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惊慌失猎,有些语无伦次。
博筹一把扣住她的手,“那以前应该是怎样的?”
“以前,以前……”主子喝完药就是……睡上一觉,睡得很沉,不容易叫醒,其他的,跟平常没什么两样啊!”泠儿面色煞白,越说越急,都快要哭出来了。
博筹低眸想了想,温和的眸光有一闪而逝的凌厉,又问道:“这药是你煎的?你煎药的时候可曾离开过药房?”
泠儿点头,仔细回想了下,说道:“我当时听到外面好像有人在叫我,像是主子的声音,可我出去看了一因,也没见着主子,不知道是不是我听错了。”
傅筹眼底神色沉郁,松开泠儿的手,对下面的侍卫道:“大夫还没到吗?再去请!把京城里最有名的大夫全都给我请来。泠儿,你把今日的药渣子拿过来,还有容乐平常服药的那个药方。”吩咐完之后,他站起身扫了一眼众人,温和之中满是威严的警告,道:“今晚之事,谁也不准出去乱说,私底下议论也不行,要是叫本将知道这件事谁传了出去,定不轻饶!听明白了吗?“
“是。将军。”
傅筹点头道:“都下去守着吧。常坚,你留下。”
众人散去,屋子里除没有知觉的漫天之外,就刺下侍筹与常坚二人,伴筹突然握了握拳,冷峭如剑的眉一点一点地拢了起来,“你去太子府,把痕香给我带过来。”和容乐一样的声音,只有她了。
“是。”常坚领命离开。
傅筹重又坐下,屋子里点了两盏灯,在晚风中灯光明灭不定,昏黄交错的光影打在他英俊无匹的脸庞,照出他掩藏在内心深底不得而舒的焦虑和紧张。
“容乐”,没有外人的空间,他的呼唤溢满浓情,双眉深锁,紧紧握住她有些发凉的手指,“我不会让你有事,不管是谁要害你,我都不会姑息。
那一夜,卫国将军府人心惶惶,下人们走路都夹带着风声。全城有名的大夫几乎都汇聚在了将军府,但折腾了一夜,众人轮流看诊,不论施针喂药,躺在床上的女子依旧毫无反应。
大夫们一个个皆摇头,茫然道:“这种情形,我等行医多年,从没遇到过。既不像是中毒,也不似是有病在身,除了没有呼吸之外,心跳虽慢但还算稳,脉搏虽弱却也看不出异常“””请恕小人实在是无能为力,将军另请高明吧!”
那个药方以及那碗药的残渣经大夫们栓验之后,说是看不出有什么问题,几乎都是安神镇痛之药,其中有三味药较为特殊,在中原很少见,他们一时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常坚回府,对博筹附耳道:“太子今夜在痕香姑娘的房里,痕香姑娘说不方便出来。”
傅筹眼光一沉,深邃的目中有隐忍的怒气,挥了挥手让常坚退下。
此时,他心绪已乱,脑子里清明不再,他在房中来回踱步,内心是多年来没有过的浮躁。
天光破晓,常坚提醒了他几次,说是该上朝了,傅筹置若罔闻,望着床上安静躺着全无气息的女子,忽觉人生做什么都没有了意义。
他遣退了所有人,弯下腰去抱住她,想着自已这二十一年来的人生历程,不禁心生悲凉。
这一次,他本想放过她,可有人却不愿放过他。
屋里的灯灭了,外面的天空灰白,苍茫无尽。他忽然想,如果能就这么一直抱着她,也好。至少她不会推拒,不会挣扎,不会说那些话刺伤他。
漫天恢复知觉的时候,感觉到颈间微热,身上有重物压着,她有些透不过气来。她轻轻睁开双眼,便听到一声悲哀无力的叹息:“容乐,我到底该怎么办?”
她微微一愣,这声音是傅筹的?她眼中的博筹,看似温和如谦谦君子,实则心思深沉难测,总是算无遗漏,这样的人怎么会发出这种无力的声音?而且,他几时进的屋,将她抱得这样紧,她竟丝毫无觉!
“将军。”她犹豫了片刻,轻轻叫他。
傅筹身子一震,蓦地抬头,眼中惊喜呈现,“容乐,你……醒了?”
漫天点头,微微疑感,她醒来很寄怪么?怎么他高兴成这样?而且那神色看上去一点也不似伪装。她动了动身子,道:“将军,你能否起身?这样压着我……我喘不过气了。”
倭筹愣了一下,继而歉意的温柔一笑,坐了起来。眼睛却一直盯着她看,有几分贪恋,像是怕错过了一分,便从此看不到了。
漫天撑着身子坐起,见他眼睛有些发青,眼中红血丝密布,仿佛积聚了无数的疲惫,心力交瘁。漫天怔了怔,二十多日不见,他怎成了这副模样?再看外面的天色,往日这个时辰,他应该已经去上朝了,为何今日却守在她床前?她不禁疑惑笑道:“将军今日好生奇怪?都这时辰了,怎还不去上朝?也不怕陛下怪罪么?”
傅筹看着她,唇动了动,没说话,突然,又猛地一把抱住她。
漫天不妨,胸口被撞得生疼,她微微挣扎,但博筹的手臂如铁钳般,她半点也动弹不了。
“将军……”
“容乐……别动,也别说话,就这样……让我抱一会儿,就一会儿。”傅筹闭上眼睛,那从来不存在于他眼底的深刻的悲哀情绪就那么被掩盖住了,谁也看不见。他的声音轻极了,温雅之中带着析求般的口气,让人听了心。不自觉的发涩,无法拒绝。
漫天怔愣住,停止了挣扎,安静地任他抱着,过了一会儿,她觉得身子一直僵着有些累,便放松下来,下巴随意的搭住了他的肩。
博筹身躯一震,手臂愈发的收紧,似是要将她椽入他的生命。她的身体纤细柔软,抱着她的感觉那样真实,他仿佛闻见了幸福的味道,这一刻,那样强烈的对于情感的渴望,令他空茫的被仇恨充斥的阴暗内心如被注入了一道光,渐渐的明朗了起来。
他松开手臂,温柔地抚了下她的脸庞,“容乐,这段时间京城不安宁,你暂时先别出府,好好在家休息。若是需要出府办什么事,你尽管告诉我,我帮你安排。我走了,晚上再回来陪你。”说罢温柔一笑,让人叫泠儿来伺候她梳洗,然后出了园子叫来管事仔细交代一番,才离开。
“来人,备马车,去东郊客栈。”他是时候该回去一趟了。
清谧园里,“主子,您终于醒了。吓死我了!“泠儿一进门就高兴的叫起来。
漫天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泠儿一边打水侗候她梳洗,一边将昨晚发生的事跟她说了。
漫天蹙眉,沉默了片刻,感觉这件事情确实蹊跷。
用完早饭,她让泠儿去叫项影来,却听到园门口传来吵闹之声。
漫天走过去,见门口多了两个陌生的侍卫,问道:“怎么回事?”
侍卫们连忙行礼,泠儿气呼呼地说道:“主子,他们不让我出去。”
漫天蹙眉,问:“为何不让?”
侍卫恭声道:“回夫人的话,将军吩咐了,夫人玉休欠安,泠儿姑娘应时刻守在夫人身边,不宜外出。”
漫天眸光微变,皱眉看了他们两眼,又扫视了一因,感觉到整个清谧园似是多了许多明卫暗哨。她这才明白傅筹离开时的那几句话,他这么做是什么意思?难道昨日她见萧可的事被他察觉了,为了不让她Сhā手,所以将她软禁?她目光一沉,语声威严道:“那本夫人若是想出去走走,是不是也不行?”
侍卫们被她看的一愣,目光闪烁,低下头应道:“将军吩咐……”
漫天打断道:“你只要告诉我,是行,还是不行?”
侍卫一惊,被她猛然散发出来的气势震住,却又不得不答话,只好低声说了句:“回夫人……不行。”
漫天眼神愈利,冷笑道:“那项影是不是也不能进这园子?!!
侍卫道:“是。”
漫天没再说什么,也知道为难他们没什么用处,便转身回了屋。
“主子,将军为什么要这么做啊?”泠儿很不能理解,漫天却只是淡淡的摆了挫手,示意她不必再多言。
京城,北郊皇陵。历代临天国的皇室之人的陵墓都修建在此,一座座宏伟壮观,气势绵延恢弘,占据着一大半北郊地盘。
思云陵与其他的陵墓不同,这是一座后修的精妙地下墓室,分里外三间。
寒玉为壁,冰水为池,这一小块空间一年四季都冷得让人发抖。墓室中央的冰水池之中放着一个雕有凤凰的玉石棺,棺内四周摆满了做工精细惟妙惟肖的冰玉莲花,莲花中间平躺着一名女子,那女子面容纯净,美得不似凡尘中人,更像是莲花化身的花中仙子。
宗政无忧静静地立在玉石棺前,一动不动像座雕像。他面容平静,唯有那双平日里邪妄的眼此刻蕴含着深深的敬爱和怀念。
离开了京城一年多,也是该好好陪陪母亲了。他如是想着。
以前,他每三个月总要来这里一趟,陪母亲待上一天,看着母亲安详的容颜,他总觉得心安。
他的一生,走到今天,一共深爱过三个人。
一个是他的母亲,在十三年前的一场噩梦般的惨变之中永远的离开了他,在他心里埋下了他对深爱的另一个人的强烈的恨意。
他有多爱他的母亲,就有多恨他的父亲。
他抬手轻触石棺,指尖在棺中女子的脸庞上方的玉石面上轻轻划过,墓室内的空气寒冷,几乎吐气结冰,四周高悬的价值连城的夜明珠发出幽凉惨白的光,打在棺内棺外两焖目似的脸庞,不一样的阳引和静柔,却是一样的苍白如纸。
宗政无忧的眼中有浓烈的哀伤肆溢而出,那些平常被极力压抑掩饰的情感总是在自己最亲的人面前尽数流露,给自己一个喘息的空间。
他望着母亲的脸,在心中对母亲说着他埋藏在心底里那最深沉的不为人知的心事。
我爱上了一个人……
她爱我的时候,我不知道我爱她。
当我知道我爱她的时候,她已对我死了心,嫁给了别人。
这就是我的爱情!
宗政无忧在这陵墓一待便是一个月,好在他多年来常用寒池之水练功,对寒气的抵御能力较强,若是换作一般人,待上一天就会受不住。
“王爷“,墓室门外,冷炎轻轻叫了一声。
宗政无忧神色顿敛,旋即转身走了出去,问道:“何事?”
冷炎禀报道:“秦家后人有消息了。”
宗政无忧目光一凛,眉梢眼角瞬间都是冷冽,张口吐出一个字:“说。
冷炎道:“我们查到,当年奏家的一个孩子被天仇门的人给救了,后收在门下,但目前还不确定那个孩子到底是谁。”
“天仇门!”宗政无忧沉声念道。天仇门,那是一个名声不算响亮的门派,但实力绝对不容小觑。他们行事低调,很少在江湖中走动,但凡有所行动时,必是一击而中,从不拖泥带水,事后迅速隐没,连个痕迹都不留。
宗政无忧凤眸半眯,踱了几步,方道:“僖筹与天仇门是什么关系?”
冷炎应道:“还不确定。”
“继续查。”宗政无忧说完略微沉吟半刻,望着四周空旷无物的陵墓白墙,问道:“你……近来可好?”
冷炎正等着他问这句话呢,连忙回道:“清凉湖尘风国王子遇刺一事,容乐长公主似乎有意Сhā手。”
宗政无忧眸光微微一斜,看不出他眼中的情绪,他略转身子,嘴角微勾,道:“不是似乎。这件事,她必定会Сhā手。”
冷炎微诧,不明白王爷何以如此肯定,但王爷不说,他自然也不会问。于是,又道:“昨夜全京城的大夫都被请到了卫国将军府,不知是何因由?卫国大将军今天未上早朝,让人进宫告了假门他还派了人守住了容乐长公主居住的清谧园,下令不准任何人进出,甚至连容乐长公主的侍卫也不允许。
宗政无忧心头一跳,是什么事需要惊动全城的大夫?让那个风雨无阻甚至会带病上朝的大将军告了假?他双眉紧皱了起来,眼中隐有不安之色,凝思片刻,“叫老九去看看她。一定要见到她本人。若有异常,速来禀报。”“是。”
午后的太阳毒辣,照在人身上发烫,像是要被点燃了一样。
傅筹进了东郊客栈竹林后方一间不起眼的小木屋,命常坚守在外头。他进屋之后,掀开书桌,触动机关,开启暗道之门。
那是一条幽暗森森的密道,奇长且窄,一进到这里,便感到无形的压力当头罩下,他的脚步在不知不觉中开始变得缓慢了许多。
“参见少主!“走过密道,来到宽敞的殿堂,四处的守卫见到他毕恭毕敬地行礼。
博筹眼也不抬,他走过的每一座大殿,都只看得到两种颜色,鲜红与漆黑,分别代表着鲜血与仇恨,时时刻刻提醒着他,他这么多年是怎么活过来的。
绕过几座大殿,他来到一间有着一块巨大石门的房屋前,停顿了片刻,眼中神色复杂,最终转为坚定,他抬手就欲敲门,却听里面传来一道声音,那声音如被一把钝刀割据过的低沉嘶哑,不瓣男女。
“你回来了?进来吧。!”
红颜白发痛千般 第六十一章
傅筹推开门,走进那间没有窗户、常年之中进不来一丝光亮的屋子。
身后的石门在他踏进来的第一步时“砰”的一声被关上,发成异常沉重的闷响,让人的心也跟着堕入了这无边的黑暗之中。
深沉的漆黑铺天盖地的笼罩了他的视线,他走了几步便停下,眼睛这才慢慢适应。他看不见屋里出声的那个人,只见到一道灰黑的幕帘,以及一把被撕裂过的嗓音,暗藏着尖锐和凌厉:“你回来晚了,整整晚了一个多月!
傅筹轻轻掀了眼皮,面无表情道:“近来太忙,耽误了。”
“是吗?哈哈”,那人明显不信,森森一笑,那笑声在这样封闭的暗室里格外的渗人心魄,像是要把人的灵魂都掏尽般的感觉。
傅筹两袖轻垂,长身直立,刻意忽视掉那些不适的感觉。这么多年,他也差不多习惯了。
那人语调急转,声如尖刺,“你,是为了那个丫头才回来的吧?这么多年的部署,居然还比不过一个女人!你这些年的罪……都白受了!早知道如此,我当初还不如不救你,就让你被那些个人……当做身下的玩物好了,也比现在你为了个女人就动摇复仇大计的决心要强得多。”
那人故意强调了“玩物”二字,提醒着他那曾经差一点沦为他人娈童的屈辱童年。傅筹身躯巨颤,瞳孔一缩,厉光倏然遽现。他双手握紧,黑暗中他的眸子依旧是万古不化的温和,那温和之中却燃烧着激烈的火焰,那火焰是对那番话的强烈反感,也是对于复仇的执着和渴望。
他挺直了腰脊,一字一顿,说得异常坚定:“没有人……能动摇我复仇的决心!”稍顿了顿,他语含警告道:“但过去之事,你也休要一再提起!也别自作主张,妄动我的人。”
“她不是你的人!她只是你手中的一颗棋子!”那人接道:“昨晚之事……是我给你提了个醒儿,如果你实在是下不定决心,那我只好替你代劳了。要知道这次秋猎,是再好不过的机会,绝对不容错过。”
傅筹双眼紧盯住那声音传来的方向,满口牙咬得紧紧的,“秋猎之事,我心中自有计较。至于她,“是不是我的人,我说了才算,你最好”“不要多事。你的任务,是督促并辅助我完成复仇大业,而用哪种方式完成这个计划,我,才是最终的决策者。”他用手戳着自己的胸口,说得斩钉截铁。微顿片刻,他声音沉了几分,听不出语中情绪,“不错,你是救过我,这些年来,你对我悉心的帮助和培和……我也谨记在心口待将来大仇得报,我一定会……好好地……报答你!”
那人突然大笑了几声,“报答就不必了。我知道你心里痛恨我,甚至超过了痛恨你的仇人。但我不在乎,只要你大仇报了,我对得起你母亲的托付,能让她死而瞑目,这就够了。”
幕帘背后,有影子晃动,立刻传出几声吱呀吱呀的响动,那人又道:”其实我也没有要左右你的意思,我就是捉醒你,…你母亲,她在地底下……,等得太久了!”
“我知道”,傅筹眉间深锁,沉痛隐于其中,沉声道:“我不会让她等太久了。所有伤害过她的人毗全部都会付出惨痛的代价!”
“恩,这才是她的好儿子!不辜负她为你受尽折磨,惨死宫中。不过,你要记住,要想报仇,首先一定要除掉宗政无忧,否则,他将会成为你复仇路上最大的一颗绊脚石,即使你能顺利报了仇,他也有能力颠覆你所得到的一切。而目前能除掉他的唯一途径,便是以那个丫头做饵!”
傅筹早料到那人会有些一说,却仍然颤了一颤,手心湿热粘腻,心口阵阵发紧。他移开目光,四周到处都是暗黑的颜色,找不到一点光明的出口。
他忽然自欺欺人,艰难道:“不过是一个女人,对宗政无忧能起多大的作用?如若我们以她作饵,一旦失败,只会打草惊蛇。”
那人哈哈一笑,“能起多大的作用,,你不是已经试探清楚了吗?别跟我打哑谜,宗政无忧对她有多在意,你比我清楚。”
傅筹眸中一痛,感觉自己的心尖都在颤抖。他忽然痛恨起自己曾经周密的计算以及无数次的试探。如果宗政无忧不在乎她,他就不必这样挣扎两难。为什么宗政无忧在她毅然嫁人之后还要那样想着她?
在遇到她之前,他从来都没有这样多的如果和为什么,从来都是有痛就受,有屈辱便隐忍,打落牙齿和血吞,只等那时机成熟,计算周密后一击而中,半点都不为对手留余地反扑。
那人似看穿了他的心思,又道:“一个女人而已,你也别舍不得。自古成大事者,不构小节,更不可执着于儿女私情,当舍则舍。”
傅筹苦涩一笑,黯然垂了眼光。当舍刖舍,如果要舍的那个人是他生命里仅有的光明,那也要他舍得才行。如果没有了那个人,待他大仇得报拿回属于他的一切,他不知到那时,还能不能找到活下去的意义?
幕帘之后的人见他一直沉默不语,长叹一口气,复又道:“你去吧。去领受你母亲曾受过的穿骨之痛,记住那种感觉,你就能记得自己的身份,头脑也容易变得清醒些。去吧。”
傅筹身子微震,又是穿骨之痛!从他亲眼看到母亲死亡的那一刻起,每年一次,从未缺过。他太了解那种痛穿心骨生死不由人的滋味,何须再尝试才能记住?
封闭的地宫中,不知哪里来的阴风阵阵,他大。吸气,任命地转身,朝着那地狱般的刑室而去。
阴寒之外,酷暑当空,京城的街道上行人稀少,路边的店铺生意惨淡。
北城,卫国将军府。
漫夭用过午饭,睡了一会儿,因为自已出不去,外面的人也进不来,她有事也没法办,心中不禁有些烦燥不安,拿着一本书看也是心不在焉。
就在这时,听见外面传来一阵喧哗之声。她蹙眉道:“泠儿,你去看看,又有什么事?”
泠儿出了门口伸长了脖子看了看,往前走了几步,就高兴地回头叫道:“主子,是九皇子来了。”
漫夭一愣,立刻放下手中的书,便起身往园门口而去。还没到呢,老远的就听到九皇子大声对侍卫呵斥道:“你们大胆,连本皇子都敢拦!快让开,不然,本皇子可不客气了啊!”
九皇子说着捋了捋柚子,做出一昏要打架的无赖气势。他身后跟着冷炎,站得远远的,眉头动也不动一下,面无表情看着他捋袖子,没有半点要帮忙的意思,还退了两步,似乎是为了避免真打起来溅他一身血。
那些侍卫都是傅筹选的将军府精英侍卫,个个都是武功好手,但此刻见九皇子摇出的架势,也不禁怔住,跟皇子动手,他们还没那个胆子。但是将军的命令,又不能违背,顿时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其中一个侍卫鼓起勇气,恭敬笑道:“九皇子殿下,我们也是奉命行事,您就别为难我们这些奴才了,要不……您等我们将军回府了再来?”
九皇子两眼一翻,就欲发作。漫夭看着他那高抬着下巴,故意做出来的气哼哼的模样,忍不住笑出声来,
九皇子一见着她,一张俊脸立时笑开了花,朝她招手大着嗓门叫道:”璃月,璃月……”
漫夭走过去,笑道:“九殿下,这大热的天,你怎么想着来看我了?”
九皇子俊脸一垮,正准备开口发牢骚呢,却见漫夭对他眨了下眼,使了个眼色,他顿了顿,眼珠子骨碌碌一转,心里就有了主意。
绊装咳嗽两声,九皇子挺起胸膛,昂首踱了几步,一本正经道:“啊,是这样的,本皇子听闻昨夜全城的大夫都被请到了将军府,但不知将军府究竟发生了何事,心中甚感担忧,又不好冒然来访,便进宫奏明了陛下,陛下言,公主乃和亲使者,身系两国情谊,切不可掉以轻心,于是下了道。偷,命我前来探视……”他越说越感到不对劲,这样的文腔他实在是太不习惯了,最后干脆摇了摆手,大咳一声,恢复他一贯的腔调,指着那些侍卫大着嗓门道:“算了,还是这么说吧。你们听着,本皇子是奉父皇的命令来看璃月,你们敢拦我就是抗旨,抗旨啊,知道是什么罪吗?那是藐视陛下,要满门抄斩的,就算你们的将军傅筹在这儿,他也不敢拦我。听明白了吗?还不快闪开!“
门口的侍卫被他唬得一愣一愣的,圣偷?谁敢反抗!
九皇子这会儿气焰更高了,眼睛恨不能抬到头顶上去,说了句:“璃月,走。”一把拨开拦在门口的侍卫,摇着手中的玉骨折扇,径直大摇大按地走了进去,那模样说不出的嚣张跋扈,却又嚣张得让人看着直觉舒坦和爽快。
漫夭忍住笑意,两人一进屋,九皇子立马拉着漫夭,摆出一副无比自恋的表情,厚着脸皮笑着邀功道:“怎么样,璃月,我聪明吧?你是不是从没见过像我这样绝顶聪明又英俊无匹的绝世美男子啊?……那个……我七哥不算啊,去掉他,我不跟他比。“他的脸皮不是一般的厚,但每次都记得把宗政无忧给摘出去。
泠儿在旁边捂着嘴偷笑,漫夭无奈摇头,却也止不住笑出了声。招呼他坐下,叫泠儿泡来一壶茶,给他倒上一杯。
九皇子瘪嘴,往自己的脖子比了个手刀的姿势,道:“我说璃月啊,你别跟七哥似的那么吝啬行不行?我冒着假传圣旨的杀头大罪进来陪你聊天解闷儿,你怎么连句好听的话都不肯说啊?唉!”他无比哀怨的叹了一声,”你就承认一次嘛,被你这样的美人承认我是天下第一聪明英俊的美男子,我会很高兴的”嗯?说不定一高兴,还能多增加几年寿命哦!”
他一边说着一边去摇晃漫夭的手臂,倒像是小孩跟大人要赞美般的撇娇状,漫夭正好喝着一口水,被他这一闹,几乎全喷了出来,正好喷在了九皇子的脸上。
九皇子愣住,漫夭手捂着唇,重重地咳了几声,心里有些惧恼,这九皇子……,说话就好好说话,干什么做出那副表情还摇她的手!十足一个讨赏的孩子样。她长这么大,都没干过这样失礼的事儿,多少有点尴尬。正待道歉,谁知九皇子反应过来后,用手抹了一把脸,第一句话便是:“得,经你这一喷,我这美男子变成了落汤鸡!”
“……!”,
“哈哈……泠儿捂着肚子大笑,哪还顾得什么礼。
就连一旁常年面无表情的冷炎嘴角也抽了一抽,九皇子偏过头去瞪他,哼哼一声,“你想笑就尽管笑好了,小心憋出内伤。”
冷炎被他这一说,嘴角抽的更厉害,却酷酷地将头转到一边。
这样一来,倒是解了漫夭的尴尬,她笑道:“你呀,以后别人喝水的时候,你别说话。”
九皇子接过泠儿递过来的布巾擦脸,嘿嘿笑道:“美人就是美人,喝过的水都是香的。”
漫夭极少见地翻了个白眼,彻底无语。过了一会儿,随口问道:“你今天怎么想起来看我了?”
九皇子喝了杯茶,一贯的玩世不恭的表情,笑道:“想你了呗!咳,也是替七哥来看看你,你没事就好了。昨晚傅筹找那么多大夫来,到底是为什么?还有这周困安排了那么多侍卫,又是什么原因?”
漫夭淡淡笑道:“没什么事。”说罢似是想起了什么,问道:“九殿下
“哎哎……”九皇子摇手打断她的话,“你就叫我老九,我还听着舒坦点。咱又不是外人,还这么殿下殿下的叫,太见外了吧!”
漫夭笑道:“好吧,老九,你有没有听过一种珍贵的解毒药材,名叫‘七绝草?”
九皇子一愣,立刻就去抓她的手,惊问道:“你问那个做什么?你中毒了?”
“不是我”,漫夭收手,道:“是一个朋友。”
九皇子“哦”了一声,笑道:“这样那……那还好。”
“听你这口气,似乎你知道哪里有?”漫夭眸光明澈清亮。
九皇子神色犹豫,摇了两下手中的折扇,道:“知道是知道,但是……
“但是什么?“漫夭道:“老九,你要是知道就告诉我,我要‘七绝草,有急用!”
九皇子道:“‘七绝草,是解毒圣药,可遇而不可求,即使有人得到,也保存不下来。这种药材可以说是万金难求,不对,是百万金难求。不过
漫夭心中一沉,这样难得的药材,看来是很难弄到手了。她见他又停住话,便蹙眉道:“老九,你就别卖关子了,有话就直说吧。”
九皇子凑过脸来,对着漫夭很是神秘地笑了笑,笑得漫夭浑身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才扬着眉毛,俊脸捶出一副欠扁的笑容,道:“不过,那是对于别人而言,如果是你想斯,例也不太难,去找七哥就行了。”
漫夭一震,怎么就这么巧了,她要的东西偏偏在宗政无忧手上?她宁愿花百万两银子去别处购得此药,也不愿跟宗政无忧开这个……她微微犹疑,想通过九皇子用银子的形势来拿到想要的东西,“老九,你……能否,……”
“诶,不能!”九皇子不等她说完,就打断她,一本正经地说道:“璃月,你可千万别说下去,别的事咱们都好说,这件事,我帮不了你。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想说让我帮你用银子从七哥手里把‘七绝草,买过来,对不?我告诉你啊,那不可能的,七哥最不缺的就是银子,我真的帮不了!”
漫夭皱眉,她当然知道宗政无忧不缺银子,但除此之外,她想不出还有什么好办法。
九皇子很认真的说:“‘七绝草,对于别人来讲,可能只是一种解毒的药材,但对于七哥而言,它还有着另一层意义。除非……你亲自开口,否则,我也爱莫能助。”
九皇子摊手耸肩,漫夭无奈苦笑,难道没别的路可走了吗?
九皇子又道:“璃月,如果‘七绝草,对你真的很重要,那你跟七哥低一回头……”,又能如何呢?”他们两个都那么骄傲,什么事都藏在心里,谁也不肯先说出来。
漫夭抿着唇,低头,不自觉地从袖中取出宗政无忧给她的那柄墨玉折肩,放在手中端详。
九皇子目光一变,就连冷炎亦是面色变了几变,惊诧地望着她。
“璃月,这,这扇子……怎么在你手上?”九皇子盯着那墨玉上特有的夔纹,半响才问了出来。
漫夭看了看九皇子和冷炎震惊的神色,心中的猜测似有几分明确,她把扇子翻来覆去的转了几转,眼中灵光一闪,状似随意地笑道:“这柄折扇,有什么特别吗?我前两天还想把它卖了来着,肯定能卖个好价钱。”
九皇子惊得跳起来,一把拿过她手中的扇子,不测目信道:“你可别吓我!你要卖了这把扇子?你知道它是干什么用的吗?”
漫夭心愈发的沉了,嘴上却随口问道:“不就是一把好看点的肩子么?除了扇扇风,还能干什么?”
九皇子噌的一下跳到她身边,拿出自己随身的那柄白玉折扇,道:“我这个能调动无隐楼消息阁里的所有信息,以及杀手阁里的一半杀手。”他说着又指着墨玉折扇,道:“而你这个,能让我发出的所有命令,被人当做是放了一个屁。”说完,他才意识到自己一时激动,说了粗话,有点不好意思,挠了挠头。干脆的说道:“我的意思是,这把你准备卖掉的肩子,它是无隐楼最高首领的信物,它能号令无隐楼的所有人,包括我,包括冷炎,也修罗七煞。”
漫夭心底一震,她想到了这把扇子不简单,却没想到不简单到这种地步,她拿起扇子,忽然感觉拿扇子沉甸甸的,仿佛有什么压在了心头,九皇子在她耳边又补了一句,“如果你愿意,它甚至可以颠覆一个江山!”
漫夭双手一颤,手中的扇子瞬间滑出指尖,向地上落去,她心中一惊,九皇子也是一愣,还是冷炎眼疾手快,迅速接住,小心翼翼如捧圣物般的放到她面前。“公主下次一定要拿稳了。”
漫夭看着那把扇子上精细雕刻的夔纹,那夔尾上翘,在质地上好的极品墨玉上张扬欲腾飞的气势与那个人的气质多么的吻合!她只是怔怔的望着,手指没再伸过去。难怪傅筹那日的反应会如此奇怪,他大概是知道这柄扇子的来历!这般重要的物品,宗政无忧为什么要给她?她真搞不懂,现在的宗政无忧到底是怎么想的?
“璃月,璃月,…你不是吓傻了吧?”九皇子凑近嘿嘿笑道。
漫夭回了神,将墨玉折扇往九皇子面前一推,“麻烦你帮忙把它交还给宗政无忧。就说,我没能力保管好这样贵重的物品,请他收回。”
九皇子一怔,“那怎么行,东西是七哥亲自交给你的,要还也是你亲自交还给他。反正你总是要见他的,‘七绝草”你得见了他才能有。”
漫夭蹙眉道:“我出不去。”
“没关系,我带你出去,看他们哪个敢阻拦?”说罢就拉起漫夭,直往园外去。
刚出了门没走两步,便顿住步子,不远处,傅筹长身直立,看着她抓在手心的扇子,眸光中有什么轻轻滑过,一闪而道,无声无息的消失。他温和的声音,听不出丝毫的情绪,“九皇子这是要带本将的夫人去住何处?”
九皇子抬着下巴,道:“带璃月出去走走,傅将军要不要一起啊?”
傅筹笑得很官面,道:“多谢九皇子好意,但容乐身子不适,不宜出门。望九皇子见谅!”
九皇子也没那么容易妥协,“身子不舒服更应该多出去走走,不然没病也得闷出个好歹。”
傅筹道:“等她好些了,本将自然会陪她出去散心,就不劳烦九皇子了。常坚,替我送送九皇子。”
“九皇子,请。”常坚尽职送客。
九皇子拉住漫夭不松手,“本皇子就要现在带她出去,你能把我怎么样””
倭筹淡讽一笑,看上去仍是温和,道:“九皇子乃皇亲贵胄,本将自是不能把你怎样,但容乐是本将的夫人,没有我的允许,你没有权利带走她。而且,九皇子如此拉住我夫人的手,似乎不合辛L数。”
“哈,你跟我讲礼数?不好意思,本皇子从来就不知道什么叫做辛L数?”九皇子以惯有的无赖相对,傅筹也不着恼,只是看着漫夭。
漫夭轻轻挣开九皇子的手,不容拒绝道:“老九,你先走吧,回头有空了再来陪我聊天。”
九皇子见她都发话了,便不再说什么,斜眼看溥筹,路过傅筹身边时,他哼哼一声,很不屑的模样,高抬着下巴打着扇子大步离去。
待他们走后,漫夭一言不发,也没看傅筹,就转身径直进了屋。
傅筹跟在她身后,走得极慢,平常四平八稳的步子此刻看上去似乎踏地有些艰难。他进屋之后,屏退了泠儿,就跟漫夭两今人在屋里默然相对。
红木雕花菱格的窗子下,一张楠木精致小圆桑的两头,对坐着二人。
漫夭拿起之前被扔在一旁的书,就当傅筹不存在般的自顾自的看着。傅筹也不打扰她,安静地坐在她对面,一直凝视着她的脸她的眼她的每一个细微的表情。身上被尖利的侧钩刺穿脊骨的痛楚似乎轻了一些,但是心里的痛却剧烈的让人难以忍受。她刚才是要去见宗政无忧么?在她的心里,永远都只有那个男人,一点位置都没给他留。他不禁问自己:他这样苦苦挣扎在两难的境地,到底是为了什么?
离开了那个阴寒的地宫,这外面灼热的阳光为何还是不让人觉得暖。他坐在那里,身上层层冷汗一直在不停地冒,身后有热流涌出,淌过了背脊,将背后深青色的衣裳糊在身上。
漫夭看书看得也不安,隐隐觉察到傅筹今日看她的眼神,似乎和以前有些不大一样了,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同。也不知道傅筹想要软禁她多久?是等清凉湖刺杀案了结之后吗?不行,这件事,她不能就这样放着不管,不能让别人有证据证明那件事是他们启云国的人做的。而且,萧煞不能出事,萧可也不能。她心念一定,放下手中的书,抬头迎上他的目光,忽然一震,那目光怎么那样复杂?复杂得让她看不清到底是哀伤还是绝望?
傅筹见她望过来,便对她轻轻地笑了笑,再没了往日如面具般的温和,而是发自内心的苦涩,像是浸了苦胆汁遗留下的滋味。他没有告诉她,他派了大量的侍卫守住这个园子是为了防止昨晚的事情再次发生,他知道她误会了,但他不想解释,也没有办法解释。而且,他知道,即使解释了,她对他的看法,也不会有任何的改变。
他笑着问她:“怎么不看书了?我在这里,你觉得不自在吗?那你看吧,我先走了,晚饭时再过来陪你。”他站起身,就欲走。
“将军”,漫夭叫住他,并伸手拉住他的手,顺势站了起来,绕过半边桌子,第一次主动地去抱了傅筹的腰。
傅筹身躯一震,本不太稳的身子瞬间僵硬,如同他有伤的后背猛然撞上的墙壁,坚硬似铁。他将一声就要脱口而出的闷哼强压在了喉咙,心口翻滚的血腥气涌上来的时候,他昂着头又吞了下去。继而低眸诧异地凝视看她,不敢置信她竟然会主动抱他。
漫夭敛去了所有的淡漠和清冷,对他展颜一笑,眸子里都是灿烂流转的光华,仿佛午夜天空里的烟花绽放,美得炫人眼目。
傅筹目光一顿,痴痴地望着她这样难得的笑容,他抬手轻轻抚弄着她的鬓角,心里明知她这样做是为了什么,却还是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甜蜜,那甜蜜混合着苦涩,痛并快乐着。罢了,难得她主动抱他一次,成全她又如何?他故作不知,温柔笑问:“怎么了?”
漫夭仰着脸庞,那清丽脱俗的绝美面容有三分无助,三分彷徨,三分期望,还有一分藏得最深的狡黠,“我不喜欢被关在一个园子里,那会让我觉得,我像是别人因养的宠物。我不喜欢这样的感觉,真的很不喜欢。”
傅筹愣了一下,后又温柔一笑,“你想出去,对吗?是想去见他吧?”他就仿佛在跟她聊着最温馨的话题,完全没有戳穿别人伪装的得意或者愤怒表情。今日的他这样温柔,温柔得让她胆战心惊。
漫夭知道瞒不过他,却不料他会说得这样直接,他利用她那么多次,就不能假装着上她一次当吗?她顿时敛了笑意,就准备放开手,傅筹却突然抱了她,低头在她唇边落下温柔的一吻,她还没来得及挣扎,他就已经放开了她。他轻轻笑道:“去吧。记得早些回来,我等你吃晚饭。”
漫夭一阵错愕,傅筹就那么转身走了,她还愣着没有回过神,她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她皱着眉,很是疑惑的沉思了一会儿,还是想不出个所以然。摇了摇头,准备去换衣衫准备出门,刚一抬手,竟发现自己的手指不知何时被染上了触目惊心的鲜红的颜色,她心中一惊,转头时,又见傅筹靠过的那面白色的墙壁上留下了一片鲜艳。她怔住了,方才手上感觉到湿热,她还以为是他出的汗,没想到竟是血!
他身后怎会流了那么多血?
漫夭毫不犹豫地跑了出去,门口的侍卫果然都撤走了。她快步追上前方走得极缓极慢的男子,拉住他问道:“你怎么受伤了?”
傅筹回身,她眼中毫不掩饰的担忧令他的心一点点回暖,她也不是完全像她外表所表现出来的那么淡漠无情,至少,她也会因为他受伤而担心。
傅筹拉过她的手,随意笑道:“没什么,一点小伤而已,不用放在心上。去办你的事吧。我已经叫人帮你备好了马车。”他轻轻拍了下她的肩,转身离去,再没交代什么。
漫夭站在原地,看前方那个深青色的身影缓缓走在苍翠的竹林边,仿佛刺眼的阳光不小心遗漏掉的一抹阴暗。
红颜白发痛千般 第六十二章
漫夭上了马车,直奔北郊皇陵。
一向来最为凄清萧瑟的皇陵此时竟戒备森严,御林军守卫层层把守,远远的便将她的马车拦下匕
“何人马车擅入皇陵?快快拿下盘问!”御林军副将披剑指着马车,对手下下达命令。御林军立刻一拥而上,将马车团团包围。
“吁!”车夫连忙勒紧缰绳,下车回话:“刘将军,小人乃卫国将军府的车夫,车内是我家夫人,来此是为求见离王,还请将军代为传达。”
刘副将一听是大将军府的人,便挥手让众御林军撤离包围圈,但并未立即放行,而是上前对着马车抱拳行礼,道:“末将见过夫人!请恕末将无礼,不能让夫人过去。陛下刚入思云陵,末将等人奉命在此看守,任何人不得入内。请夫人还是先回府,晚些再来,以免天热,让夫人玉体沾了暑期。”
漫夭一见这里的防守阵势,也料到是临天皇驾临皇陵,看来她赶得真不是时候。
她撩开一角车帘,探出头,礼貌地笑道:岁小将军辛苦了!多谢刘将军好意,容乐就在此等候便好。”说罢让车夫找了个不起眼的地方将马车靠边,停在一旁大村荫凉之下。
刘副将是见过漫夭的,既然确定了确实是将军夫人,他便放下心来,也不再相劝,默默退守自己岗位。
天气炎热,烈日如火般焦灼。
马车内空间本就狭窄,又无风进来,漫夭不一会儿便被汗浸湿了衣裳。她掏出袖中的扇子扇了几下,却不顶事。也不知临天皇何时来的?又何事会离开?她掀开车帘,朝四周望了望,见此处景色还不错,不远处的汉白玉台阶之上有个八角凉亭,那里地理位势较高,想必会凉快一些。她索性下了马车,带着项影往凉亭而去。
亭中一石桌四个石凳,简洁干净,似是专门有人打扫过。
漫夭随意拣了个凳子坐了,指着圆桌对面的位子,“项影,你也坐吧。!”她还是不太习惯她坐着的时候有一个人站在她背后。
项影略微犹豫了下,也知道了她其实不那么讲究身份尊卑的脾性,便大大方方的坐了下来。
漫夭展开手中的墨玉折扇,忽然想到宗政无忧对临天皇的恨意以及临天皇对宗政无忧的一再纵容忍让,便问道:“你对云贵妃与临天皇之间的故事了解多少?”
项影想了想,说道:“知道一点。“
漫夭道:“说来听听。!!
项影便将他知道的有关于临天皇和云贵妃的事情说了出来。
风徐徐的吹着,却驱不走浓浓夏日里的炎闷之气,此时的思云陵墓室,与外面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一个是火,一个是冰。
一方冰水池中的玉石棺周围方形汉白玉石桥之上对立着临天皇和宗政无忧父子二人。
临天皇望着棺中女子的脸庞,目光成痴,冷啮的眉眼溢满哀伤和悔痛。面对他最心爱的女人,他多想伸手去触碰她的脸庞,但刚刚抬手,对面的宗政无忧便冷冷出声:“别动她。你的手””“她嫌脏!”
临天皇瞳孔一缩,整个身子瞬间僵住口他的儿子说话总是这么狠绝,一下便戳到他心底痛处。是啊,云儿那般圣洁的女子,终是他这凡夫俗子玷污了她。临天皇缓缓放下手,眼角的皱纹每一根都书写着沧桑岁月的痕迹。云儿走了十三年了,他却至今仍然记得第一次见到云儿的情景。
那时候,他还是一个皇子,活在无休无止的储位之争,每日面对的都是兄弟之间的阴谋算计,一个不慎便是万劫不复。那时的她,如同一个悄入凡尘无忧无虑的仙子,飞扬戏逐在绿柳花园,身姿轻盈与彩蝶共舞,偶一个回眸间,倾了皇室一十三个皇子的心。
从此,争斗愈发激烈残酷,不止为江山,还为美人。
为了得到她,他费尽了心机,不择手段娶了她进门,在日夜相处的过程中,他用自己的深情和宠溺慢慢的消弭了她心中的抗拒,终于赢得了她的爱情。但却不能给她正妃的名义,因为那个位置要留给另一个能助他登上皇位的女子,与她并称京城二美的博鸢,手握军权的傅将军之女。
那也是一个很特别的女子,有着颠倒众生的姿容,遗世独立的气质,还有超出一般女子的聪明冷静的头脑。如果没有先遇到云儿,也许他会爱上一个坚韧而有思想的女子吧?若是那样,那后来的一切悲剧,是不是都不会上演?可没有如果,谁让他先遇到的是云儿呢?
为了得到傅鸢的倾力相助,他故意冷落了他的云儿,给了博鸢最大程度的专宠,最后终于在那双理智而清醒的眼中看到了日益增长的情愫。他心中一边暗喜,一边为躲在屋子里黯然垂泪日渐消瘦的云儿心疼不已。有太多人的人觊觎云儿的美色,有太多的人想要这个江山想将他踩在脚底,若没有至高无上的权利,他根本保护不了她这样单纯善良的女子。还好,云儿她,理解他!
皇位,能将一个人,变成魔。
他登位之初,天下不稳,傅鸢的父亲仗着拥帝有功兵权在握,日渐的嚣张跋扈不将他放在眼里,他便设下计谋夺其军权,取其性命,计划着废了伴鸢立云儿为后。可就在那时,北夷国进杞,来势汹汹,朝臣结党各有盘算。外有内患,他整体吃不下睡不安。为了稳固江山,安定局势,只好想方设法与启云国结盟,谁知当时启云帝听说云儿貌美如仙,竟想打她的主意……
“你可以走了。”
临天皇沉陷在过往沉痛的思绪被宗政无忧一句冷语打断,他满眼悲痛,满心苍凉,抬头看他最疼爱的儿子,也是他唯一承认的孩子,没有平日里的恼怒责怪,只是万念俱灰的苍凉,叹道:“我们一家人团聚一次不容易,你每次都不让我多陪你母亲一会儿。”
宗政无忧低垂着眼,面色不动。
临天皇继续道:“秋猎快要到了,你也该准备好了吧!早些下定决心,我………也累了,想早点下去陪你母亲。她一个人,“孤单了这么多年,无忧,你忍心吗?”如果不是为了无忧,他早就下去陪她了。无忧这么任性,总是依着自己的性子来,教他怎么放心得下?
宗政无忧眼中一闪而逝的痛深沉刺心口这一天总也避免不了,他终会成为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家寡人,从此连怨恨都无以为寄?他抬头,用冷漠掩去了眼底的情绪,他断然冷声说道:“我说过,我不要你的江山。你若不想江山易主,最好还是好好的活着。母亲不需要你,没有你打扰她,她会过得更好。”
临天皇钝痛在心,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整个人全无平日里的无上威严,只有身为父亲教子不听的悲哀无奈,他复又叹道:“无忧,你别这么任性,以后,没有人再纵容你了,你,…,唉!这些话都说了十几年了,你还是这个性子,一点也听不进去。罢了,我走了。你别总待在这里,虽说有内功护休不怕寒气,但时日一久,总还是不好。白天陪陪你母亲,晚上去外头的云思殿睡吧。”说完又是一声叹息,缓缓转身,像是一个暮年的老者,慢慢离开了宗政无忧的视线。
走到门口,临天皇回了一下头,宗政无忧别过眼,墓室之门开了又合上,这寒冷如冰的空阔墓室,冻得人心生疼。他重又看向棺中的女子,心中低喃。
母亲,他也要抛下我走了!
这世界之大,人有千千万万,但还有谁会爱我?我又能爱谁?恨谁?
是不是从此以后,他连恨,也只能藏在心底了,再找不到可以发泄的人。
临天皇出了陵墓,外面的光线强烈,照得他眼睛都难以睁开,看不清脚下的路,下阶梯的时候险些踩空。守在外面的陈公公慌忙迎上来扶着他,紧张道:“陛下,小心。”
临天皇吐出一口气,抬手摸了把下巴的青色胡渣,对陈公公问道:“朕,是不是老了?这个样子去见云儿,她会不会嫌弃朕?”
陈公公心中一惊,他词候陛下这些年,将陛下心里的苦和痛都看在眼里,从不曾听他说过这样感伤的话,他连忙笑着道:“陛下不老,陛下还正当壮年,奴才记得,贵妃娘娘以前总跟奴才们说,就喜欢看陛下留点胡子的模样,看起来更有男人味!”这话放在一般的帝王面前,能招来杀头之祸,但临天皇听了却是心情极好。
他还不到五十岁,说起来是不葺老,可他怎么觉得自己已经很老了呢?与云儿相比,他确实是个老头子了。
临天皇走出皇陵,来到轿辇旁,见不远处停着一辆马车,他皱眉问道:“那是何人的马车?”
刘昏将忙恭敬回道:“回禀陛下,是卫国将军夫人的马车。”
“哦?”临天皇冷峭的眉眼微凝,是那个女子!“她来这里做什么?人呢?”
“将军夫人说有事要见离王,现在人在那个凉亭子里。“刘副将伸手往右边一指,又道:“卓职这就让人去传。”
“不必了”,临天皇抬手制止,见右边台阶延伸往上,一名白衣女子背身而立,身姿飘然若仙,他双眼微眯,这样的女子即使她生性淡然,却注定是不平凡,要掀起血雨狂澜。他对众人吩咐道:“联去走走,你们都不用跟蕊”
“遵旨。!”
八角凉亭里,漫夭起身站在亭栏边,遥望远处的风景。北郊皇陵地势极高,站在此处更是能一览京城之貌。她看着看着,就觉得,原来人是这样的渺小。
“参见陛下!”
漫夭心神游移之际,听到身后项影的叩拜之声,心下一惊,连忙转身行寺山“容乐见过皇帝陛下!”
临天皇径直在石凳上坐了,随口说了声:“免礼!”又摆手对项影道:“你下去吧,朕跟容乐长公主说说话。”
项影看了漫夭一眼,有些不放心,漫夭冲他点头,他才领旨行礼告退。
漫夭面上始终保持这恭敬有礼的微笑,心中却甚觉奇怪,临天皇若要与她说话,哪需要他亲自来这亭子?大可直接叫人传她过去?
