夏国二皇子夏如风亲笔信,大致意思是大夏国既然和大周国结了盟约,为了永固两国之好,愿送大夏国如月郡主入大周国王宫为妃,另有两名景仰大周朝人物风情的大臣之女随行,愿与大周国臣子结永固之好。夏如风作为这次的送亲使者,不日到达,到时也希望与大周朝才俊切搓文学武道。

大夏国和大周国停战结盟时,大夏国就提议过联姻,当时更派使者为二皇子夏如风求娶过千芳公主。千芳公主夫婿死在夏国人手中,那会正在守孝,自是严辞拒绝了大夏国的求亲。

过后,千芳公主打听得夏如风其实已有正妃,更是恼怒万分,不要说她的夫婿是死在夏国人手中,她万万不会嫁夏国人,就说她堂堂大周国大公主,又何用嫁到蛮荒之国作他人侧妃?

如今夏如风即将到访,千芳公主如何不切齿?自然要尽一切可能打压夏如风的气焰,令夏如风灰溜溜而回。夏如风不是为了炫耀自己一手好字,故意私下送一封信过来么?她自然要找到写得一手好字的人,压下夏如风。

“单论笔法,我自然不输他,若论字体的气势,却略略不足。”柳永有自知之明,沉吟道:“夏如风身为皇子,写字时无所顾忌,自有一种气势在。普通的人很难写出这种气势来。”

“明年便是科举之年,已有许多举子聚集京城,只要小心查访,或能找到一个书法大家也未定。”周明扬略一沉思,道:“历来书法有小成的才子,也爱游历留有墨宝的寺庙道观,……”

“如此,寻访书法大家的事,便交与你们两人办。”千芳公主咬­唇­一笑,“除了书法,诗词武道等,样样要压下他。”

就在周明扬和柳永领命寻访书法大家时,各府的夫人却听闻到一个消息,一时哗然,议论纷纷。

“哇,听说了没有,大夏国二皇子护送了三个女人来咱们大周国,其中一个要送进宫当妃子,两个要请皇上赐婚,嫁入权贵之家。”

“不得了,我也听说了。可千万不要把那起夏国的野蛮女人赐到我们府啊!”

“放心放心,不会赐到你们府的。我有内部消息,说道其中一个要赐到宰相府,一个要赐到永平侯府。”

“真的真的?可有人知道那夏国女人长成什么样子么?”

“去年秋天我相公随使团到大夏国,说道他们那儿的女人跟男人一样粗野,随便就撸袖子大碗喝酒大块吃­肉­。想那三个女人,又能斯文到哪儿去?”

“其实,我怀疑,大夏国皇子不是送女人来联姻的,他是送女人来捣乱的。”

待大夏国使团入驻京城,进宫拜见皇帝时,永平侯夫人终于打听得确切消息,大夏国皇子确实是送如月郡主进宫为妃,另两名大夏国大臣之女,确是要求皇帝赐入大周国大臣之家为妻。

永平侯却另外打听到消息,说道宫里打算留下两位大臣之女为妃,另把如月郡主赐入大臣之家为妻。

永平侯夫人:“为何大臣之女反要留在宫中,如月郡主却要赐入大臣之家?”

永平侯:“貌美的留宫中,不美的赐与大臣。”

永平侯夫人:“如月郡主就算相貌平凡,怎么也是一位郡主,要是真赐与大臣,谁敢薄待她?少不得尊她为正妻。未娶妻的少年郎惨了。”

永平侯:“所以,速速给明扬和小斯定婚罢!免得摊上一位野蛮的异国丑媳­妇­。”

作者有话要说:笑眯眯更新了!

如月郡主

下了一夜的雨,第二日起来,空气散发着花草的清香,颇为凉爽。顾­奶­娘和薄荷早早起来服侍林媚梳洗打扮。薄荷一面给林媚梳头,一面道:“小姐这可是第一次进宫,却要好生打扮一番。”

按惯例,永平侯夫人一月中,总要领了周敏敏进宫向太后和皇后请安一回两回,这回因周敏敏着了暑气还没好尽,便不敢带她出门,想得一想,转而让林媚收拾打扮一番,准备带进宫见见太后和皇后。

顾­奶­娘知道,永平侯夫人领了林媚进宫,若得太后或是皇后赞赏几句,于婚事却极有利,因此也暗暗高兴。这会听得薄荷这般说,也点头笑道:“小姐现是侯府义女,自然要打扮的出众些,方不失侯爷夫人的面子。”

说着话,已是打扮完毕,厨房里有人送上早点来,匆匆用完早点,永平侯夫人亲来检看林媚的装扮,因嫌她穿的太过简单,到底还是让她换了另一条红­色­衣带,另在衣带上挂了香包玉佩等物,左右端详一番,方才笑道:“你长这个模样,不着力给你打扮,总感觉亏了。”

一时说着,轿子已是备好了。永平侯夫人看看天­色­也不早了,忙领了林媚上轿出门而去。

周敏敏虽着了暑气,其实早好了,因怕进宫碰着华郡王,推脱自己还没好尽而已。待永平侯夫人领了林媚出门,她就生龙活虎起来,着人去请史平云过府说话。

史平云也从史夫人嘴里得知,宫里有人不欲史平佐和林媚定婚,这头婚事不作罢也得作罢。那晚赏花会时,二公主欺负史平佐,逼迫史平佐去调换柳永香包时,她心里就对二公主厌恶无比。听完史夫人的话,心下便认定,这是二公主在捣鬼,无非是以好玩及破坏他人婚姻为目的而已。待到了永平侯府,她遣开丫头,终是把赏花会史平佐着她去拿左梨香包的事说了出来。周敏敏听完大吃一惊,半晌道:“二公主先前便爱捉弄人,没承想现下变本加利。若她真成了我嫂子,我哥哥的日子定不好过。”

史平云苦恼道:“千芳公主预下我哥哥一张群芳宴的请帖,这阵子亲戚上门说话,几乎都认定我哥哥将来会尚了千芳公主。我娘和我听着心惊­肉­跳的,就怕流言成真。现下我哥哥和媚姐姐不过合个八字,又出了这样的事,说不是二公主指使人捣乱的,也没人相信。”

周敏敏叹口气道:“且别说二公主和千芳公主,如今更有大夏国的如月郡主住在宫里待嫁呢,就不知道皇上会把她赐到哪家大臣家里?我娘胆战心惊,也怕摊个异国的媳­妇­。今日里进宫,其实也是打探消息去的。”

史平云咬着牙想了半晌,道:“那晚赏花会上,左姐姐因为香包之事,也恨上二公主了。她虽胖些,年纪比我们大,想法比我们多,不若请了她过来商议一下?总不能任二公主搅浑一池水,我们却无能为力吧?”

“也好!”周敏敏点点头,一时扬声叫丫头过来,让丫头持了自己的帖子去请左梨过府。

很快的,左梨便来了。她听得史平云和周敏敏的话,叹息一声道:“公主始终是公主,若是得罪了,不止我们不好过,也怕府里其它人被降罪。”

周敏敏和史平云一听,皆沉默了一下。是的,她们怕自己哥哥成为驸马,这才急急要找出公主的弱点,人家左梨的哥哥又没被公主看中,急什么呢?好端端的,她为何要把自己搅进一池浑水呢?

左梨见得她们的神态,却是一笑道:“我只说不能得罪公主,可没说不能想个不得罪公主的法子。”

“左姐姐,你真有法子?”史平云不由惊喜,在她心里,千芳公主实在是高不可攀的人,哥哥要是成了驸马,一定只是摆设,绝不可能真和千芳公主恩恩嗳嗳。因此,她心里比周敏敏更为着急,这会听得左梨的话,忍不住问道:“左姐姐,我宁愿你是我嫂子,也不愿千芳公主是我嫂子。”

“胡说什么?小说别人说了去。”左梨一把捂住史平云的嘴,脸上微红,瞪眼道:“我这身形,那起寒门子弟还瞧不上,不要说你哥哥了。”

周敏敏本来不留意左梨的身形,这会听她一说,却细瞧了一眼,惊奇道:“咦,左姐姐好像比上回见面时瘦些呢!”

“真的?我天天照镜子,没瞧出来瘦了没有。”左梨忍不住笑意道:“今早穿衣时,觉着腰身稍松些,不再紧绷绷,还疑心这衣裳的尺寸其实是比平素穿着的大些。”

她们正说着,一个丫头已是匆匆进来禀道:“小姐,出大事了!”

“出什么事了?这么慌张作什么?”周敏敏皱眉。

“听得夫人和二小姐回来了,我们忙出去相迎,却见二门外停了三顶轿子,夫人和二小姐还没下轿,最后面一顶轿子的轿帘一掀,跳下一个黑皮肤的姑娘。我们吓一跳,正不知作何称呼,夫人掀了轿帘,让我们好生扶着如月郡主。我们这才知道,那黑皮肤姑娘却是大夏国如月郡主呀!夫人这会让小姐出去相见呢!”

周敏敏一听,不由诧异,“如月郡主来了?”她说着,已是随丫头迎出去。

永平侯夫人郁闷着呢,一早领了林媚进宫请安,谁知道会惹了如月郡主回来呢?一定要通知两个儿子暂避着不要回府,以免生事。

周敏敏出得见客的大厅,见永平侯夫人和林媚陪着一个面生的姑娘说话,一时便知道这是如月郡主了。

如月郡主肌肤微黑,身量颇高,额角略低,浓眉大眼,相貌虽不美,却不像传闻中那般丑陋。周敏敏打量一下,已是上去相见。

永平侯夫人一时已是吩咐人去打扫厢房,又让人帮忙把如月郡主的东西搬进去。如月郡主却嚷道:“不用麻烦了,我就跟小媚住一起。”说着拉起林媚,扯着向前道:“小媚,你带我熟悉一下侯府。”

眼见林媚被如月郡主拉了出去,周敏敏张圆了嘴,待见永平侯夫人招手,这才去坐在她旁边,指指脑袋,悄悄问道:“娘,这个如月郡主是不是这里有问题?”

“唉!”永平侯夫人叹气道:“我们进宫请安时,如月郡主一见小媚,就拉住不放,说小媚像她死去的娘亲。还让人找出一幅画来,那画中的女子,瞧着确是和小媚有几分像。这么着,她就沾上了小媚,还求了太后娘娘,说道要来侯府和小媚住几天。”

林媚这会欲哭无泪,好端端的,她怎么会长得像一个胡人女子的母亲呢?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字数略少,下章会多码点的。当然,下章也会开始热闹起来了,哈哈!

约定嫁人

如月郡主住到永平侯府的消息,很快就传到其它夫人耳里,众人暗暗松口气,好了好了,咱府没事了。这如月郡主都住到永平侯府了,自然是看中永平侯的儿子,这是深入腹地,重点研究以后生活的场所呢!只不知,如月郡主看中的,究竟是周明扬,还是周斯呢?要是看中周明扬,指不定还会和二公主来一场争夫记,咱们也闷了一些时候了,正好看戏,甚妙!

周明扬和周斯还没回府就听到这个消息,一时之间都愕然,忙到侯府建在外面的别庄上暂住。一面设法打听这个如月郡主的来历。

原来如月郡主的母亲是大周国人,当年打仗时被大夏国王爷掳走作了侧妃。至如月郡主五岁时,母亲便死了,只留下一幅自画像。许是母女天­性­,如月郡主打小就喜欢大周朝的东西,说得一口流利的大周话语。这次二皇子要选人来和亲,爹不疼,娘不在,相貌不美的如月郡主便被众人推举出来。如月郡主并没有反抗,欢欢喜喜随二皇子上路。

永平侯夫人终是没让如月郡主和林媚住在同一个院子里,但这并不能阻止如月郡主天天凑到林媚房里去。十几天相处下来,林媚察觉如月郡主天­性­率真,对自己有些莫名的依恋。林媚问明白她五岁丧母后,一直被府里众人忽视,这次要和亲,才有人想起她来,不由有些同病相怜。一时想着自己不过背井离乡来京城,如月郡主是背国离乡来京城,比自己惨些。自己嫁人还有永平侯夫人帮着谋划,如月郡主就完全是政治牺牲品了,且她相貌长成这样,各府避之不及,就算到时赐了婚,只怕也是被人搁一边去的份儿,不管如何,以后一定不好过。想到此处,便不忍冷落太过,不知不觉的,倒照拂了一些。就这么一点点善意的照拂,如月郡主马上感觉到了,越法喜欢腻着林媚,一直说林媚跟她记忆中的娘亲一模一样。

这天一早,如月郡主又寻了过来,极开心的跟林媚道:“小媚,我想了一晚,想出一个好办法来,决定进宫求你们皇上赐婚,让我嫁来侯府,这样就可以永远和你在一起了。”

“啊!”林媚正做着针线,一听这个话,手里的针差点扎着手,一时发窘,半晌道:“我又不是男人,你嫁来侯府,也不是嫁给我,怎么可能永远和我在一起呢?”

顾­奶­娘好气又好笑的道:“我们小姐以后一样要出嫁,也不可能永远住在侯府的。”

如月郡主不由垂头丧气,“唉,如果我男人就好了。这样就可以娶小媚为妻,天天在一起。”

顾­奶­­奶­觑觑她,点点头道:“确实啊,你如果是男人就好了!”瞧瞧你这模样,要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孩子贪好玩,男扮女装了。若不是我亲眼看着你换衣,确定你不是男人,也要怀疑了。

如月郡主懊恼了一会,突然眼睛一亮,问林媚道:“小媚,你可有打算嫁给谁?”

林媚红了脸不答,却听顾­奶­娘道:“哟,如月郡主问这个作什么呢?”

“小媚准备嫁给谁,我可以请求你们皇上赐婚,也把我赐给那人为妻啊!”如月郡主理所当然道:“我们那边的好姐妹如果能遇到好的人,会约定一起嫁过去,这样可以一直在一起。”

“啊!”林媚手一抖,针尖捅在手指上,不由惨叫出声,丢下针线站起来去洗手,一面叫薄荷道:“看看敏姐姐起来没有?要是起来了,我过去找她说话。”

眼见林媚落荒而逃,如月郡主不由扯了顾­奶­娘道:“嬷嬷,我说错什么了?小媚怎么好像生气了。”

顾­奶­娘抹一把汗,待要说什么,张张嘴,终是没说出来。男子都是三妻四妾的,如月郡主又说错什么呢?

却说柳永遍寻书法大家不可得,一时听得如月郡主住在永平侯府,镇日缠着林媚时,不由也愕然。待知道周明扬和周斯住在别庄时,他便策马到别庄中拜访。

“大夏国二皇子夏如风这次送女人过来和亲,却是抛砖引玉。他送上一个他们不在意的郡主,只怕很快就会求娶大周国这边的郡主或是臣民之女为妻。皇上既然接受了他们的女人,待他们要求娶这边的女人时,自然不便一口拒绝。”柳永在朝中虽不是任着要职,但他对政治有天生的敏感度,已是隐隐嗅得夏如风此来的目的,一时历数几个府里的小姐,皱眉道:“若是夏如风要求娶侯府或是宰相府的小姐,皇上难道会拒绝?”

元宗皇帝目前最倚重的两个臣子,便是永平侯和宰相大人。若是夏如风以两国联姻有助邦交的理由,要求娶这两府中的任一位小姐,皇上能不应承吗?若是皇上应承了,而臣子不愿意,又不能抗旨,那么,君臣自然会生隙。

说起来也是,两国初结盟约,值此蜜月期,夏如风还亲送上堂妹如月郡主和两位貌美臣女到大周国,若他到时并没有大胆的求娶公主,只求娶一位大臣之女,有什么理由不答应他呢?

这个事若是落在宰相府中,想必宰相府会推出一位庶女应付了事。若这事落在永平侯府上,侯府只有一位嫡女一位义女的情况下,会作何选择,可想而知?

柳永不想再兜圈子,直接道:“周兄,华郡王这阵子找了钦天监择吉日,想必很快会上你们府向你妹妹提亲。待他提了亲,我再上侯府向你义妹提亲,只要周兄助我在侯爷夫人面前说几句好话,这事必成。到时夏如风说什么也好,反正侯府两位女儿皆许了人,侯爷就没机会和皇上生隙了。”

周明扬也知道,一旦元宗皇帝正式为如月郡主赐婚,接着,必是夏如风求娶这边的臣女。周敏敏是自己亲妹,自然不会让她远嫁大夏国,至于林媚,虽是义妹,也不会坐视她远嫁。只是……。

“好个夏如风,打的好算盘啊!送个丑女过来,却想换个美女过去。”周斯极不满,嘀咕道:“咱们这么多人,就谋算不过他么?听闻他才二十多岁的光景,再厉害,能厉害到哪儿去?”

“小斯,不能小看他。”周明扬弹弹手指,哼哼道:“夏如风不过送上一个丑郡主,却逼得我和你有家归不得,各府夫人惶惶不安,可见他的手段。”

且说各府的夫人和小姐皆认为如月郡主必是要落户永平侯府了,一时都松懈下来,只忙着准备参加千芳公主的宴会。

千芳公主园子里同样种植了大片的香花和香树,到了群芳宴这一天,令人在香树下铺了毯子,置了小案几,上列美酒佳肴,清茶点心,旁边另设了棋枰画台琴桌等。另一头坐了优伶,轮流着唱时令曲子。

太阳还没落山,众人便陆陆续续的到了,善吟诗作画的,自然坐到画台旁边,善下棋的,便坐到棋枰旁边,善琴艺的,也结伴坐到琴台旁边的毯子上,候着机会要演奏一曲。

待得如月郡主跟在周敏敏和林媚后面一起出现时,好几个人皆互相询问道:“哟,不是听说那如月郡主住在永平侯府,这回要跟了侯府小姐一道过来赴宴么?怎么不见人影,反跟了一个男人过来?”

“嘘,小声,那个粗眉毛,黑皮肤,穿了男装的,就是如月郡主。”

“我的天,那个‘男人’是如月郡主?是女扮男装的?一个女人长成这样,怪道侯府两位少爷怕摊上这门亲事,都不敢回府,只避在别庄呢!”

如月郡主见众女偷眼看她,窃窃私语,不由笑着去扯林媚的袖子,窃喜道:“小媚,我穿了男装是不是很帅?瞧她们都看的转不开头。”

“是啊,帅呆了!”周敏敏暗翻一个白眼,率先去坐在画台旁边。

待得林媚和如月郡主随周敏敏坐到画台边,另一边有几个权贵家的少年已是乐不可支道:“周明扬要是娶这样的妻室,以后就有好戏瞧了。”

“你还别说,周明扬要是扮起女子来,一定娇俏,和这个男人婆,真正是一对。只不过,是颠倒姓别的一对。哈哈!”

如月郡主不知道有人正在取笑她,只游目四顾,俯在林媚耳边道:“小媚,你瞧中谁就告诉我好了。”

“为什么要告诉你?”林媚一眼瞥见苏仲星进来了,眼睛朝她这边看,忙忙低了头,随口道:“莫非我瞧中谁,你就能为我作主?”

“正是!”如月郡主咧嘴笑了笑,“我可以让皇上给你赐婚。”

林媚一听,想起她那句要一起嫁过去的话,不由冒冷汗,忙摇头道:“我谁也没瞧中。”

“我不信。”如月郡主说着话,见林媚抬起头看向另一边,也顺势看去,见两个俏男子在说话,便压低声音道:“你瞧中那两个了?”

“呸呸,说什么呢?”林媚娇嗔道:“不许乱说!”她话音一落,一抬头,却对上一对眸子,一时忙低头,脸颊微红,莫名的,感觉心跳加快。

如月郡主一眼扫过去,见一个极俊美的男子看了看这边,不紧不慢坐到棋台前,不由笑的欢快,瞧瞧,这不是对上眼了么?只要知道你喜欢的是谁,就可以请求你们皇上给咱们赐婚,然后一并嫁过去。

“敏敏,那位俊男子是谁?”待林媚起身和史平云说话,如月郡主赶紧向周敏敏打听,压低声音道:“他娶亲了没有?”

“他是柳永柳状元,未曾娶亲。”周敏敏又惊又喜,太好了,如月郡主要是看中柳永,侯府就脱难了。且柳状元一向有法子,自能哄得这个如月郡主服服帖帖。

如月郡主极满意,“才貌双全状元郎,很好!”

作者有话要说:霸王好多啊!

