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擦亮的箱子已经乖乖地站成了一排,在屋子当中沉思不语,像要远征的战士,知道自己永远不会再回来。即使回来,也早已变得面目全非。
它们跟我一样,都很乖巧,从不问一次次远征,究竟是为了什么,但我们都清楚,那只是为了一个人。
尽管妈妈绝口不提爸爸,但我还是隐约知道他的一些事。爸爸是个酒鬼。妈妈在洗澡的时候也会一直喝那种澳洲的伏特加,也一定是被他带坏的。我常常会担心,妈妈有一天会因为喝醉了而淹死在浴盆里。
有一个酒鬼的父亲是不幸的,更不幸的是这个酒鬼居然是个他妈的天才。假如他单纯是个酒鬼,总会有在酒醉之后醒来的时候,亲亲我,看看我,用总不修理的胡子扎得我讨厌他。
而一个天才却注定要沉迷在无法自拔的梦想里。或许他自己也清楚那只不过是异想天开,于是只乞求在醉酒的时候,能够自己欺骗自己。好像在黑暗的世界里,自己点燃一根火柴,就以为全世界都光明了一样。
我一生下来就没有爸爸,其实并不知道有和没有之间的区别。尽管我之前说,并非长久地做一件事情,就一定能够成为习惯。但习惯真是一件可怕的事情,绝大部分的事情都无法幸免。
真正无法习惯的是妈妈。妈妈大我十八岁,名副其实的未婚妈妈。妈妈从来不跟我讲她和爸爸之间的事,以至于我甚至以为她与那个男人之间根本就没有什么石破天惊的爱情。
我只是那个男人酒醉之后稀里糊涂的产物,而妈妈,却是鬼迷心窍。她那年仅有十七岁,正是充满浪漫幻想的年纪。一切就发生在那个木质浴盆里,谁强迫了谁,谁勾引了谁,没人知道。
那一切发生在年轻的时候都很正常,唯一让我无法想通的是,妈妈对那个男人的思念,从来都没有消失,甚至与日俱增。直到十多年后的今日,她一听到那个男人的消息,仍然决定立刻带着我离开这座北方小城,准备坐二十几个小时的火车,去一个我从未听说过的江南小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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