临天皇指着他对面的石凳,冷啃的眉眼较平常稍显平和了一点,以一个长者的。吻说道:“这里不比宫中,不必讲究那么多规矩,你坐吧。”
“谢陛下!”漫夭人是坐下了,心却还提着。她安静地坐着,摸不准临天皇的心思,因此,临天皇不说话,她也不随意开口。
临天皇自上了这凉亭,目光就落在她身上,那目光几分犀利,几分探究,一如她第一日进宫时所见到的他的眼神,令人不敢直视。
临天皇转了转身子,让自已坐的舒服点,这才问道:“你和无忧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个问题,他一直想问,却无从问去。
漫夭微微一愣,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她抿了抿唇,正在心中猎辞,又听临天皇道:“你不用犹豫,也别考虑怎么回答最合适,就跟朕说实话。你对无忧到底有情无情?若有情,为何你要选择嫁给傅爱卿?若无情,你今日又为何来找他?”
漫夭顿时有一种心思被看穿的感觉,深吸一口气,心头涩涩,这种问题,怎么回答都是个错。当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时,她也索性说心里话。“回陛下,不管有情无情,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容乐于离王,只是一个用来练功的工具,他本无情,我自收心口至于嫁给博将军,容乐,酬身不由己。今日来见离王,实是有事想请他帮忙。”
临天皇听完之后,面色如常,只是凝眸,似是在思量她所说的真实度,过了半响,才道:“你说无忧拿你当练功的工具?是无忧亲。承认的?”
时过一年,再将伤口剖将出来晒晾,心口还是会隐隐作痛。漫夭苦涩一笑,艰难点头道“是。”
临天皇皱眉,只看着漫夭的眼睛,那女子的眼光平静如常,但眼底极力掩藏的被爱情所伤的痕迹逃不掉他的眼睛,临天皇心中一动,问道:“你不是他,你怎知他无情?你若真收了心,怕也不会出现在此处了。”
漫夭心底一震,临天皇话中有话,她没有作答。
临天皇望着她,不放过她面上的任何一个表情,尽管她似乎没什么表情变化。这是一个善于隐藏自己情绪的女子,聪慧,理智,胆大,心细,这让他忽然就想起了傅鸢,他心里立刻有了一分不自在。漫夭见临天皇眼中神色有变,不觉心头微凛,更知要小心应对。
过了一会儿,临天皇直了直身子,忽然说了一句:“你的一曲高山,弹得不错啊!”
漫夭惊得抬头,只见临天皇冷峭的嘴角噙着似笑非笑的表情,目光深沉,面色不定,她心头一跳,忙起身跪下请罪,语声恭敬,极力保持镇定,道:“容乐为保两国之谊,不得已杞下欺君之罪,请陛下宽恕!”她低着头,额角薄汗密布,心悬于空。以为观荷殿一计能瞒天过海,谁知他们个个心明如镜。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是她弹得太过了吗?还是这些人太精明计算,事事如料?
临天皇盯着她低垂的眼睫,沉声道:“你假借婢女之手,辱我临天国之威,欺骗朕和满朝文武,你确实犯下了欺君之罪!”
漫夭抬起头来,直视着临天皇,道:“此事容乐确有不是之处,但容乐斗胆清陛下为容乐设身处地想一想,孙小姐有心与我作难,以当时的情形,唯有些法,方能保证不伤两国任何一方的尊严。还请陛下明鉴!”她语句铿锵,大胆明辨。
临天皇审视着她,凌厉的目光渐渐平和了下来,忽然笑道:“朕不得不承认,你很聪明,懂得拿捏分寸。倘若当时你有争斗之心,不知道收敛得当,一心要超过雅黎给她难堪,那联也不会姑息于你。好了,你起来吧!”
漫夭这才松了一口气,手心里全是汗。“多谢陛下宽宏大量!”
临天皇又道:“你这丫头,胆子够大,心思沉稳,也够聪明,又懂分寸,……若有朝一日,你能成为一国之母,必能有所作为,甚至流芳千古。”她才刚坐下,这一言出,她立马又站了起来,神色不安道:“容乐惶恐!“她是博筹的妻子,临天皇竟能说出她若能为一国之母的话,这怎不叫她心惊胆战。临天皇一代帝王,不是那种会随便拿这种严肃的话题开玩笑的人,他这么说,如果不是暗中试探博筹是否有不臣之心,那就是试探她是否故意接近宗政无忧,为谋后位!又或者是别的原因,她不得而知。总之,跟一个帝王说话,处处都是机关暗筹,一不留神,可能就会大祸临头。
临天皇见她神情忐忑,精神绷紧,整个人都处于防备作战的状态,不由笑道:“行了,朕就是随口说说。你只要记住一点,做人要谨守本分,在什么样的位置做什么样的事。你是将军夫人,就做将军夫人改做之事,若有朝一日,你不再是将军夫人,而变成了另一个人,那你就该遵守另一个身份该尽的职责。你,…明白了吗?”
漫夭总觉得他说的这番话,不像表面的那么简单,但她又不能问,只得仔细地应了声:“是。多谢陛下教诲,容乐谨记在心。”
“恩,就算你现在不明白也不要紧,将来你会明白的。好了,要见无忧就去吧,倘若将来有机会,……好好待他。朕欠他太多,总希望有一个人能给他幸福。!”
漫夭眉心纠结,越来越不懂临天皇到底想表达什么?如果是别人说这话,也不难理解,但临天皇……”……为何感觉那么奇怪?他不是因为一年前她嫁给博筹时与宗政无忧发生纠葛而对她反感么?这一年来,临天皇表面对她还算礼遇,但她却能感受到他是发自心里的不喜欢她,可如今,这态度的转变以及这一番将人摸不着头脑的话,叫人好生疑惑。且不说这年代一个身份就代表着一生的烙印,别说是一国之母,就算只是再嫁给一个普通人也没有什么可能。
见临天皇起身要走,她暂时收敛心绪,行礼恭送。
临天皇走了几步,又回头道:“朕,会赐你两样东西,等过几日,叫陈公公给你送去。你切记,今日朕对你说的话,你不可对第二人讲。这两样东西在你还是将军夫人的时候,绝对不能打开,否则,你会成为临天国的千古罪人。”
漫夭震愣,千古罪人,多么严重!她惊得不能回神,却也在临天皇的目光注视下,直觉得应道:“容乐记住了!”
“主子,主子…………”临天皇走后,项影才又上了亭子,见她怔怔发呆,便过来叫她。
漫夭此时心头极乱,似有千头万绪在脑子里纠成一团,怎么理也理不清楚,她干脆摇了摇头,什么都不去想,先把目前对她而言最要紧的事办完再说。
下了凉亭,她让项影留在外头,自己一个人去了思云陵。
思云陵的守卫见了她只是行礼,仿佛早知道她要来似的,为她指明去路,却并不进去通报。不可否认,思云陵的建造必定是花费了很多心思,从这里的每一草一木一石一阶,处处皆能看出临天皇对于云贵妃的珍视。她不由感叹,一个女子为一个男人付出了她最美的一生,但生的时候不能被更好的珍惜,得不到完美的爱情,死了,就算陵墓修得再好,又有什么用呢?一个和她一样来自现代的女子,在爱情面前,最大的伤害无非就是她爱的人不爱她,或者他嘴里说着爱她,却又总有这样那样的理由一次一次把别的女人娶进门口
走进陵寝,冷炎忽然现身,为她打开最里层的墓室之门。她一走进去,便觉一月彻骨的冷意袭来,瞬间将她层层包裹,就好像人走进了冰柜,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噤。
空气中寒雾缭绕,隐隐透出浅碧色的玉石墙面,侧对着她的男子站在冰水池中的白色石桥之上,一身孤绝萧漠,寒凉透心。
宗政无忧的目光注视着脚下升腾着寥寥薄雾的冰水,心思百转,早已随着那人到来的消息而波涌耸动。他没有转头去看她,但知道她一步步地向他走了过来。
漫夭迈步上了石桥,望着宗政无忧似是清瘦了许多的背影,之前准备好的所有话语此刻她忽然说不出来了。
是该先行礼吗?可她觉得那样真的很矫情。离他越来越近,她仍然一句话也没说。走到棺前,她凝息看向棺中的女子,那让老天都嫉妒的美着实让人移不开眼。
“听说你被他软禁了!他怎么又同意放你出来了?”这是宗政无忧的第一句话,听来有些不着边际。
漫夭在他身后停住脚步,所答非问,轻声道:“我来还你扇子,这样贵重的东西,不适合放在我这里。”
宗政无忧回头看她,那张朝思幕想的脸庞近在咫尺,他看着她递过来的墨玉折扇,再望着她的眼,他那深邃的眼中神色几转,复杂难言。最后说道:“要保住你想保的人,总需要一些信得过的人手。你若不想欠我的,就当做是,我偿还…那一夜对你的亏欠。”
漫夭心间一阵猛地刺痛,身躯一颤。
宗政无忧真是一个不会表达的人,明明是帮助她却又说出这样伤人心的话!
漫夭握着扇子的手指无力张开,那墨玉折扇直直坠下,落入冰水之中,他们两人都没有看上一眼。漫夭这一刻,早已忘记了她来此的目的,她只想转身逃开这个男人,但她刚转身,手就被他抓住口她回头,眼眶无可抑制的泛红,抬高下巴,笑得那样悲哀,艰难问道:“这就是………你为我的身体…所定下的价值吗?”
宗政无忧一震,这才意识到自已说过了什么,面对她眼中藏也藏不住的屈辱和痛怒,他恨不能一剑戳穿自己的喉咙。一把扯了她过来,就想抱她,漫夭却甩开他的手,他紧抓住不放。
漫夭唇含讥讽,自嘲而笑。
宗政无忧最不能忍受她那样的笑容,他脱口而出,生平第一次说了那三个字:“对不起!”
他真的不是那个意思,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说出那样的话,她的身体,怎可以用“价值”二字。他从来不会解释,也从不曾向任何人解释过什么。
漫夭震了一震,他跟她说对不起?!这句对不起不能消除她心里的刺骨的痛意,但她正视了宗政无忧此刻眼中的懊恼和愧责,这大概是这个骄傲自负的男人最大的极限了吧?因为了解,所以她渐渐地平静下来。
过了许久,也不知到底过了多久,他们就那样僵立的站着。
宗政无忧忽然把她拉到前面去,与他并肩站在玉棺旁,对她说道:“这是我母亲,阿漫,你给她行个礼。”
漫夭微愣,依照规矩和身份,她给故去的云贵妃行礼也属应当,但这话从宗政无忧口中说出来难免让人惊诧,不知他所为何意?她依言朝云贵妃遗休视规矩矩的行礼,带着万分的虔诚,表达着她对这位同是穿越女子的无法抗争的命运深切理解的心情。
在这样的环境里,她甚至没办法思索怎么跟宗政无忧开口说“七绝草”的事,说要买么,他不缺钱,谈条件吧,在他面前她又没什么筹码可言。看来她这一趟是白跑了。她的骄傲,让她无法跟他开口讨要那样稀有的珍贵药材,因为她害怕欠下他她无法还清的债,更不想用过去宗政无忧对她的伤害作为条件。
宗政无忧忽然弯下腰去,伸手从玉棺之中的冰玉莲花中取出一样东西,递给她,“这是我母亲给你的见面礼。你收着吧。”
那是一片看上去极普通的叶子,却仿佛世上最清透的生命般的碧色,仅有巴掌大,叶片较厚,形状似枫叶,裂片有七。她心中虽有疑却没问,只伸手接了过来,小心翼翼地放进袖中。
室内寒气过重,她只着了一件单薄的纱衣,待了一会儿便觉身子发抖,手脚有些僵硬。真无法想象,宗政无忧在这样的地方,一待便是近一个月的时间。他不会觉得冷吗?她忽然想起来她初见他之时,他给她的感觉就像极了这冰池里的水,远远地都能感受到那直沁心骨的冷意。他是习惯了吧?要习惯这样的冰冷,不知需要多少日夜的煎熬?她忍不住打了个冷噤,宗政无忧眸光一顿,伸手拿起被他扔在一旁的白裘披风,披在她身上,将她裹住。那是他进这里的第一日,他父亲让人送来的。
漫夭这才缓过一些,但仍然觉得冷,宗政无忧看着她被冻得有些发青的脸庞,想也没想,一把就将她揽了过来,把她的脸按到自已胸前,企图用自己冰冷的身子去温暖同样冰凉的女子。
漫夭没有挣扎,她那样安静的靠着他,她似乎感受到了一种名为绝望的气流在他们二人周身流转涌动,缓缓缓缓地注入她的心里,她的心忽然也跟着绝望起来,说不出是什么原因。
“阿漫……真的从未后悔?”宗政无忧望着角落里发出惨白光芒的夜明珠,紧紧拥着怀中女子,轻轻问道。
漫夭心间一痛,后悔?不知道。从一年前地下石室的一别,她一念之间,幸福变得遥不可及。她曾经无数次的问自已,如果她当时不那么决绝,而是选择留下,给他也给自己一个机会,那将会一种什么样的结果?这个问题一直没有答案,因为她一直不能确定宗政无忧那一刻对她所表达出来的情感究竟是真是假。如今,分别一年之后的重逢,他所表现出的种种行为,令她不敢细思量。她害怕认清一个事实,他们跟幸福擦肩而过,是因为她的骄傲和执着。
事已至此,就算他后来是真的爱上了她,又能如何?她的身份,注定了他们永远不会有结果。她在他怀里静静地笑了,笑得苦涩而悲凉,她说:“不后悔。”因为她就是这种性格,即使重来一次,以当时的情形,自己还是会做出相同的选择,所以,后悔也无济于事。
宗政无忧是字字雒心,闭上眼睛掩住眼底的悔恨和绝望,他紧了紧自己的双臂,惨笑无声,道:“不后悔,就好。”
不后悔,就不会像他这般痛苦;不后悔,才有可能过得幸福。
漫夭喉咙阵阵发涩,有什么卡在那里,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
宗政无忧突然放开了她,纵身一跃便下到冰水池中,池水冰彻入骨,漫到他腰间,他丝毫不以为意,弯下身子在水中摸索着那柄扇子。
漫夭几乎想要去阻止他,但是她又知道,那扇子是何等的重要。
宗政无忧栓起折肩后,跳上石桥,将扇子不由分说地塞进她手里,“拿好,别再掉了。”说罢转过身去,淡淡道:“你走罢。”
漫夭抿了抿唇,唇色苍白,两手相触的一刹那,他的手,比冰还凉。她抬手解开白裘衣带,将披风披在他身上,然后才转身离开。
宗政无忧没有动,也没有回头看她,就如同她来的时候那样,他静静地感觉着她的离去,不发一语。
外头的阳光焦烤着大地,蒸腾而起的热度,如火扑面。
冰与火的交错就隔在了身后的那道石门之间,冰降不了火,火融不化冰,冰火两重天的煎熬,她要活下去,就得受得住。
窒息的痛紧箍在心,漫夭艰难步上马车,靠着车身,张着口,那堵在心间的一口气,就是喘不上来。
她从袖中掏出扇子和那片叶子,这一趟,扇子没还了,又多出一样东西,却没有拿到她想要的,还招来了一腔的心事和疑感。
红颜白发痛千般 第六十三章
回到将军府,傅筹已经在清谧园等了她一个时辰。她进园的时候,远远看到饭厅里傅筹一人独坐,他正望着面前满桌的饭菜发呆,周围一个人都没有,整个清谧园安静得有些不寻常。
漫夭本想先跟他打声招呼然后再去沐浴更衣,但是又看了看手中的那两样东西,想起傅筹之前因为这把扇子的反应,还是决定先去寝阁把东西放下,以免再惹他不快。她转了一个弯,就往寝闾行去,但只走了一小段路,突然听得“咣”的一声巨响,然后是噼里啪啦盘碗掉碎的声音,震得她头脑发懵,她心中一惊,连忙折身返回,在小岔路。正碰到大步而出的傅筹。
此时的傅筹,心中满是失落和哀绝。他在丰盛满桌的饭菜前,心中有几分期盼、几分担忧、几分酸涩、几分焦虑,情绪起伏不定,心中百味陈杂。
他第一次觉得时间那样漫长,每一刻都极度煎熬。那一向被他引以为傲的沉着镇定在此刻变得不堪一击。他从没尝试过像这样患得患失的心情,只觉一颗心随着饭菜的冰凉而一寸寸的变冷,那白日里她追上他询问他是否受伤时的担忧神情为他带来的巨大的温暖和喜悦,在这焦急的等待之中全部都凉了下去。她说不想被困在园子里,他立刻撤了那些守卫,想着自己多加留心便是。虽然辛苦些,但是他心甘情愿,只要她喜欢。她要见宗政无忧,他让她去,不派任何人跟踪查探,怕她不高兴。尽管她去会的,是他的仇人,也是她的第一个男人。
他身上有伤连休息也不曾,便急急的处理完公务,早早来这里等她回来,他相信她是个有分寸的人,相信她知道以她自己的身份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可是为什么?她一去便是大半日,天都黑了,她还不曾回来。她忘了,他说叫她早点回,他说要等她吃晚饭。
与其说是愤怒或者失落,不如说……伤心!这是他第一次体会到了,何为伤心!
从小到大,他善于隐忍,即使是在大婚之日,她为他扣了那样一顶大大的绿帽子,让他成为整个京城最大的笑话,他也仍然能温和的笑着面对众人隐晦嘲笑的目光。他真的不在乎吗?那不可能,就算不爱,那也是一个男人最不能容忍的事情,更何况,那时候,她已经悄悄入了他的心。
他不可自制的想着,她和宗政无忧在一起会说着什么样的话?他们在一起会做着什么样的事?他们在一起,有着伤害和隔阂的心会不会渐渐的重新靠向一处?从此再没可能留下一丁点儿的接纳他的缝隙!
他觉得自已是不是疯了?竟然为了一个女人到了这种地步!
他终于控制不住了,掀翻了那刺痛他眼睛的冰冷的菜饭,夺门而去。但是却不曾料到,她竟然就在这时站在了他的面前。
漫夭蹙眉看着前方几步远突然顿住脚步的男人,他满身散发的强烈的气息,与他平日里的温和完全就像是两个人。她有些不明白了,他是那么深沉让人永远也看不透的人,杀人都不带情绪,她甚至怀疑,他即使面对他最大的仇人,他也能温和的笑着说忠诚!可为何他今日会发了俾气?难道仅仅因为她晚回来一会儿吗?那也不至于气得掀了桌子吧?这真不像是他!她走到他面前,探头看了眼杯盘狼藉饭菜满地的屋子,没问他为什么发脾气,只是蹙着眉问道:“你把桌子掀了,晚上我们吃什么?”
多么简单而平常的一句话,但就这一句话,堵在傅筹心口的郁郁之气忽然金盘皆散。傅筹嘴唇蠕动了几下,像是白痴般的呐呐问道:“你……还没吃么?”
漫夭扬起长而浓密的眼睫,奇怪地望着他,理所当然道:“当然没有。你不是说要等我回来一起吃晚饭吗?”她说着走进屋里,中午心情不佳,没吃什么东西,下午伤了神,这会儿看着地上打翻的丰盛的饭菜,不觉肚子就饿了。她有些郁闷和遗憾地叹道:“真可惜,都是我喜欢吃的东西。”
傅筹一个箭步上前,一双结实的手臂从身边一把抱住了她,抱得好紧,抱得她喘过气。
他似乎要将全身的力量都用尽,尽管会撕裂了伤口,他还是不放开她,他就是要用这种深刻的痛,证明他的爱,证明他活着的意义不仅仅只有仇恨。人的一生,总应该留下些什么,爱也好,恨也罢,总要有一点点是只属于自己的,那样才无愧于来人世走一遭。
漫夭胸口被他勒得发疼,就想抬手扒开他的手臂,傅筹一低头看见了她手中拿的东西,眼光一凝,顿了一顿,叹出一口气,却也没说什么,只赌气般地将手臂又收紧了几分。下巴摩挲着她的鬓角,在她耳边缓缓说道:“不要紧,我们去外面酒楼吃去。把你喜欢吃的所有东西全部点齐,如果一张桌子摆不下,我们就多要几桌。”就像是宠孩子般的口气,又或者是一个人想将自己所有的爱通过一件事全部灌注到另一个人的身上,令人心口不自觉的温暖起来。漫夭转过头去看他,或怨或责,道:“那你得先放开我,要和材惆盐依账懒耍点再多菜,我也吃不成。”
傅筹听了一愣,连忙松开手臂,拉着她的手,笑了起来。似是心情大好,一低头就在她眉眼之间落下一个轻吻,眉开眼笑道:“是,夫人!”
漫夭怔住,她还是第一次看见傅筹露出这样轻松开怀且十分满足的笑容,仿佛她一句话,全世界都成了他的。不过是出去吃顿饭,至于吗?
那一顿,傅筹几乎将京城第一酒楼里的所有菜品点了个遍,整整摆了九桌,她拦也拦不住,傅筹不住笑道:“难得我想依着自己的性子办一件事,你就成全了我吧。就当如参页枘愕姆绞剑又或者,你偶尔宠我一次。”
不是不动容,她也是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人!这样的傅筹,她无法做到无视。
回到府中已经很晚了,准备就寝之时,她发现傅筹后背的衣服又染了血,便命人拿了伤药和布帛来,准备替他换药包扎,怎么说也是为了陪她出去吃饭才又触动了伤口。她把傅筹按在床边坐下,伸手去解他的衣裳,傅筹身躯一震,那眼光瞬间炽热浓烈起来。
漫夭呆了一呆,忽然意识到这动作很容易让人想歪了,脸上顿时有些发烧,她撇过头,不自然地咳了两声,才淡淡道:“别瞎想,我是准备替你换药。“
傅筹神色一变,微微侣了一僵,有些尴尬,然后一把拢了散开的衣襟,目光暗淡了几分,说道:“不用,这事“”“让常坚来办就行。”
漫夭扯开他的手,嗔了一眼,“换个伤药而已,谁办还不是一样。”说罢也不管他答不答应,就扒了他的上衣。
傅筹愣愣地看着她,她那一闪而过的嗔责表情,他看得心花怒放,都忘了身上的疼。于是,不再阻止,任她动作。
漫夭揭开缠在他伤口被大片鲜血浸透的白布,当那伤口呈现在她面前的时候,她连人带心都不可抑制的颤抖了。
那是正脊椎骨中央,被洞穿的一个幽深的血口”露出森森白骨。血口边缘有倒刺刮过的密痕,带出翻卷的皮肉,触目惊心!
倒钩穿骨?!这样残酷的刑罚她曾经听过,却从没想过她会亲眼见到,而且是在她丈夫的身上!
他白日里就是带着这样的伤口来陪她坐着,遭她刻意冷落,温柔地笑望着她,体贴的答应她的要求,对她说,一点小伤而已!
他晚上就带着这样的伤口让人备了满桌子的菜坐等她回来,又因她晚归而气得掀翻桌子,见到她却一句责怪的话都没有,还高兴地带她出去吃饭,折腾了一晚上!
她一点都不知道,她真的以为他的伤不严重,因为她完全看不见他露出任何不适或痛苦的表情,她只看到他眼中少有的快乐,那样真实而浓重地盛放着。
眼眶突然发红,如果这个时候,她还装作不知道他的感情,她觉得自己很卓劣,可是……知道了又如何呢?还不如不知道。
傅筹见她久久站着不动,便回过身,温柔笑问:“是不是伤口很难看,吓着你了?”
漫夭紧紧抿着唇,将他的头扳回去,颤抖的手拿起一旁沾了水的湿布轻轻擦拭伤口边缘的血迹,她清楚的感觉到傅筹的身子颤了一下,然后皮肉都绷得紧紧的。她轻轻问:“很疼吧?”其实这种白痴问题还用问吗?不用想也知道,那一定是痛得让人想立即去死的感觉。
然而,傅筹只是随口答了一句:“习惯了。”
十三年,每年一次,穿骨痛心,为了让他记住恨。他记住了恨,几乎忘记自已也是一个人,直到她的出现,他才意识到,他也有七情六欲,也有爱恨真心!
漫夭这才发现那脊椎骨之上,一个挨一个从上往下,由浅至深的痕迹。她默默的数了一下,十三个!
这样的痛,他竟然承受了十三次!为什么?他是这样精于计算事事周全的人,他是手握重兵权倾朝野的卫国大将军,究竟是什么原因让他心甘情愿遭受这样的穿骨之痛多达十三次?
漫夭无法说清此时内心的震撼,一种穿骨之痛要怎样才说让一个人这般随口说出“习惯了“三个字?她这才发现,她对自己的丈夫其实一点都不了解,他的身世,他的成长,他的心事,她一无所知,她只看得到他外表的光环,只见得到他温和的表象,只认得请他阴谋的计算。作为一个妻子,她无疑是失败的!
她仔细地帮他换完药包才坍伤口,没叫泠儿,自己就把东西简单收拾了。
傅筹看着她自己动手,也没叫人。他觉得就这样静静的看着她,像是一个妻子般为丈夫忙碌的模样,心中充满了幸福和满足感,尽管她从未将自己真正的当做是她的丈夫。这一刻的幸福让他心里没来由的生出一丝恐惧,他害怕这种幸福会消失,害怕带给他幸福的人终会离他而去!他要对付的仇人是她心里的男人,就算他不再利用她,当二人选其一,她会如何抉择?
傅筹站起身悄悄走到她身后,伸手搂着她的腰,那样小心翼翼的动作泄露了他内心的不安和恐惧,他声音极轻,“容乐,你,……以后都不要离开我,永远陪着我走下去,好吗?”
漫夭一愣,他今日是怎么了?怎这样奇怪!她扭过头,半蹙眉,道:“好好的说这话做什么?我这身份……你认为我还能去哪?”
是呵,她是和亲公主,她的身份注定了她的路。傅筹眸光一闪,将她身子转过来,抚着她的双肩,眼神在她脸上流连辗转,声音无比温柔,带着期盼道:“容乐,我希望有一天,你留在我身边不是因为你无力改变的和亲公主的身份,而是你想留在我身边,因为我是你认为值得托付终身的男人,我想要你的心甘情愿!我允许你心里头有别人,但是,你能不能……空出哪怕是一点点的空间给我,至少让我有一个可以攻占你整颗心的机会?“也许永远无法攻占不了另一个人的领地,但至少要有一个机会。有机会,活得才有希望。
漫夭心中一颤,他这是在跟她讨要真心?她忽然渍醒起来,他可以要求她尽一个妻子的贵任,他也可以警告她必须遵守一个妻子的本分,但如,”他要的是她的心,她感情的回应!
漫夭抬眼对上他希翼的目光,她却渐渐地渐渐地冷了眼光,嘴角含笑,凉凉问道:“那……将军可不可以……少利用我一点?”
傅筹眸光一痛,他就知道,她最在意的,定然是这个。她总算是说了出来,比一直搁在心里成为越来越长的刺要好。
他紧了紧十指,扣住她单薄的香肩,眼神和语声中满是挣扎和疼痛,他说:“容乐,你知不知道?带给你伤害”“我比你还要难过。”
“可你还是在伤害我。即使你会难过,你也还是没有停止对我的利用,你是一个对自己都残忍无恺的人!”漫夭直直地望着他那深沉痛楚的眼,她嘴角的笑意微凉,“那个晚上,你的马车‘恰巧,经过天水湖边救了我,那时候,你就已经知道了我的真实身份,对不对?”
傅筹一震,原来她知道!是啊,她这么聪明,怎么会不知道呢?
漫夭又道:“我不知道你跟我皇兄之间到底有着什么样的协议,但是我知道那个跟我有着相似身形及声音的女子入皇宫代我选夫,逼得我毫无选择必须嫁给你,这件事也与你脱不了干系,对不对?”“清凉湖与尘风国王子的“巧遇”,你早就知道那里有埋伏,你甚至猜测到了埋伏在那里的人的身份,但是你需要用我来进一步证明,对不对?”
“皇宫赏花宴,你故意扰乱我的心绪,暗中做了手脚使我不慎打翻茶杯坏人舞兴,被孙小姐嫉恨……她一直说着,将她这么久以来的所有的猜测和疑问全部都说了出来,其实,她完全不需要答案,因为答案早已在她心里。她看着他,继续道:“我不知道你这么费尽心思阻止宗政无忧的选妃以及临天国和尘风国的合作,究竟是为了什么?但你对我的利用毗是实实在在的,你承不承认?你说我受到伤害你会难逝…我信!可是傅筹,即便是你对我有情,但你又怎能做到这样,…,一边利用着我,一边又向我讨要真心?”她一字一句,说得清晰无比,将他们之间蒙了一层纱的不可言说的关系与事实,无情地揭露开来。全然不管,这一席话出口,谁比谁更觉得悲哀?
傅筹的脸色就随着她的每一句话,一分一分变得惨白,直至如死灰般的颜色。
他的双手就僵在她的肩头,十指如铁,半分都不能动弹。面对她的声声质问,他哑口无言。那一颗刚刚才充满了希望对未来美好的光明倍生向往之心,此刻,复又重重地堕入了无边无比的黑暗的冰窟。他无法否认,她说的,全是事实。
漫夭一连说了那么长的一段话,胸口有些窒闷,她将头转到一边去,大口地喘气。如果不是今日意识到傅筹对她的感情已深,她或许仍然不会说出耗她抬手一把打掉他扶在她肩头的僵硬的手指,往后退出去三步,再对他粲然含悲笑道:“对不起!我是个人,被别人当做棋子是身不由已,非我所愿,也计我无力改变别人对我的利用,可我必须要控制住自己不去爱那些伤害利用我的人,这是我……对自己活着最起码的要求。如果我…”,控制不住自己的心,那我宁愿碾碎了它。”就像对待与宗政无忧之间感情的方式。面对爱情,她固执而决绝。相爱的人,至少要忠诚,那是她唯一的执着,不容阴谍利用。
傅筹震愣了很久,他忽然觉得自己很无力,张了张口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她终于让他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她为什么明明爱着那个人,却选择嫁给了他?因为她知道,她不会爱上他!就是这样一个认识,让他的心,变得绝望。
漫夭一直看着傅筹的眼睛,那双一向温和的像是带了面具般的看不见真实情绪的眸子,此刻满溢的痛楚无奈还有悲哀绝望,将他压抑了十几年的情绪全部都释放了出来。
傅筹悲哀惨笑,久经黑暗的人,窥见了一丝光明,他错以为那光明是为他而现。却原来,不过是为了将他打入更深的黑暗。
对他深沉痛意如海的浓烈情绪,她视而不见,轻垂眼眸,淡淡道:“去睡吧。这些话,以后都不要再提。”她无情吗?也许吧!她只是觉得,如果她不能确定能给他回应,她也没权利要求他为她放弃利用之心。与其给他希望,让他在爱情和利用之间苦苦挣扎,然后无尽的等待,徘徊在希望与失望中间,不如让他彻底死了心,回到他原有的人生轨道。
那一夜,他们相对默然,心头各自纷乱,彻夜无眠。
第二日,傅筹早早离开,漫夭用过早饭,心思沉淀下来,有很多事情可以冷静思考。宁千易快要走了,刺杀一事必在这几日有个了结。她静坐屋里,细细凝思,昨日一行无功而返,终归是她太骄傲,也太执着,事到如今,她又要到哪里去弄七绝草?她随手拿起枕边的折扇,一眼瞅见被她用来放那片奇怪的叶子的锦盒,心下一动,她伸手将它打开,发现盒里那片有着饱满生命的叶子变得干瘊了许多。她把它拿在手上,想着为什么宗政无忧要给她这个?这一片小小的叶子作为云贵妃赐给她的见面礼总有些奇怪,而且这叶子是放在云贵妃遗休旁边,究竟有何玄机?
漫夭皱眉,一直盯着那叶子看,只见叶片似乎是因丢失了水分而变薄,那七裂片的角看上去更加清晰分明……她忽然脑中灵光一闪,遽然睁大眼睛,莫非……”,她增得一下站起身,叫来了项影,“快去请九皇子过来一趟!”
九皇子仍是人未到语先闻,他一进园子便大声嚷嚷开了:“璃月,我来了,快出来迎接啊!”
漫夭无奈摇头,他啊,总是这样,一出现就恨不能让周围所有人都知道。一个人这样迫切的寻求自己的存在感通常有两个原因,要么是被众人棒惯了,习惯性的吸8所有人的关注;要么就是曾经太不被人重视,因此渴求得到更多人认同他的存在。九皇子,他这样一个看似快乐开朗没心没肺的人,会属于哪一种呢?她走出去,将他迎进屋,屏退所有下人。
九皇子笑道:“璃月这么急着找我来,有什么好事啊?我想想我想想………是不是你得了什么宝物,要找我来鉴赏?”
漫夭拿起旁边的锦盒递给他,九皇子打开锦盒,一下子站起来,蹭到她身边,指着锦盒中的物品,万分得意地笑道:“呐呐呐,…你瞧瞧我说什么来着,只要是璃月你开了。”七哥他保准会害爱,把这‘七绝草,送给你。哈,还是我最了解七哥了!”
漫夭一震,她果然所料不差,这真的是七绝草!她以为是一株草,没想就是一个叶片。宗政无忧竟然用这样简单的方法尊重了她的骄傲,解决了她难以开口的难题。不是施舍,不是交易,而是以他母亲的名义送给她一个见面礼,作为她对云贵妃行礼的回馈!无需她承情。他是太了解她了吗?
漫夭喉咙发涩,问道:“那日,你说这‘七绝草,对他意义不一般,是什么意思?”
九皇子走回去,坐下道:“哦,这个啊,是这样的!这‘七绝草,是七哥小时候被人暗算下了毒,云贵妃费尽心思不知从哪里为他求来的,也不知道当对发生了什么事,听说父皇为那件事第一次对云贵妃大发脾气,整三个月没去看她。”
原来如此!这意义确实不一般,它代表着云贵妃对他的爱。这样难得的珍贵宝物,不知道云贵妃是怎么得来的,才惹得临天皇气得那么厉害?
漫夭又问道:“既是为了解他的毒,为何又留存至今?”
九皇子拿起七绝莘,用手指比了叶片两倍多的厚度,道:“听说这叶子以前有这么厚的,挤了一半的液汁用来入药就能解百毒。剩下的一半不容易保存,当时云贵妃让人收在皇宫地下冰库,后来被七哥放进棺中。你看,离了冰玉寒室,这已经快不行了,你要给谁用,就尽快把它入药,别辜负了七哥的一番心意。”
漫夭点头,从他手中接过七绝草,想着要快点让项影给萧可送去。
九皇子倾过身子,突然半开玩笑道:“璃月,我真嫉妒你!”
漫夭随口笑道:“你嫉妒我什么?”
九皇子道:“嫉妒七哥对你的好啊!七哥如果用对你五成的好来对我,让我这辈子不娶媳妇儿我也干。”
这是什么逻辑?漫夭轻笑出声,将七绝草小心翼翼地放进锦盒之中,只当他玩笑,没放在心上。
九皇子却收了笑,又道:“七哥如果用对你三成的宽容来对待父皇,这个江山早就是他的,父皇也不至于长达十几年忧思难眠,落下个心痛的毛病。
漫夭仍在笑着,那笑容却是渐渐僵了少许,没做声。她盖上锦盒的盖子,回身欲将锦盒放到钜子里。
九皇子继续道:“七哥要是能用对你一成的感情去对待昭云,我估计,你就算把昭云扔到一个大火坑前,让她现在就去死,她也会毫不犹豫地笑着跳下去!”
漫夭蓦地心间一抽,她顿住手中的动作,笑不出来了。他这是在指责她拥有对他们来说最为珍贵的感情却不知道珍惜。她回转身子,凉声问道:”宗政无忧”玻他对我……,“真有你说的那么好吗?”
九皇子很认真地用眼神和动作确定了她的疑问,对她重之又重地点头,很严肃且肯定地回答她的问题:“有,绝对有!除了你之外,别人都知道。其实你也知道,你就是不愿去想,不愿去相信罢了。璃月,你在意的东西太多了,感情是没有理智的,如果一个人的真心因为受了伤,想收回便收回,那还叫做是真心吗?如果那样,我七哥这一年多也不会活得那么痛苦了!反正你都已经嫁了人,他做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你说是不是?咳……我都知道的东西,你还能不知道?其实你仔细想想,一个人的感情是怎样开始的,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从来只流连烟花之地,只谈风花雪月对婚姻避之不及的九皇子,竟能说出这样一番话,令她不禁有些惊诧,且刮目相看。
漫夭沉默了,一个人的感情是以利用为起点,难道不重要吗?
九皇子见她面色渐转苍白,心有不忍,扬了眉毛,跳过去到她身边,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无奈表情,却是笑道:“你呀你!你要不是你,我一定去找块大砖头敲你脑袋,把你砸醒。可你就是你,这么漂亮的脑袋敲破了,我会心疼的。最主要的是,七哥知道了,一定会杀了我!算了,权衡利弊,嗯……我还是用手吧。”他说着飞快的用手指在她头额头敲了一记,倒是真舍得使力啊!好像真为泄愤似的。
漫夭抚了抚额头,方才那样沉重的心情忽然变得轻松了许多,那些问题还在,但是九皇子发泄情绪的方法真是令她哭笑不得。他这样直接,喜欢与她笑闹,对她关心有加,却又因为宗政无忧之事直接敲她的头,表达着对她的不满。
九皇子敲完她,微微弯腰凑近她,见她皱眉,他嘿嘿笑了一声,似是解气般的开心,并不忘嘱咐道:“你千万别跟七哥说啊,他会敲死我的!拜托拜托,我走了,有事再来找我,保证随传随到。”话没说完,人已经在园外了。
漫夭还愣在屋里,思绪如潮。
她都知道了,有用吗?还能有用吗?
上午的阳光明媚灿烂,她看着手中还未来得及收起的锦盒,脑海中闪现宗政无忧和傅筹两个人的脸孔。
就那么站了半个时辰,项影进屋她才醒过神。她将七绝草递给项影,让他悄悄送给萧可。然后拿了墨玉折扇给他,又交代了他去办几件事。
红颜白发痛千般 第六十四章
下午项影回府时,漫夭正在屋里来回踱步。
现在人手有了,萧可的毒也可以解,但是平息刺杀一事仍然不好办。
皇兄对萧煞下达的死令,必须杀了宁千易,若是这次任务失败,就算她这次能救得了他们,但以后的事却又不好预料。要怎么才能让皇兄觉得萧煞已是尽全力而为,刺杀失败非他之过?
临天皇命傅筹调查此案,披罗证据,想必也是时这件事有所怀疑要怎样才能不让傅筹抓住萧煞的把柄,又不至令傅筹落得个办事不力的罪责”同时还要确保宁千易的安危!她拧着自已纠结的眉心,难以舒展。
“主子。项影进来唤了声,将墨玉折肩双手递上,道:‘无隐楼楼主让属下回复主子,整个无隐楼的人将全力听从主子的调遣。”
漫夭回神接过扇子,握得手中,心中思绪如潮涌。曾经临天国太子费尽一切心思花重金都请不到无隐楼一个最普通的杀手,而她就凭这一把扇子,可以随意支配整个无隐楼的人,她该说宗政无忧是太相信她还是太相信他自己?
漫夭深吸一口气,将肩子小心收起来,才问道:萧可那里如何了?”项影回道:“萧姑娘很开心,说她身上的毒终于可以解了,让我代她谢谢主子”
漫夭点头,“安排人在行动的那天提前将她接出来。让你查的地势,查得如何了?”项影道:回主子,从京城到尘风国的边境需要经过夫小城池二十个,这一路最适合设下埋伏的地方是离京城二百三十里地的伏云坡。说是坡,其实是个险要的山谷,那里四面高山环绕,只有相对的两个窄小的出口,一旦什么人在那里被伏,很难突出重困。属下打听到,已经有人去那里勘察过地势了。”
漫夭凝眸道“那大概就是了。那附近有没有过盗匪出没?”项影道:‘伏云坡附近有个连云寨,那里有一伙强盗,大概有几千人,个个武功不俗,专劫过往的富贵行人以及商队,从不管对方身份,很是猖獗
“哦?那朝廷为何不管?”二百多里地,离京城不算太远,朝廷没有道理放之不理。项影道:前几年朝廷派人去剿过几次,但都是无功而返。那伙人很贼,一听到动静就躲在山寨里不出来。那山寨地势非常好,易守难攻,那个山寨门口有一排奇怪的暗器,只要有人接近,就会自动发出有毒的银针,每次去围剿都会死伤很多人,成为朝廷的一块心病。后来这两年,他们变得谨慎,偶尔出来作案,也都是寨中的一些小人物,寨中的五位当家一个也不露面
漫夭坐下,身子微倾,手肘撑在椅子扶手,手半握拳抵住嘴唇,她低眸凝神细思,问道“那五位当家平常可会悄悄入京?有没有固定出入场所?或者有无特别喜好””项影想了想,道:听说四当家好堵,偶尔在城里和欢衔的祥和赌坊现身,赌完钱他会去一趟汇聚茶楼。爱好玻除了抢劫金银财宝和美女之外,倒是有传言说那五位当家还好男色。”
漫夭皱眉,微微思索,道:‘去查一下,这几日他可会出现。
“是。”
夏日里的夜晚,京城和欢街总是比较热闹。这里有京城最大的赌坊、妓院、食楼、茶馆,各个门口皆是人头攒动,龙蛇混杂。
紧挨着样和赌坊的汇聚茶楼早已是人满为患,人们一边喝着茶一边瞎聊着天。
一个拿着阔刀大斧脸上有着一道长长疤痕的男子一边骂着粗。一边大摇大摆的走进来,口中大声嚷嚷着:小二,给大爷我找个靠窗的好位置。”
小二显然是跟他熟了,一见他便扬着笑脸陪着小心上前哈腰道:“四爷,您来了!哎哟,今天真不凑巧,人都满了,您看,要不小人给您找个别的位子“”
“去去去,本大爷就要靠窗边的,你叫他们滚开!”刀疤男扬着手中的大刀,那小二吓得一哆嗦,正不知该怎么办的时候,左侧窗边两个桌位的人,走了一桌,店小二忙不迭将那刀疤男子引了过去。
这时他旁边的另一桌人正在议论着的一伴事瞬间引起了他的注意。
一人说:听说了吗?尘风国王子五日后就要回尘风国了,咱们皇帝陛下赏赐了他很多很多的稀世珍宝,要是也能分给咱一样,咱们是几辈子都不用憨了。”
另一人说:“宝物算什么,我听说他那次赏花御宴没有选妃的真正原因,是因为他在民间四处赏玩的时候,看上了一个特别特别美的男人,听说那个男人比女人还美呢!”
又一人道:“真的吗?比女人还美的男人,我还没见过,干脆咱们兄弟去劫了吧?稀世珍宝,绝色美人“咱就是摆着看一眼,这辈子也值了!”
第一个挑起话头的人一手重重地拍上他的肩膀,很不客气道:你疯了?人家是一个国家的王子,你也敢打主意?不光尘风国王子自已就有很多护卫,皇帝陛下肯定还要派人保护他,你去劫他,那不是找死吗?再说了,他回尘风国路上要经过伏云坡,那伏云坡是连云寨的地盘儿,你总不能跟连云寨抢人吧?就算是连云寨,他也得倾巢出动,才有成的把握,你呀,就死了这条心吧!”
旁边的刀疤男子听到这里,眼中浮现出猎人般的兴奋神色。此人,便是连云寨的四当家。他们山寨已经很久没有大干过一场了,这次终于又能过过瘾。一国王子怎么了,连皇帝老子都拿他们没撤,他们还怕什么?稀世珍宝,绝色美人,他们怎么能轻易放过?但是,这个消息究竟可不可靠?
刀疤男子正在犹豫的瞬间,二楼走廊处走下三个人,瞬间吸引了整个茶楼的众人的眼光。两男一女。其中一个男的,气宇不凡,看上去是极为豪爽的阳刚男子。而他旁边的女子长得那叫一个美,刀疤男看的有些愣了,他们山寨这几年抢了不少美女,但跟这女人一比,简直就是天上地下,云泥之别。他不又吞了一口口水,再看向他们其中的另一个男人,更是眼睛都看直了,乖乖,这个男人居然比那个女的长得还好看!不用想,这个让刀疤男看直了眼的正是女扮男装的漫夭,另两人是宁千易和沉鱼。他们三人说笑着下了楼梯,漫夭走着走着忽然一脚没踩稳,惊呼一声,整个身子便向楼下柞去。引来楼下众人无不为其提了心。
宁千易眼疾手快,一把拽住她的手,身子一个潇洒的旋步下了两节台阶,手往她腰间一提,漫夭人就在他怀里了。楼下的人看得目瞪。呆,想不到两个男人楼在一起竟然也这么好看,真是羡煞旁人也!
漫夭被他扶着站直了身子,低眉间看似有几分波动的羞涩和尴尬,却是微微压低了嗓音,清楚地说道:‘多谢易王子出手相救!”
刀疤男子目光一亮,那消息果然是真的!
宁千易笑道“你我之间哪里还需要说个谢字!”说罢捏了捏她的手,那眼神任谁都能看出其中的含义。
漫夭拿眼角不着痕迹地扫了眼那刀疤男子,只见他两眼散发着贪婪的光,几乎要流下口水来。漫夭微微勾唇,目的已经达到,便与宁千易,沉鱼三人一起出了汇聚茶楼。
“璃月,你让人说有很多护卫会保护王子,将后果说的那么严重,你确定那些人还敢冒这个险吗?”他们来到拢月茶园后,沉鱼就先问了出来。
漫夭道:会的,他们太久没遇到过挑战,一直谨慎行事了几年,寨中之人不能像从前活得那么痛快,时日一久,必有多方怨言,而且朝廷这两年也不曾明着下大力度去铲除围剿,所以他们没有外来的压力,当家的只为防范而谨慎,寨中之人定会觉得他们的当家胆子变小了,就会有人不服,继而生出事端。而大当家想必在等待一个时机去重新村立他的威信,所以,他一定不会放过这次机会。”这是一种心理术,也是一种自然现律。
宁千易赞赏地点头,“璃月果然是心思细腻!我也认为,他们一定会来。
漫夭蹙眉,不无担忧道“连云寨的实力不容小觑,虽然我们布局周密,但你们仍有一定的危险。”
沉鱼笑道:“你不用担心,有无隐楼的人在前,卫国大将军的人马在后,连云寨的人即使倾巢出动,也是以卵击石。”
漫夭轻轻一笑,希望吧。
出了茶园,她与宁千易分手之前,宁千易送她一块紫玉,对她说“将来若有需要我的时候,让人拿着这块紫玉来尘风国找我。还是那句话,无论需要我做什么,尽管说。
漫夭心中感动,道:谢谢你,千易。”
宁千易叹了一口气,爽朗的笑容染上了苦涩的味道,他说:我不需要你的道谢,我只希望”你能记得我。在我很多年后举杯对月思念你的时候,你还能记得我是谁,这就足够了。”
漫夭望着宁千易潇洒而去的背影,心中默默道:我会记得你。”尽管她不清楚这样一份得不到回应的爱恋在未来的一个君王的心里能持续多久,他所说的很多年后的举杯对月的相思是否真的会存在,这些对她而言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宁千易的感情是她收获到的第一份毫无杂质的单饨的爱恋!这令她心里感觉到温暖。他懂得不为自己的一厢情愿而妄自争夺,他会顾及她的意愿。
五日后,宁千易在太子带领群臣的送别下离开了京城,以漫夭的身份不宜远送,所以她让沉鱼扮成她那日的模样,在城外等着宁千易,实施她的计戈。
那一日,空气炎闷之极,天空阴云密布,似是要下雨的样子,却又一直落不下来,让人感到极度的压抑而烦闷。
那一日,伏云坡,四方埋伏,风云涌动。
漫夭人在将军府,心却始终牵挂着伏云坡的一切。她知道萧煞必定会埋伏在那里,因为那里虽然危险,却是最后一个可以执行任务的地方。即便是他料到傅筹会在那里布了人等他,他仍然要去。她要做的,就是阻止萧煞的行动,又不让皇兄有借。处置萧煞,因为他尽了力。项影带着无隐楼的人会扮作那日清凉湖的黑衣人,引傅筹出现,让萧煞看渍实力相差悬殊,刺杀无望,自然就会知难而退。而傅筹只要借这次机会歼灭连云寨一伙,去掉朝廷的一块心病,临天皇不但不会怪他,还会给予奖赏。
这便是她的计划。俗话说,百密总有一疏,她不知道,这次计划能不能圆满成功。
漫夭在屋子里来回地走,心里愈发的不安和烦躁,她走出院子,也不见泠儿,便往泠儿居住的小屋去了。这个计出,她没有让泠儿参与,但她却也没有刻意去瞒着泠儿。
简单陈设的屋子里,泠儿站在窗子前头,一手托着一只鸽子,一手糙着一张纸茶,她已经维持这个姿势很久了。
心里在挣扎,不知道该怎么办。第一次动摇了,这些的消息,她到底要不要传给皇上?她犹豫再三,将手中的纸条慢慢绑上了鸽子的脚,心中沉重极了。松开手,鸽子扑了翅膀就飞了起来,她眼前忽然就闪现出主子那看尽人世苍凉的眼神,还有曾经对她说过的那句话:“连你们都信不过,我真不知道,在这个世上,还有谁值得我信任?”她心头一紧,直觉地伸手一把抓住了白鸽的尾巴,咬着嘴唇把那个纸备解了下来,然后迅速地撕毁。她看着飘到窗外的白色碎片,眼中就浮了泪,低声喃喃道:对不起,皇上。我已经不确定您所说的一切,是不是真的为主子好?”