眉来眼去

夜幕初临,香花树上挂的各式彩灯一一被点亮,照耀着园子各处。好几个才子已是吟出好诗,交与众人品评完毕,另有善谱曲的已为其谱上曲子,再令优人唱了出来。遇有特别好的诗,千芳公主也亲自点评一番,只一会,便有两首诗被到处传阅。众人知道,过了今晚,作出这两首诗的少年郎,将会成为京里的名人。

莫双琪极为得意,因为其中一首被传阅的诗,就是她哥哥莫双柏所作。待诗作传到周敏敏和林媚手中时,她忍不住跑过去说了几句。周敏敏笑道:“先前就听人言道,柳州地灵人杰,极多才子佳人。如今看来所言不假。柳状元之才,人人称道,如今你哥哥这首诗一出,又为柳州添一笔传说。”

如月郡主也探头过去看诗作,无奈她认得的大周字不多,掐头去尾,只看懂两个字,因念道:“……相……思……”

几个人因她怪里怪气的腔调,不由皆失笑,一时道:“如月郡主所评极是,整首诗要表达的,可不是‘相思’两个字么?”

莫双柏这会坐在柳永旁边,笑道:“值此盛景,柳兄为何不作一首诗凑趣呢?”

柳永笑了笑道:“诗词之道,极重意境。自我母亲死后,我奔奔营营,不复当年灵气。偶然应景应节作一两首诗,尘俗之气却稍重,论不上十分好。若能避得过,便不轻易作诗了。”

柳永说着话,察觉莫双柏好几次情不自禁看向千芳公主那处,不由问道:“双柏,你也十八岁了,为何还未定亲?”

“去年本来要和高家小姐定亲的,才合了八字,高小姐府上夜里却失火。那场火虽不甚严重,却带累高小姐入了庵里带发修行,婚事自然不成。此事之后,母亲听信一个道士的话,说道我的姻缘在京里,不宜早婚,因此一直未再拟婚事。”

柳永听得莫双柏的话,点了点头。那高小姐若不是因失火被烧伤了手脸之类,就是因夜里失火,不及穿衣着鞋就被人扶出外面,在下人跟前没了脸面,失了体统之类,才会进庵修行。发生这样的事,莫双柏自然不好马上又向其它小姐提亲。

莫双柏说着话,见林媚和史平云似乎朝这边瞧了瞧,想起这段时间听到的闲话,略为柳永担忧,一时道:“柳兄,想当年咱们是同窗,无话不说,交情非浅。这回我上京来,柳兄待我,也若从前,并未有所不同。我对柳兄,也如从前那般心态。只是……”

“双柏,你有话就说罢,不必吞吞吐吐。”柳永笑道:“要是从前,你早说了,不会这般斟酌言词。可见还是不同了。”

莫双柏想了一想,也不再避讳,直接道:“听有些人言道,柳兄一直未婚,为的却是想攀一头好亲事,好借力向上。我却思想着,柳兄有才,实不必靠姻亲上位。比方侯府义女林媚,本是仲星的未婚妻,虽退了婚,认了­干­亲,外间闲言未停。这个时候,柳兄若是向她提亲,却未免惹人口舌,说道柳兄是看中她侯府义女的身份,……”

柳永一听,知晓莫双柏定是在苏府听到一些闲言,这才开口劝自己的,一时拍拍莫双柏的肩,笑道:“双柏的好意,我自然深知。只是此事……”

柳永止了话,略略出神。之前无论是任晓玉也好,周敏敏也好,总难以下决心向其中一个提亲。为什么这次对林媚,却动了心呢?是林媚那两次­阴­差阳错的亲密令自己萌动?还是因为林媚告诉自己有人想要调换他们的香包时,当时那种温柔怜惜的语气令自己生意?

柳永寻思着,眼睛不由自主去搜寻林媚的踪影,待见她亭亭玉立,笑靥如花和史平云说着话时,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林媚说着话,一时抬头,正好对上柳永的眼睛,一时忙转开头,却感觉胸口“咚咚”乱跳,有些心慌气短。

如月郡主和周敏敏悄悄讨论柳永的事,一边观察着林媚,待见她和柳永视线一碰,各各转头时,忍不住和周敏敏道:“敏敏,要是一男一女,我偷偷看你一眼,你偷偷看我一眼,这是怎么回事呢?”

“哦,这个呀,在我们这里,叫眉来眼去,郎有情,妾有意。”周敏敏解释一下,看看如月郡主,很为她发愁,要是她偷偷看人家,人家肯定会退走,不会和她眉来眼去的。

如月郡主点点头,表示明白了。一边寻思:小媚和那位俊男子眉来眼去的,分明是有意思。待确定小媚的心思,我就求皇上赐婚去。

那一头,千芳公主笑吟吟应付着几位小姐,待她们走开,这才和二公主道:“怡然啊,这满园的才俊,你觉着,谁堪作你姐夫呢?”

现下母后坐稳了皇后宝座,十二岁的弟弟也封了太子,自己再无须牺牲婚姻来巩固母后的势力。相应的,这一次择婿,择的,便是一个可心之人。不须太好的家世,不须太出­色­的才华,甚至,不须太俊美的外表,但,必须真心!只是,达到一定条件的男人,他要找一个真心的女子,难度或者并不算很高。达到一定条件的女人,她要找一个真心的男人,谈何容易!

二公主平素虽大大咧咧,对这个姐姐,却是敬重的,也知晓她一些想法,当下道:“皇姐,若咱们是普通权贵家的小姐,凭咱们的才貌,想择个可心的夫婿,没准容易些。但咱们是公主,反不好选择了。”

是的,戏剧里常会上演某某贫寒书生高中状元探花榜眼,被公主看上,然后平步青云的故事。但现实中,纵使这样的贫寒书生再有才华,她们也看不上。不是嫌书生的出身,而是既然出身贫寒,气度谈吐举止等等,便稍差,免不了有股畏缩之气,浅-草-微-露-整-理免不了小­鸡­肠肚。偶然有一个两个天生有气度了,却免不了胸怀大志,想光宗耀祖,在仕途上有所作为,出人头地,也自然不甘作皇家的女婿。身为公主,若能自己选择,怎会去嫁一个不甘不愿的驸马?

贫寒出身的少年郎既不是良配,便只能放眼权贵家的子弟了。便权贵家的子弟在家里享受惯了,做惯了大老爷,纵使爱慕公主,也不甘屈居公主之下。再要他们捧出一片真心,那更是为难。

千芳公主转动着茶杯,半晌道:“这满园中的才俊,若要论出­色­,自然要数周明扬和柳永了。但这两个,绝不是良配。他们的心思太深,不可能好好当咱们的驸马。要么,咱们下嫁到某家府里,洗手作羹汤,俯头当小媳­妇­。要么,咱们便要择一个心里有咱们的人,既不要他俯就,也不用俯就他。这样,便能得享幸福。”

一提起周明扬,二公主心里也有气,哼道:“自打母后透出意思,要招他为驸马,他一见了我,便装模作样扮小媳­妇­恶心人,为什么呢?还不是不想当驸马。他虽出­色­,我也未必一定要强招他为驸马不可。宫里那么多女人争斗来争斗去,折腾个没完,为的,还不是父皇的欢心么?我不想做那些女人。我要的,也是一个一心对我的驸马。”

若是早年,千芳公主绝对会认为,无论是周明扬也好,柳永也好,只要当了她的驸马,她迟早会驯服他们。但尚瑜的事过后,她却累了,只想找一个人好好过日子,不想再费心神去驯服男人。

“世间的人总是以为,皇帝的女儿不愁嫁。殊不知,历朝历代,皇帝的女儿中,嫁得良人,一生幸福的,却极少。身为公主,有多少个能随心所欲,选取一个出­色­的男人为驸马的?”

二公主知道千芳公主这些话,其实也是抱怨舅舅当年逼她下嫁尚瑜之事。只是当时,她若不下嫁尚瑜,父皇焉能下定决心封了她们的母亲为皇后呢!千怪万怪,只怪尚瑜不该听信别人的撩拨,一心要立下战功,结果跑到战场丧了命。

“皇姐,你瞧那如月郡主,似乎一直看着柳状元呢!”二公主见千芳公主停了话,怕她忆起尚瑜伤感,一时眼睛骨碌碌四转,转到如月郡主身上时,忍不住笑了,俯在千芳公主耳边道:“若这位如月郡主看中柳状元,进宫求父皇赐婚,父皇自然会一口应承,到时就有好戏看了。”

千芳公主瞧瞧柳永,再去瞧瞧如月郡主,不知为何,心情突然爽起来,趴在二公主肩上,一起坏心的笑了。

柳永也察觉到一对眼睛一直瞪着他,抬头一瞧,正好对上如月郡主的大眼睛,心下打个突,手里的茶杯差点掉在地下。

莫双柏也发现了,一时大急,跟柳永道:“柳兄,咱们不要坐在这儿惹人看,往那边走走罢!”

如月郡主眼见柳永和莫双柏边说话边往另一边走,眨巴了一下眼睛,站起来去拉林媚,笑道:“小媚,我想看看这园子里的景­色­,你陪我去。”

林媚想及上回的事,实在害怕离开人群,夺回自己的手道:“郡主,你想看景­色­的话,叫丫头领着去瞧瞧罢!我有些腿软,不想逛呢!”

“小媚,走嘛!”如月郡主不由分说又拉起林媚的手。她手力大,林媚一时之间挣脱不开,当着众人,又不好十分拉扯,无奈只得随她向前走。

周敏敏这会已是急急去找周斯和周明扬,小声道:“哥哥,如月郡主瞧中柳状元了,这会追过去,想必是要拦下柳状元说说话的。她不拦还好,一拦,只怕柳状元有了防备,婚事就不成了。”

“既这样,咱们也一道过去,想法拦下如月郡主好了。”周明扬一听事情有转机,且对方是柳永,心头大快,笑道:“敏敏,你只以言语鼓动如月郡主,让她尽快求皇上赐婚便是。”

却说林媚随如月郡主轻手轻脚绕着香树走了一圈,发现她却是跟踪着前头两个人,仔细一分辨,认出前头的人是柳永和莫双柏,一时想要甩开如月郡主的手,偏如月郡主不放,拉扯之下,林媚一个趑趄,险险跌倒,失口“哟”了一声。如月郡主眼明手快,左手扶住林媚的腰,右手环过去搂住,俯下头问道:“小媚,你没事吧?”

柳永听得声音,回头一瞧,借着彩灯的余光,见林媚软软倒在身着男装的如月郡主怀里,如月郡主俯下头去,似乎欲行那无礼之事,一时怒向胆边生,转身大喝道:“你作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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酥酥麻麻

虽然知道如月郡主的身份,但见着她此刻的举止,莫双柏也起了疑惑,脱口道:“这位如月郡主,真是女子?”

柳永面沉如水,疾速奔到如月郡主跟前停下,见她还愣愣的扶着林媚不松手,忍着气道:“放开她!”

林媚窝在如月郡主怀里,本来已站稳了身子要挣脱出来,一侧头,柳永已是站到面前,一句含着怒气的话语一出,男子气息扑面而来,瞬间,脸颊如火,眼波如水,全身绵软,大急之下,只伸手去摸腰间的香包,一摸,却摸到如月郡主的大手。原来如月郡主适才伸右手去环住她,却是连她的香包一并环住了,遮住了香包散发出来的气味。

如月郡主察觉到林媚身子绵软无力,肌肤微烫,似乎站不稳,本来稍稍松开的手臂再度紧紧环住了,低声问道:“小媚,你怎么啦?”

“郡主,你放开我!”林媚颤着声音,媚眼如丝,低语央求。

如月郡主因相貌像男子,从小到大,没人把她当女人看待,她有时也忘动自己的女子身份,却学男子那般,去讨好呵护一些娇美的女子。这会林媚软倒在她的手臂内,不期然的,她却起了一股要好好保护林媚的英雄气概,一时之间更是环紧了手臂,低头去看林媚。

林媚和如月郡主这一番动作落在柳永眼里,却被看作一个伸手要扳开对方手臂挣脱出来,一个用强,硬是搂住了不让她挣脱。一时怒火腾腾上升,浑忘如月郡主女子的身份,猛的伸手,一转一拧,左手扳开如月郡主的手,右手一探,已是扯住林媚,把她拉出如月郡主的怀抱。

如月郡主的手臂本来紧紧环在林媚腰上,冷不妨被柳永扳开,手指勾到林媚腰上的香包穗子,一时不及缩手,已是把林媚的香包勾落在地而没有察觉。一时又踏前一步,踩在林媚的香包上,伸手去拉林媚的手臂。

“放手!”林媚根本站不稳身子,软软倒在柳永手臂上,心下羞怒,也不知道是喝斥柳永,还是喝斥如月郡主。可惜她发出的喝斥声,仿若女子欢愉的呻吟声,起不到该有的效果。

柳永一触林媚的手,只觉柔若无骨,仿若棉花,顿时明白了过来,唉,原来是软骨病又发作了。这么样一种病,实不宜被他人知晓。他一瞥林媚的腰,不见她系着香包,往地下快速一扫,也没有香包的影子,心知不妙,急中生智,喝斥如月郡主道:“小媚这是中了毒,快松手!”当务之急,只好把小媚安置到僻静处,再为她找回香包了。

香包,我的香包!林媚摸向腰间,这次,依然没有摸着香包的影子,只摸在柳永的手臂上。一时之间欲哭无泪,挣扎着道:“放开我啊!”

林媚要挣开柳永的怀抱,殊不知,她这么软乎乎的扭来扭去,挨挨蹭蹭,却起了另一种效果,柳永一张俊脸,一时之间也起暗红,再也顾不得许多,伸手一搂,把林媚抱起,冲目瞪口呆的莫双柏道:“双柏,小媚却是中了毒,此事不宜外扬。你悄悄到前头去问问丫头,看看公主府可有薄荷叶,若有,尽快拿一点过来。”待莫双柏匆匆跑掉之后,柳永又朝如月郡主道:“烦请郡主在左近找找,看看小媚的香包落在何处。那香包内,有可用的药。你若找到了,马上拿过来。”

如月郡主一听林媚中了毒,急的嗷嗷叫,“怎么会这样?刚才还好好的。”她说着话,见柳永抱了林媚隐进黑暗中,一时低头四处瞧,自语道:“要找到香包!”

千芳公主这园子是请专家设计过的,讲求九弯十八曲,处处显匠心。柳永抱着林媚转过几颗香树,果然找到一处僻静的花丛,一时抱了她钻进花丛中,安慰道:“放心吧,双柏为人稳妥,定会找到薄荷叶的。”

你不要这样近着我,我自己就能站起来去找回香包了。林媚这会只恨自己上回没有暗示多一点,让柳永明白,她这病,是不能近着年轻男子的。

柳永见林媚颤动着嘴­唇­说话,偏生听不清,便俯到她­唇­边,轻声问道:“你说什么?”

“唔……”林媚睫毛轻扇,嘴­唇­轻启,吐出的话语却含糊不清,因蹙着眉,努力侧头,想要避开柳永的气息,一时口­干­舌燥,一条粉红小舌缓缓伸出,先在下­唇­研磨一遍,接着翘起舌尖,欲待轻舔上­唇­,恰好柳永俯到她­唇­边,她香舌一伸一翘间,舌尖弹在柳永上­唇­,触感柔软温热,全身酥酥麻麻,尚存的三分理智知道,大事不妙了,一时狠下心,咬紧了舌头,狠狠向一侧偏开脸,喘着气道:“别过来!”

柳永双­唇­被一香软柔­嫩­之物轻轻一触,全身如遭雷击,呼吸急促起来,好半晌还维护着俯身的姿势,哪儿舍得离开?心下有些明白了过来,怪道自己遍查医书,也没查到林媚这种软骨病的病由,原来这种病,这种病是这样的……。世间就算真有他人得了这种病,又焉会记录在普通医书上呢?

这会儿,如月郡主在原地转了几个圈,终于在自己脚底下拣起林媚的香包,一时循着香树绕向前,一路喊道:“小媚,小媚!”

“在这儿!”柳永听到喊声,从花丛中钻出来,手一伸,从如月郡主手中夺过香包,吩咐道:“守在这儿,有人来了,就喊一声。”

“小媚怎么样了?”如月郡主焦急万分,想拨开花丛去看林媚,却听见林媚在花丛内应声道:“郡主,我没事。”

“你医好她了?”如月郡主惊喜,朝柳永道:“小媚果然好眼光。”

“哦!”柳永神­色­一缓,态度温和了许多。这位郡主既然知道是小媚好眼光,她适才那般瞧着我,自然是代小媚瞧的,情有可原。

如月郡主见柳永钻进花丛中,一时捏着拳头挥向天空,咧着嘴笑了,既然小媚喜欢这位俊男子,这位俊男子也有心,过几天自然要进宫求赐婚。想我们三个女子到大周国来,一路都商量好了,到时一起嫁进宫中,共侍一夫,却要互相提携。不想她们两个一起嫁进宫中,我却孤零零的要独自嫁给另外一人。好在母亲有灵,却赐了一位温柔美丽的小媚与我为伴。到时和小媚一起嫁与这位俊男子,……。

如月郡主想到未来的美好日子,心情极好,双手合什向天空拜了拜,诚心感谢上天的厚待。

柳永执了香包,帮林媚系在衣带上,待见她坐直了身子,这才道:“过得几天,我便会上侯府求亲。”

为什么三次宴会,皆会出这样的事,又皆碰上他呢?林媚一面痛恨自己的软骨病,一面决定,下次再有这种男女混杂的宴会,再也不参加了。待听得柳永的话,却是一怔。第一次在永平侯府香花林中,他说会负责,但那会他还计划着要向周敏敏提亲,所以,所谓负责,自必是想置自己为妾的。后来自己成了侯府义女,负责之事,自然不必再提。第二次在长公主府荷花池不远处,他伏身上来时,却说,此事之后,必会上侯府提亲。只是自己等来史平佐的求亲,却没有等来他的提亲,心下也知道,当时他如此说,不过建立在假如他毁自己清白的话,才会如此做。既然他没有毁自己清白,那么,也不会上侯府提亲了。这一回,……

“我只是侯府义女,你大可不必如此。”林媚低头轻嗅香包散发出的味道,淡淡道:“这几次的事,原也不是你的错,不过是我自己运道不好罢了!”

先是任晓玉,后是周敏敏,很明显,柳永是想借着姻亲上位。自己不过侯府义女,借着永平侯夫人一点儿怜惜,才有一点体面。一旦嫁了柳永,拿什么来帮他呢?一个男人既然生了借亲事上位的念头,一旦不得志,会不会抱怨妻室不力?

林媚这几天,反来复去的想着自己的将来,想着和史平佐或是柳永的可能­性­,终是叹气,史平佐为人踏实,但不一定能护得自己。柳永却是机灵,但不一定对自己真心。若要避免娘亲当初的遭遇,若要避免再出现一个苏仲星,或者,该从寒门举子中选一位夫婿。一来,自己有侯府义女的身份,二来,自己有一份不薄的嫁妆。这两条,足够震慑住一位寒门举子了。之后,只要自己再好好的谋划,自然能安稳的过完下半生。

柳永听得林媚的话,脸­色­却变了。看来,双柏说的没错,她也以为我看上的,是她侯府义女的身份。殊不知,除了周敏敏,除了任晓玉,更有许多权贵之女对我暗示过。无论是哪一位,也是比你侯府义女的身份要强些的。若我单从女方身份去考量,早就成亲了,何用等到现在?是的,我先前想借着姻亲,在京城站稳脚跟,在朝中一展所长。但那不过是因为我没对那些女人动心,自然要挑一位能助得自己的。既然动心了,其它的自然是其次了。

凭我的能力,只要多熬几年,自然也有法子一展所长。只要这几年不好过的日子中,有一房同心同德的妻室伴在身边,便足够了。要如何做,才能令林媚相信自己的诚意?

“好像有人来了!”如月郡主在花丛外轻声喊道:“你们快出来啊!”

听得如月郡主的喊声,柳永定定神,俯在林媚耳边道:“你刚才亲了我一下,不能再嫁别人了,只能嫁与我。”说着钻出花丛,匆匆跟如月郡主道:“今天晚上的事,不许跟别人说。”

“不说就不说。”如月郡主话音一落,见柳永绕过一颗香树,消失在香树后,忙钻进花丛去扶林媚。两人正要钻出来,却听见苏仲星的声音道:“不必躲了,我都瞧见了。”

“我早说了,她不安于室,你偏不信。”罗明秀的声音讽刺道:“现下还会护着她么?”

罗明秀这段日子虽和苏仲星有说有笑,似乎回到从前那种略无参商的时候,但她从苏仲星偶然的恍神中,还是感觉到,苏仲星,再不像从前那般信她了。若不是林媚,苏仲星不会跟她离心离德,若不是林媚,她这会早和苏仲星定了婚,若不是林媚,苏夫人不会厌恶她至此。就是今晚的宴会,自打林媚一出现,苏仲星就开始心神不属。待得林媚和柳永皆不在人群中时,她便冷笑着拉了苏仲星来看个究竟。

虽说当初在永平侯府,是自己设计林媚和柳永的,但今日,可没有人设计他们,他们还不是偷偷摸摸躲到这里幽会了。

这一次,看林媚颜面何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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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胸一摸

林媚听见苏仲星和罗明秀一副捉­奸­在床的语气,不由诧异,自己不是已经和苏仲星退婚了么?他这又是闹的哪一出?当日罗明秀谄害自己,苏仲星趁机逼自己退婚,致使自己差点走投无路的情状,还历历在目,这两人现下还想给自己难堪么?

夜­色­中虽然看不清花丛中藏的是谁,但透过花丛的缝隙,还是依稀看到其中一人着了男子的乌云鞋,其中一个着了一双纤巧的绣花鞋,分明是一男一女相拥着坐在里面。

苏仲星心情很复杂,微恼之下,杂着内疚。再如何,林媚曾是他的未婚妻,当时也未曾做错什么事,却因自己之故,被退了婚。纵使是永平侯夫人认了她为义女,但一介被退过婚的女子,再想要找一门好亲事,谈何容易?莫非也是为此,她破罐子破摔,索­性­缠上了柳永?既这样,当时自己让她当平妻,她为何要口硬拒绝呢?

林媚见如月郡主听得声音,待要说话,手一伸,已是捂住她的嘴,拉着她坐回身边,自己却拨开花丛,露出半张脸,“咦”一声道:“是苏大哥和罗小姐呀?深更半夜的,你们跑这儿幽会来啦?放心好了,我们不会说出去的。”

“你胡说八道什么?”罗明秀和苏仲星一起长大,同进同出,从不避讳,却没想到自己拉了苏仲星跑到这儿,也有背着人私会的嫌疑,听得林媚的话,脸上飞红,冷声道:“我和表哥一向清清白白,不比一些人,明明在这儿做些不可见人的勾当,还理直气壮。”

苏仲星叹口气道:“小媚,有些人,并不是良配,你何必如此?算了,若有人问起,我自当说是大家约好一起过来这边逛逛的。”再如何,却是我害了她,若不然,她何至于这般自甘沦落?

林媚听得苏仲星一副她做错了事,但会原谅和回护的口气,不由好笑,应道:“苏大哥,我已和你退了婚,就算名声受损了,好像也不与你相­干­吧?况且,我爱和谁在一起,也轮不到你来管吧?还有罗小姐,你为什么一副捉­奸­的口吻呢?奇了怪了!”

罗明秀见苏仲星虽然和她一起来“捉­奸­”,但对林媚说话的语气中,并没有自己所期待那股厌恶,反而有些回护,不由百般滋味在心头,脱口道:“好个不要脸的女人!”

“你才不要脸!”如月郡主再也忍不住了,拉着林媚钻出花丛,亲昵的把林媚护在身后,抬手指着罗明秀道:“小媚和我在这儿闲坐谈心,不行么?”

“啊!”罗明秀想不到钻出来的不是柳永,却是另一个高大的男人,一时惊叫一声,捂住嘴退后一步,仔细一瞧,却分辨出是众人所说的如月郡主,不由脱口道:“鬼知道你是男是女?”

“那你来摸摸看!”如月郡主听得罗明秀的话,虽有些搞不清楚状况,但却听出一点儿意思来,好像若是自己被误会成男子,对林媚会很不好,一时激动起来,冲前一步,一把拉住罗明秀,拿了她的手就摸向自己胸口。

罗明秀被如月郡主冷不妨一拉,直扑进她怀里,不由尖叫出声,死命挣扎。

怪只怪如月郡主实在太像男人,她这么抓住罗明秀的手去摸自己胸口,无论如何看,都是一个男人轻薄女人的样子,待得罗明秀一尖叫,苏仲星也疑惑起来,顾不得许多,早已伸手去扳如月郡主的手。恰好罗明秀的手已是从如月郡主手掌中挣脱出来,苏仲星的手一搭上,如月郡主条件反­射­的继续扯着按向自己胸口,……。

夏季的衣衫极薄,手掌罩住的地方,能感觉出来是绵软的一小坨­肉­块,……。苏仲星大脑一片空白,居然忘记在第一时间缩回手,只愣愣站着。

如月郡主以为抓住的是罗明秀的手,没想到抓住的却是苏仲星的手,这下也愣住了。

罗明秀的手一矣从如月郡主手里挣脱,早已连跺带跳的退后好几步,一抬头,却见如月郡主抓住苏仲星一只手,按在她胸口上,不由愣住了。

林媚站在如月郡主身后,一时也张圆了嘴,有些反应不过来。

却说周敏敏和周明扬周斯一路寻了过来,听得这边似有说话声,循声而来,恰好看见这一幕,也怔住了。

说时慢,那时快,如月郡主已是猛的甩开苏仲星的手,反手一巴掌掴在苏仲星脸上,嚷道:“你怎么能这样呢?”

如月郡主虽然大大咧咧,被这样一按,还是深感不妙的,一抬头,见得周敏敏和另两名俊男子惊疑的走过来,忙忙分辨道:“敏敏,我和小媚在这儿谈心,这一男一女突然走来,硬说小媚和我在这儿私会。还不肯相信我是女的。我一急之下,就让这一位小姐来摸摸看,看看我是否女子。结果这位小姐没摸,这位少爷伸手来摸了。”

“不是这样的。”苏仲星气急败坏,脸­色­全变了,“是你抓着我的手……”

“仲星,这就是你的不是了。人家好好一个黄花闺女,被你这样摸了一把,以后怎么嫁人呢?”

周明扬截断苏仲星的话,语重心长道:“她可是大夏国郡主,要是进宫告状,你们苏家就……”

“郡主,你被他轻薄了,自然要他负责。”周敏敏知道周明扬的心思,如月郡主现下还是住在永平侯府中,一个不好,就会花落永平侯府。当务之急,自然是逮机会把如月郡主嫁走。不管苏仲星是自己摸,还是被如月郡主拉着手摸,反正是摸了。只要如月郡主开口,苏仲星跑不了。

苏仲星一张脸转为铁青,待要发作,想起对方是郡主,若真个进宫告状,自己苏家却要吃不了兜着走。当下咬牙压下脾气,沉声问如月郡主道:“你待如何?”

如月郡主还没答,周敏敏抢着道:“郡主一个清清白白的女子,众目睽睽之下被你这样,还能如何呢?只能委屈下嫁了。是不是郡主?”

罗明秀站在一边咬牙切齿,我上回设计了林媚,林媚定是怀恨在心,这回借着郡主设计我们,却是要拆散我和表哥。我怎么就没提妨她呢?她心里想着,朝林媚走近一步,嘴里狠狠道:“林媚,你要如何,才肯放开我表哥?明明都退婚了,你还死缠不放?别人不知道你的心思,我还能不知道?你既是不舍得我表哥,我表哥当时让你当平妻,你就不该假惺惺的推辞。”她说着,转头朝如月郡主道:“郡主,林媚先前和我表哥有婚约,因我表哥和她退婚而怀恨在心,而今是借郡主之手行报复之事,郡主不要中计。”

如月郡主摸不着头脑,疑惑道:“小媚,这个女人说什么呢?”

林媚有些啼笑皆非,叹息道:“罗小姐,你想的太多了。”

苏仲星一听罗明秀的话,已是回过神来,接嘴道:“小媚,我也知道当初对不起你,但你现下已是侯府义女,也有了依靠,何必做出这些事来?”

这两人自说自话的能力真的太强了!林媚微张了嘴,好半晌转头朝如月郡主道:“郡主,你要是觉着受了欺负,便自己讨回公道罢!”

“怎么讨?”如月郡主是觉着自己和林媚都受了欺负,有些气愤,一转头见林媚避到一边去,便扯住周敏敏道:“敏敏,他们欺负小媚!”

周敏敏见周明扬朝她使眼­色­,便道:“郡主,你明儿进宫禀了此事,皇上自会为你和小媚作主的。”

苏仲星一听大急,顾不得再分辨自己清白,冲口道:“郡主,我和表妹虽未定亲,却答应明年娶她,无论如何,不会毁约。”

“仲星啊,男人三妻四妾,你表妹要是真心爱你,自然不会计较名份,到时和郡主一起过门便是。”周明扬含笑道:“这一厢,先恭喜了!”

“小媚,先头是我不对,你……”苏仲星忽然朝林媚走过去,躬身行礼,沉声道:“我知道你恨我,也知道一个女子退婚之后难以找到更好的婚事。若你愿意和我表妹一起进门,我便上侯府求亲。但是郡主之事,还请你为我辨白。”

林媚不怒反笑,眼波如水,柔声道:“到了这会,我非常庆幸当初和你退了婚。至于别的话,我不想再多说。”

罗明秀一心认定这一回是遭林媚设计,若不答应和林媚一起进苏家门,苏仲星可能就要被逼迎娶如月郡主了,一时压下满腔的恨意,也上前道:“林小姐,表哥既然应承上侯府求亲,自然是以你为大,你这样还不满意么?”

林媚笑吟吟道:“罗小姐,我好好一个侯门义女,为什么要和你共用一个男人呢?你以为除了你表哥,我就没有其它的好选择了?”

女子之间拌嘴,周明扬和周斯不便Сhā嘴,只使眼­色­给周敏敏,让她助阵,周敏敏一时笑道:“明秀,几天前就有人就上我们侯府向小媚求亲了,两家正合婚,这当下,小媚怎么可能和你争苏少爷呢?”

罗明秀应道:“林小姐先头那般不舍得我表哥,这会……”

如月郡主听罗明秀杂缠不清,终于忍耐不住,吼道:“你这个女人怎么拎不清呢?被你表哥摸到的又不是小媚,是我好不好?你要求,也是来求我,缠着小媚作什么呢?”她说着,不待罗明秀回答,扯住林媚,手指点点苏仲星问道:“小媚,你喜欢这个男人吗?要是喜欢,我就进宫求皇上赐婚,咱们一起嫁过去。”

林媚柔声道:“我不喜欢他。不过你被他摸过了,我建议你嫁过去。”

暗中偷窥

“对对,郡主进宫求赐婚,马上就嫁吧!”周敏敏瞥瞥两位哥哥的眼­色­,赶紧扇风点火,介绍苏仲星的身份给如月郡主知道,“苏家是书香世家,苏少爷的父亲在翰林院任职,极是清贵。苏少爷自己也是举人,明年会参加科考,说不定能中状元。此等才貌双全的男子,配郡主正好。”

灯光映照下,苏仲星和罗明秀的脸­色­惨白惨白的。若是皇上赐婚,如月郡主当然是正室,为着两国邦交,妾室人选也要如月郡主同意方能进门。到时罗明秀不要说平妻,可能连妾也当不上。

林媚分明是和周家兄妹联手设计表哥,目的就是要塞这位郡主到苏家。自己为什么不小心防着,却拉了表哥来自投罗网呢?罗明秀满腔愤怒。她和表哥的情份虽深厚,但要她不计较名份当表哥的妾,无论如何,她做不到。自从林媚出现之后,她和表哥,其实已经有了裂痕。这段日子,她劳心劳力,只想拉回表哥的心,如今又出了这样的事,……。

林媚这段日子一直听如月郡主念叨着要和她嫁同一个人,两女侍一夫,无论她怎样解释,如月郡主都能反驳掉,只认为两人是好姐妹,正该一起嫁同一个男人,互相扶持,不受那个夫婿欺负。这会听如月郡主相询,忍不住便建议如月郡主自己嫁过去。话一出口,抬头见得苏仲星和罗明秀的脸­色­,心头极是痛快。只一瞬间,却又想起苏夫人,苏夫人一定不愿意儿子娶一个异国的郡主。再如何,苏夫人以前待她不薄,如今借着义母的身份,也是时不时使人来呵寒问暖,极是关切。可能是先入为主的关系,自己心底里,甚至觉得苏夫人比永平侯夫人还要亲些。若有可能,也想尽尽孝道。可是现下……。

如月郡主根本不理周敏敏的热情介绍,只顾问林媚道:“小媚,你们这边的女人被谁摸了,就一定要嫁那个人吗?”

林媚见如月郡主一派天真,再想着她对自己一片赤子之心,一时心软,遂压低声音道:“郡主,你被摸的事,你自己要是不说,苏少爷和罗小姐肯定不会说,我也不会说。所以,只要敏姐姐他们也不说,就没人知道了。别人不知道,你就不用嫁了。”

如月郡主左手摸摸右手,小声道:“反正,我是要和你一起嫁人的,你不喜欢他,我也不会嫁。”

林媚一听如月郡主的话,胸口一堵,差点吐血:呀,早知道不该心软,就该让如月郡主嫁了苏仲星才是!

罗明秀见林媚和如月郡主低声商议,心下早灰了心,指甲掐入掌心­肉­中,恨恨看着林媚,却听如月郡主突然大声道:“喂,你这个女人要是肯给小媚赔礼道歉,我就不嫁你表哥了。还有,以后不要有事没事谄害小媚。”

好吧,林媚马上又不后悔刚才的心软了。说起来,如月郡主除了想和自己嫁同一个人之外,却是一片真心待自己了。自己怎能让她这样子去嫁与苏仲星呢?

周明扬和周斯一听如月郡主准备和林媚嫁同一个人,一时又是欣慰又是可惜,欣慰的是,只要林媚未确定嫁谁之前,他们就是安全的。可惜的是,摊上如月郡主这样一个女人,再想要打林媚的主意,却是……。莫非真要便宜柳永那小子?不甘心哪!

眼见罗明秀低眉顺眼过来赔礼,林媚虽讨厌她,想及她为来来去,其实就是怕失去苏仲星而已,一时叹口气,用只有罗明秀才听得到声音道:“罗小姐,你觉得你表哥千好万好,但别人不一定这样觉得。比如郡主,就瞧不上你表哥。比如现在的我,也一样瞧不上他。一个男人要是真的喜欢你,自该排除万难和你定亲,迎你进门,而不是让你担惊受怕,抛身出来为他做这样那样的下作事。言尽于此,希望罗小姐好之为之。”

罗明秀脸­色­青青白白,张口欲言,一时又合上了,对林媚的一股恨意,忽然消失了一半,代之而起的,是自己这阵子的委屈,一低头,一滴眼泪滚出眼眶,一时装作掠头发,抬手间,袖角已是擦了擦眼角,泪过无痕。嘴里却强硬道:“林小姐认为自己有资格教训我?”

林媚还没回答,却见一个宫女匆匆跑过来,问道:“谁是侯府义女林小姐?”

“我是!”林媚疑惑,站了出来问道:“怎么了?”

“有一个姓莫的少爷,说他是柳州的举子,为了寻一味药……”宫女停一停道:“大公主请林小姐过去说话。”

林媚脸­色­一变。适才柳永让莫双柏到前头去寻薄荷叶,莫非莫双柏为此冲撞了千芳公主?

“可否告知,发生了何事?”林媚很不安,想从宫女口中问些线索。

宫女摇摇头不肯多话。

原来莫双柏到了前头,寻到一位宫女取得薄荷叶,从怀里掏出一只竹筒装了,拿在手中待要回林中,一时听到千芳公主银铃的笑声,却停住脚步,隐在­阴­暗处痴痴看着千芳公主。侍卫发现他手拿竹筒,行踪可疑,只是思及今晚来赴宴的,非富即贵,不能随便得罪,便没有打草惊蛇,只令人悄悄报告上去。

值此大夏国二皇子夏如风来访,更有如月郡主也在府内的情况下,千芳公主一听有人在暗中偷窥她,自然生了警惕之心,也不想惊动他人,借着更衣离席,只令人请了莫双柏到更衣室内讯问。

莫双柏一见千芳公主,知道隐瞒不住,便如实说道受柳永之托为林媚寻薄荷叶,别无其它用心。

管事姑姑一听,忙令宫女去请林媚和柳永来对质。

林媚随宫女到更衣室外间时,自有一位管事姑姑出来问了几句话,林媚忖度一下,不敢乱说,只照实说自己和如月郡主在林中闲逛,突然犯了病,柳永见了,知晓她这种病只要嗅了薄荷叶便能好转,便让莫双柏往前头寻薄荷叶。她说完,小心翼翼问管如姑姑道:“敢问姑姑,莫少爷犯了何事?”

管事姑姑还没答话,另一位宫女领了柳永进来,柳永说的话也和林媚一样。管事姑姑神­色­松懈下来,这才请他们坐了,自进去禀报了千芳公主。

千芳公主听完管事姑姑的话,点头道:“这么说,却是咱们误会他了?既这样,好好的请了他进来,少不得安抚几句。”

待莫双柏进来时,千芳公主见这位俊雅的男子微低了头,连耳朵都红了,嘴角不由起了一缕笑意,转而问道:“今晚那首名为‘相思’的诗,可是你写的?”

“是!”说起那首诗,莫双柏心神一定,鼓起勇气抬头道:“两年前,我和同窗到江南访友,一时兴起到明净庙听经,听到一半时,却有和尚出来说道将有贵人到,请我们暂避。我们失了兴致,便下山了。走到山下,见侍卫林立,一顶轿子缓缓停下,我们自然避往一边。不料那轿子里,突然有一只狸猫跳出来,跃到我脚下。我顺势捉住狸猫,上浅-草-微-露-整-理前交与一位侍女。那时轿中之人掀起帘子,吩咐赏赐,我推拒了,……后来我才知晓轿中人却是公主。”

千芳公主在记忆中搜索一遍,记得两年前在江南时,确是常上明净庙听经,但眼前这位少年么,有没有见过呢?或者有,只是自己不放在心上,便略过了。但,问他的诗,他却说见过我,这是何意?

谁家少年郎不曾风流过?当时,莫双柏和好友游遍江南各处,自认为见尽了江南的美女,嘻嘻哈哈之时,便各自执起画笔,说道要画出数幅美女图以传后世。在明净庙下,轿帘一掀之间,莫双柏这才见到世间最为绝­色­的千芳公主,当时心内只自语:什么美女图,有哪一位美女能跟轿内这一位相比?待得知轿内之人是千芳公主时,一时绝了念想。只是及后两年,莫夫人为他费心思说亲事,却再无一人能入得他眼内。那高家小姐就算不是因为府上失火自行推了婚事,他也是不会应承的。幸好借着这件事,却让他找到一个道士,借着道士之口拖延婚事。这回上京城,虽知无望,却还是希冀着,若能再见一面,此生,或也无憾了。

长公主府赏花会上匆匆一瞥,数晚无眠,辗转反侧,有些自苦,原来,再见一面之后,思谋的,是下一次的见面,而不是从此无憾。今晚,杂在人群中,他痴看无数次,心知再看下去,必被他人瞧出端倪,借着柳永要避开如月郡主之时,他好不容易移开自己视线,和柳永离了人群。

待柳永让他往前头问宫女要薄荷叶时,他千不该,万不该,不该鬼鬼崇崇缩在­阴­暗处,只为了多看对方一眼。

见莫双柏大胆抬头,眉梢眼底,似有千般言语,万种相思,千芳公主轻轻笑了,一时默诵那首“相思”的诗。诗中大致意思,却是一位少年郎对一位姑娘一见钟情,不能忘情,又自思事情绝无可能,时时自苦。待再次见到那位姑娘时,心情澎湃,不能自仰,借诗寄意,道尽缠绵相思。

他躲在­阴­暗处,莫非只为了多看我一眼?千芳公主轻轻咬­唇­,问道:“诗中那位姑娘,便是我么?”