‘谢谢你,泠儿。慢慢早就进了屋,一直看着她的犹豫和挣扎,看着她放走白鸽又揪了回来。
泠儿惊得回身,见漫夭竟然在她身后笑着望她,她眼中的泪水顿时滚落下来。她在原地直直地跪了下去,一年多的通风报信,她始终心安理得的以为那是为主子好,但当清凉湖一事之后,她开始想的多了一些,也开始有些动摇。于是,她意识到,自己的行为也许是一神不忠。所以,她开始感到不安,惶然无猎。
漫夭朝她走过去,淡淡笑着伸手拉她起来,“傻泠儿,哭什么?快起来。
泠儿眼泪掉得更凶,一把抱住她的腿,哭出了声。她说:‘主子,我害怕,蛭艺娴暮芎ε隆!
漫夭也随了她的动作,只用手轻轻抚着她的头发,轻声问道:,你怕什么?”
“我怕皇上以前跟我说的话都是假的,我怕我以为是为主子好其实是害了主子,我真的很怕“泠儿哭的很无助,像个孩子。
漫夭心头一软,‘傻丫头,我不怪你。”她突然不想对他们有什么要求,她什么都给不了他们。这次萧煞的事,已经令她明白了,他们本来就是皇兄的人,他们为皇兄办事是天经地义,能在执行任务的同时顾及到她已经算是很好了。萧可之所以会被下毒用来控制萧煞,就是因为萧煞已经不再被皇兄所掌控,所以才会有这样毫无胜算的刺杀,皇兄,他是想要萧煞死!如果她不能给他们保护,那她凭什么要求他们的忠诚?如果时她忠城的代价,是他们付出生命,那她宁愿不要他们忠诚!就这样,就好。
扶起泠儿,她对泠儿摇了摇头,柔声安慰道“别担心,纵然他有什么不对,总还是我的皇兄。
天色愈发的暗了,天空似是被泼了一层浓墨。
漫夭等项影一直没有等到,最后等回了傅筹。他深青色的衣袍很干净,没有一丝血迹,头发整齐,不曾有半点的凌乱,不似是从打斗场上归来,更像是刚刚去哪里游赏而回。她微微一愣,心中有些没把握。
傅筹温和的神色掺了一抹复杂,进屋之后,在她面前的凳子上坐了,随手倒了杯水,喝了一口。抬头深深地望着她,说道:‘你的计击,很好。各方面病倍颊展说煤苤艿健!
漫夭一怔,傅筹又带了几分自嘲道:‘谢谢你在计划之中也顾全了我,送了我一个连云寨,让我可以跟陛下交差。连云寨窝藏北夷国奸细,企图刺杀尘风国王子,挑起两国争战,以图夺回北夷国领土”,这个理由,似乎很不错!容乐,你真是我的贤内助。
漫夭面色一白,转过脸去不看他。
傅筹却是一直一直看着她的眼睛,看着她掩藏在浓密睫毛下的不明情绪,过了半响,他才轻叹了一口气,复又道:无隐楼的杀手果然是身手了得,个个以一敌十。可是容乐,为什么你宁愿接受宗政无忧的帮助,也不愿意跟我开这个。?我是你的丈夫!想保住萧煞,不过是在等你一句话罢了!我不信你不知道!你为了不想欠下我的情,宁可这般大费月折。但你可曾知道,伏云坡连绵十里的埋伏”,萧煞,他就算不现身,又能逃得了吗?”
漫夭震惊地抬眼看他,连绵十里的埋伏?原来他早有计划,要趁此机会剿灭连云寨。她竟然没想到,她抿了抿唇,犹豫着问道:“那…“萧煞他病
“既然确定了是你的人,我自然不会动他。”傅筹神色恢复从前一贯的温和,动作优雅地喝着茶,扬起眼皮,看着漫夭,又道:“但是,仅只这一次。若有下次,我就不敢保证了。我有我的立场和职贵,我与启云帝有无结盟是一回事,但他若是要擅自挑起我们和尘风国的战争,我却是不允计。容乐,我希望你能明白!”
“我明白”漫夭点头,在他对面缓缓坐下,很诚挚地笑着向他道谢:谢谢你,阿筹。”第一次叫他的名字,那些朝夕相处的岁月累积总还是能留下点什么,除了利用,除了爱情,她能回赠与他的,她只能尽力而为。
傅筹的手一颤,杯中之水溢出几滴,不过是一声称呼,他却仿佛等了几辈子般的忍不住心思狂涌,内心波动如潮。他诧异地看着他,过了片刻,才放下水杯,去握她的手,万般温柔尽在那掌心之间,他轻轻笑道:以后,就这么叫我,我喜欢听。
漫夭点头,浅浅笑道:“好。
见到萧煞,是在第二日的傍晚。漫夭当时真的是吃了一惊,多日不见,他竟然憔悴成那个模样。
“萧煞愧对主子!没脸再留在主子身边,请主子容萧煞先去办一件事,再以死谢罪!”萧煞跪在屋子中央,恭恭敬敬地拜了下去。
漫夭叹道:“起来吧。”时着里屋叫了一声“可儿,你可以出来了。她话音刚落,萧可便从屋里急急的跑了出来,开心的叫了声哥哥,。
萧煞一惊,“可儿,你怎么在这儿?”
“是公主姐姐让人接我来的,公主姐姐说,以后我再也不用回那个地方了。啊,还有还有…,哥哥,我身上的毒已经解了,是公主姐姐帮我找到了‘七绝草,。”萧可笑得极欢快,边说边蹦跳着来到漫夭身边,双手挽着漫夭的手臂,那模样亲昵极了。
萧煞震惊地望着漫夭,久久说不出话来。他以为主子会怪他,却没想到,她一直在暗中帮助他。此刻心中的震撼和感激无以言表,一个大男人婆婆妈妈的也不是他的风格,萧煞再次恭恭敬敬地向她磕了三个头。主子大恩,萧煞无以为报!”
漫夭淡淡笑道:‘可儿,去把你哥哥扶起来吧。看他瘦成那个样,你就开个方子帮他调理调理。萧煞,以后你的命是我的,好好保重自己。”
“是。主子。”
“你们都下去吧。”漫夭重重吐出一口气,这件事总算告一段落,她是不是可以清静几天了?
“主子,主子,“她刚准备休息一会儿,园中泠儿一路叫着小跑过来
漫夭直觉有一种不好的预感,皱眉问道什么事?”
泠儿向她展开手中收到的书信,“皇上要来看您了!说是应临天皇邀约来参加秋日狩猎。”
漫夭脑子轰得一声,她想清静清静,怎么就那么难呢?
红颜白发痛千般 第六十五章
自从得到启云帝要来临天国的消息,漫夭心中没来由的生出许多不安,直觉这次皇兄的到来似乎不那么简单。
八月初,漫夭听闪宗政无忧提前离开皇陵,回了离王府,她命项影还回折扇,但项影跑了五趟,都进不了离王府,找九皇子代转,九皇子很干脆的拒绝。她只好自己亲入离王府,毕竟这种重要的东西,在她身边多放一日,便多一日的不安心.
公主姐姐,你去哪里啊?带上可儿吧。”萧可在府中住了一个月,与她越发的熟稔。
萧煞连忙斥道:“可儿,不得无礼!”
萧可撅嘴嘴,挽着漫夭的手臂,瞪着眼睛看萧煞,不满道:哥哥,我想跟着公主姐姐嘛,总待在这园子里,好月呐。而且,泠儿姐姐都能跟着去,我为什么不能去?公主姐姐,让我跟你去吧,我保证很乖!”说着竖起手,做出一副发誓的模样。一双纯澈的眸子,闪耀着灵动的光。
泠儿捂着嘴笑道:那你可得带着你的那些妾粉,万一路上你不小心走丢了,遇到坏人,你就该哭了。”
萧可面色一红,被说到痛处,气得直跺脚。上一次她跟着泠儿出门,不小心走散,遇到地痞流氓,聿好泠儿及时找到她。其实她也不是没有保护自己的能力,她从小跟着师父学习医术毒术,但她常年待在山上,心性单纯善良,又没遇到过什么坏人,因此很少用到毒术,所以总是忘记了该怎么保护自己。
漫夭无奈摇头,还是没带她,怕她心性单纯,不小心触杞了宗政无忧的现矩,只让萧煞带她出去玩玩。
离王府门前,泠儿叩了门,王府大门打开,看门的侍卫一见是女子,虽然美貌,但出于自家王爷讨厌女人的原因,他立刮将她们拦在外面,口气不善,驱赶道:敲什么敲,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你们快走走走!”
泠儿被他一推,立刻怒道:“你好大胆子,你也不看看我家主子是谁就赶人?你要是不让我们进去,你就要倒大霜了,不信你试试!”
那侍卫道让你们进去我才要刷霉!谁不知道,我们离王府从不进女人。你们赶紧走,再不走我可不客气了!”女人来访,他们从来都不用进去禀报,连昭云郡主都不让入内,何况是别人。
泠儿脱口道:谁说离王府没进过女人?我和我家主子都进去过,我家主子还在你们离王府住过十””
泠儿!”漫夭沉了声,泠儿立刻意识到说了不该说的话,连忙闭了。,退到漫夭身后。
漫夭对那侍卫道:你进去禀报一声,就说我是为还离王扇子而来。”那侍卫从前没见过漫夭,虽能看出她身份不凡,但还有些犹豫。
什么事这么吵?”这时府中走出一个四十多岁颇有几分威严的中年男人,不悦问道。
那侍卫连忙道:“管家,您来得正好,这个女子说要见王爷,还什么扇车,”
王府管家听说是女子,眼中便有了轻视之意,连眼都没抬,正想说打发了走吧,却在转身的时候,眼光扫过漫夭之时,怔了一怔,他不确定地多望了几眼,心中一凛,面色顿时肃穆且恭敬,三步并两步跨下台阶,恭声行礼道原来是容乐长公主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府中下人方才多有得罪,还望公主见谅”
管家说着已出了一身冷汗,自家王爷为这位公主都快魔障了,而这边,公主好不易上门一趟,还被拦在门外,要是真给轰走了,他这个管家恐怕也不是做到头了那么简单!他沉着脸对一旁呆愣的侍卫喝道:“你真是不长眼,连容乐长公主都敢冲撞,嫌活得时间太长了是不是?还不快向公主磕头赔罪!”
那侍卫一听容乐长公主这个名字就已经慌了,连忙跪下,漫夭却抬手阻止,淡淡道:“不必了。离王可在府中。”
管家道:“王爷此刿正在漫香同,公主,请!”
漫夭一愣,那漫香阁的名字,当初还是特意为她起的。
离王府的一切似乎都没有任何变动,管家将泠儿拦在漫香阁外,只让漫夭一个人进去。
漫香阁的一草一木看上去那样的熟悉,她走在青石板铺就的地面,有股比然隔世之感。园中杨柳依依,棋台光滑如镜,地面干净整洁,空气中飘飘渺渺,充斥着那个人的清爽气息,一如她曾经住在这里的感觉。
园子里一个下人都没有,她穿过庭院,看了一圆也没看到宗政无忧的影子。走到从前的寝阁,见房门轻掩,窗子半合,她微微一顿,走到宿前,轻轻打开一条缝隙,往里望去。
只见那曾经属于她的床上,此刻斜躺着那个面容纯净如仙的男子。他身上白色的衣裳,一角垂到地面,床上的锦被跌得整整齐齐,不似是特意来此休息,反侧像是太过疲惫不经意的睡着。她忽然想起,她第一次在这里醒来时的情景,那时候,宗政无忧端着一碗药,坐在她的身边等着她睁开眼睛,然后恶意逗弄她,用嘴喂药,害她差点连肺都一起咳出来,他还取笑她,说她笨。
那时的他,如仙如麾,邪魅而张扬,甚至是狂妄。如今的他,更多的却是冰冷之中暗藏悲伤。
原来过去的记忆还是这般的清晰,她看着那张彷如孩子般纯净完美的面庞,那眉宇之间藏不住的疲惫,让人不住地心疼,想要走到他身边替他抚平哀伤口
她忽然觉得她不该来这个地方,这里有那么多的记忆,有那么多的情感,她控制不住自己心底蔓延的疼痛。紧损着唇,抿出一种苍白的颜色,她将手中的扇子放到靠窗的桌子上,便转身逃一般的离开,没听见身后传来的如梦呓般的呢喃
阿漫……别走,”
转眼八秋,启云帝到临天国已是九月份,离秋猎的日子不到十天。
这日,秋阳夕照,迎接启云帝的仪仗从皇宫一直摇到了城外,相比二十二年前上一任启云帝的到来,有过之而无不及。
当晚,皇宫摇宴,为启云帝接风洗尘,漫夭身在其列。
二十一岁的年轻的帝王,一身云灰色的锦龙长袍,面容清俊秀美,身姿颀长,行为举止之间除具备一丝帝王威仪的司时,还多了一份饱学之士的儒雅,让人很自然的便会生出几分敬仰,不因他年纪尚轻而生出轻视之心口
漫夭上前朝他行礼:“臣妹拜见皇兄!”
皇妹快快免礼。一年多不见,皇兄甚为想念。皇妹……似乎清减了,可是来这里水土不服所致?”启云帝温文笑着,伸双手去扶漫夭,语带关切问着。
漫夭道:“回皇兄,臣妹并无水土不服,劳皇兄惦记,臣妹心中惶恐。,她不着痕迹地避开他伸过来的手,笑容恭敬有礼却带着淡淡的疏离。
启云帝眼光微顿,似乎不曾察觉有异般的笑了笑,应临天皇邀请坐上与其并排的主位。
这是分别一年后的第一次会面,席间,启云帝不间断与她说上几句话,神态之间并无一个帝王高高在上的姿态,反例自然流露出身为一个兄长对于妹妹的宠溺和关爱。
漫夭始终微笑应对,扮演好一个和亲公主重见亲人的角色。傅筹坐在她身边,时不时为她布菜,启云帝眸光微闪,嘴上笑道:“看将军与皇妹如此恩爱,朕心甚慰。
席中其他人听后连忙跟着一阵赞叹,说傅将军与公主如何如何的般配,简直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临天皇端出一国帝王应有的笑容,眼底却是莫测高深,叫人看不通透。他若有所思地拿眼角扫了眼太子与九皇子之间空出的席位,这一次,他没再逼着无忧参加筵席。
傅筹很应景地执起漫夭之手,在众目睽睽之中,望着她深情笑道:能娶到容乐这么好的妻子,是我一生的幸运。我非常感激两位陛下赐予我的这份天大的恩典!”他说着起身行了一个礼,温和的面容看不出其它的表情。
话,是心里话,情,也是心中情,但是在这样的场合说出来,漫夭只觉得有些讽刺。她浅浅笑着,直笑到嘴角僵硬。
年轻的帝王目光一转,似有所思,不经意扫了眼太子下方的空席,笑道:“这事,要真说起来,将军得感谢离王!”
众人微愣,启云帝又道:“当初离王拒婚,朕听闻之后,心中对皇妹深感愧疚,担心因此毁了皇妹一生的幸福,但是没想到,竟还能促成一对神仙眷侣,当真令人高兴!朕,心里的这块大石,总箕是落地了。”
殿内和乐融融的气氛瞬间凝滞,漫夭心间一刺,面上笑容却是不变。
临天皇眼光转了几转,笑得深沉,道:“启云帝不用为他们操心了,既然是容乐长公主亲选的驸马,自然是心中十分中意的人选,又怎会不幸福?
帝王终究是帝王,总能抓住最关键之处。一个拒婚,一个设计选夫,两厢平等。
启云帝笑道:“临天皇说得极是!”
一席晚宴在惊心动魄的波光暗涌以及众人阿谀奉承的觥筹交错中进行得有声有色。
这席间,她偶尔动一下筷子,稍微一尝。多半时候,只是端坐在那里,看着那些精美的菜肴,面对那些虚伪的脸孔,即便饥肠鞭辗腹中空空,她也仍然毫无食欲。
散席后,临天皇安排人遥启云帝去特意为他准备的行宫休息,临别之前,启云帝对漫夭道:“明日一早,皇兄在行宫等皇妹来叙旧,你我兄妹一年多不见,皇兄有许多话想对皇妹讲。”
漫夭恭声应了,目送他离开口出得皇宫,才吐出一口气。这样的宴席,应付下来,只觉筋疲力尽!
傅筹体贴地揽着她的肩,扶她上马车,“我们回家。”
家,多么温馨的字眼!从前,他只说回府,如今,有了心爱的人,那便是家了!
回到将军府,漫夭只觉浑身酸痛,这一顿宴席,整整用了三个时辰,想也知道那就是个煎熬。她一回府,才意识到自己其实还饿着,但已然是深夜,也不好再让厨房给做吃的。只好空着肚子洗款完躺在床上,不知是心里装的事情太多了,还是其它什么原因,她竟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这些日子傅筹每日都宿在这里,今日不知为何,回了府让她自己先回房,也不知他去了哪里?
容乐,睡了吗?这时门外想起傅筹叩门的声音,然后没等她回应就推开了门,走了进来。
漫夭半撑起身子,发现傅筹手中端着一个食盒,走到桌前放下。
她奇怪地看了眼,这个时候哪里来的食物?
傅筹打开食盒的盖子,一股扑鼻的食物香气便散了出来,他取出碗碟,扭过头对她无比温柔地笑道:快过来吃饭。饿着对身子不好。”
漫夭披衣起床,到桌边坐下。很简单的饭菜,也就是些家常的食物,与她平日里吃的那些精致的饭菜看起来不同,却是热腾腾的,香气扑鼻,令人食欲大动。她扑扇了下睫毛,不禁疑惑道:“这是哪里来的?”
傅筹在她身边坐下,为她添了饭,随口答道
我做的。”
漫夭一愣,似是不能相信般地看着他。一个大将军还会做饭?说出去一定没人相信。
傅筹笑道
别愣着了,快吃。”
恩。”漫夭本就觉得饿,便端起碗夹了。菜,放进口中,不知是不是她正好饿了的缘故,觉得这味道竟奇并的好。心底忽然生出一缘异样的感觉。她的少女时期,曾经就幻想着一个事业有成的出色男子肯为其心爱的女人洗手作羹汤的平实甜美的爱情,她也曾心怀幢憬,但怎么也料不到,前世男女平等的社会都无法实现的事情,在这男权之上的年代,却有这样一个不凡的男子,为她实现了这一个梦。
她每一口都吃得很慢,细细品味着这样家常的并没有多精致的菜肴,心中涌出一阵阵最平凡的感动。
傅筹见她动作那么缓,不由问道‘不合胃口吗?”
漫夭摇头,真心笑道“没有。很好吃。这是我三年来,吃过的最好吃的饭菜。”
傅筹眸光璨亮,像是一个孩子得到了最高奖赏般满足地笑了起来,“那就好。
傅筹专汪地望着她吃饭的样子,看她那眉眼间隐藏的倦意,有些心疼。他伸过手去拂开她额角落下的碎发,温柔而怜惜地问她
连亲人都需要应付,很累吧?”
漫夭拿着筷子的手微微一僵,苦涩一笑,真是什么都逃不过他的眼睛!她淡淡的带着微凉的口气,道:“是啊。人活着”本来就很累。”说罢她随意问道:为什么你会做饭?”
傅筹眼神一顿,垂了目光,也是淡淡道很小的时候,在被人追杀的逃亡日子里……慢慢学会的。
漫夭一怔,很小是多小?她记得东郊客栈,他一曲诉悲凉,说是十三岁的时候自创的曲子。十二岁入军营,到如今权倾朝野的大将军,他的人生道路定然满是荆棘和辛酸。她没问别人为什么要追杀他,又是什么人连一个孩子都不放过?
傅筹道:“你不好奇追杀我的是什么人吗?
漫夭道:“每个人都有自己不愿敞开的秘密,你若想说,自然就说了,你若不想说,我又何须问。”
屋里的灯光有些昏暗,傅筹看了她半响,转过身子,揭开灯罩,挑了下灯芯,火苗炸开,发出呲的一声。
他目光投在那火苗之上寥寥升起的青烟,唇边噙着一抹温和的冷笑,”那些追杀我,“长达五年的人,是我……,母亲的前夫派来的。”不知道为什么,从不愿捉及甚至连想都不愿想起的事情,今日他竟开口说了出来。也许是有些事情放在心里太久了,久到让他觉得那好似是别人的事。他说的是,他母亲的丈夫,而不是他的父亲。在他心里,那样一个人,不配称之为父亲,!
漫夭惊诧抬头,看他转过身来,他的面色依旧温和淡雅,似乎在说着一件完全与他关系的话题。她心间震动,是什么样的人,竟然连自已的孩子都要追杀,还追杀了五年?她不能想象。在自己父亲的刀。下活下来的人,心里会有多痛苦。她忽然有些心疼,他怎么能这样平静地说着对他痛下杀手的人,是他的父亲!
漫夭不自觉问道:你”恨他吗”,就像她曾经恨过她的父亲,不择手段毁她梦想,逼她按照他的意志去生活;恨他只要情人不顾家庭,连母亲的死都不露面,将一切扔给她这样一个十一岁的孩子;恨他为她选的男人以及她的继母,最终致使她死于非命。
傅筹眸光一闪,直视过来,面上是温和如面具般的笑容,声音狠绝,”当然。他毁了我母亲的一生,也毁了我的一生。我会让他付出天大的代价,以慰我母亲在天之灵!”这是他曾经的誓言,也是一直以来支撑他活下去的不可动摇的信念,他一直为此而努力!
漫夭似乎感受到了那温和背后痛穿心骨的浓烈恨意,她第一次见他,觉得他温文尔雅,是个谦谦君子,光明的象征,却原来这虚无的光明背后竟然是最深沉的黑暗沉积。一个活在仇恨中的人,心中何来光明可言?他应该是向往光明的吧?所以才做出那样的伪装。难怪,傅筹,复仇!
漫夭脑海中蓦地闪现另一张脸孔,那是她曾经意识到的,与他长得有几分相像却因两人完全不同的神态不易发觉的另一个男人,临天皇!
这一意识,令漫夭心底巨震,不敢置信。以他如今的地位,手握三军,权倾朝野,还有什么人是他不能掌控的呢?没有别人,只有帝王!难道他”,是临天皇的儿子?他以傅为姓,二十一岁,与宗政无忧同龄,他是当年与云贵妃同时怀孕的傅皇后的儿子?!可他对着临天皇的时候,完全看不出有一点点的恨意,怎么看都是一个忠心的臣子,要练就这样的隐忍,何其难啊!
没有人知道当年傅皇后生下的孩子去了哪里,有人说那个孩子在出生的时候就死了,也有人说那个孩子突然失踪,但真正的去向,无人知晓。只是知道傅家侧台后,傅皇后被幽禁冷宫,凄惨度日,在云贵妃去世的同年死于一场大火。
如果他真是傅皇后的儿子,为什么临天皇要杀他?即使临天皇不喜欢他的母亲,也不至于要杀死自己的儿子啊?这太残忍了!
傅筹见她眼神震惊,如一个局外人般地笑道‘你猜到了走不是?我就知道,你那么聪明总是一点就透。”他说着将一盘菜推到她面前,再不吃,就要凉了。
漫夭放下筷子,伸手抓住他推碟子的手,眼中满是担忧,道:“阿筹,我不管你想要做什么,我也不会劝你放下仇恨,毕竟那是你的自由,你承受过的或者你正在承受的痛苦,总要找到一个发泄的途径。但是,阿筹”他毕竟是你的父亲,血浓于水,他犯过的错,你”不该再犯,至少””弄明白他为什么要杀你?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不想你将来后悔。”
傅筹没有不理智的因为别人的劝告而怒气冲天,反而很是感激地反握住她的手,无比凄凉道:他要杀我的原因,我知道!但是我不想说,因为那是时我母亲最大的侮督”
漫夭叹道恩,不想说就不要说。阿筹,父子兄弟相残,最最残忍,既伤人又伤己,就算报了仇又如何?你也不会得到快乐!你要三思而后行!,至亲骨肉相残,那是怎样的一种悲哀!漫夭深深叹息,这个世界,有太多的无奈,命运这个东西,真的很难改变。
傅筹轻轻摇了摇头,他的仇恨已经太深,深到不拨除就会穿心。他从怀中掏出一张折叠好的纸张递给她,神色间有几分郑重,道:“这个是给你的
漫夭疑惑地接过来,正准备展开,却被傅筹一把按住她的手,“现在别看等秋猎之后,若是“发生意外的变故,你再打开不迟!”
漫夭心中陡生不安,问道:“是什么东西,这么神秘。”
傅筹道:“你收着就是,也许在关键时刻,它能帮得上你。”
漫夭于他对视良久,没再说什么,将其收在一个锦盒。
这夜,俾筹抱她抱得比往日还要紧,他的心跳速度似乎也快了此,他的喘息撩在她的耳边,微促。
漫夭闭着眼睛,静静的平躺着。清谧的夜晚,两人的呼吸在空中交缠,曾经的心隔了万丈远,此刻仿佛靠近了那么一点。
容乐。”他的嗓音微微暗哑,唤得极轻。
她轻之又轻地应了一声,带着几分鼻音的轻‘嗯,一声,都不知道在这样的夜晚有多么的暖昧,引人遐想。
傅筹接着她的腰,忽然往怀里一带,将她转了过来,让她面对着他。身子相贴,两人的鼻尖相对,彼此的呼吸离得那样近。
他的眼神,含着急切的期许,灼灼相望,他的手在她腰间缓缓地摩挲,带起细微的颤栗。
墙角的香炉之中,丝拜缕缕的淡青色烟雾,在透窗而入的莹白月光中,于空中交缠缭绕,再轻轻消散。
浅淡的薄香气混合着肌肤的馨香,散发着诱人的味道,本能的驱使撩拨着埋藏在人心底里最深处的渴望。交缠的鼻息变得急促而粗重,男子一只手臂垫到女子的颈后,揽住她的身子,一翻身压过去。
月色漫漫洒西窗,照在地上印出被拉长的雕花窗棂,定格在那里。
晚风拂过,吹动窗外竹影摇曳,搅碎了一地银白的光。
她的身子微微有些僵硬,喘息不定。倭筹的吻轻柔而缠绵,却是在诉说着内心最深沉的情感,那样浓烈不息的爱恋,随着呼吸,直抵她心间。在心底漫出一丝丝的疼,为傅筹,为宗政无忧,也为她自己。
她轻轻地闭上眼,没有拒绝,或者说她根本无力去拒绝。这样小心翼翼的缠绵,似是害怕遭到拒绝的男子,令人不忍伤害,但她心里,却仍是纷乱而挣扎。
她无法抑制地想起宗政无忧那萧瑟清冷的背影以及他悲哀伤痛的眼神,如果说选妃宴上她仅仅是因为他即将娶妻而有如芒刺在心,那么,得知她夜夜与侍筹同床共枕的他又是何等悲绝的心情?
曾经要求,爱情和婚姻最起码的忠诚,但她似乎,全部都背叛了!用身休背叛了爱情,用爱情背叛了婚姻!爱情是她一个人的爱情,婚姻却是两个人的婚姻,她到底该如何忠诚?
这样的矛盾!
她曾以为,伤了心,便可忘了情,可是,一个人的身体由不得自己,一个人的心,又如何能由得了自己?想爱便爱,想不爱便不爱,那不是人,而是神!
思绪混乱间,衣裳已半褪,她在挣扎之中,找不到出口,开始陷入了迷茫,无法自救。
傅筹的吻缓缓移至她粉白的颈项和胸间,他的唇力度越来越重,似要将她啃食入腹,叫她一辈子都无法逃离他的生命。他的气息随着她的绝望而变得绝望,他的内心何尝不在苦苦挣扎?
他这算什么?以婚姻的名义巧取豪夺她的身体,试圄用身体征服她的心?在汲取她的甜蜜的同时,他也在享受着悲哀的痛楚,这就是他的婚姻!
他忽然顿住动作,万分沮丧地看着身下的人儿,他不稀罕用伤害爱人的方式,去成全婚姻破碎的完整!他终是敌不过自己的心。
漫夭感受到他的停顿,然后他帮她拢了衣襟系上带子,她诧异地睁开眼睛看他,一眼便看到了他眼中深深的隐忍和哀伤。
这是第三次,他放过了她!
他躺下,在她耳边说:我不想勉强你,我愿意等。等你心甘情愿,爱上我的那一天,虽然很渺茫,看不到希望!我……还是愿意等。
他不会像一般男人那样,以为占有了女人的身体便是赢得了女人的爱情,如果是别的女人,也许会,但她不是别人,她只是她,倔强而坚持的容乐。假如他今日要了她,用他的身体杀死了她的爱情和骄傲,那从此往后,他在她心里,只会是她的丈夫,永远都没有可能成为她的爱人,他要给自己留一个机会,留一份希望,尽咎会很辛苦,但他愿意。
漫夭心间生出细细绊绊的感动,她没有道谢,没有说任何感激的话语。只是在他的叹息中,转过身去,第一次回抱了他,将脸庞埋入他胸前,感受着那份温暖,竟然觉得安心和踏实。
那一夜,他们相拥而眠,好梦成酣。那一夜,无忧阁的男子,清冷伴月,萧瑟孤单。
宗政无忧望着床顶出神,从何时开始,一到夜晚,他便会失眠。转过眼,看枕边放着的墨玉折肩,有片刻的失神。那一日,他错过了见她的机会!翻身起床,他随手拿了件衣服披上,对外面叫道:“冷炎去把这几个月江南递过来的折子拿来。”冷炎领命,片刻后抱着高高的两棵折子放到桌上。就这些,已经足够看到后半夜了。
宗政无忧坐到桑前,头也不抬地说:剩下的,全部拿来。”冷炎从不多嘴,但此刻也不免想劝一声“王爷,您已经很久没好好休息了。
宗政无忧看也不看地按手,示意他不必多嘴。如木头般的冷炎也不禁叹气,又去搬剩下的折子。不一会儿,桌上已堆积成小山。
宗政无忱一本本的摊开,扫一眼之后,朱笔疾挥,动作流畅且熟练。静谧的夜,昏黄的灯光暗影,伴着萧萧冷月,与孤影相对,满室凄凉。
天亮之后,宗政无忧放下手中的朱笔,仰着头长长吐出一口气。叉熬过了一个无眠的夜!他一扔手上的奏章,再也不肯多看一眼。
等在外面的青童听到屋里的动静,连忙进来侍候他梳洗。
用过早饭后,冷炎进屋禀报道:“王爷,楼里传来消息,查不到傅将军的身份背景。现有的资料,也就是您本就知道的那些。他十二岁入军营,从火头军开始做起,在十六岁的一次战役中,李老将军不幸中伏,李家军死伤惨重,他孤身犯险冲进敌阵之中,身中三剑仍救下了李老将军,并献计大败敌军,从此步步高升。”
宗政无忧凤眸眯起,目光望向一处,面无表情道:“查不到,即是查到了。”
红颜白发痛千般 第六十六章
京城,太子府。
香夫人居住的雨香同,寝阁内四处弥漫着淫靡的气息。雕花大床上,两具交缠的身躯薄汗密布,显然是心刚才经历了一场鱼水之欢。
太子满足地摊开四肢平躺着,胸口还在剧烈地起伏。他身边的艳丽女子娇躯如蛇一般地缠绕上来,葱玉般的手指在他胸膛处轻轻戈着圈,一双艳光四射的眼紧盯着他的脸瞧,然后,轻轻叹了一声:“唉!”
太子斜望了她一眼,不快道香儿叹什么气习难道是嫌本太子不够卖力?”
痕香噢了他一眼,一指戳上他胸口,姿态无限娇媚,道:“太子想哪儿去了?妾身是担心这样快活的日子,“还能过上几天?”
太子眼中鹜光一闪,“这话何意?”
痕香用手支着头,太子还不知道啊?我昨儿个出门,无意中听到离王府的下人议论,说离王很快就要成为太子了。”
太子一震,胡说,本太子近来又没做什么错事,父皇没有理由废我。
痕香嗤笑一声,道:“皇上要是想做什么事,还怕没理由吗?随便捏一个就是了,反正也没人敢说什么。”
太子一把推开她,翻身坐了起来,面色阴沉至极。
痕香也跟着坐起来,随手拿了件衣裳披上,又道:“听说时间就定在此次秋猎。太子,您可不能再坐以待毙了。”
太子扭过脸看她,阴冷着声音道“不是你根本太子说,不能轻举妄动吗?”
痕香道:“此一时彼一时,现在陛下都要动手了,您就不能再等下去。
太子问道那你说本太子应该怎么做?”
痕香在他耳边吹着香气,目露阴狠之色,当然是……借秋猎的机会,先下手为强!太子殿下这么多年不是积糙了许多可用的势力吗。不妨拿出来赌上一赌,赌赢了,太子殿下以后再也不用捉心吊胆,想做什么就可以做什么,赌输了,也不过是跟现在等待下去一样的结局。”
京城,东城天宇行宫,宇临克
天光刚亮,天空泛着鱼肚白,年轻的帝王睁开眼睛,在床上辗转翻了几个身,最终坐了起来。
外间的贴身宫奴小旬子听见声响,连忙进里屋,卓躬笑道:皇上,这此日子不用上早朝,您何不多休息一会儿呢”,启云帝儒雅笑道:这些年养成的习惯,那里是说改就能改的。快伺候朕梳洗,待会儿朕的皇妹来了,别叫她看到朕衣衫不整的模样。”
小旬子道皇上是太想念公主了,您瞧,现在才刚刚到卯时,离公主来得时辰还早。”启云帝微愣,解嘲笑道:“是朕太心急了!一年多不见皇妹,昨晚匆匆一面,人太多,也没说上什么话。”
洗漱过后,启云帝去院子里走了走,这行宫里的景致与启云国皇宫别苑也没太大的区别,不外乎就是假山长廊,亭台水榭。
早晨的空气很清新,只是风微微有些凉,他站在院子里四处看了看,神色淡淡的,看不出内心的情绪。
走上一会儿,便会自然而然地问道:小旬子,什么时辰了?皇妹还未到吗?”
小旬子立刻应道:回皇上,现在是卯时三刻,公主怕是才起床,还没用早膳。等公主用完膳来行宫觐见皇上,怎么也要到辰时三刿过后了。
哦,还有一个时辰”,启云帝抬起的手指了某一个地方,想了想,回身道:“这样,你即刻就去将军府接皇妹,叫她过来陪朕一同用早膳。叫膳房多准备些她爱吃的东西。”
小旬子道了声“遵旨”便退下了。
漫夭应召独自前来,没带泠儿。进得宇临苑,宽敞的园子里的假山流水之间,启云帝一身浅灰色织锦长袍,姿态雍容闲雅地迈步在半圆拱桥之上,远远看去,竟有几分脱出世间景物的超然。漫夭微愣,如果不知道他是皇帝,不知道他所做过的一切,她会以为这是一个与世无争的男子,令人心生好感不易防备。记得刖来到这个世界之时,他才刚登上皇位,初初见他,他那么的温润儒雅,才华横溢。他对姒的宠溺和疼爱甚至超越了他后宫所有的妃嫔,几乎要让她以为她不是把的妹妹而是他的爱人,这曾让她一度迷感不已,甚至总有意无意的想要逃避,直到和亲事定。
年轻的帝王一见漫夭,眸中光华遽盛,即时迎了过来。
漫夭忙上前行礼:“见过皇兄”
启云帝一把扶住她的手,露出煦如春风般的笑容,笑道:“这里既无外人!皇妹也无须多礼。过来,叫朕好好看看,真的是瘦了许多!朕知道,让你背井离乡,远嫁临天国,委屈你了!”
漫夭下意识地躲了下身子,诮退半步,淡漠疏离的微微笑道:“皇兄言重了,能替皇兄分忧乃臣妹的本分,岂敢轻言,委曲,二字!”启云帝扶了个空,双手微顿,眸光渐淡,他轻轻叹息一声,道:“皇妹心里果然还是怪贵朕了!以前,皇妹从不曾这般故意疏远,拒朕于干里之外
本是心照不赏的东西,但他非要拿出来比较,既如此,她也不妨直言。漫夭淡笑看他,目光微凉,道:“因为皇兄以前对臣妹不曾有这诸多算计。我一直以为皇兄是真心疼臣妹,但我忘记了,皇兄首先是一个国家的皇帝,然后才是臣妹的兄长!臣妹不会怪贵皇兄,但请皇兄也别要求臣妹一如往常启云帝一怔,清隽的面庞稍稍变了变,很快便恢复一贯的儒雅。他目光微凝,似喃喃自问:‘是朕……太贪心了吗?”
漫夭垂眸不语,自古帝王为江山绝六欲七情,比比皆是,他为稳江山绝边患,让她和亲远嫁他国,又多方设计,还想要亲情如旧,如何可能?她说:世事无两全,皇兄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就好!”事实上,他早已放弃了亲情,不是么?否则,他们那些皇兄皇弟们为何一个都不刺?启云帝眼底掠过一丝不易见的晦涩和纠结,叹道:“是啊!世事难两全!朕就是喜欢你这股通透劲儿,既叫人疼又叫人恰。但不管皇妹作何想,皇兄从未想要伤害你。”
漫夭淡淡笑了笑,不置可否。做都已经做了,想与不想又有何分别?她无意与他争辩这个同题,一个帝王,她还能时他期待此什么?
启禀皇上,早膳已备好,请皇上和公主移驾。”小旬子恭声畜报。
用过早膳,启云帝一直留她到申时才放她离开口
刚回将军府,漫夭还没进清谧园,远远就听到一阵鬼哭狼嚎般的哀叫之声,这声音倒是极为熟悉,似是九皇子!
漫夭皱眉,快步进了园子,愣住。
只见九皇子像猴子般地又跳又叫,双手乱舞不知道他要千什么,似是身上极痒,想挠又不敢挠,只得原地蹦圆圈,那模样甚是滑稽。
他一张俊脸就快皱成了一团,对着一旁睁着大眼睛的萧可大声嚷嚷道“你到底对本皇子千了什么”啊!!好痒”,好痛””
萧可很是无辜道:我没干什么啊!就是给你用了一点点我新研制出来的毒粉,谁叫你轻薄我的?我哥哥说了,男女授受不请,随便摸我的男人就是坏男人!”
泠儿在一旁捂着嘴咯咯直乐,萧煞立在萧可身边,闲闲地望着九皇子,分明就是在说看你还敢轻薄我妹妹,活该!
啊!公主姐姐回来啦!萧可眼尖,先看到漫夭,快步跑过去挽着她的手臂,这动作早就成了习惯。九皇子一见漫夭,仿佛见着救星舰,激动得就差一把鼻涕一把泪了。他蹦跳着来到漫夭面前,一把拉着漫夭就嚷道璃月,你回来的正好,你快救救我!这死丫头不知道给我用了什么毒,害得我浑身上下又痒又痛,挠也不是,不挠也不是,啊,蚰咽芩牢伊耍彼说着在身上抓了两把,痛得嗷嗷叫。
漫夭蹙眉,还没开口呢,萧可立剂用手去扒拉九皇子拉住漫夭的手,昂着下巴,皱着一双清柳眉,脆着声音威胁道‘你不能拉公主姐姐的手,你快放开,不然,我还给你下别的毒粉,让你连叫都叫不出来!”九皇子一听,脸色立变,忙不迭地收手,不忘恶狠狠瞪她一眼,气急败坏地叫道:你个死丫头,您竟然敢威胁本皇子!你等着,等本皇子解了毒,我要不好好收拾你,我,我就“不是我!”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漫夭一头黑线,九皇子怎么会跟单纯的可儿闹起来?九皇子正准备开口,萧可先他一步,满脸委屈地说道:“公主姐姐,你要替我做主,这个人一来就轻薄我,对我动手动脚。哥哥说,不能被人轻薄,要不然,以后会嫁不出去。”
漫夭一愣,看了眼萧煞,只见萧煞动了动眉头,一昌理所当然的表情。再看九皇子,只见他面色黑如包公,很不屑道:“我不过就是看她长得挺可爱的,顺手捏了把她的脸,谁知道她竟然给我下毒!我要是牟知道这死丫头这么狠,我才不碰她呢!”
漫夭算是弄清楚了,萧煞怕萧可以后遇到登徒子不会保护自己,就拿以后嫁不出去来吓她,佶果好巧不巧,九皇子来了见萧可长得可爱,忍不住逗弄了一下,就成了她学习保护自已的第一个试验品。
漫夭简直哭笑不得,只能无奈摇头,道好了。可儿,九皇子不是坏人,是我的朋友,他没有恶意,你快拿解药给他。”九皇子感极涕零,连连笑道还是璃月最好!”说完时萧可叫道:”臭丫头,快把解药拿来。”
萧可眨了眨水灵灵的大眼睛,有些无猎道:“啊?他是公主姐姐的朋友啊?对不起,公主姐姐,我真的不知道。那个毒粉“是我新研制出来的,解药”还没练好。不过没关系,等过几个时辰就会好了。
什么?!”九皇子瞪大眼睛,根本不信她说的话,气得他牙磨得吱吱响,你肯定是故意的!你快交出解药,你要是不交,我,我,我…还没说完呢,又一阵奇痒无比的感觉袭来,钻心的难受。他又是一阵哀嚎:”我怎么这么倒霎,遇到你这么个臭丫头!想我风流倜傥俊美无双的堂堂九皇子,竟然栽在你这么个黄毛丫头的手里!啊”
漫夭忍不住想笑,立刻接到九皇子一个哀怨的眼神,她忙忍住,道:”可儿,你去找点止痒的药来,先给他缓解缓解。
哦。萧可马上去了。过一会儿,用了药,九皇子才不那么难受,至少还能忍住口他时不时气哼哼地看萧可一眼,这笔账,葺是记在心里头了。
漫夭一看就知道他打的什么注意,笑着提醒道:老九,你别打她的主意,她是雪孤圣女的徒弟。,
九皇子惊讶道:“啊?雪孤圣女的徒弟?你怎么不早跟我说?诿”算了算了,本皇子宽宏大量,宰相肚里能撑船,不跟你这小丫头一般见识。”雪孤圣女的毒术天下皆知,虽然不知道这个小丫头学到了几成,但还是别跟她比谁的毒高明。
一阵笑闹之后,漫夭正色道你今天来找我,有什么事?”
九皇子一拍脑门,被那丫头一搅,我差点把正事给忘了。走,进屋里说去。”
漫夭见他眼中有凝重之色,便屏退了所有,与他进了屋里。
九皇子开门见山,道璃月,七日后的秋猎,我希望你别去。”
为何?”漫夭蹙眉,她倒是不想去,但是她能不去吗?
九皇子道这次秋猎跟往常不一样,你这么聪明,应该不会感觉不到最近京城里的变化?”
漫夭微怔,京城里的变心前两月,北方都城银河堤坝突然崩塌,淹了民屋房舍,田地尽毁,近两个城的百姓流离失所,纷纷涌进京诚,将京城内外堵了个水泄不通。莫非说的是这件事。细细想来,此事似有蹊跷,两个城的人,就算一个都没被那场洪流淹死,也不至于能堵上京城外头五里路去。
漫夭想到这里心中一惊,蓦地抬头,面色极为肃穆,道:“老九,这话……你不该跟我说!”
九皇子看了看她,笑道:“以你的身份,不管是启云国的公主,还是卫国大将军的夫人,这话,我的确是不该跟你说。但是,璃月,我只当你是我的朋友,是我七哥心爱的女人,所以玻我相信你!”
漫夭心间一震,这样的信任,对她而言,太重了!她叹了口气,道:”谢谢你的信任,我自然不会说出去,但去不去猎场,恐怕我说了不算。
九皇子扬眉,道:这我知道,你有你的身份和立场,如果一定要去,你注意保护好自己,不要让我七哥为你分心口我不怕告诉你,虽然你是我的朋友,但是在我心里,这个世界上,没人比我七哥更重要。假如因为你,我七哥有什么闪失,我……会恨你的!”他看上去像是说得很随意,但最后那句话,绝对是认真的。
漫夭怔愣了片刻,没说什么。九皇子依旧笑得没心没肺,跟她摆手道‘我走了,七哥交代我办的事还没办呢。”她看着九皇子的背影,沉思了。也仵九皇子并不像他表面看到的那样快乐,那样的无忧无虑。他的心里一定也有很多不为人知的苦楚和隐秘。她在想,宗正无忧对九皇子而言,究竟意味着什么?是光明?抑或是希望?是什么原因,让一个皇子,甘愿追随着另一个皇子的脚步?而且,他们并非一母所生。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便到了秋猎的前一日。这天下千,博筹不在府中,陈公公打扮成一个普通的中年男子,让人约了漫夭在外头相见,给了她一个看似平常的匣子,将临天皇的嘱托告诉她,一定要收好,不能让他人知晓。
那一次,临天皇说过几日给她两样东西,这一过就是两个月,她还以为临天皇不过是随便说说,都快将这回事给忘掉了。她拿着那个匣子,只觉心中沉重无比。如果是非常重要的东西,关系到国家命运,为什么临天皇会交给她?她实在是百思不得其解。最后将那个匣子连同博筹给她的那样东西,亲自封存在拢月茶园她设计建造时留下的一个秘密之地,没让任何人知道。
那晚,她睡下之后很久,博筹都没回来。直到深夜,她才感觉到有人在身后小心翼翼地抱着她。她睁开眼睛,转过身子,博筹温柔笑道吵醒你了。
漫夭摇了摇头,她本就没睡着。
傅筹理了下她枕边散乱的秀发,微微沉吟,道:明天就要去猎场了,容乐,我……”
漫夭感觉到他的犹豫,她拉下他的手,看着他的眼睛,很认真地说道阿筹,我可以相信你吗?”她明显感觉到博筹的手微微一僵,然后他的眸子井起一点点的光华。秋猎之行,她知道,她逃不掉。博筹怔愣之后,温柔而深情的笑着反同道:”你愿意相信我吗。只要你愿意”,我就值得你相信。”
漫夭侧过一点身子,抿了抿唇,用力握住他的手,“我不管你准备怎么做,也不管你要对付的人是谁?我只问你,你能不能虿灰利用我去伤害我所在乎的人?”