“是!”莫双柏俊脸全红了,颤声道:“若公主觉得受冒犯,我甘愿受责罚。”

“自然要罚,但不是现在。”千芳公主轻笑,风华绝代。

莫双柏这会,只想到一句极不雅的诗句: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樱­唇­微启

千芳公主这座府第占地极广,就是建在近园子的更衣室,也有三进三出,相当于一个小院落。柳永和林媚,却是被人领到更衣室左侧一间小小的偏厅中询问的。

林媚想着莫双柏终归是为她寻薄荷叶而冲撞了千芳公主,心底极不安,待管事姑姑一走,忍不住问柳永道:“柳状元,你说莫少爷会不会有事?”

“应该不会有事。”

莫双柏家世清白,又是举子,千芳公主只要命人略查一查,便知道是误会。至于莫双柏今晚的举止……,柳永正思索,见得一位宫女端了茶点上来,福了福退下了,一时却笑了,朝林媚道:“我们既有茶喝,又有茶点吃,那么,双柏今晚若有事,也是好事。”

林媚一听,稍稍放下心来。却听柳永笑吟吟道:“小媚,你这会再柳状元柳状元的叫,却是见外了。”

不叫你柳状元,叫你什么?林媚见柳永笑语频频,一时也镇定下来,笑道:“总不能直呼你名讳罢?”

“我父亲母亲在时,却是呼我小名的。”柳永神神秘秘道:“想不想知道我的小名?瞧,都竖起耳朵了,一定很想知道了。来来,我告诉你吧!我的小名叫……”柳永说到后面两个字,声音小了下去,只嚅嚅嘴­唇­。

林媚忍不住竖起耳朵,却听不到什么,正待说话,一时之间,却见管事姑姑款款进来了,笑着朝两人福了一福道:“公主已知今晚之事却是误会,这会正和莫少爷谈论诗词,两位自便。”她说着,却有一位小宫女匆匆进来道:“姑姑,宫里来人了!”说着俯在管事姑姑耳边一通嘀咕。

“快去迎一下!”管事姑姑顾不得许多了,一时又怕柳永和林媚这会出去撞着人又要费多一番功夫解释,因回头道:“还请柳状元和林小姐再稍坐一会儿,待会再让人来引你们出去。”

柳永忖度着必是千芳公主让人调查莫双柏的身份,又不想太过惊动人,今晚讯问他们之事,可瞒也要瞒下,免得节外生枝的。因道:“姑姑自去忙罢,过会儿我们自行出去,若有人问起,便说是往林中散步。”

管事姑姑点点头道:“既这样,柳状元估摸着再过一刻钟,便领了林小姐往这边小门出去便是。”她说着,又吩咐宫女道:“还不给柳状元和林小姐换茶?”

小宫女忙应下了,眼见管事姑姑领了人匆匆下去了,她也转身下去,另给柳永和林媚斟了茶上来,福了福,悄没声息的退下了。

到得这会,林媚才吁出一口气,好了,没事了!她一抬头,却见柳永微俯了身子过来,双眼灼灼,她才发现两人只隔了一张小几坐着,气息相闻,心慌之下,忍不住伸手去摸腰间的香包,一时却略略诧异,明明香包还在的,为何被他一瞧,还会心慌气短,手足发软呢?

柳永见林媚发窘,笑一笑道:“小媚可知道我家乡何处?”

“听双琪说过,你和她同乡,皆是柳州人。”

柳永点点头,又笑吟吟道:“哪小媚可知道我今年多少岁?”

“听敏敏说过,你今年十九岁。”林媚别转了头,哼,你除了惹过莫双琪,任晓玉,周敏敏之外,不知道还惹过谁呢?

听得林媚后面这句话语气不善,柳永一怔,半晌道:“我父亲,当年也是进士出身,曾在京为官。我七岁时,他因得罪权贵被贬到外地,后来重病,便辞官回归故里,其时族中无人出来相迎。父亲死时,我恰好九岁。第二年,和我订有婚约的柳州大户、李家派人上门要求退婚。婚事终是退了。母亲为了这个事,却气得生病了,之后缠绵病榻,一直未能好转。母亲去世后,我一直想找一个才貌双全的名门贵女,携她之手,到母亲墓前,让母亲瞧瞧,她的媳­妇­,可比当年李家的女儿强多了。”

林媚怔怔道:“我祖父虽也曾是易州同知,但至我父亲,却是一事无成。我并不能算名门贵女。”

柳永一笑道:“这些日子以来,我想的明白,若我母亲在世,她想要的媳­妇­,一定是像你这样的,而不是像任晓玉周敏敏那样的。”

林媚一下红了脸,别转了头,不再说话。

“小媚,你只是侯府义女,永平侯夫人就算想把你许人,也要你自己同意才好行事。过得几日,我会上侯府求亲,只要你自己愿意,永平侯夫人必不会拦阻。”柳永低声道:“小媚,你……”

“可我父母双亡,只是侯府义女,对你的仕途,并无任何帮助。你为何……”林媚到底还是把缠绕在心里的疑问抛了出来,是的,论家世论才貌,她都不是最好的,柳永喜欢她什么?

“你想问,我喜欢你什么,是不是?”柳永正正脸­色­,郑重道:“我喜欢,喜欢,……”

“说不出了吧?”林媚哼哼道:“柳状元,我并不是一个好哄的人。”

“好了,就实话告诉你吧!”柳永探过身子,压低声音说了一句话。

灯光映照下,林媚俏脸漫上红霞,含娇带嗔,眼波似水,狠狠朝柳永“啐”了一口,跺足道:“你,你……”岂有此理,岂有此理,居然说喜欢我身子发软的样子!为了这个病,我哭过多少次了,他这是气我来着。

柳永似笑非笑凝视林媚,“小媚,你非要我说一个理由,待我说了,你又生气,这却难办了。”这傻姑娘,现下还不知道,只要是男人,就会喜欢她这个病的。

气死我了!林媚鼓着脸,一伸手端起茶杯凑近嘴边喝了一大口,不想茶水略烫,她灌的快,只烫得“哟”一声轻叫,放下茶杯时,轻撮红­唇­,朝舌头微微吹气,一时眼眶都红了。

“烫着了?我帮你吹吹!”柳永见得林媚吹舌头的动作,只觉半边身子酥了一半,似乎林媚那条粉红小舌,再次弹在他嘴­唇­上,一时之间失了神智,站起来绕到林媚椅边,半俯□去,双手按在林媚的椅背上,朝她嘴边吹气。

“唔……”林媚虽然佩着香包,薄荷叶的味道绕在鼻端,但哪禁得住柳永朝嘴边吹气,一时俏脸发烫,脊梁骨发酥,心知不妙,只伸手板在椅背上,一颗头搁在椅边,才不致软摊下去。心下又是委屈又是羞恼。委屈者,柳永明知道自己有软骨病,还这般戏弄。羞恼者,柳永这般举止,分明是轻薄自己,为何自己心底没有恨意呢?

挂在窗边的彩灯明明灭灭,微风拂进窗内,漫开淡淡的花香,柳永嗅了一口,心下却否定,这不是花香,这分明是林媚身上的香味。他又深嗅一口,筋酥骨软之下,忍不住又朝林媚嘴边吹了一口气。眼见林媚挣扎着想要别开脸,偏生浑身软绵绵,只伸双手扳在椅子上,薄衣勾勒下,胸口两处浑圆的凸起微微起伏,一时之间血脉喷张,不受控制的俯下头去,在林媚白­嫩­的脖子上轻轻一吮。

“啊!”林媚樱­唇­微启,自以为大喊了一声,听在柳永耳中,不过婉转呻吟,柳永双手圈在椅边,整个身子伏了过去,缓缓凑到林媚­唇­边,含糊道:“小媚,我好像中了媚药一般,这可怎么是好?”

烫热的呼吸扑面而来,男子急促喘着气,确实像极了那回中媚药之状。林媚魂飞魄散,手一软,再也扳不住椅背,整个人软摊下去。

柳永嘴­唇­一下扑了一个空,手一捞,却捞住了林媚,手臂紧紧搂在她腰上,手掌却捂住她的香包,不让薄荷叶发出气味来,嘴里道:“你答应嫁给我,我便放开你!”

林媚又是生气又是甜蜜。生气者,柳永这样搂着她,逼她点头,实在无耻。甜蜜者,柳永这样做,再如何,却有几分真心。此情此景之下,她焉能不点头呢?

眼见林媚微微点了点头,柳永捂在她香包上的手掌,这才松开了,转而双手一合,把林媚结结实实搂在胸前,身子一转,坐到椅子上,置放林媚在膝上,喘气道:“你既答应了,便已是我未婚妻,咱们如此,其实不算很越礼。”

“放开我!”林媚终是抓起香包嗅了嗅,挣扎着道:“你,你太无礼了!”

“别动,别动!”柳永低声道:“你再动下去,真的会出事。”

林媚气得咬牙,伸手狠狠去推柳永,不想柳永突然腾出一只手,只把领口处的衣襟一撩,林媚的小手一下滑进他衣襟内,触手滚烫,不由大惊失­色­,一时忙着要缩手,却被柳永按住了,柔声道:“你喜欢摸那儿就摸那儿,我绝不会反抗,也不会叫喊。”

“你欺负我,欺负我!”林媚又羞又气,胸口起伏,求道:“放开我!”

柳永抓着林媚的手不放,逼问道:“你不喜欢我?另有心上人?”

林媚摇头。

“那就是喜欢我了!”柳永双臂紧了紧,微沙着嗓子道:“只要你喊我一声永哥哥,我就放开你。”他说着,不耐的动了动大腿,俊脸暗红,双眼亮的可怕。

柳永大腿一动,林媚很明显的感觉到有一件硬物抵在她大腿处,一时吓的不敢再挣扎,嚅嚅嘴­唇­喊了一声永哥哥,只希望柳永赶紧放开她。

“喊大声一点,我听不见。”柳永哪儿舍得就这样放手?

“永哥哥!”林媚只得又喊了一声,一时羞得无地自容。

娇娇媚媚一声呼喊,好像火上浇油,柳永箭在弦上,猛的向前一戳,又生生止住了,只在绵软处挨擦。

林媚只觉大脑“轰“一声,一片空白,手一抖,香包垂落下去,全身绵软,再无反抗之力,只喃喃道:“别这样,别这样!”

“小媚,小媚!”如月郡主的声音突然在不远处响起来,接着,有脚步声朝小偏厅这边走来。

作者有话要说:如月郡主来的好及时啊!

箭在弦上

千芳公主是群芳宴的主人,这会借着更衣,足足两刻钟还不曾出现,有些心眼多的小姐,悄悄环顾一下全场,见京里颇为出­色­的几位男子如周明扬柳永等也悄然不见了,一时之间暗暗猜测。那起嘴快的却已是说了出来,“咦,公主更衣怎么更这么久?柳状元和周少爷今晚一首诗都没作,却是躲到哪儿去了?”

“论起来,满园的少年郎中,却是柳状元和周少爷最为出­色­了。只不知道他们究竟属意哪家的小姐?”

“先前听闻柳状元爱慕宰相府任晓玉,大家只猜着他何时会上宰相府提亲。没料到上回长公主府赏花会上,柳状元却当众说道虽爱慕过任晓玉,但不能帮着她害史平佐,给史平佐安上Сhā赃嫁祸的罪名。既如此,柳状元和任晓玉之间,自是没可能了。”

“哟,我倒听得柳状元其实是爱慕侯府小姐周敏敏的。”

“若真是这样,柳状元也要失望了。大家知道,我舅舅却是钦天监副监正,据他说,华郡王已让钦天监择了吉日,到时会上侯府向周敏敏提亲。柳状元再如何才貌双全也好,如何能跟华郡王相比?”

“这么说,柳状元自称的天定姻缘,还未至?”

“可不是!”

“柳状元固然俊美,但他在京中,总是没什么根基。说不定任晓玉和周敏敏其实也没瞧中他呢?”

“说的也是。倒是那周明扬,跟他弟弟周斯站一处,气质卓尔,一点儿不逊­色­,为何大家一说京城美男,只论及柳永苏仲星并周斯,却没提及周明扬呢?”

“哟,你居然不知道原故呀?告诉你罢,早几年的时候,周明扬极少参加宴会,且他那时气质未显,相貌又确实不如他弟弟俊美,大家一提美男,自然没把他论进去。这几年他也还是低调着,但每回跟周斯站一处,多看几眼,这才发现,他比周斯还要耐看些。”

“喂喂,小声些,人家在哪边呢!”另一位眼尖的小姐见得周明扬三兄妹在另一边说笑着过来,不由笑道:“他们兄妹自是寻僻静处去说体已话的。”

任晓玉坐在琴台边,抬眼瞧了瞧周家三兄妹,不见林媚在其中,嘴角不由起了讥嘲,一时见得丫头桃心也从另一边过来了,便只和旁边的小姐说笑,不再瞧向周敏敏那边。

周敏敏略有些担心林媚,只跟周明扬和周斯道:“那宫女说道一位姓莫的少爷要寻一味药,这跟小媚有什么关系?哥哥还不帮着打听一下?”

“姓莫,又是柳州举子,自然是寄住在苏府的莫双柏了。那莫双柏一来是苏仲星的亲戚,二来和柳永关系非浅,若有事儿,这两人比咱们还紧张的。如今不见他们过来说话,自是不要紧。”周明扬笑道:“况且,那宫女既然是当着咱们的面请小媚过去的,自然不是什么大事。且不要声张。”

“我倒不想声张,可恨那如月郡主,等了一会不见小媚回转,就急吼吼让人领着寻过去了。只怕她会闹出事来带累小媚。”周敏敏说着话,见得史平云过来了,只得止了话,笑着问道:“我们走开这一会,又有人作了好诗么?”

“是任晓玉作了一首诗。”史平云笑着把任晓玉作的诗念了一遍,眨眼道:“小姐们都赞这诗好,到处传阅呢!”

周敏敏哼哼一声道:“这诗很好么?我不觉得。”

周明扬却在旁边点头道:“任晓玉确有三分诗才,可惜她仗着三分才貌,却不把京城的男子看在眼内,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一个女子这样,迟早吃亏。”

上回长公主赏花会上,柳永被调换香包时,任晓玉非但不帮腔,还落井下石,周敏敏便知道,任晓玉和柳永的关系,一定已破裂了。心中也暗爽过,哼,任你再才貌双全又如何,柳永还不是一样不要你?这会听得周明扬的评价,便不再抵制任晓玉所作的诗,倒是细细品了一回,待觉出诗中有一丝寂寥的味道时,忍不住抬眼去瞧任晓玉。却见任晓玉依然如以往那般,艳光四照的坐在人群中,一时又失落,她都没人要了,怎么还这般笃定呢?

任晓玉察觉周敏敏的眼光,淡淡一笑,又和几位小姐品评几句诗作,这才站起身来,款款步向身边的琴台,弹了一曲新谱的曲子。一时满场掌声。她微微颔首,借口要洗手,招手让桃心跟上,只往不远处的洗手池走去。

候得左近无人,任晓玉这才道:“好了,你说吧!”

桃心递过帕子给任晓玉擦手,一边道:“……,那如月郡主抱住林小姐时,柳状元大吼了一声,一个箭步上去就抢过林小姐。”桃心想及适才看到的情形,不由红了脸,小小声道:“柳状元抱起那林小姐,说道她是犯了病,只让如月郡主帮着拣回香包,又让那莫家少爷往前头去寻薄荷叶。我待要再跟过去时,听得声响,却是苏少爷并罗小姐跟过去了,一时停了脚步。隔一会,又有周少爷周小姐边说话边往那边过去了。听周二少爷的话,却是让周小姐设法撮合如月郡主跟柳状元。我想着那周大少爷却有功夫在身,耳目灵便,怕他发现了我,只得回转了。”

桃心说着,劝道:“小姐好好一个人,真不必再和他们搅合了。”

任晓玉对男子虽倨傲,待身边几个丫头却和气,这会低声道:“桃心,我不出了这口气,誓不为人。你别劝我!”

“可是……”

任晓玉止了桃心的话,冷笑道:“华郡王让钦天监择吉日,欲待上侯府向周敏敏求亲的事,已是传了出来。只是没料到,柳永这会又巴上林媚。说起来,林媚是比周敏敏娇媚得多。但有我在,柳永休想娶得如意娇妻。”

“小姐的意思?”

“周家兄妹不是要撮合那位如月郡主给柳永么?我只要适当时候推一把就成了。至于林媚么,她配那大夏国二皇子夏如风正好。”

任晓玉咬着牙沉思:听爹爹说,夏如风曾求娶千芳公主而不得,他这回送了如月郡主和两位大臣之女过来结姻亲。偏皇上并没有留如月郡主在宫中,只留下两位大臣之女。夏如风到时若开口求娶大周国女子,皇上也不会推托,只在大臣之女中选一位便是。想那夏如风是何等人物,岂甘心挑选普通女子,自必要托辞在宰相府或是侯府中选一位的。若是夏如风提出要在宰相府中选一位,爹爹便会让自己生一场病来避过。只是几位庶出的妹妹就没这么好运了,少不得要选一位送出去。妹妹们再如何庶出都好,都是爹爹的骨­肉­,爹爹也心疼的。若能想个法子未雨绸缪,不使妹妹远嫁,不提妹妹对自己感激之情,就是爹爹,也会更疼爱自己。

“桃心,林媚发病时,症状如何?”任晓玉细咀嚼桃心的话,蹙着眉道:“薄荷叶能医这种病?”

桃心一听任晓玉的话,少不得又把当时看到的情景细描述一遍。说完也有点奇怪,“那林小姐本来好好的,走着走着突然就软倒在如月郡主怀里,动也不能动。”

“若说是心悸病,区区薄荷叶,断断医不得这种病。若不是,又是哪种病会突然软倒呢?”任晓玉想得一想道:“既有病,自然会请医问药,倒不难打听。”

更主室小偏厅中,脚步声渐近。柳永全身火烫,脸红心跳,箭在弦上,一时之间,却是无法掩饰,他也不慌中,一把搂住林媚站起,三两步躲在门后。却听得脚步声并没有进小偏厅,只在门边经过,如月郡主似被人领了出去。

所有不能堂堂正正公开的情事,都是最刺激香艳,最令人入迷,最引人欲罢不能的。何况怀里的的女子,媚眼如丝,婉转呻吟,摊软成一团……。

柳永再度紧弦扬箭,把林媚按在墙边,身子紧紧贴了上去,只在要紧处挨擦。眼见林媚全身轻颤,无力反抗,欲迎还拒,眼角却渗出泪来,柳永一时猛的收箭回弦,轻轻凑过去,舔掉林媚眼角的泪珠,松开一只手执起林媚腰间的香包,凑在她鼻端前让她嗅薄荷叶的味道。

薄荷叶的味道绕在鼻端,掩去了柳永一半的味道,林媚站稳了身子,心下又羞又恼又气又恨,手一扬,狠狠挥出一巴掌。“啪”一声脆响,柳永结结实实被扇了一巴掌,脸上瞬间起了五个红指印。

“好啊,先前咬了我一口,现在又打我一巴掌,我要怎么报复你呢?”柳永也不恼,似笑非笑抓住林媚的手,扯近嘴边,“啧”一声亲了一下。

“放手!”林媚奋力要抽回手,一用力,却发现柳永半边身子还挨在自己身上,不由僵了僵,不敢乱动,只哽咽道:“你这样对我,叫我以后怎么做人?”

柳永一怔,抬手抹去林媚的眼泪,低低哑哑道:“小媚,我不是故意要轻薄于你,实在是,实在是情难自禁。先前纵使中了媚药,也能控制住,待得心里有了你,便无法控制了。”

“可你也不能这样。”林媚的眼泪再次涌了出来。

“别哭,我不这样了!”柳永松开林媚的手,却听得似又有人往这边来了,这次听着却是管事姑姑的声音,一时两只手一撑,撑在墙上,把林媚圈住了,猛的俯了过去,狠狠在林媚嘴­唇­上一吮,然后疾速退开,一个转身,已是揭了帘子,跨出门槛,脚步声渐行渐远。

林媚全身一麻,撑在墙上稳定身子,一时抚着嘴­唇­,又气又恼,“还说不这样,结果又这样!”

上门求亲

柳永静静站在树丛下,借着夜­色­掩藏自己的行踪,一边深呼吸好几下,这才按□子的燥动,平复了情绪。一时抚着脸上辣痛的地方,不用照镜子,也知道必有五个鲜明的手指印,因弯起嘴角,自语道:“这软绵绵的小妖­精­,扇起人来也有一把力气呢!”