傅筹身躯一震,双眉便拢了起来,那眼中藏不住的痛楚,瞬间满溢而出,他定定地看了她半响,却是笑着问道:你所在乎的人,是谁?”他那一个笑容,将悲哀掩到了内心最深处。像她这样骄傲的人呵,竟然为了另一个男人,终于跟他开了。她害怕了!
漫夭心中一颤,竟不敢再看他的眼睛,更不愿再看他那样的笑容,她垂了眸,敛了目,嘴唇张了几下,胸腔窒闷,终是轻轻说道:没有谁。”蛩吧。她闭上眼睛,心里很疼,她不是有意要伤害他。她想,如果傅筹这一次可以答应她,她以后会试着去爱他,试着相信他,把他当做走她心灵的依靠,让自已不用再活得那么累,那么辛苦。
可是,她害怕,第一次感到由衷的害怕。
傅筹依然撑着身子,在她的上方,目光流连在她的面颊,似是想穿透她的眼帘,去看穿她此刻的心情。过了很久很久,他才轻声说道:好,我”,答应你。”
那是一个郑重的承诺,虽然轻,却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漫夭眼角发涩,鼻手酸酸的。
下一章就到了秋猎。有亲说最近的情节进展有些慢,我也正在努力加快进度,其实这些情节都是必须的,有很多东西需要交代,否则后面的故事发展看起来会不自然。
红颜白发痛千般 第六十七章
每年一度的秋猎,是数百年前遗留下来的规矩。
旌旗招展,明黄|色的锦幡迎风飞扬。临天皇与启云帝及皇子大臣们在御林军的警戒护卫下,声势浩荡的队伍绵延十里开外。
极致尊贵华丽的车辇内,临天皇与启云帝并排而坐,左右是被从冷宫放出来的连妃以及临天皇为启云帝安排的为其排解寂寞的美艳女子。两国帝王一冷峻一文雅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却都是深沉莫测,叫人看不穿其心中所悲
临天皇望了眼拥堵在城里的难民此刻被军队强行镇压分散两旁,人群中怨声四起,却摄于皇威而不得靠近。临天皇皱了皱眉头,眸光沉沉。启云帝端坐着,目不斜视,嘴角含着似有若无的薄薄笑意。
皇辇之后,是太子的车辇,随行有太子妃与香夫人二人,太子目光四顾,隐隐有些闪烁不安。再往后便是九皇子、宗政无忧、傅筹、漫夭等四人,也不知是何人安排的,竟让他们四人同辇。
宗政无忧一贯的慵懒坐姿,斜靠着椅背,面无表情,似乎周围的一切喧嚣全都与他毫无干系,他甚至连眼皮都不愿抬一下,仿佛世界万物都入不了他的眼,而他唯一想看的人,他看不到,因为中间隔着的另一个男人,将他们隔出了天涯海角。
傅筹坐得端正却不拍谨,深青色的宽大袖袍之下,他紧握着漫夭的手,神色异常温和,时而转过头来看她,对她温柔一笑,毫不掩饰的眷念。
漫夭安静的坐着,看着四周拥挤的难民,心中的不安越发的扩张蔓延。这一切,宗政无忧知道,临天皇便不可能一点都不知晓?他选择这个时期废太子而立宗政无忧,分明是要将责任全部都交给宗政无忧,放眼当下,也只有宗政无忧有能力与傅筹相抚衡。
宗政无忧的江南军队有七万,傅筹掌管四十万大军,有二十七万在边境,目前能任他调用的也就十三万左右,而禁卫军五万为临天皇亲自掌管,算起来,两方势力均衡。只是,不知宗政无忧会怎么做?她的皇兄在这里面充当着怎样的角色?如果傅筹此次成功,那皇兄又能从中得到什么好处?而她,又该怎么办?
明明知道即将会发生的一场巨变,她既不能阻止,也无法改变,只能无力的等待着这一切的到来,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丈夫和曾经的爱人成为水火之势,斗个你死我活,这样残酷的局面,她到底该如何面对?心如烈火在煎,她很清楚,一旦分出胜负,大概就会以伤亡为结果,到那时,她又该何去何从?傅筹若败,她必在被诛之列,宗政无忧若败,她或许就会成为这个国家最尊贵的女人,但那是她想要的吗?不是!
一路上,难得的静默,连九皇子都不说话,车辇旁随侍的泠儿望着最前方皇辇之内的浅灰色身影,亦是安静的出奇。
走了两个时辰,才终于到达目的地。西郊,皇家猎场。
密林深深,广阔无际。这里的猎场不同于一般的皇家猎场,临天国的开国皇帝是无比勇猛的马上英雄,他所要求的狩猎必须是在原始森林,猎得野外凶猛的生物才算得真本事!
位于猎场北部的行宫虽比不得皇宫那般极致奢毕,却也巍峨宏伟。
第一日路途劳顿,并未安排实质性的狩猎活动。一行人各自回行宫或营帐休息。
晚饭过后,傅筹见漫夭一直心神不定,便说要陪她出去走走,谁知刚出门没几步,恰逢太子来访。
太子道:“看来本太子来的不是时候,将军和公主这是准备去往何处?
傅筹行礼笑道:“见过太子!微臣正打算陪夫人出来散散心,不知太子来找微臣,有何吩咐?”
太子抬手,说了声“免祀”看了眼漫夭,复又笑道:“天下皆知,将军骑术精湛,射石饮羽,本太子特来讨教一二,不知将军”“此刻可方便?
傅筹微微犹豫,挑了挑眉,方道:“太子言重,愧煞微臣!”说罢转身对漫夭温柔嘱咐道:“容乐,你自已随便走走,别往猎场那边去。天就要黑了,你别走远,记得早点回来。”
漫夭淡笑着点头,朝太子微行一礼,便独自出了行宫。
猎场周围,十步一守卫,走到哪里都有人行礼。她心中烦乱,就想找个清静之地一个人待上一会儿。
日头早落西山,天地一片苍茫暮色。她绕过行宫,往地势高一点的地方走去。越是山路陡峭,行走不易,她越是攀行,连轻功也不想用。上到一个平坦之地,她才顿住步子,四下望了望,这里地方不大,虽已是秋天,但仍有碧草如茵,草地一侧,有大片的蒲公英,有的还开着黄|色的花朵,有的花已调零,结成白色的冠毛绒球口风一吹,便四散飘飞,在空中摇曳。
她张开五指,纯白花伞般的一片绒毛便落在她的手心,那样的美丽,却又那般不起眼。她看着看着就愣了神恍惚想起前世里谁曾经说过,蒲公英的花语:停不了的爱。
她抬眼望天,天空灰蒙蒙的,如笼了一层灰色的迷雾,看不真切。那群蒲公英的旁边有一块高高的大岩石,似是平整,岩石一侧一棵硕大的枫村,衬枝延伸而出,几乎挡了岩石的一半。而苍灰色的岩石之上,浓密的枫叶半红不红,似青非青。
这世上总有一些东西,处在模模糊糊分瓣不清的状态,让你极力想看透,却怎么也看不透,分不清。
她顺着岩石一旁的石阶缓缓踏了上去,忽然间愣住口
她以为这样偏僻安静的地方应该没有人,原来还有人和她一样,不喜欢那样的热闹,只想躲个清静。
枫叶笼罩的岩石之上,一个白衣男子枕着自已的手臂,斜卧着半个身子,一只腿微微曲起,衣摆滑下,铺开一片在岩石。
男子闭着眼睛,依旧能看出眉宇间浅浅的倦色。
漫夭自嘲一笑,怎会这般巧合,她特意走远一些,却偏偏寻到了这样一个地方,遇到这个她最不愿面对的人。
她直觉地转身,就如同上一回在漫香闹那般选离。但她脚步还未动,身后已有倦懒的声音传来:“民然来了,何必这么急着走。”
她身形微僵,却是淡笑着转身,疏漠有礼道:“抱歉,打扰了离王休息。
宗政无忧缓缓睁开眼,凤眸微微眯起,语气微冷带嘲,道:“你就一定要把称呼叫得那么仔细?”
漫夭淡淡一笑,道:“辛坏可废,规矩,总还是要遵守的。”
宗政无忧勾了一边唇角,邪肆的眸子却无半点笑意,只含着几分嘲讽,他盯着她的眼睛,片刻后,忽然问道:“你,希望谁活着?”
漫夭身躯一震,这个问题问得这样直白,像是一把利刃直切入腹,令人肝肠欲断。
她希望谁活着?她也这样问过自己。
“怎么,不敢回答吗?”宗政无忧的目光死死盯住她,像是要将她看穿般的犀利。
漫夭笑意微凉,顿了顿,才幽幽开口:“我希望谁活着谁就能活着吗?这个世界,在仇恨和皇权面前,女人的希望,从来都改变不了什么,不是吗?”
那些被世人所传诵的伟大的爱情,被天下人所唾弃的祸国殃民的红颜祸水,到了她这里,什么都不是!一个女人,在一段刻骨铭心的仇恨之中,在一场盛大的政治漩涡中,其实是那样的微不足道,那样的率微而渺小!
他们每个人的身后都牵系着万千条性命,傅筹多年的忍辱负重,能答应不利用她去害宗政无忧已经是天大的不易,要有多大的决心才能做出这样的承诺,而这个承诺对于他原定的计戈又会有多少影响?她无从知晓。而宗政无忧,她更没有权利去要求他什么,站在他的立场,他有贵任在最关键的时候挺身而出,捍卫皇权,保护自己的亲人,尽管他对临天皇有着解不开的心结,但那毕竟是对他百般纵容宠爱的父亲,也是他母亲用幸福成就来的江山,他可以拒不接受,但却不能任他人掠夺。
宗政无忧微怔,道:“我只问你心里的想法。”
漫夭垂眸,看着岩石下随风飘飞的蒲公英,眼光空茫,道:“既然改变不了,那么,我的想法,重要吗?”如果可以,她想让他们都活着,可以吗?她心念一转,忽然抬头,道:“如果你赢了,能不能放他一马,不要赶尽杀绝。他,这么多年来””,活得很苦。他不应该死在你的手里!”他们是兄弟啊!怎么能相互残杀?
宗政无忧深邃的瞳眸之中闪过一抹痛色,他倏地一跃而起,一把抓了她的肩,邪肆如魔的眸子突然燃起怒焰。他浓眉紧皱,狠狠盯住她,沉声道:“你在求我?为了他,你竟然开口求我!他在你心里,已经那么重要了?重要到你可以为他而放下你的骄傲?”
漫夭肩膀被他捏得生疼,她昂着下巴,满眼倔强,道:“是你让我说的”,
宗政无忧看着她的眼,一直看着,最后轻轻地笑了起来,眼底怒气与自嘲交织,还有那不易被发觉的伤痛。是,是他自找的!他怎么能奢望在她心里,他是最重要的那一个?
漫夭回望着他的眼,心被抽得阵阵发疼,她说:“如果你输了,我也会向他”,“!
“不必!!”宗政无忧断然截。”道:“本王不会输!即便是输了,我也无需你替我求情!”
“你……”他就是这样骄傲自负,漫夭一个字还没说完,宗政无忧猛地低下头狠狠攫住她的唇,惩罚般地一口咬破那娇嫩的肌肤,再将那漫出的血腥气连同他的绝望一起椽进她的口中。
漫夭完全没料到他有些一着,不禁闷闷地痛呼出声。
宗政无忧放开她,胸口不住地起伏。他冷冷问道:“痛?我每天都比这痛上千倍不止,一年多的惩罚还不够?到底还要怎样才够?我利用你一次,你便这般恨我,他利用你那许多次,你却能原谅他接受他,与他夜夜司床共枕,为什么?!”他声音痛怒不解,仿佛一个被抛弃的孩子,有着隐约的无助和迷茫。他以情感为诱饵,那初衷是利用不错,可是在利用的时候,他对她所表达的情感,全部都是发自内心的真实,那还算是利用吗?
漫夭眸光一痛,却是强自笑着说道:“你问我为什么?你不明白吗?”因为爱,所以才无法接受伤害。又因为不爱,所以没有原谅或不原谅,接受或不接受。她又道:“我嫁给将军,不是为了惩罚你,更不是为了等待你的忤悔,我只是单纯的想离开你,仅此而已。你不必再为我做什么,有些东西,失去了,便无可挽回。”最后这句话,她不只是对他说,她也是在对自己说。尽管心痛如绞,但她还是要告诉自己,既然已经没了希望,为什么还要惦记?
宗政无忧手上的力度大得似是恨不能卸下她的两条胳膊,他的愤怒,他的痛苦,他的绝望,在这暗黑下来的天色中随着初秋微凉的空气紧紧笼罩在她的周身,缓缓渗入血脉,如一只无形的手,紧攥住她的心,让她透不过气耗
他蓦地松开她,脸色惨然泛白,退出几步,一手抚上胸口,一转身便咳出一口血,漫在口中他没吐出来。他背对着她,无比自嘲,惨笑道:“原来,一直都是本王……自作多情。”如果不是惩罚,那就意味着他早已丧失了机会。他其实很想问她,她真的曾经对他付出过感情吗?如果有,那为什么连一点点弥补的机会都不肯给他,要这般决绝。如果她只单纯的想要离开他,那只能说明,在那伤害过后,他在她心里,连恨都没留下。
既然如此,他还有什么可说的?身后人在沉默,他不再多看她一眼,飞身掠下岩石,甩袖扬长而去。
她孤立在这方岩石之上,看着他疾掠而去的背影,那样萧瑟孤单。眼角处似有湿意漫出,她连忙昂起头,就让那苦涩倒流,湮没她的五脏六腑。她不要他为她动摇,就让他心无旁骛,狠下心来,不必顾虑她是否会遭鱼池之殃。这样对他们才算公平。她只希望,他们分出胜负的那一日,能顾念手足之情,为对方留一条生路。
漫夭下了山坡,走到一个拐弯处,一把铎利的剑,突然横在她面前。执剑的女子眼中荡着无法掩饰的浓烈的恨意,似是恨不能立刻将她碎尸万段。
漫夭镇定地望着那个女子,淡淡问道:“香夫人这是何意?!”
痕香怒瞪着她,冷声质问道:“你又背着他私会男人!你究竟将他的颜面置于何地?你又有何德何能,竟能让他为你,甘冒风险,不计后果的改变计或?如果可以,我真想杀了你,以断他心念!”
没有惊诧,漫夭自然知道痕香所指的他是谁,从成亲那日,她就已经看出了一点痕香对傅筹的心思。也许她说得对,她何德何能呢?看来她所料不差,他们原定的计戈,真的是以她为筹码来对付宗政无忧!傅筹为了兑现他的承诺,临时改变策略,姒该高兴的,为什么心里头这般酸楚莫名?
她用手拨开挡在面前的痕香的剑,那剑便就势在她手上划开一道口子,她恍如未觉,不理会身后之人的怒气和憎恨,径直离开。
“容乐,你的手怎么了?“回到行宫,太子已经走了,傅筹迎上来,见她指尖滴着血,一路落下斑斑血印,不由心惊,紧张询问。
漫夭随意笑道:“没什么,不小心擦伤了而已。你不必担心。”
傅筹皱眉,将她安置到椅子上,命人拿了伤药,执起她的手,擦掉血迹,掌心处露出一道深深的剑痕。傅筹面色遽沉,温和的眸子顿时阴郁,却是不动神色地仔细为她包扎好伤口,然后嘱咐她好好休息,便作势要出门口
漫夭却从身后拉住他的手,傅筹顿了一顿,回头望她,她说:“别去。她是为你好!人活在世上,遇到一个真心待你的人不容易,不要随意去伤害,尽管她所做之事,非你本意。”
傅筹眸光一闪,回身楼住她,无限爱恰。漫夭静静靠在他胸前,一动也不动。沉默片刻,她问道:“如果你赢了,你会怎么做?”
傅筹微微一僵,继而问道:“你希望我怎么做?”
漫夭苍凉一笑,又是她的希望,她的希望有什么用?鉴于宗政无忧的反应,她没有做出回答。只说了句:“他是你的兄弟。“
“我没有兄弟。他是我仇人的儿子。”傅筹截。”语气已沉。那也是他最大的情敌,不只得了她的身,还得了她的心。
漫夭知道再说什么也是无用,只轻轻一叹,道:“谢谢你为我所做的一切。倘若你输了,天上地下,我都陪着你去。”
傅筹身躯一震,没有立即答话,过了一会儿,方问:“如果他输了,天上地下,你也都陪着他去,是不是?!”
漫夭闭上眼睛,脸庞贴在他坚实的胸膛,不语。
接下来的几日,每日白日狩猎,晚上一边烤着众人猎回来的野味,一边看笙歌艳舞,表面看起来平静得仿佛什么事都不会发生。
直到第六日,一行人狩猎归来,拿着手中的战利品,一如第一日狩猎那般兴奋。
临天皇和启云帝对他们大加赞叹了一番,此次秋猎,除两国帝王及女眷之外,只有宗政无忧和傅筹还不曾进过猎场。其他人多多少少也能拿个一两样猎物回来,也有人怕遇到狼群,不敢入深林,只在周围打只野兔之类的小动物。毕竟是原始森林,林中野兽,非人工饲养,武艺不够高,必然有许多的危险性。太子望了眼傅筹,对着下首位置上斜坐着面无表情的宗政无忧,笑道:“七皇弟骑术箭术都甚好,为何这几日干坐在这里,不去一展身手,猎个痛快?听闻傅将军猎术也极好,不妨你们来比一场,看看谁更胜一筹?父皇以为如何?”
临天皇掀了掀眼皮,若有所思地看了眼宗政无忧,只见他神情倦懒,根本毫无入猎场的意思,不由皱了皱眉头,也没给予回应。
傅筹则是毫不避讳地握着漫夭的手,时她温柔笑道:“容乐喜欢什么?我这就去为你猎来。”他的声音不大,但足够让在场的人都听见。那般轻松随意的话语,似乎与离王比狩猎根本不在话下,而是根据他妻子的喜好,想猎什么便都是手到擒来般的毫不费事。那带着无限宠溺的口气,令宗政无忧听来极度刺耳。
漫夭淡淡笑道:“将军随意,什么都好。”她只是随口答了一句,别人听着就不是那么回事。
太子立刻笑道:“将军与公主果然是伉俪情深,夫唱妇随口瞧,公主的言下之意,不管将军猎了些什么,只要是将军出的手,公主自然都是喜欢的。将军,就冲公主这句话,你也得多卖些力气,猎些好东西回来送给公主,才不枉公主一片深情。”
傅筹笑道:“太子所言极是!容乐,待我这就去为你猎来,你在这里稍等片刻。”说罢便瞅了一眼对面的宗政无忧,只见宗政无忧重重捏了把身下的座椅扶手,手上青筋毕现,他眸光沉郁,冷哼一声,什么也不说,先倭筹一步离席,翻身上马,一把拿过侍卫递过来的箭袋,双腿一夹马腹,扬鞭“驾”的一声,那马吃痛扬蹄,便如飞一般的向猎场疾奔而去。
傅筹这才放开漫夭的手,不紧不慢地起身,同样翻身上马的动作,马疾驰而去的瞬间,他面上的温和笑意褪了下去。
临天皇对一旁的向统领使了个眼色,向统领连忙命一队禁卫军随后跟了上去。
宗政无忧双眉紧锁,心中翻涌难定,他猛力挥鞭,身下的马更是飞速直奔密林深处。
一路上猎物稀少,有的也只是野鸡野兔之类,他根本不屑于看一眼。进了密林之中,隐隐闻到有一种浅淡到几不可闻,仿佛大自然的清香气息随风飘来,他脸色一变,立刻屏住呼吸,眼神顿时锭利无比,动作迅速地抽了一根箭搭弦拉弓,只听“嗖”的一声,箭破长空,隐在百米之外一颗树上的碧青色人影连哼一声也没来得及便滚落在地,咽下最后一口气。那一箭,正中心脏,分毫不差。
他冷笑一声,继续策马狂奔,一路上留下深深的马蹄印。不知不觉到了一处猎场边围,除了每走一段便会出现的潜伏在村上的人,他没遇到任何值得他出手的猎物。边围的一方,围栏似是遭人破坏,已然倒塌,难怪林中没有猎物!看来是特意为他而准备的,他侧要看看,等待他的究竟是怎样的布局?
驱马越过围栏,再往前数百米,密林的尽头,竟是一处悬崖的关……
他勒紧缰绳,扫一眼前方的树木屏障,再看一眼旁边很不起眼的村桩,不屑的勾起唇角,打马从侧方绕过,停在衬木屏障的背后,悬崖边,等着身后人的到来。
傅筹沿着一路的马蹄印,还有死尸的痕迹也来到了此处,他亦是看了树木屏障眼光微闪,从另一侧绕过,在悬崖边停住,与宗政无忧相隔十丈之余的距离,遥遥相对。
宗政无忧冷冷道:“本王以为将军还算是个人物,想不到竟如此卑鄙,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那些迷香是不同于寻常之药,遇风而散,于空气中无所不在,让人防不胜防,他起初分神,是吸入了一点,但对他来说,并无多大的妨碍。
傅筹温和而笑,却颇带嘲讽之意,道:“本将不懂离王之意。本将这一路行来,见路上猎物全无,倒有尸体数具,莫不是离王寻不到猎物,欲拿人来充数?”这么广阔的林子,竟然连一个像样点的野兽都见不到,怎么都让人觉得怪异。
宗政无忧冷笑道:“本王正想问问将军,林中的猎物何在?本王已经到了此处,你不妨叫人都放出来。”
傅筹双眉微皱,道:“猎物何在,本将如何知晓?倒是离王一路留下马蹄印和死尸了本将至此,意欲何为?!”
宗政无忧冷哼一声,“本王没空跟你啰嗦,也不喜拐弯抹角。既无猎物,那你我就真章相见。”宗政无忧不待话落音,迅即出手,三箭一同搭弦,弓拉弦满。
傅筹眸子闪过一抹阴根,本就是处在高度警备的状态,反应自然灵敏,一见对方有动作,便立刻出手,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做出了同样的动作。
六箭相对,时准的皆是对方的咽喉和心脏。
宗政无忧凤眸半眯,邪妄的眸子如地狱冰潭,欲将对方吞噬般的决然。已满的弓弦再度被拉动半分,只要稍微松上一松,那箭势必如破竹,直奔对方咽喉而去。
傅筹冷啃的眉眼终于不再温和,心中眼中满满的都是仇恨的烈焰,仿佛要将对方焚烧殆尽。他手中之弦已拉到极致,泛着青白的手指随时准备张开。
四周静谧,杀机顿起。连秋风都染上冬日的凛然寒意。
红颜白发痛千般 第六十八章
猎场与行宫之间的空阔场地,众人在激烈讨论着离王与卫国大将军此刻必然十分勇猛,必定已捕获多少多少凶猛的猎物,更有甚者,竟私下里打起赌来,赌他们二人谁胜谁负?
漫夭双眉微蹙,眼睛忽然莫名的跳了起来,心里渐渐感到不安。她抬头看了看变得阴郁的天空,他们进去有半个多时辰了,为何还不见出来?
天际浮云拢聚,渐渐发鸟,似有暴雨之兆。
临天皇坐了一会儿,忽觉胸闷头晕,休力有些不支。这是最近一段时日常有的事,御医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连妃见他脸色不好,连忙贴上去,问道:“陛下可是累了?臣妾扶您回行宫休息吧?”
临天皇想了想,对启云帝歉意道:“朕先失陪了!”
启云帝儒雅笑道:“临天皇请随意!!”
临天皇又对向统领吩咐道:“无忧回来,让他来见朕。”说罢扶着连妃的手,朝行宫而去,一路上闷咳了几声。
漫夭与众人一同行了恭送之礼,正欲落座,眼光扫及之处,惊见太子盯着临天皇的目光有着一闪而逝的阴狠和狰狞,继而他又望了眼猎场的方向再与身边的痕香对视一眼,似有隐隐期待和即将得逞的暗喜。漫夭心中一惊,愈发的坐立不安,恰逢此时九皇子从猎场归来。
九皇子手中拎了一只白色的小野兔,很漂亮,他一下马就冲着漫夭跑了过来,笑嘻嘻地献宝,“璃月,你看,我抓了一只活兔子,很好看吧,是特意送给你的。”他纯猝是进去玩的,一个多时辰,就为了抓一只活兔子,时于狩猎,他兴趣不大。说完话四处看了看,没见着宗政无忧,便问道:“我七哥呢?!”
漫夭接过他手中的兔子,毛茸茸的,十分可爱,只可惜她此刻半点心思也无。见他问起,便应道:“离王和将军进了猎场。”
九皇子“咦”了一声,很是新奇道:“七哥说对狩猎没兴趣啊,他怎么会进了猎场呢?”
漫夭心中咯噔一下,回想之前的情形,是太子先提出让宗政无忧和博筹比狩猎,继而曲解她话中之意,似有故意激宗政无忧之嫌,难道,猎场里有古怪?她霍得一下站起身,九皇子也起了疑心,正想问点什么,忽然听启云帝笑了起来,说道:“看你们玩得挺痛快,连朕都想进去一试。唉,可惜临天皇身体不适,不能与朕同行。不如,皇妹你代朕去猎个一只半只的回来,也好弥补下朕的缺憾,可好?”
漫夭微愣,骑马和射猎,她在启云国练习过,但技术只能算是很一般,皇兄这会儿提出让她进猎场,究竟是何用意?也罢,她正好想进猎场去看看宗政无忧和傅筹二人,希望他们都没事才好。
她站起身,放下手中的兔子,还未答话,太子已然笑道:“原来公主也会骑马射猎?本太子还真想见识见识公主的马上英姿,只不过,进了猎场毕竟是有些危险,公主金技玉叶,可不能有个闪失……香儿,你就代本太子陪公主一同去,也好保护公主的安危。”
痕香立刻起身应道:“是!妾身定会尽心尽力保护好公主,请太子放心,也请启云帝放宽心。公主,请。”
痕香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那边两匹马已经牵了过来。漫夭心中冷笑,却是淡淡地看了他们一眼,口气不软不硬,道:“劳太子费心,容乐就是进去转转,很快便会回来,虽然容乐武艺不精,但保护自己的能力还是有的,就不麻烦香夫人了。”
太子微微一愣,没想到这样的情形下,她会拒绝,且言辞犀利,指他若非要安排痕香跟着她就是看不起她。太子眸光一闪,笑道:“公主此言差矣!本太子自然知道公主武艺不凡,但公主身份尊贵,又身系两国和平大任,非同儿戏,自然要有人照应才好。启云帝以为如何?”
启云帝面色和蔼,他走过来抚着漫夭的肩,漫夭直觉想躲开,但又碍于周围的人看出她们之间的隔阂,只得由着他。启云帝笑了笑,几分宠溺几分关怀的语气,说道:“太子说得有理,皇妹就领了太子的好意吧。射猎只是个乐子,万一没猎到也无妨,但皇妹一定要注意安全。”他的手忽然使了力,眼中暗光一闪,似是在下定了某种决心。
看来,他们是打定主意要痕香跟着她,一点拒绝的机会都不给她。漫夭面上浅浅笑着,眸中却并无笑意,只有无边的讽刺,道:“皇兄请放心,臣妹定会平安归来,不叫皇兄失望。”她将失望二字,说得极重。寻了一匹马,翻身骑了上去。正待挥鞭,却被九皇子拉住。
九皇子转身去拦住痕香的马,别有意味地笑道:“正如太子说的,璃月的安危关系两国和平,那么,太子让香大人随行保护璃月的安危,不太合适吧?她们两个弱女子,万一碰到凶猛的野兽,谁保护谁还不一定呢?而且,我也没听说过香夫人会武功啊,奇怪了,难道青楼修习的技艺还包括武功这一项吗?”
九皇子别有意味的一席话,太子和痕香的面色皆是微微变了一变。痕香出身青楼,大家伙都知道,一个青楼女子若有高强的武艺,不得不令人怀疑。痕香很快便恢复过来,她不答九皇子问的几个问题,只是半掩着嘴,轻轻一笑,便转移了一众人的注意力,只听她道:“九皇子很紧张公主呢。若实在是不放心,那就一起去吧。”
九皇子轻哼了一声,道:“去,本皇子自然是要去的,只是不想跟你同路。璃月,我们走。”说完不再理她,翻身上了马,与漫夭时视一眼,齐齐奔向猎场。
进了猎场,直奔密林深处,走了不一会儿,便发现跟着宗政无忧的一队御林军竟然昏倒在地,漫夭皱眉,与九皇子皆是心头一跳。
地上的马蹄印已经浅淡了许多,他们依照感觉往前走,过了一炷香的功夫,才找到被破坏的围栏处。
“璃月,你说……七哥不会有事吧?”九皇子忧心忡忡。他一直觉得七哥的武功那么厉害,应该没人能伤得了他,但心里仍不免担心,偏凑巧今日冷炎被派出去办事了,也没个人跟在他身边。京城里的局势微妙而紧张,如果此时有个闪失,怕是不妙。
漫夭抿了抿唇,掩下心头的恐慌,坚定道:“不会有事,一定不会。”
乌云遮日,天空黑压压的一片。
猎场之外的悬崖边,地上杂木横积,秋风猎猎,撩动村枝拍打哗哗作响。
宗政无忧目光赤猛如电,紧紧盯住傅筹,这是他多年来遇到的第一个真正的对手。从北夷国的一战开始,他就知道这个人非常不简单。如果此人只专注于巩固手中的权势,没有颠覆皇权的野心,不设计娶他心爱的女子,三番四次的利用伤害,那他也许永远都不会去管他到底要干什么,也不会怀疑他的身份。
傅筹死死看住对方再度拉开如满月的弓弦,那弦上三支闪烁着寒芒随时会夺人性命的利箭与他的遥遥相对。而他们二人正中间的距离,那杂草丛生的地面,十二支折断了箭头的白羽箭杂乱的躺在那里。
这,已是第三个回合。
他们总能准确无误地击落对方疾驰而来的利箭,双方同等的无与伦比的力道使得半空相撞的箭头双双被折断,两人再迅速搭上另三支箭,张弦开弓,蓄势待发。
博筹纵横疆场多年,遇到的对手无数,千军万马当前他也没有过此刻这般的全神贯注。他的每一根神经都在绷紧,提醒着他对手的可怕。
他曾经以为眼前的这个男人自大狂傲,嚣张跋扈,绮仗的是帝王的溺爱,他曾对此嗤之以鼻。直到这一年来的多方试探,从宗政无忧的退敌计谋,到成亲那日现身的修罗七煞,再到这一年里的行事计划处处受到牵制,他终于明白这个他本来要放在最后对付的仇人,其实是他复仇大业上的最大的障碍,要想完成多年的夙愿,必先取其性命。但他答应了她,不利用她来伤害这个人,所以,他要堂堂正正的和他对决!取消了原定的部署。
高手对峙,比的是耐力,等的是对方分神的一刹那。
傅筹忽然笑道:“云贵妃的儿子,也不过如此。”
宗政无忧眼神冰冷锐利,嘴角嘲弄道:“想不到僖皇后的儿子,竟然真是他的种!不过,是又如何?本就不该活在这世上的人,本王还是早早送你下阴曹地府。”
傅筹瞳孔一缩,额头青筋暴起,眼中极力平息的火焰复又烈烈燃烧,温和的眉眼变得冷峭慑人,但他仍然努力镇定心神,不为所动。只是那再出口的声音仿佛从胸腔深处发出般带着撕裂的决然,“恐怕要让你失望了!我不只要活着,还要活得比你好!我会夺回本该属于我的一切,让他最爱的儿子也就是你宗政无忧…也尝尝我当年所承受过的痛苦。”他语气阴狠,说到这里顿了一顿,眼光一闪,复又笑道:“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容乐,我会对她很好,比你对她更好百倍,我要让她彻底忘记你,心甘情愿孕育我的子嗣。”他答应不利用她,仅指于她的身。
宗政无忧明明知道他就是故意激怒他,但该死的他就是成功被激怒了,那是他的心头痛!无法抗拒的悲哀瞬间攫获了他的心,令他的手几不可见地微微颤了一颤,而就在这个当。”傅筹看准机会遽然张开手指。
他手中的箭激射而出,“飕、飕、飕!”的三声,三支利筹破空呼啸而来,气势猛烈决然,直指宗政无忧的咽喉心脏处。所过之处,在空气中掀起大片的死亡的气息。
宗政无忧反应灵敏,凭感觉对准对方的三支利箭,迅速脱手。
双方三箭齐发,速度都是快得惊人。只听两声脆响,有两支箭在半空撞上,抵不住劲力折断了箭头坠在先前的十几只箭羽之上,只一支箭略微偏离了轨道,与对面的箭头擦出一道火光,双方箭势稍有所缓,但仍是快如闪电,连影子都看不清,那箭已然呼啸着直刺胸口而来。
“噗!”宗政无忧身子一偏,那支箭避过胸口狠狠扎入他的手臂。血,顿时飞溅而出,染红白色的衣裳。马已惊,扬蹄而起,他立时翻下马来,在悬崖边上稳住身子。
而宗政无忧的箭虽略有偏差,却依旧迅猛决然,傅筹飞速侧身,那支箭便擦过他的手臂,带出一道血箭,落地斑驳。他同样翻身下马,两人再次对立。
这一局,虽是伴筹稍胜一筹,但由于他的动作幅度过大,下马时震落了几支箭袋里的箭羽,只刺下最后两支。
宗政无忧一路射杀青衣人,此刻箭袋里也仅仅剩下两支箭,被他下马时牢牢抓在手里。
“卓鄙!”宗政无忧万分鄙视地骂了一声。傅筹竟用女人来分他的心!
傅筹冷笑道:“兵不厌诈,此乃心理战术!你不是也用过了吗?只不过,你用的是我的母亲,而我,用的是你爱的女人。”容乐之于宗政无忧,果然是屡试不爽!
宗政无忧冷哼一声,懒得跟他多言。
傅筹几乎已经看到了胜利的希望,宗政无忧的手臂比他的伤要来的严重许多,射出来的箭力道自然会有所减弱。
“还有最后两支箭,宗政无忧,如果你现在向我认输,我会考虑防你一条生路。”僖筹笑得极为畅快。
宗政无忧嗤笑道:“痴人说梦。”除了对她以外,他的人生,没有认输二字!
倭筹目现阴狠,抬手再次搭弓上弦,却突然面色惊变,只见宗政无忧冷笑一声,“只有两支箭吗?”他在说话的同时,一把拨出Сhā在手臂上的那支箭,动作极快地与他箭袋里的另外两支一起上弦拉弓,全然不顾手臂上撕裂的血肉带来的漫身席卷的痛苦。那条手臂瞬间麻木,失去了知觉,但他仍然摆出应有的姿势,在对方犹豫的空当,迅速的缓解。
傅筹愣住,两支箭对三支箭!他从优势变成了劣势,宗政无忧果然是个够厉害的对手!
鸟云在天空疯狂地拢聚,天色愈来愈暗,像是滚了一层墨。
狂风骤然而起,卷动地上的落叶残技四处飞扬,刮在他们脸上生硬的疼。身下的马开始躁动不安,但他们仍然屹立不动,毫不为环境所影响,只目光如电,凌厉地死死盯住对方有可能发生的一丝一毫的变动。
宗政无忧手臂有伤,发出的箭力恐难以抵挡傅筹的箭,但傅筹较他少了一支,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借力阻挡其势,必然也难以闪躲。所以,这一局,一旦出手,必是两败俱伤,或者,同归于尽!谁都没再动作,也无人开口,这一刻,分不分心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出手必是伤亡,双方谁也逃不掉。
周围寂静地仿佛死掉了一般,只有冷风在耳边呜咽的声响,他们并不想同归于尽,但谁也不肯先放下箭。因为他们都不确定,会不会在自己收手的刮那,会被对方的箭刺破咽喉穿透心脏。
时间,似乎凝滞。两个男人绷紧了心弦,在生死一线僵持着。
“你们在干什么?!!漫夭来到村木屏障前看到这一幕,惊得大声叫道:“快住手,都放下箭!”这两个男人疯了吗力竟然在这里对决!
宗政无忧和博筹皆是身躯一震,同时回头。几乎是司时出口,极有默契地沉声说道:“你来做什么?”
漫夭皱眉,怒瞪着他们二人。在她的位置只能看到宗政无忧手臂上的伤。鲜血直流,她心口一窒,脑海中似是炸开了一般什么也想不了了,就欲催马过去。这时,九皇子比她快了一步,迅速跳下马朝他们而去,边跑边紧张叫道:“七哥,你受伤了?!”说着,人就已经到了树木屏障一旁的木桩前。
宗政无忧和博筹面色大变,急急叫道:“别过来!有机关!”但是已经晚了,木桩一经触动,只听咔嚓一声响,隐藏在树木屏障内的利箭朝着四面八方激射开来。
漫夭本就心系于他们二人,根本毫无防备,此刻利箭射来,她本能的闪躲开。
一道闪电划破天际,随之轰隆一声闷响,震得人耳朵发懵,她身下的马本就受了惊吓,如此一来,更是发了疯一般地朝另一头悬崖冲去。她连惊呼一声都来不及,已经被甩出悬崖。身后紧随而至的,还有一道躲不开的闪烁着冰蓝色的箭光。悬崖不算太深,但那支箭,能要了她的命!
漫夭忽然想,如果她的死,能换来他们两人的平安,那也算是一件幸事。
这突然惊变让他们都有瞬间的失措,宗政无忧叫了声:“阿漫!”博筹叫了声:“容乐!”
而九皇子,叫的却是:“七哥!”
有些亲因为心疼无忧而对漫夭的贵备让我很无奈,在那个年代的女子,要在多方势力的夹缝中求生存已是不易,请设身处地的为她想一想,她一个和亲公主,有一个手握三军连皇帝都要忌惮的丈夫,她还能怎么样?她就算知道宗政无忧爱她又能如何?现在是这样一个敏感的时期,形势变幻莫测,谁也不知道一觉睡醒了是不是身首异处。
唉,我不想多说什么了,为了这个影响写文的情绪,我只会觉得对不起支持我的亲们。还是要感谢你们的支持,就算再艰难,我也会顶着压力支撑下去。有意见提意见,请不要人身攻击,作者也是人,没日没夜的熬着写文,希望能得到应有的尊重,更希望能得到理解和支持!
红颜白发痛千般 第六十九章
白色的身影直觉地飞掠而起,没有半分的犹豫,在悬崖的半空一把将心爱的女子卷进了怀中。那把分明淬着毒液的利箭“噗,的一声射穿了他的肩胛骨,他身躯狠狠一颤,闷哼一声,胸腔内血腥气剧烈翻涌直冲而上,一大。鲜血就欲冲。而出却被他抿紧唇咬紧牙关,将那股强烈的血腥气生生截在口中。
漫夭惊骇得瞪大了眼晴,看他俊美无比的面容在那一别那抽搐着几乎变了形,那一声闷哼仿佛刺穿了她的耳膜,重重砸在她心头,让她一颗心不受控制的颤抖。
无忧!”
为什么啊江她的话都已经说得那样绝了,为什么他还要这般拼了命的救她护她?她就是想让他死了心,让他全无顾忌,才不会因为她而处处受制于人,可他为什么要这般执迷不误?让她死了又如何呢?世上女子十干万,总还有一个能带给他幸福!他怎么就不懂,怎么就不懂呢?
宗政无忧眉头紧紧锁住,在急速下坠中,女子略带哭腔的轻呼呢喃他根本没听见,此时他一心在想怎样将她安全带到地面。
悬崖高逾十丈,底下似是一块平原,就这样掉下去,以他们的武功虽不至死但必定重伤,若是昏厥,再有野兽出行,那他们就毫无活路了。想到此,他扫一眼周围,一手接着她,另一只手迅速抓过空中飞扬的箭矢,猛地用力扎入一旁的岩石。由于力道过猛,震得两处伤口鲜血喷溅而出口
漫夭震愣过后,心知此事不是感伤的时候,比担忧和恐惧更重要的,是减轻他此刻的伤势加剧程度。她努力平复着纠结纷杂的情绪,很快镇定下来,见他这般动作,连忙也伸手抓过自己身后箭袋里侧洒出来的箭矢,学着他同样的动作,凝聚内力往岩石上扎去,并对他说“你松手,让我来!
宗政无忧微微一愣,见她望过来的目光坚定而倔强,他皱眉稍稍沉吟,便松开手中的箭,用双臂抱紧了她,将两人的性命交付到她的手上。
漫夭用箭矢借力减缓两人下坠身形,终于平安落地。
这一切,都只发生在短短的一瞬间。
九皇子这才反应过来,二话不说,以同样的方法,也下到悬崖底下。
一直悬着心的傅筹这才吐了一口气,转过眼,目光凌厉如刀,死死盯住拦在他面前耽误了最佳救人时机的女子,他双拳紧攒,就想一把掐死她。
是谁叫你擅作主张?”傅筹平日的温和不再,额头青筋暴起,但他努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用理智去思考同题。
痕香扬头,语气倔强,道:“你做不到的,我帮你做!这样你既不会失信于她,也不会对门主无法交代!”
傅筹眉头一皱,眼中掩饰不住的盛怒,他质同道:“那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她有多危险?倘若宗政无忧,稍微有一点点的犹豫”“后果不堪设想。
宗政无忧不会犹豫!我们已经试探过很多次了,不是吗?”痕香看了眼他手臂上被利箭戎破的血痕,眼中满是心痛,声音渐渐变得失落而凄楚,她幽幽痛声问道:“少主,您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瞻前顾后了”你不是心根手辣铁血无情杀人不见血吗?你不是善于隐忍喜怒不形于色吗?您不是运筹帷幄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吗”可是您看看现在的您自己,为了一个女人,您变成什么样子了。”
傅筹心间蓦地一震,眼中惊诧懊恼之色一闪而逝,为了她,他又失控了!理智渐渐回笼,他目中的冷光被掩藏在温和之后,淡淡道:“本将之事,本将心中自是有数,轮不到你多言!其它的事情,进行的怎样了?”
痕香见那个镇定从容的少主终于回来了,也恢复了常色,低声禀报道:连妃已经动手。太子毒害陛下的证据也已拿到,离王从江南调来的大军被‘难民,堵在城外,禁卫军大部分人都在这里,京城基本上已经被我们的人掌控,唯有无隐楼的人马目前还没现身,不知道宗政无忧是否另有后招?”
傅筹面色深沉,沉吟片刻,对身后叫道“常坚,你速速带人下去接夫人回府。”
不用去了。傅筹话还未落音,痕香已经接道:“少主,您往下看。
傅筹微愣,连忙转眼朝悬崖底下望去,顿时心头大惊。你!”
悬崖下,漫夭扶着宗政无忧找了块平坦的石头坐了下来,他背上的刿扎得那样深,稍稍一个轻微的动作,他的面色便更加惨白一分,但他忍着一声不吭。他越是这样,她心里愈发的难受,如刀在绞,想替他拨了箭止血,却又不敢动作,当下有些手足无措。
宗政无忧看也没看她一眼,自己将手伸到背后,在她还不及出声阻拦的瞬间,他已经一个用力一把将箭拨了出来,面容一阵扭曲,再迅速恢复淡漠的常态,仿佛那把刿贯穿的肩胛骨不是他的一样。
血箭飓飞而起,溅了她满身。那倒钩的箭头带出血肉翻飞,刺目惊心!她感觉自己的心如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地糙住,疼得喘不过气来。眼角蓦然湿润,她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来,慌忙一手捂上他的伤口,试圄阻止那不断涌出的血液,那微黑的颜色浸染了她的手心,顺着她指间的缝隙汩汩流淌而出口她心中愈发的慌乱不安,却仍然拼命强自镇定心神,但那出口的声音中的微微颤抖泄露了她内心深处的恐惧,她说道:“箭上有毒,你蚩煸斯Π焰逼出来!然后我再帮你处理伤口。”
宗政无忧诧异抬眸看了她一眼,那一眼很是复杂,她不是时他没有感情了?可这会儿他竟错觉她十分紧张他的伤势。他垂着头,没说话。前几日,她言犹在耳,到如今,他也不知自己为什么明明已经对她绝望,誓要将她忘掉,但今日见她身处危险之境,想也没想就奋不顾身地救了她,在她面前,他怕是又成了一个笑话!有傅筹在,就算他不出手,傅筹也必然会出手。他心里有些惧恼,奈何意识总是高于理智,不做也已经做了,罢了,笑话就笑话吧,尊严和脸面总不及她的命来得重要。
见九皇子也跟着下来,宗政无忧皱眉道你跟下来做什么?外面有那么多的事情要办。这悬崖下来不难,再想上去却是难如登天,除非另觅途径。
九皇子撇了嘴,嘟囔道:“七哥你还知道有很多大事要办啊?我还以为你只记得璃月。”
漫夭抿着唇,自然明白这话中之意。宗政无忧冷冷斜了他一眼,九皇子望了望愈来愈暗的天色,掉转语气道:七哥,我们赶紧找个地方疗伤吧。这天,好像要下雨了。”
老天似是为了印证九皇子的话,一道闪电疾至,似要将天劈成两半的决然,紧随而至的雷鸣轰隆巨响,仿佛要震碎人的心脏。瓢泼大雨,带着秋日的寒凉!铺天盖地朝地面砸了下来,立时将他们浇了个透彻。
漫夭蹙眉,道:我去找找有没有合适的疗伤之处。”说着抬步就走,宗政无忧耳廓一动,闪电般的速度抓住她的手。
漫夭微愣,回头见他目光森冷锐利,警戒地盯住前方,漫夭灵敏的感觉到不妙,忽闻不远处传来极轻微却整齐的沙沙声,仿佛从四面八方潮涌而来,她心中一惊,连忙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惊得张大了嘴巴,只见暗黑的天色下,那迅速飞窜过来的数十只似是经过。练的野狼朝他们疾驰而来,在三丈开外的距离突然停下,将他们团团围住口九皇子怒道:“怪不得猎场里没东西,原来都在这里,他们早就设好了局,等着我们来跳。七哥,我们怎么办”,
宗政无忧面色镇定如常,若是在平常,这些狼也算不得什么,但如今他受伤不轻,身上又没有称手的武器,要对付这些凶猛的野狼,不被吞食入腹,也会血尽而亡。哼!那些人打的好算盘。他冷哼一声,缓缓站起身来,眯着眼睛,目光紧紧锁定蹲在最前面的一只通体暗黑色的野狼,那大概是那群狼的首领。此刻它眼中闪烁着凶狠的绿光,贪婪地盯着他们三人,全然将他们当成了它扪丰盛的晚餐。
空气中飘扬弥漫的血腥气,不断刺激着狼群,令它们蠢蠢欲动,但似乎又因这三人身上散发而出的冷冽的杀气而有所顾忌。
雨越下越大,在地上汇聚成一个个水洼,新下的雨滴砸在水洼里,水珠带着污泥四下飞溅开来,在他们华贵的衣摇留下泥泞的痕迹。
漫夭皱眉,压下心头的恐惧,飞快地弯腰栓起地上仅有的三支箭,其中包括从宗政无忧身上拨出来的那一支。递给他们一人一支,这就是他们用来对付恶狼的武器了。除此之外,别无它物。
握紧手中的利箭,心思飞速旋转,若是要将这些恶狼全部杀死,恐怕很难。她抬目四顾,往远处一扫,几乎是和宗政无忧在同时用常人无法企及的目力望见了百米外的一处岩石旁的一个窄小的洞|茓。眸光一转,将所有的可能在一瞬间都想到了。如果进了那里,至少不会被四面围攻,若是幸运一点,里面的洞|茓比较大一些,再可以生出火堆,那这些狼暂时就不足畏惧了,再不济也可以为他争取到包扎伤口的时间。当然,如果运气不好,那洞里有更凶猛的野兽,那他们就会被两面夹攻,生死难定了。她转头望宗政无忧的同时,宗政无忧也极默契地朝她望了过来,一眼便已然明了对方心中所想。
赌一把!
老九,我对付狼王,你们冲开一条路,去前面石洞。宗政无忧迅做了决定。
九皇子哦,了一声,抓了箭矢便朝着前方的狼群奋然冲去,漫夭与宗政无忧随后而至,三人背靠背分守三方。
悬崖之上,俘筹看着底下的一幕,面色深沉,一双手攒得死紧。感情驱使他想立刻下去站在她身旁护着她,理智却警告他,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瘾香看着他眼中的挣扎情绪,忧心劝道请少主以大局为重!这本就是您原定的计戈之一,只要我们除掉离王和九皇子,拿私自调江南大军进京之事说他们意图谋反您维护皇权出兵镇压,再拿出证据证明太子妾害陛下,有启云帝的见证,少主再向天下公布您的真实身份,登上皇位就是理所当然。请少主早做决断!”
傅筹冷冷凝了她一眼,所有的心绪都牵系在悬崖底下那个被恶狼包围的女子身上,见她屡遭险况,他顿时失了冷静,怒气横炽,低声喝道够了!我说过,取消这个计戈,在你们眼里,到底还有没有本少主的存在?!”
痕香扑通一声跪在他面前,眼中就蓄了泪光,门主的命令不可违背,癜香也是事出无奈。而且,我也都是为少主着想,我不想少主再遭受一年一度的酷刑,那太残忍了,在我心里,少主本就该站在那万人之上,让天下人都匍匐在您的脚下,从此,您再不必向任何人低头。到那时,就算是尊如门主,也无法再用任何借。去伤害您。您也不会再日夜承受着仇恨的煎熬,您过去所受过的所有隐忍的苦楚,就该用这种世间最华丽而张扬的方式来补偿
痕香声泪俱下,情绪有些激动。从九岁遭逢家变,为他所救,她便一直跟着他,从一个天真无邪的小女孩到如今心狼手辣的毒妇,不为别的,只因为见证了仇恨为他们所带来的灾难和痛苦。她曾发誓要倾尽全力助他得到世间最高的一切,即便是出卖自己的肉休也在所不惜。这就是她的爱,是的,她爱眼前这个男人,很多年!即使知道他永远都不会给予她任何回报,她依然无怨无悔,只求他得偿所愿,活出真正的自己。可走这一切原本进行得很顺利,却因为他对那个女子生了感情,而带来了无数不可预料的变数。
傅筹有一瞬间的怔愣和茫然,那么多年的难言的苦楚,用权力就能补偿得了吗?他望着悬崖底下如蚂蚁般密集的猛兽,内心挣扎难安。
他到底该怎么办?容乐,容乐,他怎么能眼看着她处于危境而置之不理?说到底,他终归不如宗政无忧爱得洒脱,爱得毫无顾忌。
傅筹站在悬崖的边上,任豆大的雨珠拍打着他的头脸和身躯,寒冷的秋风鼓动着他的衣袍,将那冰冷的温度毫不客气的送达他心底深处。他一动不动,一直紧紧盯住下方的变化。他想,几十只野狼应该难不住宗政无忧,尽管身受重伤,但宗政无忧定然会保她周全!先看看再说吧。
漫夭生平不曾与野兽搏斗过,她甚至都不曾一下子见到这么许多的狼群,心惊胆战是在所难免。
别怕,我在你身后!”宗政无忧似是感受到她身躯的轻颤,用力握了一把她的手,这样跟她说着。
恩。”漫夭忽然就安了心,是啊,有他在身后,她还怕什么呢”大不了,就是一死!她凝神屏息,聚了内力,握紧手中的利箭,用那尖利的箭头朝着一匹龇着牙猛地跃起欲撕她手臂的狼颈狠狠戎了过去,狼血如箭飞飙而起,血腥气迅速在空中蔓延开来,很快便被大雨冲刷了下去。那只狼顿时哀嚎一声,似是不信一个这样纤瘦的女子竟也会有着这般强大的力量。
其它狼群一见同伴被杀死,仿佛被激怒般地狂窜而上,更是凶猛彪悍。
宗政无忧眯着眼,不顾身上的伤,出手狠绝,瞅准狼王一跃而起之机时准狼王暴露出来的咽喉猛地扎了下去,再猛地拔了出来,速度飞快惊人,狼王连哀壕都没有发出,就往地上瘫侧了下去。这时另有两只趁着漫夭手中利箭还未收回的空当,朝她直扑而去,凶猛异常,宗政无忧眼中狠狞一闪,毫无停顿地唰地一下根力击了过去,几只野狼同时倾侧,连肠子都流了一地。九皇子嘿嘿笑道:还是七哥最厉害,受了伤也比我们强。璃月也不错哦,呵呵,不过嘛,比我还差了那么一点点啦他一边挥舞着手中的利箭,一边还说笑调侃。真是自恋的可以,都什么时候了,还有这心思。漫夭翻了个白眼,想瞪他,抽不出空来。
大雨哗哗的落着,夜悄悄来临,这一方平原之上,人与狼的血液混合而出的血腥气在倾盆大雨中仍然清晰可闻,让人几欲作呕。
三人一路开道,踏着野狼的尸体,终于冲进了幽黑的洞|茓。
此时悬崖上的男子也终于吐出一口气,才渐渐觉得踏实,却又说不上来是该庆幸她的脱险还是该遗憾宗政无忧逃出升天,又或者难过于他们之间配合的默契,让彼此的心灵靠得更紧。他不知道,这一个晚上,他们之见会发生多少事情,他们可以说多少句话?他更不敢确定,这一夜过后,她是否还会回到他的身边?
在他默然转身的那一刹那,他意识到他已经失去了拥有她的资格。在窒息的心痛中翻身上马,在黑夜中疯狂的扬鞭奔腾,富泄着那心底无法倾吐的悲哀和无奈。九皇子守在洞。”见旁边有一块巨石,他灵机一动,叫漫夭过来帮忙对付野狼,他费了好大力气才挪来了巨石堵住了洞……拍了拍手上的湿润的泥土,满意地笑道:“终于可以歇会儿了。”
漫夭心系宗政无忧身上的伤,一点都笑不出来,但也算是心安了一些。
他们两拐了一个弯进了洞内,宗政无忧不知从何处弄来了火石竟生起了火堆,橙红的火光照亮了整个石洞,暖暖的感觉。
漫夭四下打量了一眼,不大的洞|茓四面岩石光滑平整,尽头处有一简陋的桌案,案上一架普通之极让人提不起兴趣的古琴落了厚厚的一层尘土,似是多年不曾有人动过。岩石的一旁堆满了柴火,宗政无忧坐在两层高的台阶上,那姿势随意就如同平日坐在精致的楠木雕花椅塌上没两样,他的伤口经过雨水的冲刷周困的皮肤发皱,原先泛黑的血液此刻颜色已略转殷红,似是毒素已然无碍。见他如没事人般的坐在那,往面前的火堆又扔了几根柴火。如果她不认识他,一定不能相信他就是那身份尊贵得帝王万般纵容宠溺的离王。九皇子一ρi股坐到宗政无忧身边,身上的衣服湿嗒嗒的,紧贴着皮肤又凉又不舒服,他想都不想就要脱下来用火烤一烤。
宗政无忧冷光一扫,警示性地重重咳了一声,九皇子遽然反应过来,看了看远远站着的漫夭,不情不愿却又没法,只好又穿了回去,无比哀怨的叹了口气。继而眼珠一转,就对漫夭笑道:璃月,你再不帮七哥包扎伤口,他的血都要流光了。”
漫夭一怔,朝他们走了两步又停住,想想,有九皇子在,哪里轮得到她来动手?她朝九皇子使了个颜色,意思是,“那你还不快动手!九皇子就当没看见,故意转过脸去探着头看那背上的伤口,一双朗眉挤在了一起,惊声叫道:哎呀,毒已经扩散了,这可怎么办?我们身上都没带解毒的药,七哥身上的毒要是不吸出来,再过不久,怕是要渗入五脏六膀刀,
漫夭皱眉,她看那血色已经恢复了些正常的红色,应该没大碍了啊!怎么听九皇子的口气,侧像是严重了?她对毒术向来没有什么研究,听这一嚷嚷,心里就有些慌了也顾不得多想。所谓关心则乱,她已不能用正常的思维来思考事物。连忙走了过去,别的不懂,但如何吸毒她还是知道的。九皇子见她信以为真,转过头去颇为得意的扬着唇偷笑,似乎在说,看你这么聪明的人也有上当的时候吧!
宗政无忧挑眉瞪了他一眼,“你没事出去守着洞……”
洞。被石头堵住了,不用,“不用守三字没说完,九皇子已接收到宗政无忧眼中警告的信号,他笑容僵住,忙住了。”换了另一种神情,眼中不无委屈,却是连连点头道:“好,我去我去,反正我也不冷是吧,出去吹吹风凉快凉快也好!”说罢抽了抽嘴角,很快便消失在他们的视线。
漫夭见他那般委屈又不敢言声的模样,不禁好笑道也就你能欺负得了他。
宗政无忧扭头看她,她笑得那般明快,比然间似是回到了那些日子里,他们三人说笑的情景。他看着看着便出了神,漫夭收敛心绪,伸手欲替他除衣清理伤口,宗政无忧忽然醒过神来,就躲开了她的触碰。
不必劳烦。他挑了挑眼角,垂眸,故作冷漠。
漫夭知他定是为上一回她所说的话而别扭。心知现在也不是说这些事情的时候,先把他伤口处理了要紧。她皱着眉,看他明明伤得那样重,痛到眉心直抽还极力装作没事人的模样,那般别扭拒绝她的帮忙,不由心疼又有气她不客气地拽住他,动作少有的粗鲁,宗政无忧皱眉,望过来的目光微微闪过一丝诧异。她一眼瞪回去,就扒了他的上衣,那湿漉漉的衣裳蹭到伤。”宗政无忧身躯一颤闷哼了一声,漫夭无奈叹道:你还知道疼啊!说着就捡了几根柴火,在火堆旁搭了个架子,将他的衣服晾上。
宗政无忧别过脸冷哼一声,道:‘我疼不疼,与你有何干系?你几时在意过?”这点伤痛算什么,那无数个睁眼天明的夜里,一想到她正躺在别的男人怀里,心就痛到抽搐,那才是最让人难以忍受的煎熬。
漫夭一怔,看了他两眼,没说什么,转到他身后,望着他伤口处翻卷的血肉,胸口窒闷,心痛难言。正欲扶着他祼露的肩背,替他吸出毒素,但宗政无忧却别扭的转开身子,一副死了也不用她多管闲事的模样。
漫夭蹙眉,对他这孩子般赌气的别扭方式,郁闷不已。自己的身子怎么都不知道爱惜,受了这样重的伤,还闹什么别扭?也不知道那毒到底严不严重,他不说,她心里一点谱都没有。
转过去。”她口气微硬,宗玫无忧斜眼看她,皱眉,毫无动作。
漫夭见他如此不配合,心中又急又气,脱口而出道你不是我,你怎知我不在意?你又何曾真正了解过我内心的感受?”她一句话没说完,泪水已蓄满眼眶。她连忙抬了抬下巴,在他怔愣之际,一把推过他的身子,对着他精壮的身躯,俯下头去,唇就贴在了他的伤口处。
宗政无忧还没从那句话里反应过来,被她这样一吸,身躯猛地一震,瞬间僵硬似铁。她的唇柔柔软软的,轻轻一贴,似乎将他这些日子以来全部的痛都吸走了,那样微妙的感觉,令他体内如火狂窜。他强力压制着自己不去回想那曾经有过的美好,就僵直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就怕有些东西一旦唤醒,便一发不可收拾。他耳边还回荡着她的那句话,她说:你不是我,你怎知我不在意?你不是我,你怎知我不在意?她在意吗?她不是那么决绝的对他说失去了便无可挽回?她不是为了另一个男人而放下骄傲来求他?这样的她,还会在乎他吗。
漫夭吸了两。血吐在一旁的地上,用手擦了擦嘴角,血液鲜红,哪里有半点毒素的模样。她紧蹙着眉,脑子开始清醒了不少,她八成是被老九给耍了!转过头,用十分怀疑的目光看着宗政无忧掉过来的脸,问道:“你身上中的毒,到底要不要紧?”
宗政无忱见她气恼的瞪着他!嘴角几不可见地勾了一勾,这才不紧不慢道:小时候用过‘七绝草”一般的毒,奈何不了我。”
他说得平静淡漠极了,漫夭却忽觉鼻子一醍,羞恼和愤怒,瞬间填满了她所有的情绪。她舔着口中的血腥气,无名火就窜了上来。她是那样紧张他的伤势,那样担心他中的毒真的会要了他的命,她心生恐惧只因他是他而不是别人!可是,他们竟然这样戏弄于她!欺骗她的感情很好玩么?
漫夭霍得一下站起身,抿着苍白的唇,二话不说转身就往外走。
宗政无忧愣了一愣,连忙抓助她的手腕,口气中有一丝紧张,道:“你准备就这样不管了?”扒了他的衣服,然后扔下他,走人。
漫夭背对着他,紧紧咬住唇,一种从未有过的委屈满满占据着她的心口
一年多来,她没有流过一滴泪,尽管她心里一直那样苦,她将自己的感情藏得那么深,只因她太清楚她的身份,太明白一旦嫁了,就再也没有回头的余地。如果他不再出现在她的视线,她也许就能一直欺骗自已真的可以忘了他。如果他不是一次又一次用行动来证明其实当初他的感情并非全然是欺骗和利用,她也许就能继续过得平静而安稳,就算被傅筹利用,就算是别人的棋子又如何”至少,她感觉不到这样钻心的疼。
在爱情与命运之间挣扎,她就是如此无力。曾经尝试过与命运抗争,但是结局那般凄惨,是他给她的教。”让她明白了,人,争不过命。那时候,她心灰意冷,无可选择之下,只能做一颗棋子,与其苦苦挣扎,不如做的心甘情愿,才能活得平静淡然。
本就蓄满眼眶的泪水,无可抑制的滑下,将她许久许久以来积聚在心里的苦楚全部倾泻而出口
宗政无忧隐隐感觉到不对劲,立刻站起来,扳过她的身子,那双盈满委屈苦楚的眼一下子撞痛了他的心口他震惊地望着她,半响都回不过神。她从来都不在别人的面前流泪,即使当初他伤了她的心,他都没见过她的一滴眼泪,她那么骄傲,那么坚强,那么倔强,那么隐忍,而此刻,她竟然在他面前哭了!
为什么?他忽然变得无措,一双手颤着捧起她的脸庞,却不知道该怎么办。他从来都不会安慰人,也没有尝试过安怼谁。
阿漫?”他试探着唤她的名字。
漫夭透过迷蒙的泪眼,看他眼中弥漫的心疼和紧张。她眼中的泪水仍在滚滚而落,心中的苦涩无边蔓延。她望着他,不回应。
宗政无忧心被抽紧,一阵阵的疼,他却皱眉道:你哭什么?我暂时还死不了,就算是死,也要把你带出去再死。”
谁为你哭了?!漫夭拍开他的手,本是一句感人的话,叫他说出来,却能气得人想吐血。她别过眼,声音不知不觉就多了一丝苍凉的哀怨,”你死不死,干我何事?我不用你带我出去,这样活着,还不如死了来得痛快。”这一刻,她真是这么觉得,活得太累太痛苦,看不到希望,也找不到活着的意义。她彻底茫然了。
宗政无忧一震,她那么坚强的人,竟也会说出这样的话?他无视她的拒绝,一把将她带进怀里,撞到伤口的疼痛被他直接忽视了去。能抱着她,那些痛都不算什么了。‘你过得不幸福吗?你不是对傅筹有了感情?为何说活着不如死了?”
漫夭想推开他,却怎么也推不动。她便放弃,安静的待在他怀里,凄凉笑道:“我幸不幸福,你不知道吗?”
暖黄的火光映照着她美丽的脸庞,映不出温暖的痕迹,只有无尽的哀伤
宗政无忧心间一颤,似是隐隐明自了这句话的意思,却又不敢确定。一颗心仿佛被抛进了浮云里,没有固定的支撑,不安的上下悬动。
他紧了紧手臂,将她抱紧,“为什么当初你不肯回头给我一个机会?一定要折磨我也折磨你自已。”
我为什么要回头?”漫夭在他怀里仰起头,那含着眼泪的笑容苦涩而忧伤,她望着他的眼睛,幽幽道:是你拒婚在先,大殿之上文武百官面前,对我出言羞辱,用剑列我嫁衣,令我十指皆伤,血染大殿。你又欺骗利用我在后,将我的感情当做是你的战利品,将我的身体用作解除练武受阻的工具,在我得知真相时,你那么冷漠的说我是心甘情愿,你从来不知道你的态度有多么的伤人,你几时真正了解我内心所承受过的痛苦和悲哀?”
宗政无忱心底一痛,胸腔巨震。他看着她剧痛莹然的眼,张了张。”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她说的对,这些的确是他的错,他也曾在午夜梦回,无数次痛恨自己所犯下的过错。
晶莹的泪珠顺着她的眼角滑落,挥洒在他的胸膛,打湿了他胸前的肌肤,将他的心浸泡的无比柔软,酸楚异常。他眸中有悔有痛,低声道“原来你还是那样在意。
漫夭反问道:“我能不在意吗?我曾经将我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你的身上,我以为遇上你是我的幸福,却没想到你残忍的将我打入了地狱。”
原来他的伤害,时她而言,竟如此之重!他以为他是真的付出了感情,便不算是真正的伤害,谁知,那些伤害,在真相未明之前,就已经铸成了如今的错误。他楼着她,叹道:“你又何尝不是用决绝的方式将我打入了地狱?”
漫夭凄楚而笑,是啊,他们都在地狱里,还有傅筹。
秋天的夜,很凉,她还穿着被雨水浇过的湿透的衣服,即使被他紧紧拥在怀里,她依然觉得冷。那股冷气仿佛是从心底里透出来的一般,靠着火堆,也无法驱赶。
夜风穿过洞。拐了几个弯,吹得火苗晃动,蹲在拐弯处的九皇子探着头看里面的情景,扬唇会心一笑,终于都说出来了!也不枉他一个人在这里吹冷风挨冻了。
岩石洞内,有计久的沉默,漫夭眼角泪痕未干,心里忽然觉得轻松了许多。也许是压抑太久,久到她已经无法负荷,如今一股脑的发泄出来竟是这般的痛快。
她静静地靠在他的胸前,低声问道:你还记不记得,你曾经同我在那个世界是怎么死的?!
宗政无忱微愣,不明白她何以突然转到这个话题上。疑惑地看了她一眼,柔声应道:“恩,我是问过,你不哨说。
漫夭苦涩一笑,道:“是被我的未婚夫以爱情为名义杀死的。为了商场的战争,为了我家族的产业,他的欺骗和利用,令我成为了他上位的垫脚石,在他目的达到之后,我便死于非命。”
宗政无忧身躯一震,蓦地放开了她,双手抬起她的脸庞,望着她的眼,那双明澈的眸子里有着浓浓的讽刺,那是对自己命运的嘲弄。他心底狠狠一沉,这也是那一日温泉池边,她发现他利用的真相后的表情。
漫夭又道
所以,我付厌利用,但我却一直生活在利用之中,摆脱不得。我以为你对我是真心,可到头来才发现那同样是一场计谋,你比他还可恶的是,他只是害得我身死,你却是让我”,连心都死了!我可以接受任何人任何方式的利用和背板,但我不能接受以爱为名义的伤害。你令我觉得,我自己的感情是那么的可笑,更是告忻了我我前世,白死了一回!”
宗政无忧心间惊颤,这一年来参不透的东西在这一刻全都找到了答案。原来不是不爱,也不是爱得不够深,而是被伤得太狠,所以才决绝。
他深邃的凤眸溢满浓烈的愧疚,满心的悔痛无以表达。秋风瑟瑟,寒凉沁心,吹散了他们半湿的头发,却吹不散他们眼中同样深沉的悲伤,他哑着声音,对她说
对不起,阿泓,我错了!是我做错了!
他错在太狂傲自负,不能早一些看渍自己的心口
漫夭抬手抹了一把泪,手上沾染的他的鲜血在她眼角处留下几道鲜红的印记,看上去,竟如同泣血。
地微微垂眸,慢慢平静下来。地上的火苗渐渐的弱了,似有熄灭的征兆,她深吸一口气,平了平喘息,推开他的手,拿了几根柴火添了进去。
坐到方才他坐过的台阶,她才轻轻说道都过去了。语气已经淡然,含了一声叹息。
那声叹息像风一般,似是要将过往的一切都透过这样一声叹息消弭于无痴
宗政无忧心中一紧,窒息难言,他紧挨着她身旁坐下,扳过她的身子,万分温柔地拭去她眼角的血痕,带了丝几不可察的祈求意味,认真而郑重道:,阿漫,那些事情是都过去了,但我们的感情还在,再给我一次机会!”
漫夭拉开他的手,轻轻问道,我还有机会可以给你吗?自从我选择了嫁给傅筹,我们之间就错过了。以你我目前的身份,以及眼前的局势,”
那些都不重要!身份在我眼里,从来都不是障碍,至于形势,输赢很快就会见分晓。阿漫,我不想错过!只要你肯再给我一次机会,即便是将来我为帝王,也不要后宫三千,唯愿有你一人相伴”此生足矣”他目光炽烈,映在他眼中的火光燃起重重希望的光华。
漫夭心头大痛,事到如今,他竟做出如此承诺,不要后宫三干,只要她一人。可是,他可知道,一个帝王的爱情,真的可以随心所欲吗?她不能告诉宗政无忧,她跟傅筹说过,如果傅筹败了,天上地下,她生死相随,对他,她亦如是!
命运,走到了今日的地步,已经没有了谁对谁错,就算揪出了对错,也没有了任何意义。她仰起头,看暗灰色的洞顶岩石,语声苍凉,叹道:“一切,等这场乱局平定以后再说罢。现在,不是时候。我先帮你包扎伤口。”
宗政无忧眸光微暗,虽然她没直接拒绝,但她也没答应。她说得对,这时候,胜负未分,他不该太心急。至少有一点,他已经确定,在她的心里,始终有他的位置。
两处伤口包扎妥当,他们坐在石阶之上,他将她揽在怀里,时光静谧,这样温暖和幸福的感觉,多久没有过了?
漫夭静静地依偎在他怀里,这样的日子!也许以后再也不会有,就放任自己多享受一刻的甜蜜。如果他真的做了帝王,她是乱臣之妻,将会被天下所唾弃,又怎可能站在他身边,与他并肩执手,一生相伴。做了帝王,肩负天下苍生之重任,他再不可能像以前那般肆意妄为,任性独断,一个帝王,会有许许多多的悲哀和无可奈何。相比于江山,女人的分量,究竟能有多重?
大雨纷纷落了一夜,他们都闭着眼睛,却又都是清醒无比。不舍得睡,就想好好珍惜这还能相拥的每一刻。
天光大亮,雨终于停了,一切又要回到正常的轨迹。
九皇子对空中放了个信号,过不多久,她第二次见到了无隐楼的修罗七煞。
他们手执长剑,戟着七色面具,目光狂傲,冷酷嗜血,以神鬼莫测的速度扫平了堵在洞。的野狼。他们手中的长剑在白色的日光下闪烁着雪亮雪亮的光芒,而地上,野狼的尸休横积,血流如注,头颈分离。他们站在野兽的尸体中央,气息冷冽,没有起伏。让人不自觉的认为,他们个个都是王者,天下间没有任何人能让他们屈服。
然而,当宗政无忧踏出石洞的别那,他们狂傲的眼神顿时敛去,并低下了倨傲的头颅,齐齐伏跪在宗政无忱的面前,那般的心甘情愿。
宗政无忧就站在那,他什么也不做,就让人感觉他就是一个高高在上的神,或者是麾,令人不禁仰视。
他淡淡问道:情况如何?”
为首的红衣修罗打眼看了下漫夭,似有所忌惮,宗政无忧皱眉道:‘但说无妨。”
红衣修罗这才道:昨夜陛下突然重症发作,连夜被禁卫军护送回宫!太子半夜召集群臣,称王爷擅自调兵回京,有谋逆之心,欲调卫国大将军麾下人马出面镇压。现今,京城已被控制。江南大军在京城外三十里扎营,禁卫军向统领被太子以办事不力之罪名革职入狱,禁卫军暂由卫国大将军的人接手。太子为防有变欲拟圣旨从速登基,却于宫中遍寻玉玺而不获。”
宗政无忧眼中阴霾一闪,他们的动作果然够快,将这一夜的时间运用到了极致。重症发作?哼!看来他是一心求去,将所有的包搬都甩手丢给了他。他面容沉寂,没说什么,只牵着她的手,顺着另一各道,离开了这个血腥之地。
将到城区时,宗政无忧顿住,极不放心地问说:你真要回将军府?”
漫夭点头,应了声:“恩。”
宗政无忧浓眉紧皱,略微沉吟,道:,在他心里,你比不过他的仇恨。虽然知道她心里有他,但他不确定倭筹在她心里,究竟占据着什么样的位置,毕竟他们夫妻一载。这一场战争,即便是自负如他,经过了一夜的变故,他也不能绝对地说,他一定会赢。若是把她强留在他身边,万一输了,那她又该怎么办?
我知道。”她从来也没想要胜过傅筹s中的仇恨。漫夭淡淡笑了笑,语气坚定道:“我必须回去。以我的身份,这个时候,只能站在他身边。你,要保重自己。”在这非常时期,若以卫国大将军夫人的身份被宗政无忧留在身边,势必会引来他下属的不满和猜忌,做起事来也会畏首畏尾,担心随时会被她出卖,这样必定会影响军心口傅筹掌控京城,据守皇宫,有皇帝在手,太子为名,且冠他一个谋逆之罪,可谓天时地利人和占尽。反观宗政无忧,不记后果,为了她耽误了一夜时间,主动权已失,又没了禁卫军的里应外合,他只余七万人马对付僖筹十八万大军,以寡敌众,此时若再军心动摇,何来胜算?所以,她万万不可由着他的性子来。爱情,不一定非得在一起,才算是成全。这是她此刻心中所想,但她若是知道此次回去等待她的将会是何等悲惨的命运,她一定会选择自私一回。只可惜,人没有预知未来的能力。
红颜白发痛千般 第七十章
东郊客栈,地下密宫,天仇门。
依旧是那个漆黑如墨的屋子,一帘暗黑雅幕背后,那把撕裂的嗓音燃烧着愤怒,听起来更是刺耳非常。
这就是你的主张?擅自更改行动计戎,对整个大局会造成多大的影响,你知不知道”你不想利用她?你要光明正大的和宗政无忧对决?好,那我们就来说说,不说从前,就说这一回。在猎场外,你对她故作亲昵,与太子一唱一和说那些话以刺激宗政无忧进入猎场,这算不算是利用?猎场之中,你和宗政无忧对决,用她的名义令宗政无忧分心使之负伤,这又算不算是利用?在猎场布下机关引她过去,让她惊马掉下悬崖,再配合野狼局,让宗政无忧即便不死也能被困住一夜,这个计划也是你定的,皇家猎场周固守卫森严,我们费了多大的力气才布下这一切,可你说改变主意就改变主意,你的眼里除了那个女人,还剩下什么?大仇未报,你就沉迷于儿女私情,枉顾多年来辛苦的筹谋,你,真是枉为人子!我为皇后,感到由衷的悲哀!你要还是皇后的儿子,就别再这么犹豫不决,这一次的计划,谁也不能再更改,就算你是少主,也不行。”
傅筹心中一颤,原本含着愧疚的眼,此刻遽然抬起,紧盯住那个帷幕。黑暗中,他温和的眸子被笼上一层厚厚的阴郁的暗色,他眉心紧锁,额头青筋根根暴起,口气坚定而强硬,道:“不要总拿我母亲来压我,这仇,我是一定会报,而且很快。但是,这次的计戎必须更改,我绝对不会允许任何人拿我妻子的身体和性命去做交换以达到目的,这绝不可能!除非,我死了!
他话音未落,帷幕背后突然传来“咣”的一声,里面之人发了怒,抓起手边的狠狼掉到地上,你总说要报仇,你放弃手中一颗最重要的棋子,整盘局就散了,还怎么报仇?别看你现在表面上占尽优势,其实宗政无忧的势力都隐藏在暗处。别人不知道,难道你也不知道?无隐楼是什么?那不是人们所以为的一个江湖门派,无隐楼的杀手同根本就是一支训练有素的强大军队,那七千人,每一个人单拿出来都是一流杀手,上一次在伏云坡,你已经见识过他们的实力,你认为,正面交锋,这些人加上城外的七万大军,你有多少胜算?”
博筹沉了眼,心口压抑难舒,道:门里的几千死士,不是专门为无隐楼准备的?”
那人道:“不错,但不到万不得已,不能用。”
博筹道:“现在复仇在望,已是关键时刻,若还算不得万不得已,那何时才算?你先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那人笑道此一时彼一时,先前我是有那个打算,但现在不同了。本有上上之策,可不费一兵一卒,便将他擒住,是你弃之不用。”
傅筹瞳孔一缩,英俊的面庞顿时抽搐了两下,他扪是故意把他逼到这份上,让他不得不按照他们的计划行事。对你们来说,自然是上上之策,对我来说,那连下下之策都不是。我忽然怀疑,你的目的,真的只是帮助我复仇?”
那人似是愣了一下,继而阴冷的笑了一声,道:你以为我还能有什么目的。如果你不是皇后的儿子,我绝不会花费如此多的心血培养你,助你成事。但你最近的表现,实在是太令我失望了。须知,儿女情长,英雄气短,你是做大事的人,不能被一个女人给毁了!行了,你走吧,我累了。”
傅筹攒了手,紧皱着眉,转身拂袖而去。那人对一旁叫道“痕香。
暗处屏风后走出一个女子,朝着帷幕行礼道:属下在。”
那人沉着嘶哑的声音,阴郁难测,道:“这个女人时他的影响,已经太大了。你知道该怎么做了?”
痕香目光闪了闪,方恭声应道:“是,属下知道了。”
恩,那你去罢。”
回到将军府一连七日,漫夭都没见到博筹。不知他是刻意回避她,还是他确实忙。
这几日京城的变化,她刻意不去打听,却也知道已经要变天了!她回来的第一日起,再次被软禁,这一回,清谧园的侍卫比上次多了至少一倍,傅筹给她换了个看起来踏实可靠的管事,她的饮食起居由专人负责,除泠儿、萧煞,萧可、项影之外,也就留了两个粗使丫头,其他人都遣走了。她不明白具体原因是什么,但隐隐感觉到,暴风雨要来了。
这些天,涌向京城的难民似乎越来越多,京城风云暗涌,多股势力在做抗争,城内陷入一片惶恐不安之中。当前局势紧张,战争,似乎一触即发。
太子已经下了令命博筹出兵镇压城外“江南反贼”但傅筹却迟迟不动不做表态,众人都在猜测,卫国大将军在这个时候,是拥护太子登基,还是助离王成事”离王自从狩猎之日失踪,至今下落不明,离王府被太子下令封了,城外江南反贼,营帐也不见他,众人都不知他去了何处,心里七上八下,不敢在这个时候表明立场。大臣们频繁出入将军府,连太子府都没这里热闹,以现在的局势,在外人眼中,卫国大将军的态度似乎决定一切。
送走了一波又一波的客人,到了晚上,将军府才慢慢沉寂下来,处在一片紧张而诡秘的氛围当中,就连府中的下人都变得沉默,不敢多说一句话。
书房里,傅筹面无表情的坐在椅子上,听着下面人的禀报。
城外江南大军是由离王麾下谢将军主持大局,离王和九皇子始终没有露面,无隐楼也没有任何动静,查不出无隐楼的人此刻隐在何处,我们已经按照您的吩悖挨家挨户去拨了,找不到一个可疑的人。”
皇宫被太子从里到外都翻了几遍,还是不见玉玺。陛下前些日子召见过的所有的人,也都查了,但是,没有结果。从猎场回宫的当日,连妃突然不知去向,整个后宫都找不着人,盘查了宫门的守卫,没有人见她出宫。
傅筹缓缓皱了眉,听完之后,淡淡道:“下去吧。”
是……
傅筹一直坐得端正,这样的坐姿保持了很多年,即使是没外人,他也总容易忘记,累的时候可以往后靠上一靠。他习惯性地揉了揉太阳|茓,叫来等在门外的清谧园的管事,问道:夫人这几日都在做什么?可有何特别?园子周围安排了侍卫,她有何反应?”
那中年管事连忙回道:回将军的话,夫人没什么异常行为,还是和以前一样,每日在园子里随意走走,看看书,听泠儿姑娘和萧姑娘斗嘴,偶尔会笑一笑,很多时候会看着一个地方出神。”
傅筹眸光微微一动,月光如水银流泻,在他眼中映出清冷,他同道:”她,可问及本将?”
前两日问过一回,问将军近来是不是很忙?”
傅筹温和的眉心轻轻一蹙,点头道:你下去吧,好好伺候着。切记,所有为夫人准备的水和禽物一定要仔细检查倘若有生人进国,先拦着,向本将禀报过后,再定夺。切不可有差错。”
管事忙恭声应了退下。不一会儿,又有人来报:将军,太子来了。”
将军近来好怪啊,连本太子你都没空招呼了,是不是?”太子一进屋,口气不善,面上有着明显的不满。
傅筹起身行了一礼,瞥一眼,淡定从容笑道:‘太子言重了,现在是非常时期,微臣只是想为太子多分担一些,未能每日去给太子请安,还请太子莫怪。”
太子冷笑一声,道:“那本太子还要多谢将军咯?”
不敢!”傅筹淡淡道:“太手请上座。来人,上茶。
太子哼了一声,道:“本太子让你出兵镇压城外的江南大军,你为何迟迟不动?莫非是嫌本太子许诺给你的辅政王之位还不满意?这可是最高的封赏了。
傅筹道:“太子误会了,敌方目前动向不明,我们自然也不能轻举妄动。离王深谙兵法,善谍略,这多日踪迹全无,不知藏身何处,又有何计谋,我们冒然出城镇压,倘若城内突生变故,那将如何是好?再说,我们还要谨防,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太子一愣,微微思索,道:“将军的意思是?”
博筹温和一笑,不着痕迹地转移话题,道:“太子稍安勿躁,目前最要紧的是,赶快找到玉玺。没有玉玺,即使登上皇位,也是名不正言不顺。倘若玉玺落在离王手中”
太子刷的一下站起身,面色阴狠道:本太子一定不会让他得到亚玺。
送走了太子,周围终于彻底安静下来。
夜色已深,他只觉疲惫,却毫无睡意。那一日,他弃她而去,她心里会不会怪他?他还是利用了她,尽管他有无数个理由,但说到底,还是利用了。背弃了对她的承诺,他不知道该怎样去面对她?害怕看到她淡漠疏离的眼神,薄凉讥诮的嘴角,更不敢去想,那一晚,她是如何心疼宗政无忧为她受伤,他们在寒冷的山洞怎样相互依偎着取暖?
越想心越是痛,他这么爱她,怎么舍得亲手把她送给别人?那不是拿刀往自己的心窝子捅吗。可如今的形势,看起来大好,其实好不好,他心里有数。千算万算,算不到一心助他复仇的门主竟然在这个时候给他来了这么一手,他想保存实力,到底要千什么?他虽是天仇门的少主,也不过是一个虚妄的名义,有多少人会为这个名义而效忠于他背叛门主?
他冷笑一声,站起身来,窗外,秋风萧瑟,月光清凉。他仰望着无边苍穹的黑暗,抑郁在心头的那。浊气怎么也吐不出来,他张口叫了声‘来人。
门外进来一个侍卫,“将军有何吩咐?”
他淡淡道拿壶酒来。
那侍卫微微一愣,被他扫了一眼,连忙应了去拿酒。
傅筹到窗边坐下,这是第一次主动想要喝酒,他一向自律,不贪酒色,只怕误事。今日却是真的想喝酒,心有千头万绪,理也理不清。
遗了周围的人,全部都退下,万一喝醉了,他也不想让人看见。
执起酒壶,自斟自饮。他的酒量不好,一壶浊酒入喉,辛辣浓烈的哀伤穿肠而过,刺心入肺,愁绪不但不减,反倒愈发的浓重。挣扎在爱情与仇恨边缘的人,何处才能寻到一个出口?
一杯叉一杯,他还是很清醒,索性一把捉起酒壶,对着壶嘴直灌。耳边回响那日悬崖边上痕香的质问:“你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瞻前顾后了?你不是心狠手辣铁血无情杀人不见血吗?你不是善于隐忍喜怒不形于色吗?你不是运筹雅幄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吗?可是你看看现在的你自己,为了一个女人,你变成什么样子了?”
灼热的水泉溢出口腔,顺着刀削般刚毅的轮廓缓缓流倘下来,那灼热的辛辣浇湿了一腔挣扎的愁绪。
他仰着头,看着那当空清冷的明月,笑得苍凉极了。他想说,他也是个人,他也有感情,为什么就不能有爱情不能有七情六欲”如果可以选择,谁不想痛痛快快的活着?开心就笑,伤心就发泄出来,谁愿意活得这么隐忍,活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壶终于空了,他一松手,那精致的青花瓷酒壶便掉在地上,摔成了几瓣。他感觉到头开始有些昏沉,但意识仍然清醒无比,站起身,身子晃悠了一下,扫了眼窗外,瞥见一个白衣女子披着一头乌黑的秀发于月华之中站在一颗梧桐树下,远远地望着他。他身躯一震,只以为自己看花了眼,甩了甩头,闭了下眼睛,再重新望过去。那个女子还在,纤细窈窕的身躯,美得不食人间烟火的脸庞,只是村影笼罩,看不渍她眼中的神色。
他站在窗口痴痴的望着,仿佛看到女子对他笑了一笑,似有一丝苦涩,一丝悲伤,还有……心疼。
容乐,是你吗?”他仍然不敢确定,她会主动来找他。
梧桐树下,女子清汽一笑,如天箱般的嗓音,应道“是我。我来看看你。”
只这一句话,他的心便忽然由冰冷变得滚烫,如沸水浇灼,他看着那个女子一步步朝他走了过来,进了屋,来到他身后,伸出双手从背后一把抱住他的腰。他身躯猛烈一震,脑子也变得浑浊不清,他拉开她的手一个转身便捧了她的脸,吻住她的唇。将他埋藏在心底的深沉的痛苦和挣扎试圄用这一个吻来坚定。
女子身躯微颤,没有回应。
他愈发吻得狂烈,那感情炽热的让人难以承受,与他平日的温和大相遥庭。
原来他也有这般狂热的情感,女子被动的承受着他的吻,娇躯在他掌下轻颤,却是心口发酸,不自觉流下两行泪来。
傅筹唇边传来咸涩的湿意,微微一愣,灼烧在体内的烈酒燃烧了他的理智,那一经释放便无法控制的欲望令他无法仔细思考。
容乐。”低沉的喘息伴着含含糊糊的叫声,他微微弯身,一把将她拦腰抱起,就进了寝宫,将她轻轻放到床上。
厚重的床幔缓缓合了,将他们与外界隔离开来。傅筹痴痴望着身下令他几欲疯狂的女子,只见她垂着眼,头侧到一边,贝齿轻轻咬着唇。他知道她不愿意,知道她不爱他,可是,他想放纵自已一次,不想去颓忌那么多,他就想要她,只想要她,哪怕这一夜过后,她也许会恨他怨他,他也控制不住自己此刻体内疯狂涌动的对她的强烈渴望。他已经放过她三次,这一次,他不想再放过她。
他俯下身子,细细亲吻着她的身躯,大掌摩挲着女子光滑细腻的肌肤,女子身体自然而起的反应,令他心内无可抑制的幸福到想要颤抖。
容乐,叫我阿筹。”
女子身躯一颤,就呜咽着唤了声“阿筹。
这一夜,颠鸾倒凤,缠绵无尽。天将亮,他筋疲力尽地倒在她身边,在她耳边仿佛用尽一生的情感,说
容乐,别恨我,我爱你!”
这张是铺垫,亲们别急,白发就要来了,也就一两章的样子。
红颜白发痛千般 第七十一章
傅筹巳时醒来,头沉得要命,像是被人从后脑敲了一棍子。他半撑起身子,才睁开眼睛,手触碰到一块滑软得如上好丝绸般的肌肤,他微微一愣,昨夜的一切如闪电般的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像是做梦一样,但也足以令他的头脑瞬时变得清明无比。即使是一个梦,那也是一个美好得让人不忍触碰的梦。
他缓缓、缓缓地转过头去,视线逐渐地转移,当目光触及那张清丽脱俗的脸庞,他的呼吸几乎都要停止了。一股狂喜的情绪占据着他的心,继而冷静下来,心中便有些惶然无猎。酒后乱性,竟然是真的,
一会儿她醒来,他该如何面对她?跟她说对不起吗”他似乎一直在失信于她!
秋日的阳光透过苍青色的床幔,照在宽敞的大床上,浅浅的明青色光晕流转。他扭过身子,用指尖小心翼翼地描绘着她的五官轮廓,几日不见,他想念她明澈的眸子隐藏下的通透哀伤的表情,让人打心底里疼出来的感觉。
女子似乎感受到他的触碰,黛眉一蹙,双眼立刻睁开,竟带着凌厉的警戒,那是长期生活在警备状态下的人在一觉醒来之后才会有的表情。
傅筹一怔,手便僵住,他直觉得有什么不对,容乐一般醒来时的眼神惺忪,毫无防备,怎会是这样的警惕和凌厉?他温雅的眉头缓缓皱起,身边的女子睁眼后见是他,连忙收敛了眼中的锋利,笑得温柔而深情,叫了声:”阿筹。
同样是如天籁般好听的声音,几乎没有分别,但他却分明听出了不同,一个是略微低沉的清冷,一个是带着爱欲的缠绵,眼前女子有着与她一模一样的脸孔,独缺了那琉璃般明澈清透的眼神。傅筹瞳孔一缩,脑中轰然一声,他看着女子的眼睛,很快便明白了一个他绝对不愿相信的事实:这个女人,不是她!
一股冲天的怒火迅速从他心里燃烧起来,直冲脑门,生生将他温和的眼变得有几分狰狞。他一手陡然捏紧女子纤细的脖子,手爆青筋,双眼一睁,就将那女人毫不客气地扔下了他的床。
你的胆子,可真是越发的大了!大到可以欺主!”
砰!”女子重重地挥在地上,头撞上窗边的桌角,脑部顿时鲜血直流,顺着乌黑的发丝滴落下来。她惊痛之下,惨叫了一声,心痛难当。这样快就被认出来了,与昨夜的温柔缠绵相比,真是天差地别的对待。地上赤着身子的女子抬手摸上自己的脸,他是怎么认出来的?这张人皮面具是用活人身上扒下来的最光滑柔软的一块肌肤精制而成,既轻且薄,应该看不出破绽才是
少主,我,“易了容的痕香正想说点什么,却见博筹望她的眼神那般鄙夷而惊怒,她忽然就住了……她知道,她冒犯了他心底专属于清谧园里那个女子最神圣的那块领地。
博筹此刻心里说不出到底是什么感觉,他以为他得到了心爱的女子,却原来与他一夜缠绵的女人不是她!而他昨夜那样艰难的下决心时所做的挣扎,与她缠绵时的幸福和甜蜜,以及今日醒来后的喜悦和彷徨,这样多的情绪,在这一残酷而可笑的事实面前显得那般的滑稽!他不贪恋女色,但以前也不是没碰过女人,只是这样的方式,不能为他所接受。
外面天气和暖,阳光灿然而盛大的铺开,笼罩在整个天地之间,而这宽敞的寝阁里却是寒气逼人,那丝丝缕缕的光线半点也照不进男人的心底。
傅筹异常冷静,冷静得让人害怕,他望着地上女子完美到无懈可击的易容术,心念一转,忽然生出一种想法。
他掀开被子,从容不迫地披了件衣裳下床,来到痕香的面前蹲下,一手捏住她的下巴,笑意明明是温和的却让人无端的感觉毛骨悚然,他说:既然你这么喜欢冒充她,那索性”,本将就成全了你。那个计划,由你来执行,如何?连本将都能被你骗过去,只要他看不见你的眼睛,听不见你说话,那他一定不会知道,你不是她。正好,你也可以尝尝,你们奏家自制的销魂散,我再顺便”给你加点料。”
痕香娇躯一抖,似是不能相信般地瞪着他,双眼就浮了泪,惨然笑道少主,当真是心狠!”
博筹依旧温雅的笑着,这时,外面传来一阵轻浅的脚步声,他皱眉,记得昨晚饮酒前吩咐过,没他的允许,谁都不准进这个园子。他没有立刻站起身,只凝着门口,看什么人这么大胆,敢违背他的命令。如果那时候,他料到进来的人是谁,他一定不会这么镇定。
秋风微凉,刮过落叶纷纷而落。漫夭今日的脚步有些微浮躁,她走在清和园里,感觉周围寂静的有些不正常。傅筹叫人看守清谧园,不准里面的人随意出入,但却有吩咐,她哪里都不能去,却惟独可以来清和园。
漫夭低着头,径直走向他歇息的寝阁。寝阁的门半敞开着,她以为他起了床,没打招呼就直接走了进来!大概是这几个月都住在一起,已经习惯了随意。然而,一进屋,她刚叫了声将军,便愣在了当场。
浅灰色地砖上,一个女子赤着身子,头朝着门口半躺半坐,她看不见女子的面容。傅筹蹲在女子的身旁,一只手托着女子的下巴,他发丝散乱,衣衫不整,袒露着胸膛,看上去竟有几分孟浪。让人一看便知发生了何事。
傅筹身躯一震,眼中顿时闪现一丝慌乱,他这才想起,这个园子也只有她进来才不需要禀报。他连忙放开痕香,站起身发现自已此刮的仪容是何等的不堪,心中惧恼非常,抓了一旁的腰带匆匆系上。
漫夭几时见过从容镇定的博筹有过这般慌乱失猎的表情,她回过神来!淡淡说了一句抱歉,打扰了。”碰上这样的尴尬,实在是很无奈。
傅筹见她转身走了,也顾不上整理其它,就追了出去,在院中的梧桐村下拉住她的手,很想解释,却无从开口。容乐,我……”
漫夭顿住脚步,回头淡笑道
将军无需解释什么,这是你的权利。”
说不在意也不是完全不在意,毕竟他目前还是她名义上的丈夫,她为着自己是他妻子的身份努力抑制自己内心的感情,希望自己能做到对婚姻的忠诚。尽管与宗政无忧将话都说清楚了,但也不否认,这么长时间的相处!她对傅筹也不是全无感情,至少她为他的爱而感动过,甚至是心动过,她还决定如果他输了,她愿与他同生共死,不负他倾心的爱意。可是,今日的一幕,让她亲眼见到,总难免会感到难堪,她不会责怪他也没有权利责怪,毕竟她没有尽到一个做妻手的责任,她也就没有权利阻止他去别人那里寻找安慰。倘若他能寻到另一个真心爱的人,对他们来说,都将是一件聿事。
望着她眉眼间淡漠的表情,博筹忽然觉得很好笑,他也确实是笑出了声,笑得凄凉无比,仿佛是喃喃自语:“我怎么忘了,你根本不会在意这些。我又不是你心里的那个人,我做什么,你都不会关心,就算我每日招青楼妓汝进府,恐怕你也不会皱一下眉头,甚至还会高兴,那样我就不会去缠着你,你也无须费心应付于我,不必担心哪一天我会不会忍不住要了你,是不是?”
他身上散发的一股酒气与欢欲未裢的淫靡气息充斥着她的鼻间,漫夭直觉的想推开他,却又忍住,见他两眼浑浊不清,脸色也不大好,便皱眉道将军,你饮酒了?来人,去煮碗醒酒汤来,国外的下人远远地应了声,就匆匆而去。
傅筹似是酒还未醒,拉着她执着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漫夭叹口气,道:你想得太多了。这个世界,男人三妻四妾本是稀松平常,病
这不是你的真心话”,傅筹打断她的话,双目含痛,语声已沉,道“当日,宗政无忧选妃,你的心里可不是这么想的!”