柳永虽被扇了一巴掌,心底里反有一丝欢快。再如何,林媚是一个自尊自爱的姑娘,那般境况下,骨头虽软,骨气犹存。他想及适才的情景,腹下又是一热,待按捺下再度涌起的燥动,想及林媚的身世处境,平生第一次,对一个女子起了又爱又怜的感觉。手掌伸了出去,轻轻抚在树丫上,似乎眼前是林媚的俏脸,无限温柔。心底一圈又一圈的涟漪荡开去,好不容易压下的一处地方,再度仰首抬头,蠢蠢欲动。

“唏,你最近自制力越来越弱了,这样很不好。”柳永微低了头,用手指弹了弹某个不听话的小弟弟,又顺手扯下一片树叶,卷成条状,用它捅起耳朵,果然,耳朵痒丝丝的,心思被转移了,小弟弟也安静了。

那一头,如月郡主一边走一边道:“小媚,你既然在小偏厅里,我适才经过喊了几声,你怎么不应呢?”

你让我怎么应?林媚苦笑一声,嘴里道:“我应的小声,你没听见罢了!”

“我耳朵尖着呢,怎会听不见?”如月郡主大声反驳,又嚷道:“你不是跟柳……”

“对了,你怎么会找过来的?这园子挺大,你怎么认得路?”林媚截断如月郡主的话,不让她再问下去,不待如月郡主回答,又停下脚步,朝领路的小宫女道:“姑娘就领到这儿吧,剩下的路我们却是认得。”

前边灯火辉煌,琴声杂着笑声传来。只要循声过去就行了,倒不必担忧。小宫女一时福了福,转身走了。

夜­色­下,柳永瞧的清楚,不远处走来的两个人,正是林媚和如月郡主,候得她们近了些,他这才慢悠悠出来,冲如月郡主道:“郡主请一边把把风,我有话跟小媚说。”

这处树丛近着前边聚会处,树丛下转出一个人来,如月郡主倒不是十分吃惊,待见得是柳永,听得他的话,不由转头去瞧林媚,见林媚抿着嘴不说话,一时左手拇指碰碰右手拇指,笑嘻嘻道:“你们慢慢说,细细说,只管把话说明白。”她说着,退后好几步,真的叉腰当起把风的“护卫”。

有如月郡主在,林媚倒不怕柳永又做出孟浪之举,因低声道:“请问柳状元还有何话说?”

见如月郡主背着身子不看这边,柳永凑近林媚道:“小媚,你还生气呢?”他说着,见林媚的脸分明飞起红云,很快就如染了胭脂,知道她却是联想起适才的事了,因轻声笑问道:“你想什么呢?脸红成这样?”

“啐!”林媚一抬头,见得柳永似笑非笑,神­色­可恶,不由自主啐了他一口,转身就要走,却被柳永猛的扯住了袖子,不由急道:“你,你又想­干­什么?”

“你别走,听我说完。”柳永松了手,只低声道:“你既然有软骨病,以后再出来,便得小心些。比如这香包,最好多做几只,怀里放一只,腰上挂一只,脖子系一只。再有,衣带可以缝上夹层,里面塞进薄荷叶,领口袖口的滚边一样可以挑个缝隙,塞几片薄荷叶,鞋底也可以放几片。甚至可以把薄荷叶晒­干­磨成粉,装在瓶子里携着出门,以备不时之需。平时带的钗子,也可以让匠人打造成空心的,里面装上薄荷粉。再有……”

林媚听的呆呆的,照柳永的意思,她全身上下,头发至足趾,全得用薄荷叶和薄荷粉武装起来,一分一寸皆不得大意。

柳永说完所有能想到的法子后,又微微责备林媚道:“比如今晚的宴会,你就不该只带一个香包。若不是我,你早出事了。”

若不是你,我才不会出事呢!林媚腹诽一句,分辩道:“本是缝了薄荷叶在衣带的,怀里也另放了一只香包。出门时,敏姐姐检看了一遍,说我那衣带鼓鼓囊囊,极是难看,硬是扯下了,另找了一条衣带给我换上。怀里的香包也让她拿掉了,说道香包全装了薄荷叶,一股薄荷味熏得她难受。我好容易才留下一只香包挂在腰上的。一时也觉着不妥当,待要推托了不出门,却是推脱不得。”

林媚说完,突然捂住嘴,有些懊恼,他是我什么人?我­干­么对他解释这么一长篇?况且每回出门都带着装了薄荷叶的香包,不说身边的人嘀咕着说道一股薄荷味薰的难受,就是自己本人,嗅多了薄荷叶的味道,再嗅其它东西,也能嗅出一股薄荷味来,只怕长久下去,会像王大夫所说,嗅觉受损。再要像他这般说的,一出门,身上能装薄荷叶的地方都装上,所到之处一片薄荷味,那般境况……。

柳永也反应了过来,好好一个姑娘家,身上没有脂粉味,却是好大一股薄荷味,让人怎么想?况且薄荷味道辛辣,久嗅自然不妥。他寻思一下道:“若我不出席的宴会,你也推脱了不要去。待我为你这个病想出妥当法子再说。”

林媚低了头,忽然有些鼻酸。自从知道自己有这个病之后,羞耻得好几晚睡不着,连顾­奶­娘也不好意思告知,那回听王大夫言道,此病无药可医,更是绝望。现下听着柳永这么简单一句话,对他适才无礼冒犯的事,便原谅了几分。一时道:“那回永平侯府请了王大夫为我诊脉,我悄悄儿问了王大夫,王大夫说道此病并无病例,更没有什么药可以医治。”

“京城里医术高明的人颇多,不止王大夫一个。”柳永笑吟吟道:“不用忧心,这件事交与我想法子便是。真要无药可医,你赶紧过门做状元夫人,有我护着你,任你软倒千遍万遍也无防。”

林媚听着柳永前半截话本来有些感动,待他说完后半截话,却又羞恼起来,想也不想,一下又扬掌就要掴过去。柳永这回眼明手快,侧头避过,一伸手捉住林媚的手掌,似笑非笑道:“还没成亲呢,你就动手动脚的,这样不大好罢!”他说着,拇指轻挠林媚的掌心,压低声音道:“别急,待以后成了亲,你想动那儿都成,我保证不反抗。”

“无耻!”林媚听得柳永说到“那儿”两个字时,语调怪异,似有所指,一时脸如火烧,怒火上涌,“嗷”一声就俯下头去,张嘴欲咬柳永的手。

柳永见得林媚神­色­不对,知道惹怒了她,抓着林媚那只手已是松开了,退后半步,赶紧道歉道:“小媚,小媚,你别生气。我以后不乱说了。”一边伸手假装要扇自己耳朵,嘴里道:“好好一个状元郎,碰着林媚小姐,怎么就不自重呢,该死!”

林媚本来气得直喘,见得他这逼样子,忍不住“噗”一声又笑了,笑完又扳起脸道:“以后再欺负我,我真会告诉母亲她们。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不敢了!”柳永见如月郡主几次回头,只得扬声道:“郡主,你好生护着小媚到前头去。小媚身子不好,你千万看着,不要让男子近了她身边,知道么?”

“知道了!”如月郡主点头,极是欣慰。这俊男子和小媚两情相悦,这般说话,却是怕别的男子近着小媚坏了姻缘,让我帮他看紧些呢!横竖我是要和小媚一起嫁过去的,自然要帮他。

林媚见如月郡主答的爽快,一边还拿眼去瞧柳永,心口突然堵起来,不由横柳永一眼,人家好好一个郡主,你怎么使唤的这么顺溜呢?一时又苦恼,都这样了,却是无法瞒过如月郡主。却得赶紧想个法子打消她想和自己嫁同一个人的念头。

柳永还不放心,嘱林媚道:“你到了前头,再别离开人群乱走了,下回出来,至少多带一个香包。我不便久待,却要先行告辞回府了。”

林媚听着柳永这回的声音极郑重,只得点点头。一时抬眼,见得柳永抚着左脸颊,马上明白了过来,他脸上五个鲜明的手指印,若到前头去,有人问起,却不好回答,只得先行告辞回府了。神使鬼差的,她不由脱口问道:“痛吗?”

柳永本来严肃着脸,一听林媚的话,眉梢眼底犹如注入泉水,马上活泛起来,带了鼻音道:“你如果能摸摸,就不痛。”

林媚一听他的语调,马上后悔自己多事,一个转身,扯了如月郡主就走。

柳永站在原处,双眼灼灼瞪着林媚,见她迈着小碎步,柳腰款摆,婀娜多姿,不由喃喃道:“今晚要睡不着了!”

园子里众人笑语频频,任晓玉拣了一个僻静处坐着,眼见如月郡主挽了林媚出现在另一边,一时问桃心道:“桃心,你说,我有哪点比不上林媚呢?”

论家世,林媚父母双亡,现下不过侯府义女,自然不能跟任晓玉这个宰相千金相比。论相貌,林媚细腰纤纤,楚楚动人,但任晓玉也是一个不可多得的美人,素有冷艳之名,真要品评,也只能说两人在伯仲之间。论才情,林媚未有一诗一词传出来,任晓玉十二岁起,便有才名了。

桃心也不明白柳永为何不选择任晓玉,却选择了林媚,一时听得任晓玉相问,脱口便道:“小姐无论是那一点,都比她强。真要论,只能说那柳状元瞎了眼,突然被猪油蒙了心,不分好歹。”

“真是这样么?”任晓玉接住一片飘来的花瓣,攥起拳头,凑近鼻端嗅嗅,突然松开手,任花瓣落在地下,伸足踩住了,狠力辗了辗,心下冷笑:毁我一时者,我将毁他一生。嘴里跟桃心道:“待会自有宫廷画师出来为公主描画一幅行乐图。相貌稍为出­色­的,公主自会安排坐在身边。林媚这样的,想必会靠近大公主坐着。你把我今晚带来的珍珠塞与画师,让他把林媚的样子好好画上去,最好画的有三分像大公主。”

“小姐……”桃心有些诧异,小姐不想林媚出风头,不是应该让画师在林媚眼角或是­唇­边之类添上一两笔,让林媚在画像上多出一两粒凶痣么?

任晓玉见了桃心的神态,淡淡一笑道:“你只管照办就是。”夏如风仰慕千芳公主已久,而千芳公主,断断不会远嫁大夏国。林媚相貌娇媚,和千芳公主气质颇有些相似,若是画师再动动心思,在眉眼上稍微润­色­,要让林媚相貌像千芳公主,并不是难事。

历来群芳宴的行乐图,画像之类,却会在宫妃中传阅。到时自然会传阅到那两位大夏国大臣之女手中,而林媚相貌像千芳公主这件事,自然也会借这两位宫妃之口,传到夏如风耳边。夏如风求不得千芳公主,自然会转而求娶相貌像千芳公主的侯府义女林媚。到时永平侯夫人再如何疼爱林媚都好,也断不会为了一位无依无靠的义女抗旨的。

柳永,待你的心上人被远嫁大夏国时,我倒要看看你是何表情?

柳永这会坐在轿子里,心情极美好,嘴里哼起小时候曾听过的一首曲子,哼着哼着,这才发现,这首曲子,却是柳州当地新郎迎接新娘过门时,锁呐手吹奏的喜曲。

轿子到状元府时,柳­奶­娘迎了出来,笑道:“少爷今晚回的倒快。”她说着,一抬眼,见得柳永脸上五个红指印,不由一惊一乍,指了指道:“这是,这是……”

“这是不小心撞在园子里的柳树上,撞出来的印子。”柳永笑吟吟转移话题,“嬷嬷怎么亲迎出来了?”

柳­奶­娘并不上当,瞪着柳永道:“柳树上撞出来的印子能撞成手指印的样子?”

见轿夫退下了,柳永只得道:“唉,这是我未过门的媳­妇­儿打的。”

柳­奶­娘一听又惊又喜,惊者,还没过门呢,就动手打人了?喜者,少爷终于定下心要娶媳­妇­了么?

“少爷,是谁家的小姐?何时去提亲?”

柳永一路走一路道:“是永平侯义女林媚。过几日就上门提亲。”

柳­奶­娘喜的直嚷道:“少爷,我明儿起个早,到庙里求求签,再让老师博择个提亲的吉日罢!”她说着,又转喜为忧,发愁道:“少爷,既这样,那小姐为何打你呢?”

柳永笑吟吟道:“打是亲,骂是爱!”说着进房了,撇下柳­奶­娘在房外咀嚼这句话。

千芳公主宴会数日后,京城里传出两桩轰动的事:其中一件,是千芳公主拟招柳州举子莫双柏为驸马,钦天监正为其择选定婚的吉日。另一件,却是华郡王准备上永平侯府求娶侯府千金周敏敏为妻。

华郡王欲上侯府求亲的消息,传到永平侯夫人耳中时,她并不敢高兴的太早,生怕周敏敏还记挂着柳永,到时不肯应承王府的亲事。且此事还未正式作实,又不能声张,更不好忙忙就跟周敏敏去说。

华郡王会于何日正式上侯府求亲,柳永却是一早打听的清楚,心内有数,笑跟柳­奶­娘道:“嬷嬷,咱们也不用另择吉日了,跟华郡王同一天上门提亲便是。”

柳­奶­娘听得华郡王提亲的日子是七月二十八日,不由嘀咕道:“少爷,提亲历来取双月,不爱选在单月。咱们就推迟几天,待八月份再上侯府求亲罢!”

柳永笑吟吟道:“若推迟了日期,没准侯府就不会应允这头婚事了。”再推迟下去,只怕夜长梦多,另生事故。

作为女方,永平侯夫人不好十分去打听华郡王何时会正式上侯府求亲,暗暗着急之下,只寻思要如何劝服周敏敏答应王府的亲事。

再有一个,她以为华郡王纵使要说亲,也得在双月八月份才会上门,没料到七月二十八这一天早上,管家娘子就喘着气进来道:“夫人,有两家官媒上门来了!”

“除了华郡王,还有谁?”永平侯夫人起了不好的预感,急急道:“可问清楚了?”

“回夫人,一家是华郡王请的官媒,另一家,是柳状元请的官媒。”

一家是有权有势的王府,一家是敏敏爱慕的柳状元,这可如何是好?

作者有话要说:笑眯眯更新了!这章很肥哟!

乍喜乍愁

千芳公主宴会之后,林媚好几天都心神不属,想及柳永轻薄自己的神态,一时气恨,一时羞恼。再想及柳永嘱自己那些话,一时又百般滋味在心头,分不清是酸是苦。她这般乍喜乍愁的,如何瞒得过顾­奶­娘的双眼?顾­奶­娘只套问了几句,便猜出几分来,郑重道:“小姐,你是不是心里有了人?”

“嬷嬷!”林媚虽认了永平侯夫人为义母,到底时日尚浅,母女情份不能算深厚,身边最亲的,还是顾­奶­娘,一时斟酌言词,终是把自己身有软骨病,好几次撞见柳永的事说了。

顾­奶­娘叹口气,伸手搂住林媚道:“小姐却是不足月就出生的,身子骨本来偏软,跟小姐同时出生的孩子生走路时,小姐还站不稳。家里担足了心事,只怕小姐是那软骨儿。幸亏小姐一岁半时,却摇摇摆摆会走了。大家才松下一口气。只是没料到,你长大后闻到男子的气味,却……。好在还没出事,且赶紧定下亲事,早早过门才是。”

林媚抹泪道:“嬷嬷,我也想学母亲那般端庄的样子,百般努力,到头来却如此软绵绵。”

“可怜的小姐!”顾­奶­娘掏手帕子给林媚擦去泪水道:“那柳状元虽不若苏家有根基,但他才貌双全,­精­明能­干­,却又比苏家少爷强些。论起来,也是一个良配了。只一条,他忍这些年没有纳妾,也没有通房。待得娶妻,只怕会一发不可收拾,小姐须得小心。”

“嬷嬷有法子没有?”林媚脱口相问,一时又红了脸,这还没论亲事呢,自己先问起治柳永的法子,却是不羞不燥了,因急急转移话题道:“嬷嬷既然有这许多法子,先前为何不帮着我娘出一些主意?”

顾­奶­娘一听林媚的话,却伤心了,扭头抹眼睛,半晌道:“我先前要是有这许多想法,哪能让你娘受苦呢?”

“这要从你娘去世之后说起了。”顾­奶­娘擦擦眼角,转过头道:“那会你爹病在床上,你又小,全靠我守灵。连着七天没有好好睡过一觉。待得第八天倒在床上睡了一会,却做了好多离奇的梦。梦里我却是另一个人,坐在一个古怪的盒子里,那盒子还会向前动着。周围也是奇奇怪怪的人,说些奇奇怪怪的话。及后醒来,便忘了一大半。谁知自此后,脑里便多了许多奇奇怪怪的主意,似乎从前这样想过,也这样做过。待要抓实,又抓不实。”

林媚听的张大嘴,反手搂住顾­奶­娘,帮她揉眉心,喃喃道:“嬷嬷别担忧!”

主仆两人喃喃细语,直说了大半夜方才各自去安歇。这一早,林媚起的比往常略迟,梳洗完毕,正要往永平侯夫人房中去请安,一个丫头匆匆来道:“二小姐,府里来了官媒,正在前厅。夫人让不必去请安了。”

“是谁家的官媒?”林媚的心忽然“咚咚”跳起来,柳永来提亲了么?

丫头笑嘻嘻道:“一家是华郡王,一家是柳状元。”

林媚一时又喜又忧,喜者,柳永真的来提亲了。忧者,如月郡主前晚还嘀咕着要一辈子跟自己在一起,若是这头婚事作实了,如月郡主硬要跟自己一道嫁过去,可怎么是好?不成,得赶紧跟她说明白了,一起嫁,以后便是仇人,不再是姐妹。

一家有女百家求,永平侯夫人却高兴不起来。京里这些大户人家,谁家求亲不是先使熟人上门试探,私下先说定了,再令媒婆正式上门的?冒冒然上门,若是女方不愿,或是另有打算,想要拒绝男方的话,于双方来说,都是没脸面的事。传出去更会让人乱编排。

华郡王仗着权势,自认为十拿九稳,连派人先跟自己通通气,商量一下也没有,就这样突然上门来了。柳永更离谱,一介没有根基的小官儿,想上侯府提亲,连让女眷上侯府先拜候拜候,探探口风也省了,直接就来了?

“好生接待两位官媒,只说我稍后便出来。”永平侯夫人吩咐管家娘子几句,便急急让人请周敏敏过房说话。

“敏敏,华郡王和柳状元皆委派了官媒上门,已到了前厅。娘问你,你究竟怎么想?”永平侯夫人因娘家曾落难,那会嫁与永平侯,算是高攀,为着这个,没少受过永平侯母亲的刁难,过了好一段难过的日子。对于女儿的婚事,有自己的想法。况且现下永平侯位高权重,要稳妥的话,却不宜再高攀皇亲贵戚了。若是周敏敏坚持要嫁柳永,她少不得代女儿谋划。

周敏敏低头半晌,红着脸道:“任凭母亲作主就是。”

“若是我作主,自然是偏向华郡王的。”永平侯夫人郑重道:“敏敏,我养你这般大,你有什么话不能对我说的?”

“娘!”周敏敏听得永平侯夫人的话,不由意外,莫不成自己若选择柳永,娘还会同意不成?一时坐近些,搂住永平侯夫人手臂,把脸伏在她肩上道:“娘就答应华郡王的婚事好了。”

“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永平侯夫人扳起周敏敏的脸道:“先前柳状元勤着上侯府来,你每回使丫头打探他的行踪,打量我不知道呢?现下为何改了口风?”

“娘,你难道不希望我选华郡王?”

“正是希望你选华郡王,才要问清楚。”永平侯夫人语重心长道:“一个女子最不宜三心两意,最不宜嫁着一个,还想着一个。”

周敏敏眼看瞒不过去,只得老老实实把上回在长公主府赏花时,华郡王跟她说的话转述了。又把林媚帮着她拿主意的事也实说了,一时道:“小媚也说,柳状元并不是良配,劝我不要选他。我两相比较,也觉着华郡王更为真心。”

永平侯夫人一听,吁出一口气道:“真要这样,事情却好办多了。我还怕你喜欢柳状元,不好行事呢!”说着脸上早带出笑来,华郡王甚得太后皇上喜欢,在年轻一辈中,也颇有才情,敏敏嫁与他,确是比嫁与柳永要强得多。

周敏敏吐露了心事,却害羞了,忙忙就告辞回房,一时又忍不住,只着人去打听前边的事。好一会,丫头匆匆进来道:“小姐小姐,两位官媒来提亲,我趁着倒茶,听的清楚,其中一人,却是向二小姐提亲的。”

“什么?”周敏敏失声道:“其中一人提的是小媚?”