漫夭眉头皱得愈发的紧了,博筹今日走怎么回事?明明是她发现他与别的女人在一起,怎么反例成他质问起她了?不想跟他纠结这些,她深吸一口气,微微侧头,想躲开他身上那令人感到不适的气息,直接说明今日来此的目的。
将军,我想出府一趟。今日是茶园半年一度的总结会,各个茶园的管事都会聚集在拢月别院,她应该参加。
不行。”傅筹见一提到宗政无忧,她便避而不言转移话题,心中更是难受。随想也不想,很干脆的拒绝。
漫夭见他连个原因都不说,心里有些郁闷,“为什么?你是担心我会给他通风报信?这点将军大可放心,首先我对将军的军事机密一无所知,其次,我连他人在哪里都不知道。”
伴筹苦涩一笑,微微嘲弄道你侧是直接就想到了他的原因。不行就是不行。随你怎么想。”他神色坚定,语气少有的强硬。
这一日,两人不欢而散。博筹回头望见痕香已经穿好衣服站在门口,目光恨恨盯住刚刚离开的女子的背影。
他眉头一皱,朝痕香走过去,一把抬起她的手,在痕香还未反应过来他要做什么的时候,他已经二指并用,在她经脉处聚猛力一推,再迅速点上她两处|茓道,衷香双眼遽睁,面色顿时惨白,张。还未叫出一声,便瘫软在地,昏了过去。
傅筹看也不看她一眼,时外叫道“常坚,带这个女人去密室,给我看好了,倘若有何差错,唯你是问
常坚眼光一闪,连忙恭敬应下。
三日后,朝局发生变化,太子找不到玉玺,着急了,暗中拜访启云帝,召见大臣们,命御医曾布临天皇只能以药养身,康复无望。太子急召群臣上殿商计,余大人上奏,国不可一日无君,请太子早日登基。部分朝臣附言。
太子当机立断,择五日后行登基大典。杨大人上奏,时间太过仓促,来不及准备。太子称:非常时期,为节省国家开支,仪式从简。并在当日,城外传来消息:“江南反贼,军中惊现离王踪影,离王下令,七万大军对敌十八万兵力,无异以卵击石,不如先撤回江南扩充兵力,以便来日再大举反攻,取太子项上人头。太子一听便坐不住了,有朝臣提议如今形势夫好,有必胜的把握,应该速速将“江南反贼,灭掉,以除后患。太子为了张显他即将为帝的威仪,不理会他人反时,强行下令,命五万禁卫军出城拦截,三万铁甲军随后,两面夹击,将其一举击灭。
太子好大喜功,部分刚直之臣无不摇头叹息,离王善谋略,岂是这般容易对付的。傅筹但笑不语,既不反对也不赞成。
五万禁卫军驱散拥堵在城内城外的难民,很顺利的出了城,不到半个时辰,天牢里的前禁卫军向统领失踪,次日,传来禁卫军归降于“江南反贼,,三万铁甲军无一回还。
太子后悔不迭,一怒之下,将先前提议出城拦截离王的几位大臣判了处斩。群臣立感太子暴戾,难为明君,不禁为国家的未来担忧不已。
京城,因为这一变故,国家动荡,百姓惶恐不安,唯有卫国大将军,虽被迫折损了三万军士,却依旧神色从容镇定,仿佛胜利早已在握。
这是万和大陆苍显一七五年,十月十五日。
太子宗政筱仁即位,文武百官天不亮便聚集于皇宫大殿。启云帝称身体不适,未能前往观礼。
卫国将军府。
漫夭一整日心神不宁,坐立难安,总觉得有大事要发生。萧煞见她心情不好,怕萧可吵着她,便拉了萧可下去,只余下泠儿守在一旁。似乎是从启云帝来了之后,泠儿开始变得沉默,心事重重。
午时,阳光正浓,清谧园门口,常坚对门口侍卫道启云帝龙体违和,将军命我送夫人前去探望。
侍卫见是将军身边的亲信,忙退步让道。
常坚进园行礼道:夫人,马车已备好,请。”
漫夭并未立刻动身,只蹙眉,问道:皇兄身体不适吗?可请了御医看诊?”启云帝身体不大好,但一般人并不知道。在外人面前,他看起来总是儒雅健朗的模样。偶尔发病,不定期。这几次见面,她看他的气色一直都很好,还以为这一年他的身子有了此好转。
常坚回道启云帝说是寻常的小病,没大碍,就是想念夫人了。
漫夭沉吟,此事例是蹊跷,博筹让这么多的侍卫将园子守得这么严实,她亲自去找他说要出门,他连原因都不问就坚决不肯,怎么今日反刮主动送她去见皇兄?“常坚,将军”可还有别的话?
常坚眼光闪了闪,低头应道将军只让属下来接夫人,并未说其它的话。”
漫夭凝目盯着他垂下的头,目光犀利,想了想,才道:‘恩,我知道了。你去回复将军,就说我今日头有些昏沉,想在府中休息,待晚些时候再过去探望皇兄。”
常坚微微一愣,似是没料到她会拒绝,犹豫道:夫人,这……”
漫夭淡淡道:‘你去罢。就照原话回复,将军定不会责怪于你。”
常坚还在犹豫,似是极为难的模样,泠儿柳眉皱着,有气道:“你这人怎么回事,主子说了头疼,回头再去,你只管听命就是,在这里犹犹豫豫的做什么?难道,你还想强带主子去不成?
常坚一怔,忙道:属下不敢,属下这就去回话。”
这时,门口传来侍卫的低喝声:“站住,你们是什么人?”
我们是启云帝派来迎接公主的,不知公主可准备妥当了?”
漫夭还没看就听出是小旬子的声音,知道今日是不得不去了,至少证明一点,确实是皇兄要见她。皇兄这个时候见她做什么”
主子,我陪您一起去。泠儿拉着她,几乎是乞求的语气。
漫夭点了点头,项影也要跟着,小旬子说,有常侍卫保护就行了,别去那么多人,太惹眼了。
东城,天宇行宫。启云帝穿戴整齐,坐在床上,目光有些晦暗。他紧紧盯住窗外的某一处,眼睛一眨不眨,似是等待着什么。清隽的面容儒雅中带着一丝阴郁,眉心微皱,时不时掩嘴轻咳几声。
漫夭随小旬子进屋,正待行礼,就见启云帝向她招手,道皇妹,过来……漫夭走到床边三步远的距离停住,小旬子连忙去椎椅子。启云帝撂手道:“不必了,你们都出去。皇妹,你就坐朕身边。”说着就朝她绅出手,启云审的手,手指修长,骨节较细,比女子的手还好看。他的皮肤苍白,几近病色的苍白,多半时候掩在袖袍之中。他目光始终落在漫夭身上,对周围的人仿佛看不见一般。
泠儿被小旬子扯走,漫夭在床边坐下,问道:“皇兄身子还没好此吗?启云帝轻轻一笑,道我这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病,就这样了。当年‘雪孤圣女,给瞧了都没办法,还能怎样呢?”
漫夭微微低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皇妹是在担心朕吗?”启云帝笑着去拉她的手,漫夭一愣,连忙将手收了回去,每一次单独面对他,她总是有些害怕看他的眼睛,明明是温和儒雅的眼神,她却总觉自己被他一眼看透,浑身不自在。她慌忙站起身,施了一礼,“皇兄身子不适,应当好生歇息,臣妹先告退了。”
这就要走吗?你才刚来”启云帝看着她的眼睛,有一殍埋怨,道朕过几日就要回国,你就不能抽空多陪朕一会儿”下一次见面,也不知是什么时候?”
漫夭蹙眉,经他这一说,她留也不是,走也不能。只能就这么陪着他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到半下午时,她忽觉一阵熟悉的头晕感传来,立刿想起今日是十五,她用药的目子。可是还没到晚上呢,怎么就提前了?启云帝似是看出她的不适,便关怀道:“怎么了?皇妹头疼了吗?今日月圆之夜,朕这就让他们给你煎药。”
漫夭道:“皇兄不必麻烦了,我回将军府再服药就好。她就是想借着这机会赶紧离开,在这里待着,心里更不踏实。启云帝哪里会答应,不顾她阻止,径直叫来了小旬子去吩咐人煎药。泠儿进来行礼,道:“皇上,主子平常的药都是奴婢负责,就让奴稗去办吧。启云帝目光微转,看了看她,才点头道好吧,小旬子,你去帮忙。
两人退下,半个时辰后,端来一碗褐色的药汁。
浓浓的苦涩药味瞬间充斥了整间屋子,是每月服用的熟悉味道,只是中间像是夹杂着一股陌生的香气,异常浅淡,几乎闻不出来。
泠儿走到她面前跟她挨得很紧,把药递给她之后,她正欲饮下,却被泠儿状似不小心带动了一下她的衣柚,她手一歪,手中的药碗便倾倒下去。说是迟那时快,小旬子似是早有预料般,闪身过来扶住那个药碗,动作十分之迅速。漫夭心中一惊,端住药碗,小旬子提着嗓子,开口对泠儿斥道:“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呐?打碎了一碗药不要紧,耽误了公主服药,令公主头痛症发作受苦,你就是大罪过了,几个脑袋都不够砍”
漫夭眼光一凝,还没说话,启云帝已温和笑道:好了,小旬子,你跟泠儿出去吧。”
遵旨!”小旬子拉泠儿,泠儿到了门口扶着门,不肯走,一个劲儿的对着漫夭使眼色,竟是焦急非常。启云帝意味不明地笑道:“怎么了这是?泠儿如今到了临天国,倒是不将朕放在眼里了!
泠儿微微一震,咬着唇,漫夭回她一个明白的眼神,泠儿,你出去罢。”泠儿这才十分不放心的走了。启云帝笑道:“皇妹说的话比朕说得都管用。”那口气和笑容,耐人寻味。
漫夭故作不懂,手中端着热气腾腾的药碗,心中却是凉透了。她记得前些天,他还跟她说,他不会害她。
看着启云帝依然儒雅淡笑的面庞,她又望了眼碗中的汤药,笑意微凉。
启云帝见她愣着不动,便问道:“怎么不喝药。”
漫夭淡淡道:“太烫了,凉一点再喝。”她知道这碗药有古怪,他也知道她知道这事,但谁都不挑明。那是一个帝王,一个看似温和儒雅,其实深沉莫测的帝王。表面时她百般疼爱,实则处处利用她的皇兄。她真不知道,这碗药入腹,将要带给她的是什么样的命运?所以,她不能喝,但她也不能不喝。在他这样直盯着她的目光中,她什么办法都没有。
秋风乍起,翻卷园中落叶飞舞,尘嚣漫夭。她望了眼低矮屏风背后的窗户,目光一闪,抬手,将一碗药全部饮下,一滴不剩。
启云帝笑道:“去把窗子关上吧。”
漫夭点头,转身走到屏风后,抬手关窗的瞬间,忽感头一阵眩晕,她身子歪了一下,往前倾了倾,袖子遮住的方向,窗子发出“吱呀,一声的同时,她将刚刚入口的药用内力迅速逼回,悄无声息地吐在了窗外的草地上。
才松一口气,她缓缓地关好窗子,然后,回头,面前突然多出一堵墙,她蓦然心惊,启云帝竟不知何时站在了她的身后!
他如鬼魅一般,半点声音也无。
她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惊得连话都说不流畅,“皇,皇兄,“你怎么起来了。”
那一判那,她清楚的听到自己如雷般剧烈的心跳声,不知方才的一幕,他是否看到了?
启云帝仿佛没事般的将手搭上她的肩,轻轻笑道:“朕吓到皇妹了么?瞧你,脸色都白了。”他的手顺势就抚摸了她的脸,很轻柔的一下。
漫夭吸了一口凉气,如被针扎,全身的神经都绷得紧紧的,竟躲不开他的手。她忙平了平自己慌乱的心绪,强自镇定,道:没有。窗口风大,皇兄快回去躺着吧。她必须尽快离开了!
启云帝温柔笑道:好。皇妹你陪着朕。”他说着不容拒绝地牵起她的手,漫夭感觉自己似是不由自主地在跟着他的脚步走。
这一刻,她意识极度请醒,身体却仿佛不走自己的,完全不听使唤。
红颜白发痛千般 第七十二章
窗子被关上了,门也是紧闭着的。整个空间里,只有她和启云帝二人。
楠木屏风土雕有龙凤呈祥的吉样图案,屏风一角的镀金香炉之中冉冉升起的薄雾如烟,在空中缭缭散开,淡淡的熏香乞息混合着尚未散尽的药味,给人一种哥异的感知。
漫夭被启云帝牵着绕过屏风,走到床前,启云帝对她轻轻一笑,弯腰就将她抱了起来,放平到床上。漫夭发现自己的身体完全不能动,意识也在渐渐的模糊。她看见她的皇兄轻轻抚摸着她的脸,心中惊骇之极,顿生恐惧。他到底想干什么?他是她的哥哥啊,
这又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她不能动?她明明将那药吐了!启云帝坐在她身边,目光竟是温柔无比,似是知道她的疑惑,他叹道“那碗药你就算喝了,也没什么。问题不在那碗药,而是药里散发的香气与香炉里的熏香混合的作用…,皇妹,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朕,朕知道,你不高兴也知道你害怕什么,朕其实不想伤害你,你明白吗?你不明白!你总是刻意的躲着朕,防备朕,…朕,心里很难过。今日是朕时不住你,往后,朕会补偿你!”
漫夭越听越心惊,心中慌作一团,即便是有再好的自控能力,此刻怎么也镇定不下来。她惊恐地瞪大眼睛看男人俯下身子,在她眼前三寸的距离闭着眼用力嗅着她的气息,那般沉醉的表情,令她脑子里轰然作响。天!这是怎么回事?她就算反应再迟钝也明白了一点。她胸口急剧起伏用最后的一丝清明强自支撑着被空气中缭绕的香气逐渐腐蚀的意志,拼命张着。想说话,吐出的声音微弱到几乎听不见,她仍然艰难的提醒他,皇兄“我是你蛎妹谩逼粼频垩凵褚话担沉沉的阴郁之色在他眼中凝聚,他迅速用手指按住她的唇,对着她吐气,很小声地说嘘,别说话,我知道。启云帝俯下身,将头埋在她颈窝。她的心吊在半空,惊惧极了,她是真的害怕了!
主子!”泠儿怎么想怎么都不放心,趁小旬子不备,她回头闯了进来,看到屋里的一幕,惊得张大嘴巴,不敢置信道:皇上“您,您,您在干什么”,”启云帝倏然坐起身,清隽的面容看不出表情,眼光深沉难测,他凝目望着慌忙跟进来的小旬子,小旬子身子一抖,连忙道:奴才有罪,奴才这就带她出去。”
泠儿哪里会肯,只快步冲到床前,见漫夭面色煞白紧皱着眉躺在那一动也不能动,不由焦急道:“主子,您怎么了?皇上,您把主子怎么了?她不是您最疼爱的妹妹吗?”启云帝眼光一沉,面色依旧儒雅温和,声音毫无喜怒,却叫人听了忍不住身子发颤,道:“泠儿,你可真是越来越不懂现矩了!你忘了当年朕救你之时,你对朕发的誓”你应该记住,你的主子,永远都只能是联!萧煞背叛朕,朕尚能理解,但是你…竟然也会背叛朕!要知道,朕,最恨的就是背主之人”他说着站起身一步步逼近泠儿,泠儿一慌,忙退后,眼中又是愧疚又是恐惧。启云帝突然伸手一把卡住她的喉咙,泠儿惊恐地瞪着眼睛,脸色瞬间涨得发青发紫。她痛苦地望着他,一双手握住他的手腕想拉开他。启云帝的手苍白得像是鬼,却极有力,任她怎么挣扎,他的手纹丝不动,稳稳地捏紧了她的脖子,五指越收越紧。
漫夭大骇,欲爬起身阻止,却半点也动弹不得。她睁大瞳孔,眼睁睁看着这一幕,看着泠儿的呼吸越来越弱,一步步走向死亡之路,看着那个儒雅温和的男人眼中狠狞森怖的杀意,她拼命的挣扎着,奈何身躯不听使唤,她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
“皇兄,别杀泠儿”,放了她……”,她艰难而虚弱的声音淹没在窗外呜咽的风声中,那仿佛是苍天见证人间的惨剧,提前发出的悲泣。启云帝回头对她笑,那笑容令她禁不住颤抖,他说背叛朕,她就得死!”说罢,漫夭便听到咔嚓一声,泠儿眼珠凸出,张大着嘴巴,表情万分痛苦,但她的嘴角却含着解脱的笑容。漫夭惊叫道:“泠儿”启云帝松手,泠儿的身体便往后直倒了下去,“砰!”的一声砸在地上,更是砸在了漫夭的心里,让她痛得连叫一声都叫不出来。
那一幕,从此定格在漫夭的眼里,她对眼前的这男人,开始了漫长的痛心彻骨的憎恨!启云帝接过小旬子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手,漫不经心地说了声:“拖出去。
屋子里再次回复寂静,周固的一切仿佛全部都死掉了一般。
皇妹,你哭了?你怎么哭了!别担心,朕会重新安排一个奴婢词候你。别哭颍朕看着心疼。”启云帝用手指攘拭着她泪水泉涌而出的眼角,他眼中心疼的神色看起来那么真实,但在她眼里,他的一切表情都变得可憎亦可怕。
泠儿死了,那个为她挣扎着是忠于她还是忠于爱情的小丫头,死了!因为选择了她,所以死了!因为她没有保护他们的能力,所以死了!就死在她的面前,而她,眼睁睁看着,什么都做不了。
这个一直以来对她百般疼爱的男人,用他儒雅温和的外表让人失了警惕,但其实他就是个魔鬼!
别这样看着朕!”启云帝温柔说着,抬手捂住她的眼睛,却梧不住她眼中心中迸发的浓烈恨意。他趴下身子,在她耳边温柔说道:“皇妹,你累了,睡吧。”
那句话仿佛有魔力般的令她感到万分的因倦,无论她如何强撑,也还是迅速的沉陷在了无边的黑暗当中。
那一日皇宫,太子登基大典进行得如火如荼,忽闻傅卫急报:“启禀太子,反军开始攻城了!
太子一惊,心中十分恼怒,什么时候攻城不好,偏偏选在他登基大典!他怒道:卫国大将军,本太子一直听闻你骁勇善战用兵如神,现命你速速领十万铁甲军去将那反贼拿下,待你击败反贼,本太子必重重封赏于你!”
傅筹心中冷笑,面上却是恭敬有礼,劝诫道:‘太子,这……恐怕不妥
太子不快道:“有何不妥?反军都快打进来了,难道你还要等?”
傅筹道:“若微臣领兵去守城,万一城内突生变故,太子的安危”,不等他说完,太子抬手制止道:这你不必担心,本太子有两万御林军护驾,将军只管去城门口迎敌便是。”
是,微臣领命。傅筹眼光微转,嘴角几不可见的微微一扬,带领麾下几员大将出了宫。在宫外止步,回身吩咐道:“赵将军,你点兵三万速去城门口支搂,记住,只守不攻,保存实力。”
那名将军犹豫道:大将军,离王有十二万大军,我们只去三万人,会不会颉
傅筹别有意味笑道:“离王意不在攻城,你只管死守城门便是,若是他们冲开了城门,你也不必阻拦。”
赵将军还有疑感,但也没敢多问,只道末将领命!
傅筹又道王将军,你领一万弓箭手埋伏在宣德殿四周,没有本将之令,无论皇宫之中发生何事,都不准轻举妄动!
末将领命!
傅筹继续道:“杨将军,你领五千人去东城天宇行宫,就说:京城动乱,太子特地派大军保护启云帝的安危。林将军,你带剩下两万人将赶往西郊的难民严密看守起来,以防有变。剩下的,在军营听候本将指令。”
末将领命!
吩咐妥当,众将各自领命离去,傅筹的身影也迅速消失在皇宫之外。
这一日的风格外的大,但天气还算晴朗,阳光明璨,却总也照不见那些阴暗的角落。
醒来的时候,漫夭人躺在地上,地面冰冷而潮湿,她睁开眼睛,周圄黑溘漆的一片。她头有些昏沉,嗓子干哑发涩,想撑着身子坐起来,却发觉四肢无力。意识渐渐苏醒,先前的一切回到了脑海,她心蓦地一痛,泠儿死了!她眼泪唰的一下流了出来,她想起那一日,泠儿再三犹豫最后还是选择了她,抱着她的腿,哭着说害怕!
那么纯真的泠儿,跟了她四年,终究因她而死!
皇兄的阴谋究竟是什么?而这里,又是什么地方?她心中充满了悲痛和疑感,以及对一切未知的恐惧。她摸了摸自己的衣服,似乎还算整齐,身子也没什么不适。还好,至少没被侵犯!她渐渐压下心头所有的不适,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黑暗中,视线逐渐清晰了一点,四月空荡无物,只有坚硬的墙壁以及身下潮湿的地面,这里应该是一个极隐秘的密室囚牢!皇兄将她关在这里要做什么?等待她的究竟是何种悲惨的命运?
在这种环境下,她总想寻找到一点点的安全感,费劲地支着身子,往一旁的墙角爬去。过了一刻钟,才爬了一小段距离,将自已蜷缩在角落里,感觉疲惫极了,却不肯闭眼。她静下心来细细思索这些事情的来龙去脉。傅筹让常坚带她去见皇兄这件事本就蹊跷,而皇兄分明是早有准备,这是一场早就设定好的阴谋,她的作用是什么?眼下局势紧张,双方实力均等,要想稳操胜算,就得出其不意,难道颍要用她牵制宗政无忧不成?她心中一阵慌乱,傅筹答应过不利用她的,难道他要背叛承诺?不会的,傅筹不是那样的人!上次猎场一事,傅筹虽然没有下去救她,但她能看出来那件事不在傅筹的意料之中。如果不是傅筹的意思,那就是常坚有问题!她兀自想着,思绪还未理清,门吱呀一声就被打开,一丝昏黑暗淡的光线投照进来,照不见她的位置。
门外走进两个人,有一人端着一个碗,又要逼她喝药。她忙缩了缩身子,那两人州进来视线还没适应,找了一会儿才发现她。似是不高兴她躲到墙角,快步走来,一把揪住她的衣襟,动作粗鲁地将她提了起来。她试着挣扎,根本无力反抗,脖子被衣领勒紧,喘不过气。她仍强自镇定,虚弱的声音,同道:“你们是谁?你们要干什么?”
那两人根本不理会她的问话,其中一人掐住她的下颌,迫她抬头张口,另一人迅速将一碗药灌进她口中,根本不管她喝不喝得下去。
漫夭大骇,忙摇头拒绝,试图摆脱那不断催进她口中的不知会为她带来何种厄运的苦涩药汁,但无论她如何尝试,在这两个武功高手面前,她一个被人下了药洋身无力的女子,所有的挣扎,都显得那样苍白无力。她讨厌极了这种无力的感觉,总是逃不掉别人的掌控。挣扎中,她叫了声:“阿筹,救我!”
这是第一次,她将希望寄托在别人的身上。每一次,她有危难,宗政无忧总是如天神一般在最紧要的关头救下她,这一次,她不要他救,不要他再一次为她落入别人的圈套。只有傅筹,才能破解这个局,前提是,如果他肯!她在心里默默祈祷,傅筹早一点发现常坚冒充他的名义将她带走,祈祷他早一点知道她已经离开了他的保护范围。可是,她不知道,她一心期盼的男子,此刻正在门外冷冷的看着这一幕。
傅筹听到那低弱到几乎听不见的求救声,微微怔了一怔,下意识的想喊停,但理智告诉他,这不是容乐,而是痕香所使的手段。容乐那么骄傲的人,不会开口求枚,就算要求救,她在绝望时,第一个想到的人,只会是宗政无忧!
黑屋子里的一切仍在继续,她拒绝吞咽!便呛到气管,猛烈的咳嗽起来,整张脸都涨得通红泛紫。
灌完了药,那人松手,她身子无力,砰地一声柞在地上。还来不及觉得疼,嗓子灼热如火烧般的剧痛袭来,她双眼蓦然一睁,双手自然反应地捏上自己的脖子,惨叫一声,撕裂的沙哑,尖锐如利刃冲破了喉咙,将喉管寸寸刮裂。
她剧痛难忍,艰难的翻滚在潮湿而冰冷的地面,嘶哑凄厉的惨叫声一声漫过一声,到最后,连呜咽声都渐渐歇下,渐渐消失。这样窒息的痛,令她想要将自己活活掐死,如果她有力气做到的话。
泪水因着这样的疼痛,无法自控的横流满布在清丽的面颊。
挡在面前的两人完成了任务,撤到一边。她费力地扭头,看到了门外昏黑的光线下,一名英俊挺拨的男子背手而立,面无表情地望着这个方向。
她脑子里轰隆一声,是什么在心里瞬间坍塌?她不敢置信的望着门外的男人,那个对她百般迁就跟她讨要真心的男人!那个她说要跟他同生共死的男人!
怎么是他?傅筹?!竟然是傅筹!
命运真是可笑啊!她前一刻还在祈祷他的出现,希望他能救她,但她哪里知道,这一切竟然是他的计划!
她惨笑无言,使尽了浑身解数,勉强半撑起身子,想叫他一声,问问他:“为什么?这是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背弃承诺,这样害我?这就是你所谓的爱吗?”
到底谁能给她一个答案?先是皇兄,再是傅筹,还有谁?为什么伤害她的总是她认为真心对她好的人?难道在权利和仇恨的中央,亲情和爱情真的如此不值一提吗?
她张大了嘴巴,唇不住的颤拌,泪水大颗大颗的滚落下来,她控制不住。真的很想很想跟他要一个答案,但是,她悲哀的意识到,被剧痛撕裂后的喉咙,竟完全发不出任何一锋声音。
面色惨白如纸,心底惊惧极了。她不愿相信那一残酷的事实,忙用双手捏住自已的喉咙,高高仰起头,拼命地想叫出声,可直到她面容通红赤血,那由胸腔深处而出的想鸣只有她自己的心才能听到。
徒然放手,身子无力瘫软在地。
她的嗓子,就这么毁了”毁了!傅筹命人端来的那碗药,让她成了哑巴
她茫然地望著门外的男人,整个世界都晦暗一片,心口被剧痛淹没,惨笑无声。
她忽然觉得,这或许只是灾难的开始,而她将要遭受的,还远远不止这此。
外面的男人缓缓走了过来,轻缓的脚步声在寂静的黑屋子里,格外的低沉让人心尖发颤。他看不清女子眼中的神色,却能感觉到那惊天而起的愤怒和绝望,仿佛在控诉着他的残忍。他不为所动,伸手捏住她的下巴,温和笑道这次任务结束,你能不能活下来,就看宗政无忧的意志力够不够强!销魂散可不比一般的药,控制不好,是会死人的。”
她连惨笑也笑不出了,这个男人到底还是不肯放过她!她想说
傅筹,你也不过如此!你的复仇大业,终究要靠一个女人来成全,是我看错了你
可惜,她什么也说尿出来,她只能在他转身出去的时候,趴在地上紧紧去抓住他的衣摆,无声的拢拒着。她不要作为一个棋子去伤害她爱的男人,不要,
傅筹回身轻蔑的看她一眼,飞起一脚,毫不留情将她踢翻了出去,她瞳孔一缩,纤弱的身子直直撞在冷硬的墙壁,再弹回到地上,滚了很远。她听见自己骨节发出咔咔的声响,似是都摔碎了。胸腔处血腥气急剧翻滚,直冲而上,她张口喷了出来,在地上印下一朵哀绝的血花。残余的鲜红,顺着她的口角一侧,蜿蜒到地上,形成一茶殷红的长线,似是被无限拉长的哀伤,代替女子无法出口的声音,诉说着她内心的悲凉和绝望。
男子没有回头看她一眼,在门外背对着黑屋,面无表情吩咐道:带她过去。”
那两人再次走近她,朝着她的后颈狠狠劈出一记掌刀,她顿时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命运总是这样,让人沿着它既定的轨道,无法逃脱口
皇宫,巍峨耸立的乾坤大殿,登基仪式进行到一半,停在那里。高位龙椅,太子已经坐上了。
不好了不好了!太子殿下”,一名御林军傅卫急急地闯进大殿,连规矩都忘了。
太子皱眉喝道:“何事如此慌张?”
御林军傅卫忙跪下禀报道:“离王来了!”
太子霍得站起,面色惊变,问道“城门失守了?他带了多少人?
傅卫道:“城门没有失守,离王是带着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几千人马闯进了宫,现在已经过了三重宫门,请太子定夺!”
太子一听才几干人,便松了一口气,坐稳,叫道:“御林军统领何在?
卓职在!”
命你带上所有御林军去迎敌,将反贼一举歼灭!”太子想想又补了一句:不用留活。!”
遵命!”众臣面面相觑,这太子明显是针对离王,一点手足情都不讲!
一场政变总是伴随着残酷的血腥,久久不能落幕。繁华的京城,奢华旖美的皇宫,如今处处硝烟战场,一路上,鲜血铺路,伏尸无数。
震天的杀喊激斗之声,遥遥传入大殿,太子终于坐不住了,即便身下是龙椅,一旦性命受到威胁,也会如坐针毡。他站起身,于丹陛之上来回踱步,两手攒紧,心中惶恐不安,文臣们亦是个个面上透着惊惧恐慌的神色,拿着笏板的手不由自主的颤抖。
一部分武将们也被派出去迎敌了,这大殿周围,除了稀稀拉拉站着的数名傅卫,再别无护驾之人。
杀喊之声越来越近了,一名浑身是血的御林军冲进来禀报:启禀太子,不好了!反军已经冲进来了,两万御林军几乎全军覆没,而离王的几干人马一兵未损。”
什么?”太子惊得身子一颤,险些站不稳,“那,那他们……”他想问,他们冲到哪里了?可他话还没问出口,大殿门口数人蜂拥而入,他们没有金盏甲胄,只有一身玄色衣袍染血,每人手中一柄饮血长到,剑刃锋芒在阳光的腆照下闪烁着哮血的寒芒。
来人分为两列,整齐地垂首分立在两侧,神色恭敬,用响彻整个皇宫的声音齐齐道:“恭迎王爷入殿!”好强的气势!
大臣们被这气势迫得不敢抬头,自发地让出道。
肃穆威严的大殿,红地毯由龙椅之下的丹陛一直延伸到金色的门槛。
身着白衣,风华绝代的男子,有着与生俱来的王者气势,让人不自觉就想要臣服。只见他此刻神态悠闲,端着步子一身清爽入殿,哪里有半分下战场的模样。他白衣洁净的没有一丝浮土,更不见一滴血迹,想必他的下属在杀人时还顾及到不能让血溅到他们主子身上。
太子面色早已是煞白,声音都打着颤,“七……七皇弟。
宗政无忧看也不看他一眼,径直越过他,一撩衣摇,毫不客气地坐上了龙椅,那般随意而潇洒的动作,仿佛那就是他家里最普通的一张椅子。
参见王爷!从殿内至殿外,数千人的参拜之声,响彻了整座皇宫。大臣们摄于此气势,不由自主地随之而跪下。太子怒不敢言,回身笑道:”七皇弟是来探望父皇的吧?父皇他老人家在寝宫,他见到你一定会很高兴。
宗政无忧凤眸微眯,缓缓凝眼看他,邪妄的眸子寒光冷冽慑人,望着他头上的帝王冠冕,冷冷道“你就这么急着坐上这位手?难道你不知道,倘若没有足够的实力,即便是坐上了这位置也会被人踢下去,甚至还会为此丢了性命。”
太子的心咚得一下,吓得两腿一软,竟毫无骨气地跪在了他的面前,求饶道:“七皇弟,我知道错了,看在我母妃曾救过云贵妃的份上,你饶了我这一回吧。这皇位我不要了,你拿去吧。”说着就去摘头上的冠冕,双手捧着跪行几步递到宗政无忧面前。众臣无语,这样贪生怕死的人,怎堪当一国大任。
宗政无忧眼角微挑,眼神轻蔑,对那帝王冠竟是看也不看。这时,门外一人进来禀报:“启禀王爷,我军里应外合,大开城门,九皇子带领部分城外大军聚在宣德殿广场,等候王爷指令,听此消息,宗政无忧不但没有丝毫的欣悦,反而皱了眉,问道“如此轻易,那卫国大将军何在?铁甲军又何在?”到现在为止,都没碰到傅筹,莫非他另有计谋?
七哥,我来了。”九皇子欢快地叫着就进了殿,夫步踏上丹陛,见太子跪在那,他极轻蔑的哼哼了一声,从太子手上夺过帝王冠,拿在手上转了几因,把玩一阵,才笑道“七哥,这个帝王冠真难看,配不上你。你再命人做个好看点的,让璃月设计好了,她心思灵巧,肯定能设计出很漂亮的帝王冠。说罢将手中代表着历代最高权利象征的冠冕随手往地上一扔,只因为他觉得不好看。众臣一愣,此时,也没人敢说什么。提到漫夭,宗政无忧蹙眉道冷炎呢?让他去接人,怎这么久没消息?”
话音州落,冷炎便进了殿,脸色不大好,他走近宗政无忧,附耳道:”王爷,她不在将军府!”
宗政无忧面色微凝,沉声问道:“那她在何处?”冷炎道:“听说中午被启云帝的人接走,但属下去天宇行宫也没找到人,天宇行宫已被卫国大将军的人全面监视了。”
宗政无忧眼光一变,又一名傅卫进殿禀报道:启禀王爷,赏德殿附近发现有弓箭手埋伏,卫目大将军蒂了五万人马到了富德殿外。而且,“那傅卫说到这里微微犹豫V
宗政无忧面容一沉,九皇子已经大声道区区五万人马,他也敢带来!周围埋伏了多少弓箭手?而且什么?你训是快说呀!婆婆妈妈的。”
那傅卫连忙道:“弓箭手大约有一万。而且,卫国大将军还带了女人来,“说是有一个女人想见王爷。”
宗政无忧眸光顿利,“本王例要看看他想玩什么把戏!他说着起身,往宣德殿行去。众人随后。
太阳西照,倒映在地面血泊之中,鲜红得刺目。
赏德殿外广场,这走皇宫之中最为广阔的一处,宫墙巍巍,将这世间的权利和欲望都困在了其中,历代宫廷阴谋政变,无不与之息息相关。而此刻,平日里洁净的地面,被鲜血浸染,先前御林军守卫的尸体四处可见。
禁卫军向统领带数万将士执剑挺立,一眼无际。周围宫墙上一国弓箭手弓拉弦满,蓄势待发。广场入。方向,卫国大将军的铁甲军列阵以待。
整个广场蔓延的都是浓烈的杀气,但唯一不协调的是,铁甲军严列的阵型中央,竟有一张红幔大床。楠木雕刻,龙凤呈祥,层层叠叠的大红色罗帐,随着风轻舞飘扬,在这森罗的战场,这一道旖美韵致的风景,并不怡人,反而显得格格不入,诡异极了。
大床的四周十二名青衣护卫手搭在腰间的剑楠,关注着周围的一举一动,似是床内有什么稀世珍宝,唯恐被人盗走一般的高度警戒。
床边不远处,摆了一张精致的桌子,桌上有一蓝一白两个精致的酒壶。傅筹闲情雅致,竟在这等剑拨弩张的战场之中搂着一名美艳女子饮酒时酌,与他平常的行事作风大相逵庭。
富德殿广场数十步台阶延伸往上,宗政无忧傲然挺立,冷眼望着傅筹,讽笑道将军好兴致!”
傅筹对他举杯笑道:“本将是看离王多日辛劳,特地为离王准备了一场好戏,让离王既可大饱眼福,也可放松放松筋骨。离王不妨过来同饮一杯,共赏春景如何?”他对着守在床边的傅卫一扬手,两名傅卫一人撩起一边重罗红幔,罗帐内的情景立时呈现在所有人的眼前。
只见雕花大床上,一名绝色如仙的女子扭动着身躯,被撕裂的衣摇下,粉白修长的玉腿若隐若现,一双莹白纤细的手拼命撕扯着胸前的衣襟,露出光滑诱人的肌肤。她黛眉紧蹙,红唇微张,双眼迷离,透着被欲望折磨的痛苦,渴望得到缓解的期盼眼神,是个男人看到这等情景,无不血脉贲张,难以自制。
场内的将士开始躁动不安,交头接耳,这么美的女人,真是人间尤物!就连宫墙上的弓箭手也走愣住,手中的弓箭险些握不住掉下去。
宗政无忧目光只盯住傅筹,对那红帐内的情景根本懒得看,所以,他还没有九皇子的震惊。
啊”怎么是璃月?七哥,是璃月啊!”九皇子亮着嗓门,惊叫道。
宗政无忧身躯狠狠一震,立即抬目,他们的目力自是非常人所能及,即便是相隔十数丈的距离,依旧可以看得清晰,更何况他所站的位置本就在高台上。红罗帐内,那张被刻入心底的绝色容颜令宗政无忧面色陡然一变,他几乎是直觉地想飞掠过去,迅速用衣物卷住那袒露肌肤的女子。
他的睿智和冷静总是在遭遇她的一切时被轻易的摧毁,九皇子来不及阻止,他人已经如旋风般的卷入了铁甲军的阵型之中。
他脚步刚刚落地,人还未到床前,十二把利刃同时架在床上女子的颈部和胸前,迫得他不得不停住步子。
傅筹笑道离王不必如此心急,既然是特地为离王所准备,自然跑不。”
宗政无忧被狂怒席卷,眼光凌厉如刀,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但当他看到僖筹温和从容的笑容,忽然冷静下来。寻回理智,很多疑惑才浮上心头。傅筹对她已有真心,就算要用她来牵制他,又怎会舍得将她弄成这般模样,放在数万将士面前如此羞辱?
宗政无忧沉下目光,冷笑道将军可真是大方,竟将自己的妻子放在这光天化日之下,让人欣赏。这等胸襟气度,当真世间罕见!”他语带讽刺,眼光犀利。也许帐中女子是她人假扮,但用她之名义对她已是一钟侮辱。
傅筹眼底一丝痛楚出过,握着杯子的手轻轻一颤,却是更加用力楼紧了怀中的美人,仿佛在向别人证明他对女人的不在乎。将酒杯送到美人的唇边,美人娇笑着饮下,他轻佻的在女人唇上一抹,才笑道离王似乎忘记了,她这样的女人,怎么配做本将的妻子!本将这一年多,可是一次都没碰过她。本将之所以隐忍至今,就是为了等待今日,一雪前耻,让所有人都见识见识离王的女人是何等的风姿卓世!”尽管他尽量将话说得不那么难听,但心里还是痛得紧。若是容乐知道了此事,不知会如何恨他?
床上被销魂散折磨得恨不能立刻死去的女子惨然笑了起来,她被那两人击昏,一醒来,就在这里了。当她感到身上燥热难耐,体内空虚时,她都不敢相信,傅筹竟然给她下了媚毒?”
也许曾料到过傅筹会利用她时付宗政无忧,但绝对想不到,会是这种不堪的手段。原来傅筹从来不曾真正爱过她,他对她所有的好,都是为了留住她,让她安心地待在他身边,任他利用,等待一朝时机成熟,愤起报复,将她带给他的所有屈辱加倍的讨回去!她的人生真是可笑!从前世的未婚夫,到这个世界的宗政无忧,再到皇兄,然后是傅筹,她所以为的每一个真心爱她的人,都在最关键的时候,给予她致命一刀,将她的心斩得支离破碎!
体内凶猛的俗望急速的燃烧,一度摧毁着她的理智,逼迫她做出会让自己欲羞愤而死的事情。她拼命地挣扎着,用她所有的意志力,去抵抗着药力的侵袭。可是,她还是那样的无力,就算想用伤害自己的方式来唤醒更多的理智都无法做到。
这一刻的她,就如同砧板上的肉,任人切害取舍。她不由自主地扭动着身子,用力抓紧胸前的衣襟,她听到宗政无忧骂了声卑鄙小人!
宗政无忧眯起凤眸,眼中怒气横炽。他强自按捺住心底的愤怒,故作不在乎的模样,一脸平静,擦了衣摇,在傅筹对面坐下。看傅筹抱着一个女人十分享受的表情,他皱眉,冷冷道:“你以为随便找个女人来,本王就会信了?本王知道你们天仇门的易容术十分高超,足可以假乱真,本王还真不信,你会用此等方式拿她做饵!不信就好,她希望他不要相信!可是她现在那么难受,怎么办?谁能给她个痛快,让她死了也好!
傅筹拿起藏蓝色的酒壶,为自己倒上一杯酒笑道是不是真人,你自己去看看不就知道了斤哝对了,本将忘了告诉你,她服了销魂散,若是一个时辰不解,恐怕她就只能香消玉殒。可惜了这么个美人,如果没被你碰过,说不定本将还有几分兴趣。不过,也无妨,你若不愿意,这里这么多的男人,应该会有很多人愿意效劳“当然,就算这些人全上也解不了销魂散的药性,除非,离王的易心经!离王身上的伤应该还未痊愈吧?此时做这般激烈的动作,还要在紧要关头控制自己用内力助她驱毒,这样一来,离王能否下得了床还真说不准,脖窘,也替你忧心!
这一招不可谓不毒!
宗政无忧怒不可遏,那些平日里的镇定全部土崩瓦解,他一掌拍在桌子上,蹭地站起身。销魂散,他竟然用了销魂散!
傅筹一把端过桌上白色酒壶,警告道:“离王千万别动怒,这壶酒中有解销魂散的药可,如果不小心打砰了,就算你想救人也难。”
宗政无忧眯起凤眸,那眼中寒光遽盛。他回头去看床上的女子,漫夭连忙闭上眼睛,她不想让他看到她眼中透出的强烈渴望以及眼底隐藏的绝望和悲伤,但就在她闭上眼睛的那一刹那,宗政无忧似是感受到了那矛盾的挣扎,他心底巨震,真的是她,真的是他的阿漫!
他心头大痛,顿失理智,一个折身,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时,夺了身后一个士兵手中的剑,直指傅筹。
傅筹目光一变,推开怀中的女人,迅速抄起一把刻,挡住他猛袭过来的刿刃,寒光大盛,两柄利剑相击,尖锐刺耳的厉声戎破苍穹,坚硬的金属铁器撞出火花四溅,激荡起杀气漫夭。
周围的将士们见两方主帅动起手来,皆是一愣,齐齐动作,傅筹和宗政无忧同时抬手制止,宽阔的广场又恢复了窒息的寂静,人人都悬了心,尤其是离王那边的人马,见自已的主帅在敌方的阵营之中,更是握紧了手中的武器,准备随时冲上去。
九皇子皱着眉,面色凝重,他一直以来担心的一件事,终于要发生了!但他站在高台上,理智地没有跟过去,他知道,一旦牵涉到璃月,任何人都挡不住他的七哥。他能做的,就是等在这里,静观其变。
没有人见过宗政无忧的这副摸样,他愤怒地瞪着傅筹,双眉紧拧,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他以为傅筹是为了让他相信帐中的女子是阿漫,才说出那些,原来不是!
他咬牙道
傅筹,你也算是个男人?为了权利和仇恨,你竟然如此糟践自已心爱的女人!你可知道,她前此天为你而放下骄傲求我,希望我若胜了能放你一马。就凭你,也配让她放下骄傲?!你这样待她,你叫她情何以堪?你说,你叫她情何以堪”!”
傅筹心底一震,下意识地望向帐内的女子,忘记了那不是真正的容乐,但那一眼,便望见了女子紧闭的眼角滑出的眼泪,他忽觉心间一痛,恍然间,竟生出一种错觉来。他忙敛了心神,淡淡而笑道:自古成大事者不掏小节,只要能达到目的,用何种手段,我并不在意。至于女人,天下间,有的是!我不需要任何人为我求情,你我之间,输的那个,只会是你
宗政无忧!如何?你到底救?还是不救?”他朝那青衣傅卫使了个眼色,一名傅卫会意,一刻挑开被撕裂的一各衣摇,纤细莹白的小腿便整个露了出来,在这个思想保守的年代,于数万男人当前,这是何等的羞辱!
住手!”宗政无忧喝道,“拿开你们的剑!傅筹,你够狠!”
她紧紧咬着唇,睁开眼睛望见宗政无忧眼中强烈的悔恨和自责,他是在悔恨当初不该拒婚,更不该利用她,他在自责那一日不该同意放她回将军府。她又何尝不悔不恨,如果她当初不那么骄傲,这一切都不会发生!如果他再问她可曾后悔,她再也无法对他出不后悔这三个字!
一次一次的背叛利用,一次一次的伤害刻骨,硬是将浓烈的恨意深置于一个淡然平静的女子的心底!
漫夭望着他手中的创,用眼神祈求他,“杀了我!我不要这样被人摆弄!求你,杀了我!无忧,蛭仪竽悖
宗政无忧瞳孔遽缩,他看明白了她的意思。所以他往前几步,悲然惨笑道
阿漫,你真残忍!”要他手刃爱人,他如何能做到!
漫夭拼命摇头,“不要,不要这样的屈辱,我只求一死!不连累你,也解脱了我自己!”她拼尽全身仅有的那点力气,遽然昂着脖子,往脖颈前三寸距离的刀。上狠狠撞去。
阿漫!不!宗政无忧飞快掠了过去,那十二名侍卫因她这一撞而愣住,都忘了要拦住接近床边的男人。
傅筹背对着他们,听见宗政无忧一声悲痛至极的呼唤,怔了一怔,回头去望,只见女子脖颈一道深长的血印,砰然倒下。嘴角含着一抹苍凉的笑意,眼角挂着晶莹的悲伤。他心中蓦然一动,他竟不知,痕香也会有这样的表情,像极了她!
漫夭张着口,那声无法出口的痛呼在心里绵延成长长的口子。她已是一个哑巴,又遭受这般羞辱,若是再连累了无忧有何不测,她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她知道,这一撞,她不致死,她只希望通过她的行为,让他明白她的心意。她强忍住脖颈间的痛,张着。”用眼神对他说:我心已定,如果你爱我,就请你别救我。”
宗政无忧长袖狂扫,挥退周围的傅卫,一把将他心爱的女子紧紧抱在怀里。看着她拼命张着唇想说什么又说不出的着急痛苦的模样,他额头青筋暴起,拧着眉,急急问道:“阿漫,你怎么了?你想说什么”我怎么听不见你的声音?”
傅筹望了眼宗政无忧心痛而焦急的表情,回身坐到桌旁,背对着他们,端着杯子,温和的笑容格外的残忍,道:她说不出来,你自然听不见。”
宗政无忧身躯一震,回头冷冷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傅筹道:“离王睿智,怎会听不明白?”
宗政无忧眸光剧痛,心碎欲裂,他惊地回头,看着怀中虚弱之极的女子,心痛的说不出话来。
阿漫,阿漫”,对不起,是我不好,是我不好!是我不该答应让你回将军府,我怎么能因为你相信他而认为他不会伤害于你!阿漫“都是我的过错!
傅筹听着面色一动,如果他此刻肯回头看上一眼,也许他的未来还不至于有那么多的悔恨和遗憾。
漫夭撑着最后一点意识,努力抬起手想抚平宗政无忧剧烈起伏的胸口,但手还未抬起,人已经昏了过去。
宗政无忧大惊,忙伸手去探她的脉象,还好,只是昏了过去。他紧紧抱着她,这么美好的女子,供筹竟然如此残忍待地,真是个畜生!他嗓音低哑沉痛,那剜在心口的剧痈生生逼得他吐出一大口血来,溅上了女子自皙的肌肤,妖娆而刺目。
这一刻,他满身的傲气,尽数消磨,那如地狱阎罗般邪妄的双眼,失去了一切光华,只剩死灰一片。
傅筹,你想要什么,都拿去。连本王的命,一起拿去也无所谓。只要你把解药拿来”
傅筹微愣,回头看他怀里紧闭着双眼的女子,他忽然觉得,在某此方面,他真的无法和宗政无忧相提并论,所以容乐,爱的人只会是宗政无忧。”销魂散没有解药,要想解毒,你必须服下合欢散,行鱼水之欢,在关键时候,用你七成的内力替她驱毒,让毒素释放出来。不能早也不能晚,能不能救她,就看你的意志力够不够坚定,
宗政无忧放下怀中的女子,站起身,去接傅筹手中的白色酒壶。傅筹却突然收回手,笑道:“你想要合欢散?就得先投降!”
宗政无忧毫不犹豫地扔掉手中的剑,利器砸在地砖上,发出锵”的一声,似是在为这个狂傲自负的男人抛弃的尊严和骄傲而哀悼!
傅筹挑眉笑了笑,不放过他,扬声道:“本将要听你亲。说:你投降!他的声音内劲十足足以让整个广场的人全部都听见。他就是要宗政无忧当着所有人的面,向他认输,他要将宗政无忧的尊严踩在脚底,这是他多年来的夙愿。
宗政无忧面无表情,他所有的痛,都埋在了心底。把命给他还不满意,还要夺了他的尊严!他双手握紧,骨节发出咔嚓的声响,他扫一眼广场那头的几万人马,那些是将他当做神祗一般存在的将士和属下以及那将他当做信仰一般的弟弟。
他深吸一口气,吐出却是艰难无比。他从不在乎别人的评价,但他的骄傲不允计他向他的敌人低头认输。可是此刻,他已经没了选择!
垂下眸子,掩住了眸中的神色,他缓缓地,缓缓地开口:“本王”降!”那一个降字,沉缓而有力,合着一口血洇下。对面的将士骚动起来,似是不能相信般的朝着这边望过来。
九皇子再也忍不住,飞一般的掠过来,拉着他的袖子,指着傅筹叫道七哥,你在说什么?你怎么能对他投降?你刚才说的不算,我不管,你要是真要投降,我就杀了璃月!
宗政无忧斜目看他,再望向床上的女子,老九,回你该回的地方去,你要是还认我是你哥,以后,帮我照顾她!”
九皇子被他眼中的痛楚惊住,心中有不好的预感,他赌气地扭过头去,‘为什么是我帮你照顾?她害了你,我才不管她,要照顾你自己照顾去。”
宗政无忧无心理他,“冷炎,送九皇子回府。”
冷炎稍微有些犹豫,一向如木头般的面孔隐有担忧的表情,但还是听从命令,拖着九皇子就走。
七哥,我不走!”九皇子懊恼大叫,但他挣不过冷炎。
傅筹嘲弄笑道:“果然是兄弟情深,叫人好不羡慕!”
宗政无忧道:他是孩子心性,与你没有深仇大恨,相信你应该不会心胸狭窄到与他为难!”
傅筹笑了一声,不置可否,扫一眼对面的将士,宏声道:“你们都看到了吧?离王为了一个女人降了,他抛弃了你们,这样的人,哪里配做你们的将帅?更不值得你们为其抛头颅洒热血,弃妻儿老小于不顾,“只要你们放下兵器,归本将麾下,过去的一切,本将既往不咎,并将你们编入铁甲军,一起保家卫国,对抗侵杞我朝领土的敌人,而不是将刀创Сhā在自己人的胸口
一番慷慨宏亮的激昂话语,令躁动不安的将士渐渐安静下来,然后是兵器落地,铿锵有声,一人弃剑,众人紧随其后,不过片刻,几万大军无不放下武器,伏地称降。唯有向绕领以及那几千来自无隐楼的杀手还稳稳站着。
宗政无忧目光不去看那些跪下的将士们,只对僖筹伸手要那装着合欢散的酒壶。那是混了合欢散的酒,是十里香的味道,他最痛恨的一样东西,今目,他却不得不喝。
傅筹笑道
宗政无忧,你生性狂傲,嚣张踹扈,从来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如今,你也不得不向本将俯首称臣!你要记住,你是我的手下败将,永远都是!你放心去吧,如果她还能活下来,我会考虑解了她的哑毒。
宗政无忧冷笑一声,仰着脖子饮下合欢散的时候,他在心底对自己说‘傅筹,倘若我与阿漫得以幸存于世,今日之耻辱,他日,必定千百倍还之
青衣傅卫退下,红罗帐合了。他隔着重重纱帐,宽衣解带,为救心爱的女子,为人上演一出春宫秀。极度的羞辱感在心头肆意扩张蔓延,令他心头呕血,只能咬牙承受。
修长的手指苍白,轻轻颤抖着,他俊美如仙的面容毫无血色,那折磨了他十几年的那一幕,如今竟然要由他亲自上演,他忽然想到了让他恨了十三年的那个人。若是因为意志力不够,战胜不了欲望而害死了心爱之人,那种悲痛,他不确定他是否能承受得了!
那是一个阳光普照的下午,天气靖朗,万里无云,然而,这睛天郎日下,正在发生的一幕,却是让人倍感寒冷。
漫夭悠悠醒转,一睁开眼睛便看到他欺身而来,她惊慌地缩着身子,看向罗帐外隐隐绰掉的数万人,她拼命地摇头,表不她的拒绝。
宗政无忧压下心底的痛楚,温柔的抚上她的脸颊,在她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个人才听见的声音轻轻诱哄,“阿漫,别怕!你一向很勇敢!忘记外面那此人,你只要看到我就好。在你面前的人,只有我,没有别人“阿漫,我爱你!相信我!”
颈间的痛楚已经掩盖不住体内狂奔的对于身上男子的渴望,她一边抗拒,一边无力的承受着。两个相爱的人,身体的融合,那颤栗在心尖的快感抹不去那被人强迫着行欢的羞耻和愤怒!
合欢散渐渐起了效用,他体内欲望翻腾,一波波剧烈冲击着他的理智,起初还能控制住,就怕伤了她,但越到后来越是无法自控,几欲疯狂。
她的身体渐渐承受不了,一股撕裂的剧痛自下体传来,她只觉四肢瞬间麻木,头痛欲梨,张口想喊停却叫不出声。双手死死抓住他的手臂用力撕扯,但身上的男人一点知觉都没有,仍然疯狂索欢,掠夺着她的一切。毫无章法的占有,将她撞入了地狱的深渊。
她终于承受不住昏了过去,身上的男于瞳孔泛红,完全被欲望控制住,一径地发泄着,毫无停歇之意。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又在药性的折磨下以及撕裂的痛楚中醒了过来,再一次被动地承受着双重的折磨,如此反复着,她都不知道自己死了几回。
体内有什么在汩汩流出,她闻到了刺鼻的血腥气在空气中蔓延,盖过了浓重的爱欲气息。她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在一点点流逝,瞳孔收缩,眸色逐渐变得灰暗。
四肢渐渐冰冷僵硬,她要死了吗?不行,她现在不能死!如果这样死了,那他们今天所承受的一切羞辱和痛苦谁来替她讨回。如果她是这样的死法,那无忧要怎么活下去?
不行,不能死,她不能倒!
傍晚的风萧瑟寒冷,吹在四下里一片呜咽之声。她扭头看向帐外,那侧时着他们温雅笑着一副看戏模样的男人,她想一刮杀了他!她从来都没有这么恨过一个人!从来都没有!
傅筹!傅筹!为什么要在她百般防备后终于肯相信他一次的时候,做出这等残忍之事”
地真想问问老天为什么?她一心想平淡度日,却处处遭人算计利用,一次次被无情的伤害。那好吧,既然这个世界强者生存,那么如果能活下来,她从此不再隐忍不再顾及身份伦理道德,没有家国利益天下苍生,没有兄妹情谊夫妻恩义,从此,她只忠于自己的心,不再任人欺凌!
身体被窒息般的剧痛撕裂着,心口血浪翻滚,鲜红的液体从口膛漫出,在嘴角处顺着惨白的面颊流淌下来,乌黑的长发随着眼底滔天的悲愤以及时世界的绝望而一寸寸变白,仿佛雪玉山上那终年不化的冰雪。
帐外,傅筹安稳地坐着,听着帐内传出的声响,他微微扬着唇,灌下一口酒。心中在想,假如宗政无忧知道他拼命相救的女人并非容乐,而是他一直在寻找的秦家后人,那他将会是何种表情?一定会气怒攻心痛不欲生吧?!哈,他想着就觉得痛快!
裢去乌黑色的女子的发丝,呈现出那样刺眼的雪色,在透过大红罗帐的落日夕阳的辉映下,竟如同圣洁而妖冶的雪莲,格外的震撼人心口伏在她身上的狂情男子幢孔蓦地一张,脑子里轰然一震,瞬间回复了理智,他看着身下女子眼瞳暗淡无光,头发迅速变得雪白,不由惊骇地停住一切动作。身下湿漉漉的温热粘腻的液休控诉着他所犯下的罪过,将他一颗心狠根拨紧,惊痛得差点忘记了呼吸。
来不及多想,他慌忙撑起她的身子,聚内力于掌心贴在她后背,先护住她的心脉,再将内力源源不断地输送到她的体内,将她体内的毒随着最后一个冲刺化作欲:液逼了出去。
做完这一切,他早已是汗如雨下,精疲力竭,翻身倒了下去。她再一次彻底的陷入黑暗前,手被他握住,似乎听见他极轻极弱的声音说了一句:”阿漫,好好活着。
这章写得真的很艰难,两天两夜一直在想在写在修,今天一天,到现在才吃上饭。说实话,时间还是太短了,唉!感觉真的很累,一万五千字,相当于三章的字数了,今晚想好好休息一睫,一直睡不好,头很痛。我明天晚上凌晨再更,亲们后天再看吧。
红颜白发痛千般 第七十三章
残阳如血,染红半边天空。这数万人的修罗场,在短短片刻又经历了一次鲜血的洗礼。
漫夭没过多久便恢复了意识,睁开眼睛,床上只有她一人,外面脚步声嘈杂纷乱,似是大军正在撤退。她撑着身子坐了起来,下体剧痛难忍,骨架像是散了一般。但她体内却有一股灼热的气流在周身循环,给了她支撑的力量,那应该是宗政无忧留给她的内力。无忧,为什么不见他?他怎么样了?傅筹辛辛苦苦布了这一局,绝对不会轻易放过他!那合欢散,怕是也没那么简单。她低头看了眼被撕裂的无法蔽休的残破衣裳,看着身下凝结的鲜红,眼光竟是如此的冷漠,像是含了一块冰。
抬眼,透过罗幔的视线,带着赤红的朦胧隐约,宗政无忧的人一个不剩,而那些正在撤退的将士不断掉头来望向她的方向,那些人一定在心中猜测,这个女人是否还活着?如果活着,这样的女人以后又将如何活下去?她的目光扫过那些漠然的将士,停留在帐外那卓然挺立被一众大臣包围着的男人,俨然一个胜利者的姿态。
一位大人谄笑道:“大将军好计谋,真是令下官佩服之至!”他嘴里说着佩服,心里却在想,用这种方式拿自己的夫人来作饵,可不是一般人能办到的。
另一人附和道:“想不到离王那样狂傲自负的人,竟然还是个痴情种!
有一位大人竖起大拇指,道:“将军和离王,到底还是将军更胜一筹啊”,如今,离王败了,再也没人是卫国大将军的对手,众臣们深切意识到这一点,也明白了此人未达目的不择手段,并不像表面看上去的那么温和简单,这样的人,万万不可得罪!于是,众人谄媚奉承,眼中只有大将军,将他们身后那个贪生怕死的太子忘得一干二净。
太子心中不快,但奈何傅筹权势滔天,他只好忍气吞声,装模作样咳了几声,扒开几个大臣,走到倭筹面前,昂首挺胸,端出他太子的身份,似是忘记了不久之前他还跪在别人面前祈求别人放他一条生路。
“大将军不愧为我朝栋梁,待登基仪式过后,本太子一定论功行赏!”太子摆出一种恩赐之态,笑道:“人人都说七皇弟睿智,依本太子看,他比大将军差远了!七皇弟千算万算,怎么也算不到大将军会用自已的夫人布下这个精妙的局,等着他来跳…”太子说着有一些惋惜有一些遗憾地看了眼罗幔大床的方向,叹了一声,又道:“只是可惜了,这倾国倾城的美人……
一些大臣无语,太子此时不担忧自己的处境,竟还有心思贪恋美色!
傅筹面色一沉,垂眸掩下目中冷意,道:“太子以为…………这里面的女人,真是本将的夫人?”没人注意到,他不再自称微臣。而那温和的嘴角噙着一丝几不可见的嘲讽。
众臣微愣,太子脑子一转,问道:“莫非…………里面的人,是大将军找人假扮的?哈哈,七皇弟聪明一世,也有被蒙蔽的时候!好,真是太好了!不知大将军……准备如何处置七皇弟?”
傅筹斜眸瞥了他一眼,太子嘴角一抽,心中不自觉就生出一丝紧张来。
帐外欢声笑语,帐内的女子眸光凛冽,勾唇冷笑,纤细的手指缓缓抓紧了面前的红帐,倏地狠力一拽,红光列裂,她纤手一扬,那被撕裂的红罗帐便披在了她的身上,血一样的颜色,映着她如雪的白发,组成一幅夺目惊心的诡异画面。
楠木床架经不住这力道,瞬间往一侧坍塌,轰隆声巨响,木屑飞扬,惊动了广场内还未撤去的所有人。那些将士们只望过来一眼,便震惊地张大嘴巴,同时顿住了脚步。
大臣们亦是回头去望,惊诧地瞪大了眼睛。不知是谁惊叹了一句:“长得真像啊!简直就是一模一样!怪不得离王那么精明的人也认不出来。”
漫夭冷冷勾唇,她用略带讥讽的眼神表达着她说不出口的话:“为了顾全自己的颜面,编出这样一个谎言,傅筹,你可笑不可笑?”
傅筹似是这才想起身后还有一个不知是死是活的女人,但他却连头也懒得回。
这时,宣德殿广场门口飞奔过来三个人,一个是看守清谧园的侍卫,另两人分别是萧煞和项影。他们见漫夭出了府久久不曾回来,极不放心,便合力硬闯了出来。
傅筹皱眉,那侍卫连忙跪下请罪:“启禀将军,夫人出府已有三个多时辰,萧侍卫和项侍卫担心夫人安危,一定要见将军,属下等人阻拦不住,请将军恕罪!”
傅筹一怔,声音立沉,“你说什么?你们是怎么看守的园子,为何会让夫人出府?”
那侍卫一惊,“不是将军让常侍卫带夫人去天宇行宫探望启云帝吗?”
傅筹心中猛地一沉,双眉皱得死紧,就在此时,萧煞和项影目光同时掠见前方不远处那遗世独立的女子,那满头白发令他们几乎以为自己看花了眼,大惊失色,平日里的沉稳镇定此刻全都不翼而飞,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失声叫道:“主子!您怎么会在这里?您的…………头发……”
傅筹面色一变,怎会连萧煞都分不出来是真是假?
他掀了眼皮,缓缓回过头去,当视线触及那满头银发散发着一身冷冽气息的女子,他胸腔巨震,瞪孔蓦然一张,忽觉手脚冰凉。
这冰冷的眼神,这讥诮的嘴角……怎这般熟悉?一点也不像是他认识多年的痕香。这一意识,令他心头大慌,脑子里嗡的一声,整个人就懵了!
“容乐?怎么棚怎么会是你?为什么会是你?“他飞速掠身过去,双手抓住她纤弱得风一吹便会倒下的身躯,猛力摇晃。他的声音是颤抖的,眼中神色是震惊,是慌乱,更多的却是难以置信。
漫夭冷笑着望他,用眼神说:“我想问你为什么!傅筹,你背弃了你对我的承诺,辜负了我对你的信任!这场奇耻大辱,我会永远记住!”她抬起纤细苍白的手,一根一根用力掰开他抓住她肩膀的泛着青白的手指。
傅筹惊跄退后,望着她惨白无血色的脸庞,望着她冰冷无情的双眼以及那凝着血色长线的薄凉嘴角,还有那…………满头白发…………
不可能!这怎么可能?不可能!
没人见过这样的卫国大将军,大臣们面面相觑,看了看白发女子,似是明白了什么,原来卫国大将军竟然不知道红帐内的女人是他的夫人!此事真是蹊跷。
那些将士们都惊诧无比地望着他们一向信奉如神的将帅,只见他此刻张大了瞳孔,一向温和从容的神色从他俊美的面容尽数褪去,只剩下惨灰的一片。
那样深沉而残酷的打击,仿佛他的心在那一刻被人硬生生剜走了一般,剧烈无比的痛楚,他却发泄不出。
他要怎么才能相信,他竟然…………竟然亲手毁了自己最心爱的女人!
他面色煞白,脸上青筋暴凸,喉管处格格作响,他痛苦地仰头望天,那发自胸腔深处的撕裂无声,将他片片凌迟。
天空依旧睛朗无云,夕阳如血亦如画,皇宫里的宫殿巍峨耸立,一如往常的肃穆威严。他看着周围被清理过的广场,一切都恢复了原样,似乎从不曾变过,但他知道,有些东西在他亲手推动下已经彻底改变,比如,他生命里的最后一丝光明和希望,再也不会有了!
漫夭面无表情,冷漠的眼看也不看他口风卷起她满头的白发,根根飞舞,张扬着带着仇恨的力量,似要扎进谁的心底将那颗心狠狠撕裂。
身下鲜红的血印,顺着大腿一侧一直蜿蜒到纤细的脚踝,凝结成线。她赤着脚丫子,一脚深一脚浅,拖着长长的大红色的罗帐,在数万人诧异的眼光中,艰难而缓慢地走过他的身边,走过这见证她终身耻辱的每一寸土地。拒绝任何人的搀扶。
傅筹仿佛石化,一动也不能动。眼睁睁看着她走过她身边,她三千雪丝涨满了他的眼帘,害裂了他剧痛的眸光。
“容乐……“识他张口无声。
他忽然在想,他来到这个世上走一趟,究竟是为了什么?从小被亲生父亲追杀,背负着母亲留给他的仇恨,在无数的屈辱和逃亡中,仇恨便是支撑他活下去的唯一信念,每年一度的穿骨之痛,他从来都是咬牙和血吞。为了报仇,他不惜一切代价,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如今,他终于赢了,可是,他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快乐!
当大仇得报,皇权在握,他付出了比性命还要惨痛的代价,换来了永生都无法消磨的痛心蚀骨的悔恨!命运对他何其残酷,没有了仇恨的支撑,没有了爱人的温暖,他未来的人生,意义何在?
他惨笑一声,胸腔内空空荡荡。如果人生只刺下黑暗,那么,不怕再多黑暗一点,反正,已经没了光明。他活着,还有仇恨!是谁夺走了他最后的光明,谁就得拿最大的代价来偿还。
“来人!调五万弓箭手将东郊客栈给本将围起来,但凡有人出现,杀、无、赦!天宇行宫增派一万人马,不准任何人出入!郊外‘难民”全部诛杀,一个不留。”他面上的温和不再,眼中的狰狞杀意将天边的落日也抹上一层寒霜,在一众大臣的心里惊起一阵寒栗。
傅筹看了一眼面有惧意的太子,面无表情道:“太子大逆不道,串通连妃毒害陛下,理应当诛,来呀,先压入大牢,听候处置!”
太子惊得张大嘴巴,挣开侍卫的挟制,怒道:“你,你胡说什么?你才是大逆不道,我是太子,你是什么东西,敢叫人抓我!你凭什么?这是我的天下!”
众人也是吃惊不小,太子串通连妃毒害陛下?就算是,卫国大将军也不能在没拿出证据之前就压了太子,他如果真想要称帝,也应该借太子之手,让他先称帝再暗中操作让其禅位,才算名正言顺,也可堵住天下人悠悠众……
傅筹毫不在意众人的眼光,只冷笑一声,褪去温和的表情,冷峭的五官与临天皇更多了几分神似。他一步步逼近太子,太子慌忙退后,他却笑道:“我凭什么?就凭我是已故的傅皇后的儿子,按照祖宗的规矩,嫡出长子才应该是真正的太子!若不是当年我母后遭奸人陷害,令我流落民间,你以为你能当上太子?哼!正好,今日众位大人也都在,我索性把话都说个清楚。我是先皇后傅鸢的儿子,有皇后金册金印为证!想必各位大臣们也都记得,陛下在登基之初封后之日,曾当着朝中文武百官的面,许诺只要我母后诞下龙子,必封其为太子,为一国储君,绝不更改!”他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巧精致的锦盒,打开盒盖,一枚金色灿灿象征着后宫最高权势的金印压在金色的册子上面,正是先皇后之物。当年陛下曾跟先皇后要收回金册金印,废后封云贵妃为后,但不知是何原因,始终不成,想必就是先皇后将这些东西给了她的儿子,为了在未来,证明他的身份。
大臣们个个张。结舌,他们也曾私下议论过大将军长得与陛下有几分相像,但见陛下与将军一直没有什么动静,就以为只是平常的相似,却没想到,竟然真的是父子,而且还是傅皇后的儿子!如此一来,继承大统便是顺理成章。
太子面色一片惨灰,瘫软在地,他一直把七皇弟当成是他最大的威胁,想不到,真正有野心的人其实一直潜伏不动,等待时机的成熟。他不死心道:“谁知道你这些东西从哪里偷来的?光凭这些,不能证明你的身份!”
傅筹盖上盒盖,娣了他一眼,温和笑道:“各位大人也是这样认为的?若是你们都不信,那滴血验亲,也不是不可以,不过,本将不怎么喜欢被人怀疑。”说罢他温和却犀利的目光朝着众大臣一一扫过。
那些都是官场上混久了的人,自然懂得观看形势,一位大人站出来,讨好笑道:“下官一直觉得将军与陛下长相如此相似,又有一身王者贵气,必是龙子出身,果然如此。将军既有皇后金册金印,自然不会有错。”
有一个人开口,众人紧跟着,谁也不愿落后,为官的生存之道,永远都是这样。太子彻底绝望,恶狠狠的瞪着先前还对他说着效忠的一众大臣,转眼就变成了另一雷嘴脸。
傅筹道:“登基仪式就有劳杨大人了,不必太过铺张,但是,该有的,一样也不能少。给你一月时日,可有问题?”
杨维忙道:“下官定竭尽所能,不负将军所托。”
傅筹点头,“这一个月,其他各位大人还是尽量少出府的好,近来外面会很不太平,门子串得多了,难保会出什么事!”他是不会给机会,让他们在这一个月之内生出事端。
众臣心中一惊,连忙应了。一干人面色恭敬异常,心中对这位即将称帝的年轻皇子生出一种由衷的畏惧,暗暗捏了把冷汗遍布的手心,拱手告辞,各自回府。冷月如水,晚风清寒。卫国将军府虽有天大的喜事即将临门,却无人有笑容,整个府邸都笼罩在一片压抑的沉痛之中。下人们只知道两日前夫人是被萧侍卫抱回来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中午出去的时候还好好的,回来时头发就全白了,身上似乎还有很重的伤山而将军回府之后,将看守清谧园的所有侍卫全部处死,当日带夫人出门的常侍卫不见了踪影。
清谧园笼罩在一片愁云惨雾之中,寂静无声。漫夭那日走到半路终于支撑不住倒下,被萧煞抱了回来,萧可为她检查完身体,哭得很厉害,很久都没开口说话,急得萧煞和项影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就差撞墙。
两日一夜,外面翻天覆地。天宇行宫里早就没了人,郊外的“难民”也脱出了掌控,东郊客栈地下密宫之人逃出了过半,与傅筹派去的弓箭手各自死伤惨重。但这时傅筹并无影响,他秘密撤回十几万大军已经赶到城外,等着那些黄雀!
这期间,他一直守在漫夭的床前,只发号施令,人不离开这间屋子半步。此时外面的局势基本已定,江南叛军已收服,无隐楼被牵制,天仇门一夜消失,启云帝不知所踪。
整个京城,乃至整个国家,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在世人眼里,他是最终的胜利者,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在启动这一计戎的那刻,就已经输掉了他生命里最宝贵的东西!
望着躺在床上的女子,他心如刀绞,悔恨难当,仿佛一夜间过了数十年,历尽了世间所有的沧桑和苦难。
这两日,他想了很多很多,想到了他们相识的所有日子,从第一次见到她,他就是存了利用之心,他所走的每一步,都是深思熟虑计戈周密,他是真的把她当成了棋子,但可悲的是,他明知道自己爱上了这枚棋子却又不得不继续利用。二十多年的仇恨,深置骨髓,早已融入了血液,与他性命相连,不死不休。这便是他既定的命运!
用手抚上她苍白的容颜,枕边的三干雪色刺得他睁不开眼。她是那么骄傲的人,他竟逼得她在数万人的面前被她所爱之人强迫索欢,身心的极致折磨,让她生生痛白了头发!是他用人不当,太过自负的以为他计戈周全,才会害她至此。他好后悔,为什么他不在计戈实施之前回来看看她,为什么宣德殿外,他不愿多回头望一望她绝望的眼神?
囚牢密室,灌毒药的那一刻,她说:“阿筹,救我!”他明明听到,为什么不进去看看她?为什么?
“容……乐……他到底对自己心爱的女人都做了些什么?!他握紧拳头垂着床板,真希望自己死了!心中剧痛难舒,像是有把铁钳捏住了心口,他胸腔内一阵猛颤,一口猩红的血便吐在了颜色艳丽的锦被。他十指紧紧抓住被子,猛地埋下头,竟伏在她身上呜咽着痛哭失声。“容乐……啊……”那呜咽声仿佛是胸腔深处所发出的压抑的嘶喊,仍是那般的隐忍。这么多年,无论何种逆境,他都告诉自己,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可是今日,他难以自制。
时光的碎铅,似化作无数的利刃,狠狠捅进他的心窝。这蚀骨的悔痛在心,他未来漫长的人生,该如何度过?漫夭一直沉沦在黑暗之中,寻找着心里的最后一丝温暖和光明。她双眉紧锁,意识一直在挣扎,一边不想醒来面对这残酷的世界,一边又告诉自己她必须要醒来,她的爱人还不知在何处受折磨,他需要她。她不能怯懦,她要坚强。
终于睁开了眼睛,她便看到了坐在床前面容消瘦仿佛苍老了十岁的男人。
红颜白发痛千般 第七十四章
傅筹见她醒来,忙掩了眸中的哀伤,去握她的手,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过,温柔笑道容乐,你醒了!”
漫夭挣开他的手,冷眼相望,目光直接而犀利,似是要刺穿他故作无事的伪装。傅筹目光微微躲闪,扭头叫道:“来人夫人醒了,快去备膳!”
门外的下人连忙应了,萧可听说漫夭醒了,飞快地跑进屋,冲到床前抱着她又是哭又是笑,“公主姐姐,您终于醒过来了,吓死我了,
漫夭只觉心头一颤,恍惚想起清凉湖受伤那一次,醒来时泠儿也是这般高兴的说:主子,您终于醒了!吓死我了!”她心中一阵悲恸,面上仍是冷漠得看不出半点情绪。
萧煞和项影站在门口,远远望着,没进屋。萧可牵着她的手,关心问道:“公主姐姐,你身上还痛不痛啊?”
这一问无疑让她想起那一幕的羞辱和惨烈,她垂下眸子,掩去眼中的悲愤。萧可见她不说话,只以为她还痛,忙焦急的连问了好几遍,漫夭面无表情,转了转眸子,身上仍然酸痛无比,嗓子不再灼痛,但是很干涩,她知道她已经能说话了,但她还不想开口。
萧煞大步进屋一把拉开萧可,斥道:可儿,主子刚醒,你别吵。
萧可无辜地眨了眨眼睛,委屈地低下头,轻轻‘哦”了一声。
傅筹淡淡吩咐道:你们都下去吧。
萧煞看了他一眼,那眼中有说不出的敌意,强行压下,拉着萧可离开.
傅筹帮她整理了被子,目光在她的四周流连,就是不落到她身上。他怕对上她眼中的冷漠,怕看到那如雪的白发。
片刻后,有下人陆续端来精致的菜肴,有二十余道,极为丰盛,那排场竟是以前没有过的。
傅筹伸手过来扶她,漫夭却自己坐起了身,她微侍床栏,冷漠的目光扫过那些看着就让人很有食欲的菜肴,最后定在一名婢女手中的粥碗,淡漠却不可拒绝道:“把粥留下,其它都撤了。
一干下人微愣,都看向傅筹,侍筹按了摆手,从那名婢女手中接过粥碗,待下人们都退下,他舀了一勺粥,轻轻吹了吹,才送到她嘴边。
漫夭抿着唇,看那青瓷碗里的白粥冒着腾腾的热气,微醺了对面投射过来的眼光,仿佛迷雾般看不清神色。
傅筹见她不张口心中被拉近的弦愈是抽了一抽,心痛难抑,面上却是温柔笑道:容乐,快趁热吃。你睡了两天一夜,身子很虚,要吃饱才有力气。”
他人呢?我要见他!”漫夭望着傅筹的眼睛,不理会他的话,只同出了她最关心的问题,冷漠而坚定。
傅筹手僵在半空,双眉微锁,温柔之中有着同样不可动摇的坚定,他说:“你放心,他还活着。但我,“不会让你见他!”既然已经恨了,那再多恨一点,又有什么关系?他的人生已没了乐趣,可他并不想死,所以他需要她在身边,陪着他,哪怕她不愿意,他也要留她在身边,给他活下去的勇气
漫夭被子下的手握紧,无忧还活着,只要他活着就有希望。她不再看傅筹,漠声道:“你可以走了。
容乐……”他痛苦的叫了一声,她总是这样,被伤害之后冷静地让人害怕。她哪怕是跟他大发脾气骂他不是人,甚至捕他一刀,也比这样冷漠地当他是个陌生人要好得多。他胸口翻涌,喉咙腥甜,艰难道:“容乐,对不起,我不知道是你!如果我知道,我……绝不会那么做,这世上,我最不想伤害的人就是你!
漫夭冷笑,他们都说不想伤害她,皇兄是这样,傅筹也是这样,可他们总是在说着不想伤害她的同时,却又做着对她而言最残忍的事。这世上,只有无忧,不会谨好听的话,总是别扭的说话刺伤她,其实在背后关心她保护她,在最关键的时候不顾一切的救她于危难。她扬起下巴,笑得讽刺,她想说“你知道或是不知道,有差别吗?如果你能遵守诺言,不存利用之心,别人又怎会有机可乘?”但她终是没说出。”她不想跟他多说一句话,完全没有意义。想想那一日,傅筹看到她时的震惊,想必他确实不知道里面的人是她,但那又如何?他还是存了利用她之心,用她的名义,让人假扮她的模样引宗政无忧上当,那仍然是利用,是背叛了诺言,造成了伤害之实。
傅筹似是从她的眼睛里看出了她的心思,他眸光一暗,伤害已经造成,说什么都没用了。将粥放到她床沿,然后起身走了。临走时,他说:“以后,我绝不会再利用你,欠你的,我用我的一辈子来偿还,只要你留在我身边!你好好养着,准备做我的皇后。”
以后?他以为他们之间还会有以后?那种身心俱痛的奇耻大辱,他偿还得了吗?她对他的背影看都不想多看一眼。做他的皇后,也计可以利用他的权势去对付她想要对付的人,同时也能报复他,但她不稀军用这种方式!端起床边的碗,旨了一勺粥吞下,她需要填饱肚子,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
见傅筹离开,萧煞他们三人又进了屋,站在床边,看着她把一碗粥都吃完了,才略略放下心。
萧可问道公主姐姐,泠儿姐姐去哪里了啊?”
漫夭手一颤,将空碗递给进来的婢女,才轻轻地说出两个字:“死了。
啊”,萧可惊叫一声,似是不相信,两天前她们还说笑打闹,怎么会死了呢?虽然认识时间不长,但是已经有了很深的感情,萧可眼中盈了泪,声音呜咽道:“公主姐姐,泠儿姐姐为什么会死啊”,
漫夭别过脸,眼角千涩,她低声道:‘因为我不够强大,所以我救不了她。”
萧煞皱眉,平静道:“如果她是为救主子而死,也算是死得其所。主子不必自责。”
项影忽然跨前两步,在床前跪下,面常愧责道:“属下当日应该跟着主子,也许事情就不会发生。所有人都知道启云帝有多疼爱容乐长公主,但谁能想到,最终害她的,正是启云帝。
漫夭道:“你去了也改变不了什么,不过是多牺牲一个罢了。她深知不能只沉浸在过去的悲伤中,她该做的事情还很多,深吸一口气,淡淡道“你起来吧,跟我说说外面的事情。”
是。”项影起身,将外面的局势说了一遍。难民,并非全是难民,有一大半是启云帝带来的部分军队,混在难民之中让人不易觉察,而他带来的另一部分人则是隐藏在城外,启云帝此次前来是带着攻占临天国的目的而来,且与天仇门门主有勾结,他们想翁蚌相争渔翁得利,却没料到傅筹并未大举坑杀降兵而是收服了降兵为己用,并暗中调回十几万大军在城外狙截启云帝的大部分人马。启云帝与天仇门门主计策败露,已经逃走,目前在全国通揖追杀。他又简单说了天仇门,那是十三年前真正崛起的门派,无人见过天仇门门主的真面目,也没人知道此人究竟是男是女。
漫夭听完,沉吟片刻,问了句:“九皇子现在何处?”
项影道:九皇子被软禁在皇子府中。目前,将军还未动他。”
漫夭蹙眉道:“那无隐楼的人呢”,
项影道:“离王在将军手中,无隐楼的人不敢轻举妄动。那日修罗七煞有机会救走离王,但听说离王所服用的合欢散里还有另一样东西,名为‘摄魂”能让人在短时间内失去意识,为别人所控制。离王在宫外也有部署,但如今也已经被将军所掌控。就连陛下暗中为离王布下的接应,也全部被擒蕊,
傅筹果然是心思缜密,他一个人对付四方势力,竟能做到滴水不漏,将计划进行得如此完美!要从这样的人手中救人,她就得利用一切可利用的东西。她同道:“项影,以你对傅筹的了解,他会把宗政无忧关在什么地方。
将军府能因禁人的地方不多,应该不会在府内。”项影想了想,忽然又道:“听说将军在陛下的寝宫四周布了人,不准任何人出入,属下怀疑,陛下人不在寝宫,说不定离王和陛下被困在了一处。”
漫夭点头,僖筹那么恨临天皇,他折磨宗政无忧,必然要当着临天皇的面,就是要让临天皇痛苦。仇恨,真的很可怕,尽管她此刻心中也有那么深那么浓的恨意。她微微沉吟,方道:“你可知傅皇后生前被囚禁之处?
项影道:“森阎宫,传言那个地方对后宫女人来说,是一个比冷宫更可怕的地方。但是当年傅皇后死的时候,森阎宫被烧毁了一半。”
恩。”漫夭初醒,很容易疲乏,她蹙眉,微微曲腿,调整了下坐姿,让自己更舒服一点,吩咐道:“萧煞,这两日你严密关注傅筹的动向,一旦他进宫,立刮来告诉我。现在就去,注意别让他发现了。”
是。”萧煞领命离去。
漫夭道:“可儿,你师父的毒术,你学到了多少?”
萧可道:“基本都学了。以前我不想学,我觉得那些毒都是用来害人的,一点儿都不好,可是师父她老人家生气,硬要逼着我学,我不听话就没饭吃。师父说,做她的徒弟一定要会用毒,不然以后被人欺负就是丢她的脸她老人家还说,她雪孤圣女的徒弟,一旦下了山,就应该令世人闻风丧胆!可是,我,“辜负了她老人家的期望。”
漫夭朝她伸手,萧可就扶着她的手坐到床边。漫夭拍着她的手,看着这个单纯善良的女孩,语重心长叹道:“可儿,你师父是对的,她是疼你才逼你学毒术,你不会武功,就得用毒术来保护自己。善良没错,但这个世界不是你善良别人就会放过你,他们会利用你的单纯和善良,去加害你爱的和爱你的人,就像上一次要害你哥哥那样。所以,要想不让你在乎的人因为你而受伤,你就一定要先学会保护自己,让自己变得强大起来。明白吗?”
萧可眨了水灵灵的大眼睛,似懂非懂的蹙着眉,想了一会儿,很认真地说道:“公主姐姐,我明白一点儿了,是不是我会使毒,以后哥哥就不会被人威胁,而我也可以保护公主姐姐你不被人欺负了?那我要好好研制一些很厉害的毒出来,让那些害你的人知道公主姐姐不好欺负!”
没了泠儿,牵好还有一个可儿陪着她。漫夭握着她的手,轻轻笑了笑,道你先去准备一些简单的迷香,要无色无味,能把人不知不觉迷昏半个时辰就可以。我有用。”
萧可点头,应声出了屋。漫夭又道:项影,给我找把好刿来,我要练刿。”
项影微愣,道:“主子才刚醒来就动武,恐身子吃不消,不如先好好休息一晚,明日再练。”
漫夭按手道:‘不碍事,我有分寸,你去罢。”时间对她来讲,并不宽裕。她这句身体所修习的心法与剑术都是上乘,但只习到了六成,她因为无心争斗,并未刻意加强练习,而她的皇兄,已然练到了第九层。
项影见她执意如此,也就去了。过了不到一刻钟,漫夭才起床,他便已经回来,手中拿着一把冰蓝色的剑,双手捧着递给她,那态度竟十分珍视。
漫夭接过来,这柄剑纤细灵巧,正适合女子用。剑身薄如蝉翼,剑刃之上闪耀的寒芒如冰光水银流泻,她眼光一亮,拿指尖轻弹剑身,发出“铮,的一声响,那剑气荡开,竟震人心魄。
她由衷的赞了声:好剑!”抬头问道:哪里来的?”
项影诚恳笑道:“以前收集的,属下好这个。这柄剑名为‘玄魄”属下一直想为它寻个好主人,这下整好,配主子再适合不过了。”
漫夭还刻入鞘,真诚地说了声:“谢谢”
漫夭让人打来水校洗,坐到镜子前,她缓缓抬头,蓦然间,那镜中的满头白发,如三千芒刺遽然扎进了她的双眼。她惊骇地瞪大眼睛,颤抖着双手慌秀抛揪着自己的发丝,不敢置信。
雪一样的白,胜过了她苍白的指尖。一瞬而白头,她以为只有电视里才有,想不到竟会在她这样一个来自现代的女子身上上演。她勾唇,只觉讽刺
窗外风声骤起,落叶飘零,她坐在镜子前,怔怔地望着镜中的白发女子出神,眼睛眨都不眨一下,仿佛成了一个失去知觉的木偶。
项影在一旁立着,不知道该说此什么。萧煞让萧可配置乌发的药,但萧可似乎无能为力。对于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女子,白了头,该是多么沉重的打击!其实,他觉得她这样的女子,她的美丽并不会因为白发而减退半分,反倒像是盛开在雪莲上的妖冶,让人心生崇敬,不忍亵渎。
主子。”过了许久,项影有些担忧,轻轻叫了一声。
漫夭回神,见项影眼中神色颇为忧虑,她吐出一口气,面色捧然,淡淡一笑道“没什么,不过是黑与白的分别。”说罢利落起身,拿着剑便去了竹林。
项影微微一愣,他以为她会为白发而伤心,却不想她竟如此坦然迅速的接受了这对于女子来说至为残酷的事实,白发红颜,这般潇洒,这天底下!怕也只得她一个。
幽冷的月光倾洒在这片秋日的竹林,一袭白色的身影翻飞手中执剑挽出一朵朵清寒的剑花,剑气涤荡开去,将空中纷飞的落叶碎成粉末。她忽然停下动作,感觉自己的内力比以前强劲了至少两成,这是何缘故?她皱眉凝思,莫非无忧用七成内力为她化解体内毒素的同时也能捉高她的内力?易心经竟有些神用?
过了两日,萧煞回来禀报,傅筹并未去特别的地方,每日都在书房处理由别处送来的军务和朝务,很是繁忙。直到第三日夜里,萧煞传来消息,傅筹进了宫。
漫夭换了一身夜行衣,用黑色头巾将头发包起来,以免在夜里白发太过扎眼。她和项影避开侍卫,翻墙出了将军府。
皇宫,被大火烧毁一半的森阎宫屹立在一片废墟之中,更增添了几分凄冷和萧索,月围狂风肆虐,发出呜咽声响,像是鬼哭狼嚎。
夜色正浓,一座幽黑宽敞的暗殿之中,一缕昏暗的光线沿着暗色宫灯幽幽散发而出,笼在墙边一角被四肢被四根粗扩的的铁链牢牢锁住的男子。
男子气若游丝,面色苍白,一双凤眸轻瞌,双眉紧紧皱着。长发凌乱披散,遮住了一侧俊美的容颜,而另一侧,薄唇一角凝着褐红色的血液。他身后琵琶骨被利器穿锁完全动弹不得。
此时,门口传来吱呀一声,暗殿之门被打开,走进来一个人。
来人步伐沉稳,面无表情地走到被锁住的白衣男子面前。见白衣男子闭着眼,连头也不抬,他笑道:‘宗政无忧,你不敢睁开眼睛看本将,是因为你还是怕承认自己输了!”
宗政无忧懒懒地掀开眼皮,面色波澜不惊,嘲笑道论卓鄙无耻,本王确实不如你,但这并不代表你就赢了。本王只是不稀罕用那种卓劣手段取胜,更不会为达目的去利用伤害自己心爱的女人!傅筹,你这一辈子,注定了只能孤独终老,你登上皇位掌控天下局势,又如何?”
傅筹眸光一暗,但迅速又亮了起来,他笑道“成者为王败者为寇,这是自古不变的真理。后世之人,谁会管你用的是什么方法?顿了顿,他头微扬,又道:“谁说本将要孤独终老?容乐很快会成为我的皇后,她会一直在我身边,陪我一起终老。而你的余生,“只有在这暗黑空寂的大殿,铁链相陪,还回我十三年的穿骨之痛。”
宗政无忧眉头一紧,身子不自觉牵动,立刻便有一阵雒心刺骨的剧痛席卷全身,他胸腔猛震血腥入喉,强自咽下,嗤笑道:“你真是不了解她,你以为现如今她还会陪在你身边?皇后”哼,她根本不稀罕。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你想跟她白头偕老,真是自日做梦!她爱我尚能如此决绝,更何况她不爱你!”
傅筹瞳孔一缩,胸口窒闷难言,他却笑道:“正因为她爱你,所以她才不会离开我。我有你在手上,我怕什么?”
仇恨的力量很可怕,往往能扭曲一个人的灵魂,当活在黑暗之中的人,看到了一丝光明,他会为着这光明而努力让自己也变得光明,以配得上他的向往。当失去了那一丝光明,他会为着那失去的光明而堕入地狱,越陷越深。人生在世,活在光明或是黑暗,往往就在一念之间。
你想用本王来胁迫她。说你旱鄙还真是抬举了你”宗政无忧无限鄙视地目光令傅筹直想将他按倒在地,将他高傲的头颅踩在脚底。这样骄傲自负的男人,即便是输了也还是这么从容镇定,让他心中恨极。他在想,怎么做,才能彻底撕毁他的尊严?
傅筹拿起一旁地上带着无数倒刺的钩子,温和的眼中闪烁着狰狞,这便是当年用来对付他母亲的凶器!他拿着那个倒刺的钩子缓缓地逼近宗政无忧
咳,咳、咳””一墙之隔,忽然传来一阵焦急而剧烈的咳嗽,在那里,有人正眼睁睁地看着暗殿里的一幕,悲哀而心痛,但他说不出话来。
侏筹扫了一眼那个方向,那面墙上有一个不大的圆孔,正时着他们,而墙那边,正是他当年的藏身之地。亲人的伤残,永远都是心头至痛。他当年就是那么看着他的母亲为了隐瞒他的下落而被倒刺穿骨,他那美丽而骄傲的母亲,为了不让他出来,她咬着牙承受,直到昏死过去都没哼出一声。如今,墙内的那个人,他也将明白,那种看亲人穿骨而不得救的滋味,而且,这一切,都是他和云贵妃一手造成。
红颜白发痛千般 第七十五章
宗政无忧冷眼看他靠近,面不改色,而墙那边的人却不如他这么镇定,咳嗽声一阵比一阵急剧,宗政无忧目光微动,皱眉往声音来源处望了一眼。
傅筹不为所动,噙着不明意味的笑容走到宗政无忧的身侧。他向来除了上战场,其他时候,从不亲自动于,但这个人不是别人,他是宗政无忧!是他二十年来最痛恨的那两个人的儿子,是他爱的女人心里头的那个男人,尽管他也有让他佩服的地方,但这改变不了他们之间的仇深似海。
傅筹用手拨开锁住宗政无忧琵琶骨的那根铁链,顺手带了那么一下,不算重,恰恰好能看到阴森的白骨,铁链四周立时有鲜红涌动,混合着冷汗一起浸湿了白色的衣裳。
宗政无忧面容猛地一阵抽搐,身子抑制不住地颤了一颤,却只皱着眉,吭也没吭出一声。
傅筹残忍地笑了“很痛吧?为了一个女人放弃大好江山,把你自己的命交给你的敌人,宗政无忧,你后悔不后悔?如果你后悔了,我考虑今天放你一马。”
宗政无忧轻蔑地瞥了一眼,冷哼一声,“既然落在你手里,要杀要刮,随便。哪里来的许多废话!”
傅筹眉梢一挑,不怒反笑道:“好,本将倒要看看你这昏傲骨究竟有多硬!,他说着眼光似不经意往房顶一扫,抬手,那带着倒刺的利钩便要朝宗政无忧脊椎骨正中央狠狠刺过去。就在这时,房顶的瓦片忽然掀开一块,一枚暗器挟风而来,既狠且准,目标正是他拿着利钩那只手的手腕处,他眸光一闪,手腕急速翻转,利钩脱手而出,直直地飞往射出暗器的方向,只时屋顶横梁碧瓦,却不是对准房顶上的人。
碧瓦横飞,随利钩带出的强大劲力震裂了顶部房梁,屋顶的漫夭、项影二人毫发未伤。本来只为查探消息而来,并不想惊动傅筹,但却没料到正巧看到这样残忍的一幕,漫夭即便是有再好的定力,也无法做到眼睁睁看俘筹穿透宗政无忧的脊骨而不动声色。所以她出手了,不计后果的出手。每个人在面对心爱之人,往往都无法做到完全的冷静。她纵身跃下,绑住头发的黑色布巾被飞裂的瓦片害裂,雪白的发丝顿时如水银般倾泻而下,散落在肩,在漆黑色的夜行衣的反衬下,更是白的刺眼。
她定定地站在那,目寒如冰,没有轻举妄动,因为博筹的另一只手,正握着穿透他琵琶骨的那根锁链。白骨森森,血流如注。被锁住的男人被折磨地仅剩一口气,仿佛那口气随时都会咽下。她心头大痛,痛得仿佛要滴出血来。她几时见宗政无忧这等凄惨的模样,在她眼里,他闭眼如仙让人看着不忍亵渎,睁眼如魔只一个眼神便能叫人颤拌,他就像是她的天神,总在她危难之际似从天而降护她周全,即便是身中毒箭,他也能站在狼群中央,对他们说,狼王由他来时付。这样强大自负的人,为了救她,放弃了他人梦寐以求的一切,江山、权利、亲人,甚至是男人的尊严,还包括他自己的性命。
宗政无忧艰难地转头看她,望见她满头白发,他眼中一痛,眉头紧皱,道:“阿漫,你来做什么!”他不是问她,而是在说她不该来。
漫夭抿着唇,目光紧紧盯住傅筹,这个男人已经入魔了!她拨剑直指,容色决绝,昏暗的光线掩不住利刃的寒芒,而刻尖离他的咽喉不过五寸的距离。她张唇缓缓吐出三个字:,放开他。”
被扔出去的利钩已然回到傅筹的手里,傅筹似是并不意外她的出现,扫了眼项影,对她淡淡笑道:“我为你而惩罚我的亲信,想不到最后却为你赢得了一个忠心的奴才。”
漫夭道:“你错了,在我眼里,无论是萧煞,还是项影,他们都不是奴才,能对我以性命相交的,只会是朋友,或是知己!”