“正是呢!华郡王委派的官媒,提的是小姐。那柳状元委派的官媒,提的是二小姐。”

柳永不是向我提亲,是向小媚提亲?周敏敏一下跳了起来,匆匆道:“你赶紧跟母亲身边的丫头打个手势,让她到我房里来一趟。”先前怎么会鬼迷心窍喜欢上柳永呢?瞧瞧他,先是和任晓玉闹不清,那会又撩拨自己,现下居然向小媚提亲?目的何在?一定要告诉母亲,不能让柳永哄骗了小媚去。

待得丫头俯在耳边一通嘀咕,永平侯夫人借机走开,忙忙到房里,见周敏敏焦急的样子,不由问道:“这是怎么回事?柳永提的怎会是小媚?他们两人见面,不过两三次。”

周敏敏道:“娘,当日在长公主府赏花,听着小媚的口气,甚是厌恶柳状元的,也不必再问她的意思,直接拒绝柳状元这头婚事就是。”

永平侯点点头道:“上回史家来求亲,那会问了小媚的意思,她却含羞说道凭我作主,自然是属意史家的。你舅母前天还悄悄来提过,说道平佐跟平云打听过小媚的事,想来十分合意的。小媚,自然要许给平佐的。”

先前史家求亲时,因着合八字出了波折这才搁下了。如今既然知道大公主属意莫双柏,与史平佐再无瓜葛,这头婚事,自然还可以再议。至于柳永,这般朝秦暮楚,如何嫁得?

永平侯夫人想着终归要把林媚许给史平佐,柳永曾来求亲,所求的却是林媚这个事,却不宜宣扬,因道:“小媚脸皮薄,这个事不必向她提及了。且再嘱几个丫头莫要说出去。”

周敏敏犹在想柳永提亲的对象,为何不是自己,却是林媚。

永平侯夫人皱眉道:“想必是华郡王让钦天监择吉日来侯府提亲的消息走露了,柳永度着自己争不过华郡王,索­性­转而求娶小媚。为的是,要使你们姐妹失和?”

“他若真个如此,小媚更不能嫁与他。娘狠狠的拒绝了罢!”

永平侯夫人一笑,“他好歹是才貌双全的状元郎,求的又是侯府义女,怎能狠狠拒绝?到底要让他有个台阶可以下。且好言好语的应酬几句,只说待合了八字再论的。到时么,自然是合不上的。”

两位官媒上永平侯府求亲的事,很快就传了出去,不过半天功夫,苏夫人也听闻了,只问左夫人道:“消息真个确切么?论起来,我也是小媚的义母,可是为她备了一点嫁妆的。真个给小媚议婚,永平侯夫人自也得问问我的意思。”

“却是永平侯夫人派人到史府跟史夫人说,自然确切。”左夫人笑道:“听得两家官媒上门时,众人皆以为两家都是要求大小姐周敏敏的,侯爷夫人都为难着。谁料媒婆开口细细说了,这才弄明白,华郡王自是要求娶敏敏,柳状元却出人意料的,不是求娶敏敏,而是求娶林媚。”

苏夫人道:“那柳状元才貌双全,京城中人皆说他一心要攀一门好亲事,如何不求侯府正牌千金,反求一个义女?安的什么心?”

“正是这个话。”左夫人一拍手道:“凡事反常即为妖。永平侯夫人言道,小媚曾向敏敏提过,说道柳状元并不是良配,不用再提,小媚自己也不会答应这头婚事。且侯爷夫人说了,小媚虽不是她亲女,在婚事上头,也是要细斟酌的。如今论来论去,还是史家最稳妥。”

苏夫人点点头,若要在柳永和史平佐中间选一个,再如何看,都是史平佐更靠得住。

左夫人笑道:“华郡王那头,却是很快就索要了庚帖去给钦天监合八字。过了纳采这一关,婚事应该很快能确定下来。至于柳状元那头,侯爷夫人只说待他们合过八字再答复。说不定明儿就会来请你过去商议了。”

却说柳永听得媒婆回来禀告的话,并没有惊讶,若是永平侯夫人一口应承了他的婚事,这才怪呢!

柳­奶­娘听得详情,却着急了,“少爷,历来正式上门提亲之前,总会让女眷或是相熟的夫人先上门去探问探问,可惜咱们府也没什么女眷,更没有什么相交甚厚的夫人,这突然上门去提亲,却有些唐突了。如今侯爷夫人说道待合了八字再论,听着却是推托之辞了。这该如何是好?”唉,少爷那一巴掌白挨了!

“嬷嬷放心。”柳永笑道:“小媚只是侯府义女,她的婚事,侯爷夫人总得问过她自己的意思。只要小媚自己愿意,侯爷夫人再如何,也不会拦阻的。况且你家少爷是堂堂状元郎,才貌双全,前途远大,正是一个良配。侯爷夫人不会瞎了眼硬要­棒­打鸳鸯的。”

柳永正说着,却有千芳公主府里的管事来了,只问柳永上回寻书法大师的事有着落没有,又笑道:“那夏如风听得兰若道观有前朝书法大师留下的墨宝,已是前往观瞻,一时口气狂放,说道后天将在兰若道观摆案求战,若有谁个书法胜过他的,他当行弟子之礼。若没有人胜过他,那兰若观道的墨宝,却得归他所有。”

“荒谬!兰若道观的墨宝是前朝几位书法大师的真迹,哪能归夏如风所有?”柳永倒竖起眉毛,怒道:“这还有两天的时间呢,待我再好好的寻问一番。”若两天时间没找到书法大师,再想其它法子拖延时间,非得让夏如风知难而退不可!

待送走管事,莫双柏却来了。柳永不由笑道:“适才大公主的管事才来过,不想准驸马爷也光临了。近来喜事将至,果然是满脸春­色­哪!”

“好啦,柳兄就别取笑我了!”莫双柏坐定之后,方才道:“柳兄,你是不是让官媒上侯府提亲了?”

“你消息倒灵通,早上的事,你这会就知道了。”柳永不由笑道:“怎么,来恭喜我的?”

“不,来告知柳兄一个消息的。”莫双柏道:“我妹妹听得,永平侯夫人拟将林小姐许给史家少爷史平佐。柳兄要落空了。”

“小媚她……”柳永何等聪明,马上反应过来,此事林媚想必还不知情。若等永平侯夫人正式和史家论婚,大事就不妙了。

“双柏且帮我一个忙。”柳永想得一想,定神道:“让双琪代我约小媚出来一见。”话一出口,马上又想起自己和莫双琪的前事,这会让莫双琪代为约林媚,却是尴尬之事,一时又改口道:“罢了,我自己设法便是。”

莫双柏自己喜事将至,心中喜悦,也愿他人得偿所愿。兼那晚见柳永抱起林媚的情景,知晓柳永这回动了真心。一时便道:“听闻夏如风后天将在兰若道观摆案和人比拼书法,到时侯府的两位少爷并两位小姐想必也会到的。柳兄那时寻机会见林小姐一一面,岂不是更好?”

“前后两天功夫,只怕事情有变。”柳永站起来转了一圈,皱眉道:“不成,我得赶紧见小媚一面。”

作者有话要说:好近比较忙,更的就晚点。

心猿意马

林媚因华郡王和柳永一起上侯府求亲,至午间,只听闻华郡王索要了周敏敏的庚帖去合八字,至于柳永求亲的事,却没有听到下文,心下不由奇怪,只令顾­奶­娘去打听。

顾­奶­娘不着迹的从丫头身上套话,回房跟林媚道:“夫人收下柳状元的庚帖,只说待合完八字再论。此事已有几分眉目了,小姐等着喜讯就是。”

林媚却有些不安,总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只寻思着要不要找周敏敏打听一下,一时却有左府的丫头来递帖子。林媚展帖子一看,却是左梨邀请她傍晚过府一聚,说道得了一个新奇的鞋样子,若是照着做出来,定然好看。

顾­奶­娘正发愁林媚交结的小姐不多,听得左梨相邀,自然撺着林媚过去,只笑道:“过些时,小姐正式定下亲事,要紧着时间绣嫁妆,哪儿还有空出门?如今左小姐盛情,自然要应邀。”

林媚听着有理,便让顾­奶­娘准备衣衫,又让人禀了永平侯夫人。永平侯夫人听得林媚要过左府,只让人安排轿马,又笑道:“左小姐是一个有心的,你不便拂她的好意,只安心去聚一聚就是。”

林媚和如月郡主到了左府没多久,柳永便听闻了,一时打赏了探得消息回来的小厮,沉吟道:“这会上左府拜访,会否太唐突呢?”

莫双柏一听,笑道:“左森却在礼部任职,这些天因公主之事,找过我好几次,我若上门拜访,却不算唐突。”

“如此,速走!”柳永一听,忙吩咐人备马车。

左森听得莫双柏和柳永来访,果然并不诧异,忙忙迎了进去,笑道:“什么风把你们吹来的?”

“自然是好风!”柳永笑着应了一句,一时落座,自有人捧上茶来,却是风花雪月的谈论。

林媚这会正瞧左梨闺房的布置,见得房内清爽,案头全是书,不由笑道:“不知道的,还以为进的是男子的书房呢!”说着执了案边一柄折扇,展开扇了扇,一时瞧瞧扇面,赞道:“扇面上这画还罢了,这题的诗却是好的。”

“我也喜欢这首诗,才会抄在扇面上的。”左梨笑道:“你要喜欢,这扇子送你就是。”

“那我不客气了。”林媚学男子的样子,“啪”一声合上扇面,又“啪”一声展开,笑道:“拿了这把折扇,感觉风雅了许多呢!”

两人一时言笑宴宴。

却说前头厅中,柳永待话语渐投机,这才站起来施一礼道:“我此来,却是有一事要麻烦左兄。”

“柳状元请说!”

柳永简略说了自己委派官媒上侯府提亲,永平侯夫人留下庚帖,言道待合了八字再论,没料到自己刚得到消息,说道永平侯夫人自作主张,想把义女林媚许给史平佐,明早会上灵隐寺合八字。而林媚,这会还丝毫不知情。他是听闻林媚到了左府,这才随莫双柏上左府来,想借地见林媚一面。

左森这个人颇护短,听得柳永的话,想及上回在长公主府,史平佐拿了左梨香包之事,一时没好气,哼道:“史平佐就是一只呆头鹅,哪儿配得上林小姐?”他说着,领了柳永和莫双柏到了园子一处僻静的凉亭内,这才嘱人去请左梨并林媚。

没一会儿,左梨就携了林媚匆匆来了。一时左森和莫双柏避到另一边的凉亭中说话,左梨也自去看花,让柳永和林媚自在说话。

柳永一见林媚,脱口就道:“小媚,你瘦了!”

林媚横柳永一眼,“不是有话跟我说么?”

“一见你,那些正经话险些就忘了。”柳永忍不住调戏几句,这才把事情说了。

林媚一听永平侯夫人想把她许给史平佐,不由吓了一跳,喃喃道:“都怪你。若不是你以往荒唐,母亲如何会商量也不跟我商量一声,就要拒绝你呢?如今叫我如何开口跟她去说?就算说了,只怕她自有许多道理反来劝服于我。到时事情不顺不说,反会伤了母女感情。这可如何是好?”

“小媚,你听我说。”柳永伸手拿过林媚手上的扇子,展开给她扇了扇风,一面缓缓把自己的主意说了。

林媚道:“圆慧大师真会帮你么?”

“事在人为。”柳永笑吟吟道:“凭我对你一片真情,他定会帮的。”

林媚一时红了脸,心中却又甜蜜,半晌道:“既这样,就照你说的办。”

“小媚,小媚!”柳永叫了两声,不待林媚应声,又低低道:“我这几晚睡觉前,都要叫你的名字几遍才入睡,你听见了吗?”

“啐,这可是人家的地方,你……”

柳永见林媚娇嗔,一时心猿意马,拿扇子遮在林媚脸颊边,俯过去深嗅了一口道:“真香!”

林媚怕他再做出什么举动来,低声道:“把扇子还我。”

“还就还!”柳永合上扇子,突然又展开了细瞧。

那边厢,却有丫头找了过来,原来是永平侯夫人派人来接林媚回府。

灵隐寺建在半山腰,却是本朝开国皇帝下旨敕造的,后来改建过几次,成为京城最大的寺庙之一。权贵家的夫人小姐,平素多喜往灵隐寺祈愿上香。

七月二十九日早辰时初刻,三顶轿子停在寻隐寺山门下,揭轿帘下来的,是一位清贵的夫人和两位娇美的小姐。主持闻得消息,只使小和尚嘱闲杂人等暂避,又令知客僧领人迎了出去。

这一行人,自是永平侯夫人并林媚等人了。林媚眼见轿子一停,旁边也来了两顶轿子,轿帘一揭,下来的果然是苏夫人史夫人,一时转头问周敏敏道:“敏姐姐,莫不成母亲是和两位夫人约好一齐来上香的。若不然,不年不节的,哪能这么巧?”

“自然是约好的。”周敏敏笑了笑,和林媚一同上去见过史夫人苏夫人,又让夫人们走在前边,她们走在后面,这才小声道:“今儿是求签来的,还要请圆慧大师给咱们测测八字呢!”

林媚咬着­唇­,虽说永平侯夫人和周敏敏是为她好,但婚姻大事,问也不问一声,就要这般为她作了主,总归……。如今只希望柳永的法子真有效了。

永平侯夫人度着圆慧大师每日帮人合八字,必不能记得每桩合过的八字才是。想着这回自己不出面,只让苏夫人代拿了史平佐和林媚的八字让圆慧大师合一合,看看他这回还有何话说?

圆慧大师此时正瞪眼看桌上的两份物事,颇有些无奈。昨夜里,先是周明扬找到他,先行送上礼物一份,然后要他再打一次诳语,又半真半假笑道:“大师哪,你上回既然打诳语,说道史平佐和林媚八字不合,这回突然又说相合,人家一质问,岂不是难堪?所以呢,还得再打一次诳语,坚定的说道他们的八字依然不合。这样才保得住名声哪!”

圆慧大师没好气道:“灵隐寺人来人往的,我帮人合过的八字,数也数不过来,哪儿记得上回打诳语的是哪两个人呢!”

“这个容易,我告诉大师就是。”周明扬笑嘻嘻报上林媚的名字及时辰八字,又补充道:“今日里来合八字的人中,只要其中一个是这个名字和时辰八字的,无论她跟谁合八字,大师皆说合不上就是。切记切记!”说着待要走,又倒退回来,俯在圆慧大师耳边道:“我新得了一卷残经,里面的字看着极像从前道明大师的笔迹,待明天晚上再拿来与大师鉴赏。”当然罗,你要是不肯再打一交诳语,道明大师亲手写的经书,就没缘看了。

道明大师是圆慧大师的师叔祖,一百岁生辰那天,吃了斋面,念了一遍经,抬头跟众弟子道:“活了一百岁,老衲圆满了。你们帮我准备后事罢!”话毕即身亡,传为奇事。他的亲笔经书,便成为各寺庙的镇寺之宝。

圆慧大师这会听得周明扬的话,心痒难忍,想得一想道:“你几次三番破坏这女子的婚事,意欲何为?”若是不怀好意,老衲宁愿不看这经书了。

“大师!”周明扬样子忸怩起来,搓着手道:“我费尽苦心坏她婚事,自然是,自然是……。唉,这女子是我义妹,按世俗来论,我便要待她如亲妹。可是……。若她几次三番跟人合八字,皆合不上,却跟我的八字合得上,那便……”

周明扬七情上面,一副为情所苦,痴心无比的样子,看的圆慧大师极为诧异,这厮虽俊朗,奈何鼻头微带勾,双­唇­略薄,并不是容易动情之人,他这是?

圆慧大师料不到的是,周明扬前脚一走,柳永后脚就来了。

“柳状元半夜三更来找老衲,有何要紧之事?”

“有一事求大师!”柳永直接把来意说了,又道:“我与林媚情投意合,若因他人破坏,毁了良缘,却是不甘。这厢求大师行个方便,当着永平侯夫人的面,说我与林媚乃天赐良缘便是。”

“哦?”圆慧大师把尾音拖得长长的,斜眼觑觑柳永,估量一番,这厮双眼幽亮,双眉斜飞入鬓,相书言道,此类人权欲之心极重,不易动情,他这是?

“大师,我这回动了真心,除却林媚,再不想娶她人,求大师成全。”柳永说着,施了一礼。

相书有云,不易动真情之人,一旦动了情,却是至死不渝。或者,他们确是动真情了。只是女子只有一名,帮周明扬,还是帮柳永呢?

圆慧大师纠结了一夜,一早起来,听得永平侯夫人一行人上庙里来了,不由瞪瞪桌上的东西,仰头叹一口气,果然没事儿不要去沾凡俗之人,一旦沾上他们,便会生出凡俗之事,甩也甩不掉。

大殿外,永平侯夫人已是上了香,捐了香油钱,又使借口让周敏敏领了林媚往另一边殿中听经,这才和史夫人等人款款来找圆慧大师合八字。见圆慧大师施施然出来,永平侯夫人忙把庚帖递在苏夫人手中,笑道:“你只说给义女和姓史的少爷合八字,度着他记不起曾给平佐和小媚合过八字的。”说着,三位夫人便挤到圆慧大师桌前。

“这位是我义女,这位是求亲的史少爷,请大师合一下八字。”苏夫人把庚帖递到圆慧大师手中。

圆慧大师接过庚帖扫一眼,见得其中一份庚帖果然是林媚的八字,一时随手把史平佐的庚帖往桌上一放,拿纸镇压住了,只看着林媚的庚帖道:“好八字,……。”他还没说完,就见着柳永进得殿来,冲永平侯夫人嚷道:“夫人且慢,那庚帖拿错了。”

众位夫人一怔,这怎么回事呀?

柳永且不管众位夫人诧异的神情,三两步挤到圆慧大师桌前,从袖子里掏出一方庚帖,递在圆慧大师手中,这才转头笑向永平侯夫人道:“我昨儿使官媒上侯府求亲,侯爷夫人言道,待合过八字再论。今儿却忽然发现,昨儿拿上侯府的庚帖,忙乱中拿错了。这一张,才是我的庚帖。”他说着,又殷勤接过小和尚送过来的茶,一一递与各位夫人,最后一杯递与圆慧和尚。圆慧和尚喝了一口,随手把茶杯放在桌上。眼睛看着手中两份庚帖,腾出一只手去挪纸镇,一个不留神,纸镇却碰在茶杯上,茶水倾倒,“哗”一声,流了满桌。

“哟!”几位夫人皆穿戴整齐,见得茶水喷溅,自是后退半步,让小和尚上去收拾。史夫人一伸手要去拿史平佐的庚帖,却见庚帖全是茶水,早湿透了。

柳永似不经意的伸手也去拿庚帖,和史夫人一人拿了一边,庚帖因湿了水,他一拿,便断作两截,一时忙忙道:“夫人不必自责。这份本是先前写错的庚帖,断便断了。”

史夫人脸­色­大变。合八字时,庚帖断作两截,这是不吉之兆。上回因千芳公主之故,圆慧大师打了诳语,这回又出了这样的事,这门婚事,她无论如何不敢再议。

永平侯夫人也变了脸­色­。婚事八字还没一撇,这庚帖却断为两截,不管是谁家,也不会再议了。

“柳状元……”永平侯夫人暗恼,待要责怪柳永,话到嘴边,却又吞了回去。事实上,柳永昨天使官媒上侯府求亲,她确是回复官婚,说道待合了八字再论。一大早的,她没有拿柳永的八字来相合,却拿了史平佐的八字过来,说出来,是她理亏了。现下史平佐的庚帖断了,她要是再嚷出来,更伤了林媚的名声。一旦传出去,说道史平佐两次和林媚合八字,一次被人诓了,一次断了庚帖,那起不知道的,便会说林媚八字带煞,这起媳­妇­要不得。以后再要论一门好婚事,那便千难万难了。

苏夫人也作声不得,这头还没正式拒绝柳永,那头却另拿了史平佐的八字来相合,传出去却是她们没道理。这会儿断不能承认那断掉的庚帖是史平佐的。她寻思着,见得永平侯夫人和史夫人脸­色­皆不好,怕她们发作出来,只得掩饰着道:“所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这份庚帖既然断了,自然要另誉出新的帖子,也会有新的好姻缘。”

“好,这男女双方的八字,正是天作之合,天赐良缘。”圆慧大师细细看了柳永和林媚的八字,发现八字确是相合,一时吁出一口气,幸好这回不需要打诳语了。

柳永也暗松一口气,转头朝永平侯夫人道:“夫人,这八字既然合得上,……”

“慢!”永平侯夫人淡淡一笑,“小媚终归不是我亲女儿,她的婚事,最后还得她自己点头。”

“夫人,夫人,宫里来人,召夫人并二小姐进宫。”一名管事喘着气进来,急急上前朝永平侯夫人禀报。

这会儿,任晓玉正在书房中斟茶递与任宰相,一边道:“今儿是休沐之日,爹爹一早还进了宫,却是辛劳了。”

任宰相“哈哈”一笑道:“听闻夏如风挑了今日求见皇上,我自然也要进宫求见。果然如女儿所料,那夏如风听闻侯府义女林媚像极了千芳公主,却是进宫求赐婚的。这会儿宫中自有人召了永平侯夫人并林媚进宫相看。侯府怕要白白赔上一个美貌义女了。”

娶一送一

大周朝官员除节假日外,还有旬假,即每月上、中、下三旬各休沐一天。到了元宗皇帝临朝,更是体恤官员,特意下旨,每年的苦夏时分,月未休沐两天。

现下七月底,好容易盼来连着两天的休沐时间,各位官员难得的清闲下来,或是红袖添香,或是呼朋引友,或是吟风弄月,各得其乐。若非大事,皇帝极少在休沐日早晨召见臣下等人,现下突然召见永平侯夫人和林媚,永平侯自然极为诧异,少不得在内侍嘴里套话。偏这内侍嘴严,半丝儿也没套出话来。

待得永平侯夫人领了林媚和周敏敏回府,匆匆问了几句,也不知道元宗皇帝突然相召,所为何事,因看看时辰不早了,也不敢再耽搁下去,只略收拾一下就随内侍进宫。

永平侯虽觉着疑惑,但一想如月郡主现下寄住在侯府,元宗皇帝或者是为着如月郡主的婚事相召也未定。之前这如月郡主放言,说道若看上谁,自会进宫求赐婚,现下皇帝相召,最多问问情况,断不会马上就给她赐婚的。不成,待夫人回来了,还得让她赶紧为两个儿子谋划一番,再如何,侯府不能迎一门异国丑媳­妇­进门。

外厅中,见周明扬疑惑,周敏敏却道:“如月郡主喜欢缠着小媚,她在咱们府住了这些时候还不愿走,如今婚事更是未有着落。或者是皇后娘娘想从娘和小媚嘴里问问如月郡主的事,好把事情落实下来罢!”

一提如月郡主,周明扬马上想起夏如风来,脸­色­一变道:“来人,赶紧往驿馆中打听一番,看看夏如风是不是进宫了?”

“怎么啦?一大早的,小媚怎么不见了?”如月郡主因晚上贪凉,独个儿狠吃了半个西瓜,至半夜,却起床了好几次,早上便起得迟了。待听得前头声音吵杂,忙出来打听,见周明扬和周斯脸­色­皆不好,忙凑过去问道:“是不是小媚出事了?”

周明扬瞅瞅如月郡主,突然道:“听闻郡主有心愿,想和小媚嫁同一个人?”

如月郡主难得的红了红脸,分辩道:“我并不喜欢嫁人。但我想和小媚在一起。小媚温柔又美丽,跟我娘亲一模一样。如果我跟她在一处,夫婿一定不敢欺负她。她也就不会像我娘亲那样早早的去世。”

在如月郡主的印象中,她娘亲却是被爹爹和其它女人欺负死的。她一直内疚,想着如果她能早些长大,就能保护娘亲,不使她受人欺负。现下林媚无论是相貌还是­性­子,都像极了她印象中的娘亲,她便认为,这是上天给她一个赎罪的机会,派她来保护林媚的。如要一辈子保护林媚,却要一起嫁过去才成。

周明扬听得如月郡主的话,脸­色­稍缓,扬声道:“近来外面不知因何起了传言,说道小媚相貌像足了千芳公主。只怕夏如风听到这个传闻,却会进宫求赐婚。”

如月郡主愣愣道:“小媚漂亮,千芳公主也漂亮,看起来是有一点儿相似。堂哥要是看到小媚,一定会喜欢的。”

周敏敏好奇道:“郡主,你堂哥因何对千芳公主念念不忘呢?”

如月郡主脱口道:“数年前,大夏国曾有珠宝商人到过大周国,在一次宴会上远远见了千芳公主一面。回去后,便令人画了一幅画,那幅画后来被献进宫了。宫里每个见了画像的人,皆念叨大周国的女人漂亮。后来堂哥堂弟们便有了赌约,说道谁能娶得画像中那般美貌的女子,大家便要写个‘服’字给他。后来两国争战,更有人叫嚣着要打得大周国投降,送上大周国第一美女千芳公主和亲方罢!”

周敏敏没好气道:“结果是,你们大夏国把你送来了!”

如月郡主略委屈道:“敏敏,我母亲是大周国人,我便也算是半个大周国人,我这是回归故里,可不是……”她说着,想起母亲,眼眶却红了。

周敏敏见她如此,不好再讽刺,只是翻翻白眼道:“好啦,欢迎你回归故里!”

一会儿,周明扬派出去的侍卫策马回来了,进来禀报道:“少爷,大夏国夏王爷晨早便递牌子进宫求见皇上,至今未出宫。”

周明扬点点头,挥手让侍卫退下,转身进了大厅,遣开服侍的丫头,沉声对如月郡主道:“郡主,如今只有你能帮小媚了。”

大周国和大夏国结盟时,以兄弟相称,如今夏如风亲送了臣女和郡主过来和亲,就算他不提,元宗皇帝也该礼尚往来,相赠大周国美女数名才是。现下若是夏如风求娶侯府义女,论来论去,皇上都没有拒绝的道理。周明扬瞧瞧如月郡主,略皱皱眉,要留下小媚在侯府,便同时要留下这位郡主,倒有些头疼,但也顾不得了。

皇宫西偏殿中,永平侯夫人打量夏如风,见夏如风约二十五六岁,宽额大鼻,相貌威武,却是一表人材,他若不是大夏国人,林媚许配给他,也不算辱没。

夏如风却在打量林媚,见林媚两道弯眉,一对秋水眼,­唇­如花瓣,果然有千芳公主三分神韵,不由心痒难忍,正待说话,却见永平侯夫人站起来道:“禀皇上,两国联姻,自是美事,更兼夏王爷身份高贵,相貌堂堂,嫁过去又立为侧妃,以礼相待,论起来,却是小女高攀了。只是臣­妇­早上才把小女许配给柳永柳状元,已在灵隐寺让圆慧大师合过八字,在佛前许了愿,给他们祈了福。这会断断不敢欺瞒皇上,把一个已许人的女子嫁与夏国王爷,坏了大周国名声。”

岂有此理,我这里才提亲,你就说早上才许人,哄谁呢?夏如风一听永平侯夫人的话,不由暗怒。站起来道:“夫人之言颇让人疑惑。莫不成是推托之辞?若如此,更是欺君大罪。”

“断不敢欺君,确是早上才许人。”永平侯夫人听得夏如风语气极不好,背上出了一层薄汗,急急道:“此事有灵隐寺圆慧大师并史夫人苏夫人等人作证。”

林媚坐在永平侯夫人身侧,紧紧攥着拳头,微低了头,脸上并不敢现出什么神­色­来,心下却焦急万分,只怕事情有变。一面却极为感激永平侯夫人敢为她出面,只想着此事之后,定要真正把永平侯夫人视为母亲待之,而不是藏藏腋腋,致使误会丛生。

夏如风瞥瞥林媚,寻思着自己早上进宫求娶林媚之事,却已被任宰相知晓,若他通风报信,永平侯夫人迅速把林媚许了出去,也不是不可能。一时朝元宗皇帝道:“皇帝陛下,我进宫求娶之事,任宰相早知之。想必夫人也知道了。只恐夫人不想女儿嫁往大夏国,忙忙抢着许人,欺瞒皇上而已。”

“是早已开始议婚,还是今早匆匆许人,一查便知。”元宗皇帝收了大夏国两位大臣之女在宫中,因这两女皆活泼,极为放得开,他得享异国情调,十分受用。听得夏如风想求娶大臣之女,且只是侯府一名小小义女,自然不会推辞。这会听得两人争论,便让人召了圆慧大师并史夫人苏夫人进宫求证。

柳永本以为串通了圆慧大师,他和林媚的婚事,便能正式定下来,没料到半途永平侯府来人,只说宫里来人,要召永平侯夫人并林媚进宫。永平侯夫人急于回去,自然不及让林媚和他多说什么,他只和林媚眼神一触,便眼睁睁看着她随永平侯夫人走了。一时也无心回府,只和圆慧大师谈天论地,一边寻思要如何再上侯府正式定下婚事。

没多久,却有宫里的人到灵隐寺召圆慧大师进宫,只说永平侯夫人有一事要他作证,余者便不再多说了。

永平侯夫人有一事要圆慧大师作证?柳永一怔,前后串通起来一想,脸­色­突然变了。这几日却有流言,说道侯府义女林媚相貌像足了千芳公主,那夏如风本来就爱慕千芳公主而不得,偏千芳公主已是传出婚讯,待过些时自然要和莫双柏正式定婚,这当下夏如风会否转而求娶林媚呢?若是夏如风求娶林媚,永平侯夫人自然要想法推脱,最好的法子莫过于说道已于今早将林媚许给自己了。若真是这样,这会定是召圆慧大师进宫作证的。

却说圆慧大师等人进得大殿,元宗皇帝便道:“大师只如实说说早上是否有人找你合八字,是什么情形,多余的话语不必说。”

圆慧大师装糊涂,只作不知道发生了何事,清清嗓子道:“禀皇上,早上却有这几位夫人持了庚帖来给老衲合八字,道是为义女合八字,老衲才接过庚帖,柳状元也来了,道是昨儿拿错了庚帖,又另递上一份庚帖给老衲。老衲为永平侯夫人和柳状元合过八字之后,便听得永平侯夫人和柳状元论起婚事来。其它的就不知道了。”

史夫人和苏夫人也皆含糊道:“昨儿晚上就和永平侯夫人约好了,今早在灵隐寺会合,和她一道给义女林媚并男方合八字。未有一字敢欺瞒。”是给小媚合八字啊,至于是和谁合,皇上没有问名姓,咱们自也不必说。这样回话自也不算欺君。

自己是早上才进宫求赐婚,之前并未有言及,而这两位夫人所言,却说是永平侯夫人昨晚就和她们商议了要上灵隐寺合八字的。这么说来,永平侯夫人并不是今早听闻消息才匆忙把林媚许人的?夏如风一听形势对自己不利,便开口道:“夫人只合过八字,并未将小姐正式许人,……”

永平侯夫人听夏如风之言,并未死心,不由脱口道:“我们大周国这边,若是合过八字,又合得上,婚事便算是定下了。”

“纵是正式定婚,也能退婚呢!何况只是合过八字而已。”夏如风志在必得,朝元宗皇帝拱手道:“求皇帝陛下赐婚!”

这是想强求了?永平侯夫人等人惊得倒抽一口冷气。

林媚也吓了一跳,猛的抬起头,紧紧攥着拳头,鼓起勇气站起来,颤着嗓子道:“禀皇上,母亲既然拿我的庚帖和柳状元的庚帖合过了八字,我便是柳状元未过门的妻子了,断不好恋慕富贵,却去嫁与夏王爷作侧妃。”

这女子倒有骨气!夏如风虽贪恋林媚的相貌,当着这许多人,也不好相强太过,因道:“林小姐作此想法,只不知道柳状元是否也作此想法呢?”

“来人,宣柳状元!”元宗皇帝见林媚嗓子虽颤抖着,身子却挺的笔直,神态极为坚定,一时暗暗点头,大周国的女子如此有骨气,正好叫夏如风开开眼界。

柳永却已是候在宫外了,一听宣他进宫,只一会儿功夫,就到了大殿中。

他来了,他来了!林媚一见柳永的身影,鼻子一酸,心头却大定,只要柳永敢和夏如风相争,那么,自己便没有选错人。只要争赢了夏如风,柳永过去种种,永平侯夫人便不会再介意,只会高高兴兴把自己嫁与柳永,成就一场良缘。

这当下,周明扬已从周敏敏嘴里得知,永平侯夫人一行人早起到灵隐寺,不单单是上香这件事,却是要为史平佐和林媚合八字的,谁知半途被柳永出来搅了局。

周明扬听完事情的经过,嘴角抽了抽。既这样,母亲定会当着皇上的面说道小媚已是许了柳永,只要柳永敢上殿认下此事,他就能抱得美人归。哼,哼,没那么容易!

柳永这会确是已当着元宗皇帝的面,说道自己爱慕林媚,非林媚不娶,若林媚要另嫁他人,他这一生,便不会再娶了。

柳永一边不惜言辞表白自己对林媚的痴心,一边腹诽,看你们好意思硬要­棒­打鸳鸯?要是今儿拆散了我们这对苦命鸳鸯,皇上颜面上不好看,夏如风也一样要背负骂名。

夏如风见柳永堂堂男子,却当众说出非林媚不娶,娶之不得,便终生不再娶的话,不由发怔,此人真的这般痴心?只怕是不想林媚远嫁,特意夸张言辞罢?岂有此理!

“柳状元好口才,这番话下来,倒似我要横刀夺爱一般。只是向来听闻你们大周国男女婚事,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若不然,便是私情。现下你们并未正式定下亲来,却互相爱慕成这样,莫不成私下见过面,已有私情?若这样,夏某确实不好强求了。”

一桶脏水这般泼下来,若是承认了,纵使以后成亲,林媚也会在人前抬不起头来。柳永斜睨夏如风一眼,心下冷笑,谁个说大夏国之人直爽的,像这位,心思可不简单。

“想来夏王爷不曾读过我们大周国的《诗经》。《诗经》里面有诗句曰:‘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意思是美丽的女子,君子见了便心生爱慕。可知,爱慕一事并不是建立于私情上头的。夏王爷俗了!”

元宗皇帝见夏如风被柳永驳的哑口无言,嘴角微有笑意。一时想起两年前殿试时,柳永也是这般好口才,自己这才钦点他为状元的。后来怎么忘记他这个人才了呢?不对,是宰相大人从没在自己跟前提过他,他也没机会在自己跟前显露什么,这才没有重用他的。

元宗皇帝有心成全柳永和林媚,正要开口赐婚。却见内侍进来禀道:“皇上,周御走和如月郡主求见!”

如月郡主已被周明扬教导过一番话,心下只怕夏如风会求婚成功,致使她和林媚分开,因焦急万分,一进来便跪下道:“如月是来求皇上赐婚的。”

“如月,你已选定夫婿人选了么?”元宗皇帝缓声道:“尽管禀上来,朕为你作主。”

“禀皇上,如月和小媚情同姐妹,私下已是发过毒誓,将来要同嫁一个人。因柳状元已上侯府提过亲,如月愿和小媚一同嫁进状元府,过门后不分大小,只作姐妹相称。求皇上成全!”堂哥堂哥,你听见我和小媚发毒誓将来要同嫁一人,不会再强要求娶小媚了罢?再如何,我可不会让小媚嫁到那边受你们欺负!

听得如月郡主的话,众人面面相觑。

林媚目瞪口呆。

晴天霹雳啊!柳永不敢置信的看看林媚,再看看如月郡主,表情有点呆滞。

争风吃醋

如月郡主相貌虽不美,但她是有封号的郡主,自有一笔丰厚的嫁妆,到时下嫁,宫里还会赏赐宅第田地等,柳永娶了她,一点儿不吃亏。况且现下如月郡主又说愿和林媚一起嫁过去,不分大小,只作姐妹相称。也就是说,只要柳永答应下来,既有郡马的待遇,又能坐拥林媚这样的美人,正是两全其美之事。

且不说如月郡主这般­性­格的人,不会和林媚去争男子之宠,纵使她想争,以她的相貌,也没法争得赢。再者,有如月郡主坐镇状元府,柳永也再无纳妾的可能­性­。林媚若是想得通这层,应承下来,她既能得柳永的专宠,又无外顾之忧,还能得享如月郡主带到状元府的好处,自是一举数得。

永平侯夫人和苏夫人迅速分析形势,都认为柳永不会拒绝这样的好事。

林媚沉默的看着如月郡主,若她当着元宗皇帝和夏如风的面戳穿如月郡主的话,后果会如何,实在未可预料。可是要她答应和如月郡主一起嫁与柳永,又一万个不愿意。

“郡主,咱们当日这些话,不过是闺中玩笑,怎能当真呢?”林媚急中生智,抢着道:“况且郡主是尊贵之人,自然要择一个贵婿下嫁,怎能和小媚嫁同一人?”

如月郡主想及周明扬的话,便不敢松口,急急道:“小媚,誓言怎能当作玩笑呢?”

“郡主不是大周国之人,有些话语难免混淆了意思也是有的。”林媚走过去跪在如月郡主身边,摸着她的头道:“小媚感激郡主一片真心,但再如何,也不能委屈郡主与小媚嫁同一人。若郡主真要坚持,小媚却不敢嫁人了。”

“小媚,我……”如月郡主还待再说,却听夏如风的声音响起来道:“林小姐,我们大夏国女子,向来有姐妹同嫁一人的风俗,如月当你是亲妹妹,这才愿和你一同下嫁。林小姐因何百般推拒?须知道,如月与你一同出嫁,柳状元却不好再纳妾了,以如月的­性­子,也不会和你急宠,你以后既是状元府主母,又得柳状元专宠,何乐而不为?”

“夏王爷此言差矣!”柳永听得林媚的话,已是悄悄吁出一口气,不想夏如风又说出这番话来,情急之下站出来道:“我柳氏一门,向来夫妻恩爱,极少纳妾。我父亲当年,也只娶母亲一人。我也只愿得一心上人,白首不相离。”

永平侯夫人想及柳永之前种种行为,一心怕林媚嫁与他会吃亏,现下听得他的话,Сhā嘴道:“柳状元的意思是,此生只愿娶小媚一人,不管小媚如何,再不作他想?”

柳永略一犹豫,心下寻思:我爹正是因为只娶了我娘一人,偏我娘又体弱,这才只得我一个儿子。待父母亲去世后,我身边没有兄弟姐妹相扶持,每逢年节,孤独一人,凄清万分。若小媚也只生一个,我真不纳妾?

柳永虽只是一瞬间的迟疑,林媚却恼了,突然朝如月郡主道:“郡主既然喜欢柳状元,小媚便不敢相争了。愿你们白首不相离,做一对恩爱夫妻。”

这下柳永和如月郡主皆慌了,异口同声道:“小媚,我只愿和你在一处,不愿和她(他)在一处。”

如月郡主和柳永这番话,看起来却像极了两名男子为一名女子争风吃醋。元宗皇帝一时哑笑,因遥想年轻时情事,开口道:“你们两人皆想和林小姐在一处,既这样,便给你们三人赐婚罢!”

“皇上,臣此生只愿娶林媚一人,再不作他想。”柳永不得不决绝的表态了。罢罢,就算小媚像我娘一样,只生一个孩儿,也认了。

“如月既然与林小姐发过誓要嫁同一个人,若是违誓,却怕不妥。”大夏国之人最重誓言,也最怕应誓,夏如风虽拿不准如月郡主发了什么毒誓,但见如月郡主不愿和林媚分开,度着誓言必定不轻,只得道:“柳状元,你莫不是嫌如月相貌不美?这会若是一个美貌佳人,你还会拒绝么?”

不是美貌佳人都犹豫了,若是美貌佳人,他真会拒绝么?林媚不知为何,忽然想起娘亲顾可儿来。听顾­奶­娘说道,当年爹爹追求娘亲时,何止山盟海誓?又何止甜言蜜语?到头来,娘又落了什么下场呢?男子若可信,母猪会上树。没有如月郡主,以后也会有别人,何必苦苦谋划?她心里一涌上这些念头,心灰了一半,便不再说话。

元宗皇帝见他们吵闹,已是不耐烦了,重重拍案道:“来人,拟旨,给柳状元和林小姐赐婚,择于秋季完婚。至于如月郡主,便作为林小姐的陪嫁姐妹一同嫁进状元府。柳状元只把如月郡主当小姨子看待,为她择一门好亲,让她欢欢喜喜另嫁便是。”

不得不说,元宗皇帝这道旨意方方面面都照顾到了。既成全了柳永和林媚,又不使如月郡主违誓,同时又把如月郡主的婚事交给柳永作主,使如月郡主的婚事彻底摆脱了政治目的。

柳永和如月郡主一听元宗皇帝的旨意,皆喜出望外,忙着谢恩。

柳永:皇上赐婚,这头婚事再不会变卦了,之后只安心等着迎小媚过门了。至于这如月郡主,到时过了门,有的是法子速速把她嫁走。

如月郡主:我既然作为陪嫁姐妹一同嫁到状元府,便只是小媚的人,却不用去看这柳状元的脸­色­,只陪着小媚便是。至于择一门好亲另嫁之事,只要我不想嫁,他们还能强缚了我不成?反正,有我在,谁也别想欺负小媚。

林媚:好嘛,到时出嫁还要带着如月郡主这么高这么壮一个“拖油瓶”。其实我就该多听顾­奶­娘的话,不要对男人动情,方能避免以后伤怀。真要狠得下心来,让如月郡主去服侍柳永,也不是不可行的。

元宗皇帝给柳永和林媚赐婚的消息,很快就传出宫外,待他们出了宫,已有许多亲友上府相贺。

到状元府相贺的,除了莫双柏左森之外,还有苏仲星周斯等人。柳永以往勉强自己和周斯苏仲星等权贵家的子弟交结,称兄道弟,至林媚出现,却和周斯和苏仲星生了嫌隙,渐有些疏远。只是这会他和林媚婚事已定,周斯和苏仲星是林媚的义兄,就是他未来的妻舅,却不能薄待,只能笑脸相迎了。

待送走相贺的宾客,柳永却有些坐立不安,寻思出殿时,林媚的脸­色­似是不好,看也不看他一眼,却不知道是恼了他什么?

林媚这会和顾­奶­娘详说了今日之事,未了道:“我爹爹当日也发誓说道对我娘一心一意,不作他想,过后还不是纳了妾?我娘正是因为深信爹爹的话,后来才会伤心太过生了病的。这天下的男儿,真有人一心一意待爱妻的么?”

“穷措大多收了三斗米,也会嫌弃起家中的老妻,更何况柳状元这样的人物?”顾­奶­娘道:“小姐不把心交出去是对的。”

林媚默然,本来以为和柳永定婚,大事已定,不会再忧烦,如今看来,前路还漫长着。

“小姐,柳状元来了!”薄荷笑嘻嘻进来道:“听闻是和夫人商议何时下聘的。”

这么急不可待?顾­奶­娘发愣,这府里没有正经女眷,行事果事毫无章法。

却说柳永和永平侯夫人说了几句,这才道:“因明日要到兰若道观主持书法大赛,便不得空过来。后天却要上朝,会连着十天不得空。所以趁着还有小半天空闲,这才忙忙跑来和夫人商议聘礼之事。更要交代工匠做新房的家俱,只不知道小媚喜欢何种款式,我想亲自问问她?”

心痒难耐

因柳永今日在殿上的表现可圈可点,总算不使夏如风得逞,且现下又是皇上金口赐婚,侯府脸上也有光,永平侯夫人纵使之前对柳永有微词,这会看着却也顺眼起来,听得他这般说,也体谅他府中没有正经女眷的难处,便道:“打造家俱布置新房等事,一时半会也忙不完,明儿我派一个管家娘子过去状元府帮着斟酌,细节处再过来和小媚商议罢!”

柳永听着永平侯夫人的语气,似乎并不准备让他见林媚,心下焦急,只得直接道:“夫人有所不知,因今日事发突然,我还不知道小媚作何想法,因此……”

永平侯夫人想起林媚之前说过柳永不是良配,自己本也不想把她许给柳永的,不想今日­阴­差阳错,不得不把她许给柳永。回府时,林媚脸上也不甚有喜­色­,或者对柳永还有疑虑也未定,且如月郡主又这般缠着闹着要一起嫁,总令人不痛快。这会让他们小夫妻先见个面,好生说说,也是应当的。

那一头,林媚听得柳永来了,有些坐立不安,手指勾着香包,只是出神,脸上微微的热了起来。一时有丫头来请她出去见柳永,她不由吓了一跳,只问丫头道:“母亲她……”

“是夫人所嘱,说道状元府中并无女眷,有些事儿只得亲来和二小姐相商,二小姐也不必太避嫌,自然要商议的妥妥当当才是。”

林媚听得这般说,只得整装出了房门,随丫头来到前边小偏厅中。

几位丫头颇机灵,见林媚来了,一时皆悄悄退下了。

“小媚!”柳永待丫头退下,且不忙说话,只是凝视林媚。

林媚绷不住道:“看什么呢?”

柳永笑道:“看景­色­!”他说着,脸­色­一正道:“却有一事要问你,那如月郡主为何会和你一起发誓,说道要同嫁一人?”

林媚回府时,也发怒问过如月郡主,如月郡主支支唔唔说道怕她远嫁大夏,便想出这个法子来,夏如风见她们要同嫁一人,便不会求娶她了云云。

“只怕不止这样简单。”柳永沉吟一会,想着如月郡主进宫里,却是和周明扬一道进去的,莫不成……。也罢,如今周明扬是自己未来妻舅,若能避着就避着好了。

两人说了一会子话,柳永见林媚脸­色­不再似恼非恼,便凑过去道:“今日出殿时,你为何看也不看我一眼?不管恼了我哪样,总要让我知道,给我一个机会解释。”

林媚闻得柳永的气息,伸手去拿香包,冷不妨,柳永伸过手来,把她的小手罩在掌下,轻轻抚摩,温柔无比,她不由脸红心跳,身子软了半边。轻轻道:“你我相识时日尚浅,我心中不安而已,并没有恼你什么。”

“小媚,你放心,我不会负你的。”柳永难得正经的保证了一句,一时见得林媚抬起头看他,眼神似喜非喜,脸颊漫上红霞,红艳艳的嘴­唇­轻抿着,要信不信的样子,不由凑过去轻轻道:“我……”

林媚以为柳永想发誓,心头一软,顾­奶­娘所嘱的先不要交心之语已是抛在脑后,忙伸手捂住他的嘴,嗔道:“我信你就是!”

林媚的手柔若无骨,温温热热,带着一股似兰非兰的香气,柳永嘴­唇­触在她掌腹上,不由自主抓住轻啃了一口,又去吻她的手心,哑声道:“小媚,小媚。”

“别这样!”林媚羞红了脸,只怕丫头们会忽然上来,慌慌挣开自己的手,一边道:“你不是还有话要说么?”

柳永抓住林媚的袖子一嗅,笑道:“原来这件衣裳袖角缝了薄荷叶,怪不得你……”他说着俯向前,在林媚耳边吹气,轻轻道:“我还是喜欢你软倒的样子。”

“信不信我再扇你一巴掌?”林媚装出凶狠的样子,偏声音娇甜,像在撒娇,引的柳永又心痒难耐,不管不顾抓住她的手轻抚手心,恨不得搂抱入怀,一时呻吟一声道:“小媚,你还是给我一巴掌吧!”

林媚只怕柳永真会做出什么事来,一扬手真的一巴掌就挥了过去,手掌到半途,力道却减了一半,最后只轻抚在柳永脸上,神使鬼差的揉了揉,一时欲待缩回手,已被柳永拉住,不由轻嗔道:“放开!”

柳永飞速瞧了瞧,见丫头们还没有上来,这会­色­胆包天,双手一伸,就想把林媚搂抱到膝盖上,却见林媚猛的站起,退到一边道:“我们还没成亲呢,你别这样。”

柳永可怜兮兮缩回手,却听得外间传来如月郡主的声音,忙端正身子坐下,一脸郑重,严肃的道:“如月郡主毕竟是大夏国的人,你小心些。”说着又故意扬声道:“她那个堂兄夏如风,却是不简单的,这回来大周国,定不肯空手而回,须要防着。”

元宗皇帝这会却着人调查柳永,待得来人一桩一桩的报上,半晌点头道:“事儿虽不大不小,件件办的稳妥,却是一个­精­­干­的。”

总言说道,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想要考中进士,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何况三甲之首的状元郎?历朝历代,状元郎多过了而立之年,绝少有像柳永这般年轻就考上的。就算有年少者考中了,气度相貌也绝少有像柳永这般的。

来人又禀道:“柳永高中状元后,衣锦还乡,族中有人自愿站出来要追随于他,作为他的心腹,他婉拒了。因身边没有得力可用的,在京城又没有根基,凡事只靠自己,两年时间并没有升过职。”

“他因何拒绝族中之人?”元宗皇帝也知道,历来外地举子进京,只要高中了,总会回乡带一些族中之人在身边,视为心腹。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像当今的任宰相,其下的门生族中人,遍布全国,一些要害职位的官员,也多是其心腹,这也致使他在朝中权势薰天,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如今他还能压制住任宰相,他日呢?太子年幼,偏太师太博和任宰相又不和,此事堪忧。为今之计,自然要培养一个只忠于皇家的人。

来人禀道:“据莫双柏言道,柳永父亲却是元和五年的进士,当时因一事被贬职,病退回乡时,族中并无人出来相迎。及至他母亲病倒,族中也没什么人相助。可能是因为这个,柳永高中状元后,才会婉拒族中之人相随。”

“可问过族中之人因何不助柳永一家么?”

“问过,却是因为柳氏族长曾有一子侄犯了罪,族中人求告到柳永父亲跟前,柳永父亲只说那子侄欺凌­妇­女,罪有应得,不肯相助,因此得罪了族中之人。”

元宗皇帝点点头,待来人退下了,这才翻阅起柳永的资料。一时召进人来,吩咐道:“夏如风今日求婚不成,恐另有计策,着人好生看着。”

“啪”一声,夏如风把手里一只杯子掼在案上,怒道:“当初是谁建议把如月送来大周国的?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

两位谋士见夏如风发火,皆不敢接嘴,只互看一眼。他们把如月郡主和两位貌美臣女送来,以为元宗皇帝会装一副贤明君主不好­色­的模样,留如月郡主在宫中,随便往角落里安置了事。至于两位貌美的臣女,自然要赏赐有功大臣。谁知道元宗皇帝只留下两位貌美的臣女在宫中呢?现在更好了,如月郡主居然成了侯府义女的陪嫁姐妹。到时不妻不妾的陪嫁到状元府,婚事还要拿捏在柳永手中,传回去,真给大夏国人丢脸。

夏如风发了一通火之后,沉着脸道:“咱们送三个女人过来,难道空着手回去不成?你们也得有一个主意。”

一位谋士禀道:“王爷这头求娶侯府义女不得的消息才传出来,属下便令人打听其它府里千金的情况,却传来宰相府千金生了一种怪病的消息。现下……”

“好啊,我还没求娶呢,宰相府千金就忙忙生病了?”夏如风不待谋士说完,已是怒吼道:“欺人太甚!”

“王爷息怒,或者那宰相府千金是真个生病也未定。”谋士把打听到的消息禀了,言道:“柳永两年前中了状元,上宰相府拜候宰相大人之后,便传出消息,说道宰相大人有意招柳永为婿。京里也有传言,说道待任晓玉及笄后,柳永定会上宰相府求亲。今日却突然传出柳永上金殿和王爷争娶林媚之事,这叫任晓玉情何已堪?他们大周国女子最重名节,任晓玉被柳永这般戏弄,焉能不气急攻心?宰相府自来和侯府不和,现下更添一重仇恨。”

夏如风听完之后,眼睛一亮,拍案道:“既这样,只要稍加安排,指不定能出了我胸中这口浊气,更能抱得美人归!”

“王爷的意思是?”

“自然是引他们窝里斗,我坐收渔翁之利。”夏如风转怒为喜,哈哈笑道:“这一回,要安排一出一石三鸟之计。”他说着,召进一名密卫,嘱了许多话,然后交与密卫一袋金银,待密卫退下了,他便道:“任晓玉对柳永怀恨在心,少不得要有一些小动作,咱们只须着人推波助澜便是。若是她居然忍住不出手,咱们便帮她出手,总要把事情算在宰相府头上。再说了,柳永不过一介书生,只须稍加威吓,不怕他不求饶?只须让林媚亲眼看着柳永是如何出丑露乖,弃她于不顾的,还怕林媚不变心吗?”

“值非常时候,王爷再出来英雄救美,不怕林媚不动心?且王爷救人时,免不了和林媚有肌肤之亲,林媚不嫁王爷也不行了。哈哈!”谋士听得夏如风的计划,自是满口夸诵,又道:“况且绑架柳永林媚的,总归是他们大周国的混混,就算出了什么差错,于王爷也是无涉的。”

夏如风脸­色­和缓,点头道:“明儿书法大赛,他们自然全部到场,正好行事。”

另一个谋士笑道:“大周国总自诩是诗礼之邦,琴棋书画­精­妙,只怕明儿的书法大赛却要没脸了。”

夏如风道:“按理来说,他们寻不到好的书法大师,自然要拖延时日,不敢明儿应战的。可是这会没见动静,只怕是寻着书法大师了。着人去查查,柳永和周明扬近日见过何人?设法把这些人的书法帖子弄一张来瞧瞧。”

作者有话要说:笑眯眯更新了!

葫芦身段

兰若道观第一代观主陈法,原是官家子弟,少年时风流潇洒,诗作皆佳,更兼写得一手好字,说亲者众,所谓春风得意,莫过于此。谁知乐极悲生,他那一回夜里得了一张好帖,临到近天亮,趴在案上睡着了。不想油灯倾倒,灯油溅在字帖上,偏他书房全是易燃的物事,只一瞬间,就是熊熊大火。

大火终是扑灭了下来,但陈法却烧伤了半边脸,不复当日俊俏,因自动和未婚妻解除了婚约。及后游遍天下,想寻找灵药医治脸上火伤留下的可怕疤痕。三年后回京,脸上疤痕依旧,也不愿娶亲,却拿出全部家财,建了兰若道观,自命为观主。

陈法每日寻师访道,炼丹制药,吟诗描字,又收留一些家贫却有才学的年轻才子宿在道观中,日子过的逍遥。久之久之,兰若道观便成了文人才子云集的地方,道观的墙壁上全是才子们即兴题的诗作,另有一些石壁,却是陈法几个好友比拼书法留下的墨宝。那个时期,京中最好的诗作画作书法等,皆出自兰若道观。

陈法等人故去后,至这一辈人才中,无论是书法还是诗作,皆不能跟当年的他们等人相比。才子举子们,皆以到兰若道观临摩石壁上留存下来的墨宝为荣。兰若道观里面的墨宝,在才子们心中,自有神圣地位。

不想夏如风来后,却放出风声,言道择日将在兰若道观和大周国人比拼书法,若有胜过他的,愿拜其为师。若没有胜过他的,兰若道观留存的墨宝,自当归他所有。这当下,才子们全气炸了。

七月最未这一天,晨光乍现,兰若道观的小道士们打扫完山门,一波一波的才子们便已登山而上,散在四周说话,皆打听谁的书法过硬,可报了名参赛等等。

“并不需报名参赛,据说待会夏如风来了,摆案写出一幅字,自认比他写得好的,便上前跟着写一幅就是。吴少,你自小练字,到时就上前写一幅,让那夏如风知难而退。”

“李少的字也不错,一齐上前便是。”

“照我说,咱们排着队上前,各写一幅,让夏如风各喊我们一声师父,哈哈!”

兰若道观山脚下,今儿却有御林军守着,并不是谁都能上来的。只有当场写上一行字,交与翰林院一位老院士检看过,点了头的,方能上兰若道观。因此这会儿上来的,皆是自认书法过人的才子,一时之间便舌绽莲花,在言语间无数次打败了夏如风,让夏如风认下无数个师父。

他们正说着,见得另一边有几家府里的少爷和小姐上来了,不由偷眼去看,都笑道:“历来这些比赛,哪能少得了小姐们在旁边娇呼叫喊助威?指不定一场比赛下来,还能成就几场良缘呢!只是上来的为何皆是权贵家的小姐,却不见小家碧玉呢?”

“你莫忘记了,能上得来的,可须得写出一行字交老院士检看,老院士点头了方能上来的。纵是小姐们,也不能例外罢!想那些小家碧玉的,不要说写出一笔好字,只怕连字也不识得。但宰相府千金和侯府千金可不同,诗作皆佳的,字体就算比不上男子雄浑有力,也肯定是清秀别致,另具一格。她们能上来,便不算稀奇。”

有几个才子眼见任晓玉和周敏敏等人也来了,不由张望,待看到林媚,只跟身边的人道:“看到没有,那便是侯府义女林媚。夏如风上殿求娶她,不想柳状元也上殿求娶,闹得沸沸扬扬的。我们昨儿个听得消息,只嘀咕究竟是何等美人,使得柳状元敢上殿和夏如风相争,原来她真个如此美貌,怪不得呢!”

他们正说着,听得另一边有­骚­动,探头一瞧,却是夏如风领了几个人上来了,不由低声嚷道:“来了,来了,还以为夏国二皇子有三头六臂呢,原来也不过凡人一个。”

“一个蛮子,就想和我们比拼书法?还大言不惭,想要兰若道观的墨宝?看他待会不哭着喊着叫我师父?

周明扬和周斯站在一边,耳听得众才子不断讽刺夏如风,不由冷笑道:“一帮子只会耍嘴皮子的所谓才子,真不知天高地厚。”

周斯挖挖耳朵,纳闷的道:“他们怎么就笃定自己写的字会比夏如风好呢?”

“他们总认为大夏国是蛮荒之国,国中人不要说写出一手好字,只怕连字也不识得呢!”苏仲星凑过来道:“柳永不是主持这次的比赛事务么,怎么还不见人影?”

“早就来了,领着几个人在静室中说话。”周斯看苏仲星一眼道:“怎么,开始关心未来妹婿了?”

“我只担心兰若道观的墨宝会否易主。”苏仲星叹口气道:“我也看到夏如风写的字帖了,那手字,并不是普通人能写得出来的。”

周斯道:“这次的事务,是大公主交托柳永办的,若柳永搞砸了,只怕大公主要怪罪。咱们做舅爷的,脸上也无光哪!”他说着,去看周明扬,周明扬斜睨他一眼,并不作声。

千芳公主和二公主却是最早到兰若道观的,这会在静室中说话。

千芳公主咬牙切齿道:“若不是这个夏如风,尚瑜也不会丧命。可惜两国现下议盟约,却不能取他狗命给尚瑜报仇。虽这样,少不得要让他狠狠栽个跟头方罢。”

“皇姐,当年既然真是夏如风使了细作进京,放了那些风声,致使姐夫不顾一切跑到战场的,这回,确是不能轻易便宜了他。”二公主说着,又有些担忧,“云方大师的书法真能胜过夏如风的?听老院士说,云方大师一手字虽极少有人能赶上,但因他太过喜欢石壁上的墨宝,所写的字跟石壁上的字有三分相似。偏夏如风字体也走这个路子,难以说谁更胜一筹。柳永若没有找到更好的书法大师,凭云方大师一人,只怕不能令夏如风狼狈而回。”

千芳公主道:“柳永若没有把握令夏如风栽跟头,自然会想法拖延比赛时日,现下他没拖延,自然是找到书法大师了。”

二公主一听,方放下心来,过一会儿笑道:“皇姐,柳永这两年在礼部,任着一个不甚重要的职位,这回这般卖力办事,想必是想借着皇姐和未来姐夫浅※草※微※露※整※理之手,将来好升职的。他之前吊着任晓玉和敏敏两个,又念着林媚,以为京中贵女能任他挑选,我本想给他一点教训的,可惜史平佐呆头呆脑,坏了事。现下他和林媚定婚,偏生林媚不过侯府义女,助力不大。他马上又想出法子来设靠在皇姐门下,心思可真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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