项影神色一震,愣了有那么一会儿,才扬唇笑了笑,面色更是坚定。
傅筹眼光微动,看了眼对准咽喉的利剑,他轻声问道:“那我呢?容乐,在你心里,我是什么人?是否还不如他们?”
漫夭凝目看了看他,嘲讽笑道:,你认为呢?你觉得你比他们对我更好吗?”她曾经当他是朋友,曾经当他是夫君,曾经为他的挣扎而感动,曾经为他受伤而心疼,也曾为他的爱而生出片刻的心动,曾经颍“他给出的承诺,赢得了她的信任,让她想过尝试着去回应,”可走,从始至终,他从未停止过对她的利用,在他的心里,爱情永远敌不过仇恨!
傅筹微微一怔,原来他对她还不如项影么?至少项影从决定效忠她的那一刻起,就不会背叛她,可是他,纵然心中万般深爱,也无法避免对她的伤害。罢了,事已至此,他还在求什么。心不可得,那就退而求其次。他握紧手中的利器,忽然对她温柔一笑,问道:!容乐,你想不想救他?”
听说地狱一十八层,他要看看究竟有多深!
漫夭蹙眉,五指收紧,握紧手中的刻,冷冷道:“想又如何?不想又如何”,
傅筹笑着,谁也不知道他笑得有多绝望,一个男人要用另一男人来留住自己心爱的女人,那是何等的悲哀!他笑道:“想,就做我的皇后,一辈子都不准离开我身边。只要他承诺有生之年不出江南之地,我为你,可以放了他,从此,所有的恩怨,一笔勾销!”
宗政无忧毫无血色的面容露出一抹浓浓的讥讽,他嗤笑道:“痴人说梦……”
博筹目露阴狠之色,握住锁链的手猛地一拽,只听“咔嚓一声响”
“噗!”宗政无忧剧痛钻心,面色惨然一边,俊容狰狞痛得变了形,他咬着牙强忍住不出声,却控制不住急涌喉头的腥甜,张口吐了出来,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漫夭大骇,慌乱叫道:‘无忧……”
傅筹阻止她靠近,笑道:“放心,他死不了。”
“傅筹,你,你……”她恨恨地瞪着这个……魔鬼般残酷无情的男人,那眼光如冰刃,似是要将他剥皮拆骨。如果说之前因为他不知情她对他还留有一分余地,那么今日这刻意而为的残忍,她对他连最后一份同情也不剩。
漫夭看着昏迷之中宗政无忧,心痛难当,她张口深呼吸,努力让自己冷静,咬牙问道:“如果……不想呢?”她的神色,博筹看在眼里。既然痛,那就一起痛吧。“如果不想,我便只能选择报仇,生不如死的滋味,他要和我一起品尝。”
漫夭眸光遽利,冷笑道:“你用他来威胁我?呵,你认为我是那么容易受威胁的人?”就算她答应,宗政无忧也不会答应。他这样骄傲的人,岂容她一个女人用终生幸福来换取他芶且偷生?那此仇恨,是傅筹说一笔勾销就能勾销得了的么?宗政无忧为她已经折辱了自己的尊严,她不会再往上踏上一肌
傅筹眉头一皱,不受威胁么?他想要一个放弃仇恨走向光明的机会她不肯给?他扬唇,再次看了眼那离他喉咙处只有五寸距离的利刷,笑得凄凉却又残酷,扬起手中的倒刺利钩豪不犹豫地猛扎下去。
这大殿周围明卫暗卫无数,若想硬救,以她和项影根本毫无胜算,更何况宗政无忧此时是这般状况,傅筹这一刺,也许他就再也醒不过来了。所以当傅筹扬起利钩的到那,她想也不想,弃剑飞身疾掠过去,纤手一张,准确无误地紧紧抓住桂满倒刺的钩子,以阻止其深入。
十指连心,剧痛直入肺腑,那些尖利的倒刺狠狠扎入她的手指和掌心,鲜红的血于指缝间肆溢而出,滴落在地上,顺着灰黑的地面蜿蜒流淌着,漫到傅筹的脚边。
傅筹心间巨震,瞳孔一阵收缩“容乐,你……”
漫夭微扬下巴,一脸的决绝,她的手握得愈发的紧了。她知道今日想救走宗政无忧是不可能的,但至少要保住他的命,不论用何种方法,地都在所不惜。
傅筹看着地倔强冷漠的眼,他满心悲凉。她宁愿用伤害自己的方式来救他,也不愿留在他身边做一国之后,这天底下,有多少女子想要那个位置,可她却弃之如敝屐。他惨笑着,缓缓松开手。
漫夭张开五指,那利钩却仿佛定在了她的手上,密集的倒刺桂满了她的皮肉,整只手都是刺目惊心的鲜红。她面色苍白,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情绪,用绝对冷漠的眼神看着自已的手,仿佛那不是她的。项影惊得回神,他一直知道将军是个冷酷无情的人,却没想到他对自己爱的女人也可以这样无情,他大步上前,轻轻拨那利钩倒刺,第一次感觉自己的手控制不住颤抖。
漫夭挡开他,自已伸手,捏住钩子的手柄,没半分犹豫,一个用力拨出,看也不看,便朝着门口砸去。还挂着血肉的利钩撞上坚实的大门,弹回翻滚在地,发出叮叮的几声尖利刺耳的巨响,回荡在这间空阔暗黑的大殿,让人的心跟着不住的颤抖。她连眉头都没皱上一下。痛吗?当然痛!但是比起那一场哥耻大辱,比起宗政无忱此刻所承受的,她这点痛,真的不算什么!
人,只有学着对自己狠了,才能对别人更狠。
傅筹怔怔地望着她,他清楚的意识到这个女子变了,她再也不是从前那个淡然到对一切都无所谓的容乐。也好,至少现在他拥有了她的一种感情,恨,总比在她心里什么都不是要来的好!他不知道,他的光明曾经就在眼前,只一念之隔,但是他被仇恨蒙蔽了心智,他看不到自己的前路,所以,光明和幸福,就那样与他擦肩而过他却毫不知情。
他一把撕裂自己的衣摆,不容拒绝地抬起她的手,三两下干脆利落的裹住她的伤口,心已经麻木了。
“如果不想他死,就跟我回府。”他拉住他的另一只手,不容她抗拒。
漫夭只回头看了一眼,她在心里说:“无忧,等我。我很快会来救你出去。,
回到将军府已是后半夜,傅筹把她仍在门口甩袖走了,他怕自己控制不住。他不知道要怎么才能留住这个女人,要怎么才能救得了自已的心口这一夜,风很大,空气很凉,他仰着头,在漫夭飞扬飘零的落咋中走得很快,胸腔窒闷难言,连呼吸都带着刺。
第二日,天气晴朗无云,清谧园的门口又多出仵多侍卫。她瞥了一眼,打开衣拒随手取了一件衣裳换了,那是一件大红色的云锦纱衣,绣着斑斓的彩凤,在阳光下闪烁着夺目的光华,本是无与伦比的惊艳,然而,在满肩披泻的雪色白发下,那仿佛只是一个陪衬。她拿起“玄魄”,叫上萧煞和项影“去九皇子府。项影微愣,略微担忧道:“门口的侍卫……”
漫夭冷笑道:“你以为如今那此侍卫还能拦得住我?,她说着,人已经出了门,来到门口,几名侍卫立刻拦住她,神色恭敬道:“将军有吩咐,夫人身上有伤,不宜出门,请夫人回去歇息。”
漫夭道:“如果,我一定要出去呢?”
那侍卫一愣,微微皱眉道:“请夫人别为难属下!”
漫夭笑道:“倘若我就是要为难你,又如何?”
那侍卫道:“那属下只好得罪了!”说着朝周围的侍卫们一摆手,几十人立刻围了过来,执剑横档,将整个门口堵得严严实实。
漫夭冷哼一声,眼光顿利。她蓦地扬手,只见一道剑光遽现,快如闪电,让人来不及看清,就已经被那剑气笼罩。如同坚实的墙壁瞬间出现一道口子,最中央的两名侍卫连吭一声的时间都没有就倒下了。
萧煞和项影同时朝着那缺。掠了过去,执列荡开两侧的侍卫,漫夭就那么出了门,那些人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何事」那一刻,他们是震惊的,因为谁也想不到这个一向淡然平静的女子,竟然也会出手伤人,而且手段如此狠绝。
为首的那名侍卫吩咐道:,快去禀报将军!”
红颜白发痛千般 第七十六章
出了清谧园,漫夭叫人准备马车,她虽然被软禁,但出门却出的高调,毫不掩饰行迹,一路出府,倒也没人再阻拦。
京城,依旧繁荣昌盛,似乎和以前没什么变化。对于百姓而言,谁做皇帝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带给他们稳定的生活~
九皇子府坐落在东城,与离王府离得较近。从北城到东城,需经过一条无名的巷子,这条巷子热闹繁毕,地面不宽,人一多便会有些拥挤。
漫夭的马车行到无名巷的中央便走不动了,只因道路两侧摆满了摊子叫卖,摊子周围人潮涌动,都挤在那里,把道路给堵住了。项影上前驱赶,却怎么也驱不散,一波刚退了一波又涌上来,如海潮一般,仿佛那些个平常的摊子有多稀奇似的。
漫夭皱眉,正想说绕道而行。这时,旁边茶摊传来这样一句话:“要我说啊,这女人嘛,还是长得丑一点的好,长得太美,那就是红颜祸水!你们看吧,那启云国的容乐长公主够美了吧?她就是太美了,才导致了这次的政变发生。”
旁边一个人问道:“这话怎么说?”
那人道:“你们想啊,离王是什么人?他如果真想要皇位,他还不早把太子给撂下去了,可是他没有,这说明什么?说明离王此次叛乱为的不是皇位,而是女人,听说离王选妃那次根本就是个幌子,为的就是见容乐长公主一面,再说这一次,离王本来都赢了,可是他为了女人放弃了唾手可得的江山,更说明了他是为女人而来!再说大将军,哪一个男人能忍受自己的女人跟别的男人有染?所以他一怒之下,就有了宣德殿外的红帐一幕。再说后来,启云帝听说自己最疼爱的妹妹被这么欺负了,他能干吗?当然不干!照我看,天下要不太平咯!”
“听你这么一说,是挺有道理的。可这仗要是真打起来,受苦的还不是咱们老百姓?唉,红颜祸水啊!”
“这样的女人哪里配母仪天下?真搞不懂,大将军既然舍了她,为什么还执意要封她做皇后?”
漫夭听着冷冷勾唇,嘲讽而笑。自她来到这里,从一开始的丑女未进门先遭弃,到后来的红杏出墙不知廉耻,再到如今的红颜祸水,她似乎一直都是街头巷尾的谈资。自古以来,男人们总喜欢把所有的过错都推到女人身上,所谓的红颜祸水,对于真正的皇权斗争又能起得了几分作用?没有她,傅筹一样会复仇夺权,没有她,宗政无忧同样会部署反击,没有她,启云国也会有别的理由兴起战事。而她,不过是这场权利斗争之中的牺牲品,真正在乎她的,也就那一人而已。
漫夭轻轻撩开窗口的帘幔,看了眼茶摊正在议论她的几个人,只见那几人虽长相平凡,作平常百姓装扮,但他们眼角眉梢却有着掩饰不住的煞气,不似一般的江湖人,更不像是平民百姓。她微微挑眉,还不待细细思索,前方忽有一名妇人扒开堵在前路的人群疯了般朝着马车的方向冲了过来,那名夫人衣衫破旧,头发凌乱散落,遮住了大半张脸,看似是落魄的疯妇,她手中抱着一个包裹像是抱孩子的姿势。她一边跑着一边惊慌大叫:“救命啊!别杀我的孩子,我儿子是无辜的勃勃菜救救我的孩子啊……”,
疯妇身后跟着一个四十来岁作民妇装扮的女人,焦急地喊她:“夫人,夫人玻材惚鹪倥芰耍快停下吧!”
那疯妇哪里肯听,只是拼命跑着,她奔到马车跟前,忽然被什么绊了一下,身子不稳,整个人朝着马车撞了过去,她“啊“的一声大叫,头便撞在了马车的车辕,发出砰的一声,马车都跟着震了一下,漫夭皱眉,后面那个妇人连忙追了上来,紧张叫道:“夫人,你怎么样了?你没事吧?”
那疯妇额头被撞破,鲜血直流,眼看着人就要昏过去,嘴里还喃喃念道:“别杀我儿子!求求你…,簿染取…我的孩子……”
疯妇终于撑不住昏过去了,但她手中的包袱却仍然被她抱得紧紧的,仿佛那真是她的孩子一般,死也不肯松手。
人群中又追过来一个中年男人,见此情景,皱了皱眉,那中年女人道:“你来得正好,快带她回去,请个大夫来瞧瞧,这次撞得严重,别出什么事才好。”
那中年男人一脸不耐道:“一个疯子,你那么紧张干什么?家里穷得揭不开锅了,还请什么大夫,白养了她十几年已经仁至义尽。”
中年女人道:“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当初表姐临死前把她交给我们的时候,不是说了吗,只要好好照顾她,总有一天有你的好日子。”
“老子都等了十几年了,也没见到有好日子来找我们,这种话也就你这蠢女人才信!反正我不管她了,要管你自己想办法,你要是敢再让她进家门,我把她扔城外破庙里去。”男人哼了一声,转身就走了。女人很无奈地看着疯妇,唉声叹气。“这可咋办是好呀?”她说着抬头看见撩起帘幔的漫夭,愣了一愣,道:“这仙,补笕耍您能不能行行好,救救这位夫人,她挺可怜的,年轻的时候被丈夫抛弃失去了孩子,又被毁了客玻舶Γ∫膊恢道她到底是什么人?”
漫夭目光微闪,低眸去看被中年女人扶起来的疯妇,只见被擦开头发后的半边脸有一个很大的伤疤,似是烧伤的痕迹,而另外半边脸却是肤如白雪美得惊人,而她虽身着粗布,却不掩骨子里散发的贵气。漫夭眸光一转,对萧煞使了个眼色,萧煞拿出一锭金递给那中年女人。
那女人连忙接着,笑道:“谢谢贵人,您真是好人哪!我替这位夫人给您磕头了!”说着就要跪下,漫夭冷冷摆手道:“不必,我只是赶时间,不希望有人挡住我的路。萧煞,绕道走!”她面无表情地吩咐,放下帘幔。好人?这样的名头,她从来不稀罕。
来到九皇子府,门口的侍卫拦住她的去路。“大将军有吩咐,九皇子乃叛贼一伏,没有将军的吩咐,任何人都不准见。”
项影上前道:“你看清楚了,这可是大将军大人!未来的皇后,你也敢拦?”
那侍卫微微一愣,漫夭冷声道:“不想死就让开,本夫人今日已经开了杀戒,不在乎多杀几个!”她眼如利刃,气势浑然。
守在门口的另外几名侍卫只觉一阵冷风刮过,身子抖了一抖,不自觉就让开了道。那不是别人,是将军夫人!
府内水园,九皇子双手垫在脑后,靠躺在园中的亭廊,百无聊赖地晃着腿,两眼瞪着天,直翻白眼。
一名下人急匆匆地走过来,禀报道:“殿下,有人来看您了!”
九皇子倏地一下坐起来,问道:“谁呀?”
“容乐长公主,大将军夫人。”
九皇子先是目光一亮,继而似是想起了什么,双眼一瞪,那眼神气怒愤恨,赌气道:“她来干什么?我不想见她,你叫她走!”
“如,“奴才不敢呐!”
九皇子瞪眼斥道:“贪生怕死的狗奴才!”说罢又躺了下去。
漫夭走到园子中央,挥手让那下人退下,隔着曲水石桥,她扫了眼周围明暗交替密布的岗哨,叫道:“老九。!”
九皇子不看她,把脸转到一边去,用鼻子哼出一声,表示不屑。
漫夭想起他曾经说过的那句话,原来不是玩笑,他真的会因为宗政无忧而恨她。她微微垂了眸子,眼中没有情绪起伏,淡淡道:“九皇子殿下的日子,过得好悠闲!真叫人羡慕。”
九皇子气道:“这还不是你的功劳吗?我们未来的皇后娘娘,怎么有心情来看我这个就要去见阎王的逆贼叛臣?我七哥真傻,居然为你这样的女人连命都不要!”
漫夭见他话中带刺,有嘲讽之意,蹙眉转身道:“看来九皇子殿下不欢迎我,是我自讨没趣了。告辞!”
九皇子一听她要走,噌得一下蹦了起来,他气恨了好几天,一直没地方发泄,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出口,才说两句她就要走人,他不禁气得。不择言,大声叫道:“你就走吧,就算我死了,你也不用再来看我。我以为你跟别的女人不一样,原来你也贪慕虚荣!七哥为了你什么都不顾,现在都不知道被博筹关在什么地方,也不知道是死是活,呸呸呸……我这乌鸦嘴!”他气恼地扇了自己一个嘴巴,又道:“你不想着救他,居然还答应做傅筹的皇后,你还是不是人哪?你这个水性杨……,水性杨花的女人,这几个字,他终是没说出来,因为他看到了园中远远立着的一身清冷孤绝气息的女子,他瞪大眼睛,怔住了。
水园风景如画,阳光明灿,用苛形怪石累积而成的假山旁边,溪水如碧,她背身孤立于独木桥上,红色的纱衣长摆飘落搭在水面,水中波光粼粼,反射出白色冷光,映出红衣如血,白发耀目惊心。
漫夭清冷的声音仿佛刺破了阳光的温度,那凉凉的寒意,就散发在了美丽的水目。她说:“想骂就骂!红颜祸水也好,水性杨花也罢,只要不是他说的,其他人,我……不在意。”
九皇子还在怔愣,她却已经离开。
卫国将军府,书房。
“就这些?没说别的?!”僖筹听完下属的禀报,放下手中的折子,起身离开桌案,踱了几步。她如此高调的出门,只为去讨几句骂?这可不像容乐的性格!他停了步子,转头问道:“他们中途可遇到过什么人?可有发生特别的事情?”
那侍卫想了想,道:“中间出现过一个疯子,还有一男一女,夫人赏了他们一定金手。”
傅筹手微顿,目光一凝,道:“速去查清楚这三个人是何身份?还有,九皇子府,给本将盯紧了,再有旁人靠近,一律,杀!绝不能让他和外面通消息。”
侍卫应道:“是。”
博筹又道:“玉玺的事,办得怎么样了?”
侍卫道:“能找的地方都找了,就是没有。“
博筹拧眉,背了手,微微思索,掉头道:“继续找。京城就这么大的地方,秋猎前几日还用到过玉玺,我就不信,这东西还能长了翅膀飞了不成?”
侍卫退下后,博筹走到窗前,看外面阳光明媚,他却感觉不到丝毫的温暖。
入夜,皇宫。
残破不堪的森阎宫,暗殿之中最后一星灯火也灭了,殿中一片潦黑。忽然,用木板封钉住的窗子被利器敲开一条缝隙,发出极轻极轻的声响。殿内被铁链锁住的男子耳廓轻动,但他仍闭着眼睛,面色不动。只片刻,那窗子整块木板都被撬下,窗子掀开,一个人影便闪了进来。
“属下参见王爷!”来人压低声音伏地拜道。
冷月透射窗纸,殿中便多了一丝幽冷的光亮。宗政无忧缓缓睁开眼睛,那眼中清明无比,冷冽慑人,较平常半点不差。他亦是压低声音道:“事情都办妥了?”
来人应道:“是的。所有的财物和兵器已经秘密运往江南,楼里的人马已经聚集,只等王爷出宫。”
宗政无忧点头轻轻“恩”了一声,问道:“她可好?”
来人道:“王爷放心,公主很好!今日,公主暗中派人送来消息,说三日后的夜里,她会拿着卫国大将军的令牌与我们会合。属下与公主定在西郊猎场悬崖下的山洞碰面,从那里有条小道直通江南官道,只要避过了京城防守,有了令牌,这一路顺畅,不出半月,便可抵达江南之地。”
宗政无忧皱眉,“傅筹的令牌岂是那么容易到手的?不需令牌,本王照样可以带她安全离开”
来人道:“若无令牌,走山路绕道而行,至少需时一月,路上必遭追击,于王爷伤势不利”””这是公主的意思。”
宗政无忧眉心紧锁,叹道:“你去罢,安排人做好接应,别出事。”阿漫的性子,他自是了解,她坚持的,谁也改变不了。
“属下遵命!”
殿内的窗板重新被封上,殿内又是一片漆黑,宗政无忧望了眼侧面墙上的圆孔,俊美无比的面容微动,说不上心里是何种滋味。
看到评区关于男主的猜测,我在这里说一下。本文男主设定本身就有两位,基于这个故事的原因,无忧和傅筹为并列男主,戏份都不少,各有各的看点,当然,最后只会有一个抱得美人归。虽然已过白发,但这个故事精彩的还在后头。在不同的阶段,根据故事情节进展,个人的戏份比例会有所不同。第一卷,无忧戏份最多,傅筹的很少,第二卷则根据情节推进傅筹的戏份增加了不少,很快会进入第三卷,凤凰涅槃巾帼魂。这一卷里,漫夭和无忧在一起,无忧的戏份自然会多。
红颜白发痛千般 第七十七章
卫国将军府,清谧园。漫夭手支着下巴,垂眸斜躺在窗前的贵妃椅子上,身后一盏雕花细木骨架琉璃灯,昏黄的灯火透绢纱而出,笼在她身上,她微微垂着头,白发披散,于灯光中印下的阴影使得她面上的表情变得朦胧而隐约,看不清神色。项影立在十步远的距离,只抬头看了她一眼,便立刻收回目光,低下头禀报道:“果然不出主子所料,将军以为我们通过无名巷里出现的那三个人传递消息,已经派人去查了。他一定想不到主子是声东击西,萧可才是真正传递消息的人。”
漫夭唇角微微勾出一个浅到不能再浅的弧度,看不出意味的笑容,有几分深沉,还有一份神秘。她带着萧煞和项影去九皇子府,博筹的目光定然会放在他们三人及九皇子的身上,他们这一路上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傅筹的眼线,而萧可这样单纯又没有心机和武功的女孩最不容易让人提防。萧可没有武功,但是她有迷香,那是一种可以让人醒来后忘记之前发生过何事的迷香。无隐楼虽然隐秘,但她有无隐楼的肩子,要找到人也不是很难。
“今日无名巷里的那些人,恐怕都不简单。”她轻轻抬起被利钩刺伤的那只手,手上缠绕着一层又一层的纱布,看上去有些浮肿。项影思索道:“那些人确实有些古怪,平常虽然拥挤一点,但也不像今日这般人多驱赶不散。莫非,这些人有什么阴谋是冲着主子来的?”
漫夭动了动两根手指,淡淡道:“不管他们是什么人,这一次,达到我们想要的目的就行了。将军近日还有何举动?”项影道:“听说自秋猎回来以后,将军一直在派人秘密寻找一样东西,但不知究竟是何物?他们将整个皇宫都翻遍了,还找了名义捏查了一些大臣的府邸以及秋猎前几日与陛下有过接触的人,似乎至今还没找到。”说到这里,他顿了一顿,又想起什么,补了一句:“在将军之前,太子也曾有过同样的举动。”
“哦?”漫夭黛眉轻轻一动,眸光微抬,太子找过,傅筹也在找,对于即将登上皇位的人,究竟是何物对他们而言如此重要?她凝眉细思,片刻之后,眸光一亮,“玉玺,也许是传国玉玺!”项影一怔,有种拨云见雾之感,笑道:“主子说的极是,很有可能是传国玉玺!可是,陛下人在宫里,玉玺不在皇宫还会在何处?”
漫夭坐起身,猛地想起陈公公给她的那个看似普通却沉甸甸的匣子以及临天皇的那句话:“朕,会赐你两样东西,…这两样东西在你还是将军夫人的时候,绝对不能打开,否则,你会成为临天国的干古罪人。”难道……她心中一惊,假如是,那另一样东西又是什么?她倏地一下站起身,“走,去茶园。”项影愣了一愣,二话不说就跟着她走到了门口,漫夭突然顿住脚步,眼光一扫周围,面色平静,抬手制止道:“慢,今日还不是时候。你先下去歇着吧,我去林中练会儿剑。”项影不赞同道:“主子,您的手有伤……”
“不碍事,我有分寸。你去罢。”她说罢转身拿了剑径直往竹林而去。
一连三日,再没有别的动作。
第三日晚上,月色极好,傅筹终于处理完堆积的公务,独自在寝阁内徘徊,脑子一空下来,便都是那人的身影。他一手扶额,目光落在浅灰色的地砖,却无焦距。
他转头对门口叫道:“来人,去传清谧园守卫前来见本将。”
门外侍卫连忙应了,不到一刻钟,清谧园守卫到了门外,还未求见,伴筹已先道了一声“进来”。
那侍卫进屋行礼,傅筹背着身子站在窗前,问道:“夫人手上的伤可好些了?”
侍卫低头,恭敬地回道:“回将军的话,属下听萧姑娘说,夫人手上的伤似乎比三日前更严重了。将军这三日公务繁忙,属下不敢前来打搅。”
傅筹目光一变,倏然回头,皱眉沉声道:“怎么回事?萧可的医术不是很好吗?怎会更严重?”
侍卫连忙道:“夫人每晚练剑,伤口恶化,手指已经见骨了。听说不能再练剑,夫人心情不好,今晚叫项侍卫打来一壶酒,屏退了所有人,此刻一个人在竹林里饮酒。”
傅筹微微一震,心口便无可抑制的痛了起来,都见骨了,已经那么严重了吗?她竟然这般糟践自己的身子!她从来都是一个冷静自持的女子,竟也会因为心情不好而饮酒?他这一辈子,最后悔的就是那次醉酒,若无醉酒,便不会碰痕香,不碰痕香,也不会有让他悔恨终生的红帐一幕。那个女人跟随他多年,了解他太多,明知他被门主逼迫处境艰难,还如此设计于他,引他用李代桃僵的计或,毁了他和容乐,他一定要抓住她,将她碎尸万段!
他捏了捏拳,大步跨出,直往清谧园而去。
夜色宁静安详,清谧园,秋风萧瑟,吹动竹影摇曳,于碧色环绕之中,女子一人独坐,长发飞散,衣袂轻扬,她左手执壶,姿态优雅如仙,自斟自饮,已有几分醉态。空气中,竹子淡淡的清香气混合着浓烈的酒香,配上那银色月光笼罩下如诗如画的清景佳人,让人如痴如醉。
傅筹远远站在竹林外头,竟不舍得打扰这份宁静美好。他目光痴然相望,含着无数的想念和爱恋。几日不见,竟如同隔了几世那么久。
漫夭又刿了一杯酒,仰头灌下,喉咙一阵烧灼,她抬头望着空中皓月,想起李白的那首月下独酌。
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
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月既不解饮,影徒随我身。
暂伴月将影,行乐须及春。
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乱。
醒时同交欢,醉后各分散。
永结无情游,相期邈云汉。
这里无花,却有竹。那个令后世敬仰的伟大诗人,他在饮酒作诗时心情是怎样的孤寂和凄凉?她放下酒杯,拿起一旁的玄魄,便飞身而起,不是练剑,而是舞尽风情。
柔软飘逸的身姿飞舞在青竹林中,如水银流泻般的光芒在朦胧的月光之下戎出一道道优美至极的弧。她在那剑光之中偶然回眸,那清冷明澈的眸子漾着酒后微醺的神态,飞扬而起映在眼中的雪白发丝流转着圣洁的妖冶,散发着神秘的吸引。
傅筹见她握剑,本想去阻止,却挪不动脚步,仿佛被钉在了地上。这样的她,他想多看一眼,再多看一眼。
凌厉的剑气忽于空中横扫,震了竹叶纷纷而落,飘零在她的周身,仿佛在书画女子内心的苍凉,又似是下了一场清叶竹雨,欲洗涤世间的一切哀伤。
她的剑舞且柔且刚,将一个女子最美的姿态在这样宁静美好的夜晚展现得淋漓尽致,而那柔和清美的月光也不过是她的陪衬。
轻盈的脚步逐渐移至放置酒壶的低矮桌案,她一个弯身后仰,用一指勾起酒壶抛于空中,美酒沿壶倾注而下,如一道清泉凛冽,她红唇微张,醉态竟撩人心魂。
林外的男子仿佛被那一个神态猛地击中,身躯僵硬。而女子在此时,手中的剑忽然脱手掉在地上,她一手捧着另一只手,眉头皱了,身子一歪,便倾倒在地。
傅筹一惊,慌忙疾掠过去,紧张地叫了一声:“容乐。”
他扶起她的身子,见她右手厚厚的纱布已经被鲜血浸染,又是气怒又是心疼,一把将她抱起就朝寝闾去了。
漫夭垂着眼,浓密的眼睫印下的阴影掩盖了眸中的神色,她很安静地靠在他怀里,一动不动。
傅筹将她放到床上,转身叫人打水来替她清理伤口,却被她死死抓住他的衣袖。博筹诧异回头,竟见她眸子里微微漾着水光,神态半醉半醒,嘴角含着凄楚无比的笑容,让人一看便会心疼入骨。
“容乐……,六他觉得他的心仿佛不是自己的,不,他的心早已经不是自已的了。
“为什么?”她拽着他,仰着脸庞,用醉意朦胧的眼神望着他,声音凄凉哀伤,“为什么你要那样对我?”
他心中一颤,就好像被一只柔软的手一点一点攒紧了他的心,那种痛从心底里一直漫到心尖。他张了张。”却发现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知道自已错了!可是他回不了头。
她望着他的眼睛,幽凉的语气仿佛一阵寒风刮在人的身体里,她说:”你知不知道,要我选择去相信一个一直在利用伤害我的人……需要多大的勇气?你又知不知道,我差一点……,差一点就爱上了你!”她摇晃着他的手臂,那声音忽然就凄厉了,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子切害在他的心里。
傅筹胸腔猛震,震在那里不能动弹。体内的血液似乎在那一瞬间凝固,整个人也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他不敢置信地望着面前的女子,她说:她差一点就爱上了他!
他缓缓地缓缓地蹲下身子,目光一刻也没离开她盈满醉意的眼睛,他的手慢慢抚上她的脸庞,颤抖着双唇,问道:“容乐,你,……说什么?”
她凄楚的笑容愈发的扩张,轻轻摇头,自嘲笑道:“说什么都没用了!是你背叛了诺言,亲手用最残忍的方式把我推给了别人,你用你的行枷……给了我一个比死亡更残酷的教训!恨,这个字,我从来没说过,可是现在,我把它“,送给你!”
她字字于他如利刃锥心,而她眼中恨意深浓,他身心俱颤,他知道她恨他,从看到她满头白发的那一刻起,到他折磨宗政无忧她手握利钩的时候,他一直都很清楚,她恨他!但他从来没想过,她会亲。说出来,说的这样直白。原来知道和亲耳听见是两回事,只是知道还可以自欺欺人,亲耳听到却再也骗不了自己。
傅筹趺坐在地上,眼神空茫绝望,悔恨重击在心,痛不堪忍。他望着她,惨笑低喃:“是,说什么,……都晚了!“原来他曾经离幸福只有一步之遥,是他自己亲手给毁了!怎么会这样?怎么会是这样?
他控制不住的想,如果没有实施那个计划!”她终将爱上他,那会是怎么样的一种幸福啊?那是坐拥天下,大仇得报都无法企及其万一的快乐!想象越是美好,现实便愈发显得残酷而令人感到绝望。
他突然抬手抓住她的肩膀,目光中含着强烈的祈求,仿佛不顾一切,说道:“容乐,只要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立刻放了宗政无忧,我甚至可以把皇位还给他,我什么都不要了……,容乐,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我以后再也不会利用你,不会伤害你,我只想好好爱你,只想好好和你过日子。容乐……,好不好?”这一次,不是威胁,不是利益交换,而是祈求,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期盼,那样隆重而悲哀的期盼。
漫夭睁着醉意朦胧的双眼,似乎意识不是很清晰,她蹙眉,忽然道:”宗政无忧“……无忧,他被你关起来了,我想见他!可以吗?”
傅筹身躯一震,眸光遽痛,他说的这一段话,她什么都没听进去。他的期盼她听不见,他的祈求她也听不见,他对幸福的渴望她听不见,她听见的,只有宗政无忧这四个字!
他撑着身子起来,看着她,她的脸庞因为醉酒而浮出淡淡的红晕,她的目光空空荡荡,明明落在他身上,可她的眼中却没有他。他忽然决绝笑道:“在你的心里,我还是远远不如他!为什么你对他念念不忘?你们之间也不过是十几日的情感,如果征服一个女人真的要从身体开始,那我也不妨试上一试。反正也没有旁的希望。”
他的眼神变得冷酷,再也没了从前的温和,她直觉地缩了缩身子,皱着眉,一脸茫然。
“容乐,你别怪我!”他已经后悔了,第一次就不该放过她,从成亲之后,他就应该与她履行夫妻之实,也许就不会有今日之事。
他心念一定,双手扣住她的肩膀,不让她有躲闪的机会,低头便欲吻上她泛着水泽的嫣红双唇。她惊得挣扎,他便将她的手扣在头顶,在他就要吻上她的时候,突然感觉身后有劲风袭来,他皱眉,眼光一利,放开她,急速转身,但就在此时,一枚冰蓝色极为细小的银针飞快的刺破他的肌肤,准确地扎入|茓道,令他动作凝滞,立时动弹不得。
他顿时心冷如冰,原来之前所有的一切都是用来降低他的戒心,等待这必中的一击。他悲哀的笑着,艰难扭头,那个醉意醺然的女子就站在他的身后,此刻眼光清明无比,哪里还有半分醉意。
漫夭冷冷地望着他,对他眼中的悲痛表情只当不见,她对萧煞使了个眼色,萧煞点头便去取他贴身的令牌,然后照着漫夭的吩咐将博筹挪到床上,盖好被子。
漫夭出门之前回头望了一眼,那一眼神色极为复杂,似看尽了他们两人过往的一切纠缠,从他们第一次见面到后来的夜夜共枕相拥而眠,谁能说那中间没有一丝情感?她扭过头去,看向夜空的目光坚定异常,语气冷漠淡然,道:“傅筹,念在你确实对我有几分情意,这一次,我不伤你的性命。但以后再见面,你我必定是仇人,我再不会手下留情!我这一生,从此往后,只为一人而活。这…还得感谢你的赐予,让我看清楚了,在这世上,究竟仙……才是真心待我的那个人!”
傅筹眸光寸寸被剥裂,他望着她决然离去的背影,浓浓的悲哀和绝望充斥着他的整颗心,他的世界就如同外头被乌云蔽月的黑夜,如墨一般,浓的化也化不开。
漫夭四人出了将军府,往西走了一段距离,浓浓的夜色之中,一个黑衣男子突然现身,对她行礼道:“公主!”
漫夭点头道:“冷炎,令牌给你,你们先走,我去取点东西,随后就到。
项影忙道:“属下跟主子一起去。”
漫夭摇手,“不必,人多扎眼,我自己就行。”说罢翻身上马,直奔拢月茶园。
夜色清冷,她来到茶园屋顶,开启用来投射月光的圆孔,纵身跃了下去,身姿极为灵巧,没发出一点声音。这一趟来,事关重大,她不敢惊动任何人。
园中黑漆漆的,没有半点光亮,她待视线渐渐清晰,才拐到屏风后一个不可人注意的角落,开启机关,一棵用来装饰的树木立刻往一边挪去,她蹲下身子打开两层之底的暗格,取出那个匣子,然后将一切恢复原貌,这才站起身。
小心翼翼地捧着那个匣子,正待转身,忽然,身后的方向一阵阴风吹来,一道被撕裂的不辨男女的嗓音,带着阴森可怖的笑意透过屏风冷冷地传了过来,惊得人浑身一颤,立时起了一层寒栗。
“原来公主把东西藏在了这里,害本门主好找!”
红颜白发痛千般 第七十八章
漫夭平定心神,低头看了眼手中的匣子,缓缓走到屏风前,只见不远处站着一个人,他从头到脚被黑布罩住,只露出一双眼,而那双眼即便是在黑暗中,也能清楚地看到那眼中闪烁的阴狠毒辣的其计。那人目光盯着她手中之物,有着势在必得的决心口
漫夭面无表情,异常平静道:“阁下便是天仇门门主?”没想到在傅筹的通辑下,此人还能自由行走在京城之中,这个人无论是武功还是其他,都不容小觑。自从宣德殿那件事情过后,傅筹剿灭天仇门,有关于天仇门的事情,以及这个计戎的大概,她也都知道了。所以面对眼前这个一直处于幕后的罪魁祸首,她心里说有多恨就有多恨,但此刻,不是报仇的时候。也不知此人究竟是何背景?他要传国玉玺有何用?难道仅仅是为了阻止宗政无忧拿到手?他处心积虑布下的局,真的是为了傅筹吗?
那人上上下下打量她,说道:“不错!你这丫头不但有点眼力,还有点定力,是个可造之材,不过…可惜了!”
他把自己当成是造世主了?漫夭冷冷一笑,道:“门主跟踪我到这里,是想要我手中的东西,还是…我的命?”
那人阴森笑道:“东西,自然是要!人,也要!”
漫夭嘲讽道:“看来我对门主还有利用价值,这么说,我的性命,暂时没有危险?”
那人哈哈笑道:“那两个小子对你可宝贝的紧,你的用处还很大。只要你把东西送过来,乖乖跟本门主走,本门主自然会留你性命,不让你多吃苦头。但如果你不肯听话,那本门主就不敢保证你还能不能活着见到他们。”
漫夭皱眉,道:“你对付的不只是宗政无忧,还有傅筹!傅筹不是你们天仇门的门主吗?你费尽心力培养他,不是为了帮他报仇,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那人止了笑,沉声道:“我的目的,你不用知道,你该知道的是,你的小命,现在捏在本门主的手里。快把东西拿过来!”那人朝她伸出手,手却被掩在黑布之下。
漫夭皱眉,与这人说了几句话,她仍分瓣不出他究竟是男是女。他身形中等偏瘦,个字不算很高却也不矮,声音撕裂的尖锐,似男非男,似女非女。
这个人将自己弄得这般神秘,到底是何缘故?她微微凝思,问道:“你知道我手中拿的是何物?我自己都不知道。”
那人笑道:“你不知道?那你为何要选在这深更半夜不声不响地自己一个人来取?生怕走漏了风声。陛下的心思可是越来越深了,竟然想到把东西交给你保管,也对,只有你,傅筹才不会查,更不会严刑逼供。不过,我倒是非常哥怪,以你的身份,他为何会信你?”
漫夭自己心里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临天皇会信任她,将如此重要的东西交到她手里?
那人见她站着不动,已有不耐道:“本门主耐心有限,快把东西拿来!
漫夭眼中冷光一闪,笑道:“如果我……不呢?”
那人冷笑道:“你,不是本门主的对手!还是识相点好。”
漫夭看了眼自己受伤的手,浅浅笑道:“可你别忘了,这是我的地方!”地方二字还未出口,她疾速反手往后,一手按上身后屏风上一个凸出的按扭,那雕有百鸟朝凰圄案里的凤凰突然张。”几枚黑色的弹丸朝着黑衣人方向疾射而出,黑衣人没料到有些一着,微微一愣,迅速闪身避过,那几枚弹丸击在他身后粗大的柱子上,轰得一声炸开,一阵浓黑呛人的烟雾瞬间弥漫开来,笼住了黑衣人的视线。就在这空当,漫夭已经掠身飞奔而去,她并不擅长机关,这弹丸的威力也并非很强,当日不过是为了防止他日生变给自己留了一条后路,对付一般的人也许可以,时付天仇门门主,也不过是用来争取一点点时间罢了。所以,她要趁浓雾未散尽快离开此地,与其他人会合。虽有武功在身,但没有把握的仗,她不会去逞强,尤其是此刻,保护好手中的东西最重要。
这个匣子关系到无忧是否名正言顺!傅筹如今掌控了形式,玉玺对他虽然重要,但也不是缺之不可,反之,宗政无忧谋逆之名在外,这传国玉玺对他回江南至关重要!她急速飞身跃上屋顶,身后还处在迷雾中的黑衣人却是不慌不忙,哼笑了一声:“你逃不掉的!”
漫夭从屋顶来到后园,纵身一跃,落在马背,双腿一夹,马鞭急抽,”驾“的一声,那马便朝着西郊方向狂奔而去。
四周静谧,偏僻的小道上只有马蹄声印在夜里的激荡回响,道路两旁的密林技叶摇晃,她分明感觉到一股浓烈的杀气冲天而起,直往她头顶盖了过来。她面色一凝,将匣子放进左衣袖,紧紧抓住缰绳,受伤的那只手紧握住剑柄,随时做好出击的准备。
天际乌云浓郁,月光躲在云层,似是不愿瞧见人间这即将面临的惨烈。地面狂风肆虐,刮起落叶飞卷于空,拂过她面颊,竟留下一道浅色的红痕。连落叶都可伤人,可见杀气之重。
漫夭凝神纵马狂奔,周围有数道凌厉的剑气破空而来,她耳廓一动,闭上眼睛,黑暗中,听觉更加灵敏。当那剑气从四面八方直指她周身大|茓,她柠眉一拍马背,整个人凌空飞起,再借势附身,手中的剑往下横扫一周,剑气凛冽决然,带起数道血箭冲天,只听闷哼之声骤起,有利器当啷落地。她眉头都不皱一下,飞身往前重落于依旧奔跑的马背。猛抽一鞭,那马更是疾速狂斧。
十丈一波,就这么持续了百丈有余,她手中刻柄已被染得通红,面上却是苍白的吓人,指骨痛到麻木,她仍然紧握住半点也不肯松手。
当前方拐弯处一大片空地变得黑压压一片时,她急急勒紧缰绳,掉头去看,身后亦是如此。她被包围了!前无去路,后无退路。
“本门主说过,你逃不掉的!”那把撕裂的嗓音再度传来,她几乎预见了自己就要落于他人之手,成为制衡宗政无忧的棋子。她不要!如果真的逃不出去,她宁愿死了,也不要再做棋子!就在她决定以死相拼,看是否能冲出重围时,一侧的密林之中,传来一道堆浑的声音:“天仇门做事好生无耻,这么多的人围杀一个女子,说出去,也不怕有损门主的威名!“随着此人的开口,密林两侧忽然跃下十数人,落在漫夭的周困,将她护在中央。
漫夭微微一愣,抬头,见一稞参天大村之顶立着一名玄衣男子,那名男子面容本是清秀干净,但额头至鼻梁一道长长的褐色疤痕将他面目变得狰狞,让人一眼看上去,便多了几分煞气。
天仇门门主笑道:“本门主当是谁呢?原来是当年仗剑天涯但求一败的‘无相子”想不到你竟然做了无隐楼的楼主,甘愿臣服于宗政无忧!”
无相子,此人亦正亦邪,曾仗着身怀绝学,在江湖中无有对手,便。出狂言,仗剑天涯但求一败,轰动整个武林,许多武林高手不满于他的狂傲目中无人,前去挑战,结果非死即伤,从此他的名头更为响亮,但是四年前,不知何故,此人突然于江湖销声匿迹。
玄衣人纵身跃下,轻松落地,连衣摇都不曾惊起分毫,他轻笑道:“臣服于谁,是本座之事,但有一点,本座绝不会臣服于你这种男不男女不女的阉人!”
天仇门门主双目遽睁,眼中凶光毕现,他冷哼一声,“逞。舌之快非能人所为,无相子,你以为就凭你这几个人,就妄想阻挠本门主的好事?”
漫夭一怔,此人竟是太监!一个太监为何不在皇宫,而是做了天仇门的门主?
玄衣人挑眉,从袖中掏出一把肩子慢慢展开,扇了两下,从容笑道:”阻不阻得了,试过才知道!”
他说罢扇子蓦地一合,与天仇门门主几乎是同时出手,那股凌厉的杀气顿时铺天盖地,席卷了整个天地,令风云为之变色,人们呼吸凝滞。
乌云拢聚不散,狂风猎猎,空气中压抑的气息让人不自觉捉了心,紧张得喘不过来气。
漫夭骑在马上,看不清那空中激烈交斗的两人的身影。而四周天仇门的人身影齐动,挥剑朝她急刺而来,她身边十数名玄衣人面色凝重,举剑迎敌,那创光挥舞,凝成一道坚不可椎的护墙,将她紧紧护在中央,寸步不离。
天仇门人数众多,个个都是难得一见的高手。这一交战,自是惨烈非常。
战斗持续了近小半个时辰,天仇门门主与无隐楼楼主依然缠斗激烈,未分出胜负。而地面已是尸体横积,鲜血蔓延。
天仇门人死伤众多,无隐楼的十数人个个都受了伤,或轻或重,却无一侧下。他们执着地挥动手中的剑,一刻都不能停口
漫夭心中震撼,她想出手帮忙都Сhā不上手。天仇门人数是他们的好几倍,照这样下去,恐怕再强也撑不了多久!她不想停在原地等着别人的保护,这样只会让她觉得自己很无用。看着他们一个个浴血奋战,身中数剑却为了保护她而屹立不倒,她心生敬佩之心口尽管他们只是奉命行事,非是为护她而护她。
漫夭再次握紧剑柄,她不理会再用剑她这只手是不是会废了。正待飞身往前,但就在此时,前方突然有阵阵马蹄声传来,声音急促而激烈。
她抬头,看到马蹄带起飞扬的尘土嚣嚣,并驱在最前面的七匹快马,马背上七名男子带着半边喋血红魔面具,手持长剑,策马狂奔而来。
猛烈的狂风逆向席卷,带来了狂烈的萧杀之气,她看到那七名男子如地狱阎罗般目光冷酷嗜血,执剑横扫间,就如同当日屠杀野狼般的动作。他们轻易地杀出一条道,通向她这里,然后手起剑落,迅速解决掉包围在她周身的敌人,她甚至没看清楚他们究竟抬了几次手。她看见的,只是连吭都没来得及吭出一声就倒在地上还流躺着热血暴突着眼珠的尸体。他们身下的马践踏在那些尸体上,她听到骨裂之声,看到那些尸体被踩成了肉泥。
空气中浓烈的血腥气令人闻之作呕,天仇门的人被这突然到来的修罗七煞的气势给震住,反应变得有些迟钝。天仇门门主扫了眼前方随之而来的大批人马,目光一闪,心中暗叫不妙,连忙挡了对方几招,身形迅速往后撤去,叫了一声:“撤!“
天仇门人如同得释般的立刻随之往后撤,那动作快极了,几个纵跃便消失在黑夜之中。
修罗七煞分散在她周围,面无表情,目不斜视,仿佛刚才的一切都不曾发生。
无隐楼楼主的任务已经完成,他也不命人去追,只整了整仪容,走到漫夭跟前,做了个请的手势,面色淡淡,语声中却有着恭敬,道:“请公主上车!”
前方大队人马往两旁分列,让出一条道,那条道的尽头是一辆豪华气派的马车。她微微疑惑,但也没问什么,跳下马,随着无相子往马车行去。
这一刻,她说不出来自己究竟是何种心情!
走到马车跟前,立刻有人蹲下身子弯腰给她当脚踏,她略略犹豫,还是不习惯,便跨过了那人直接踏上了车板,另一边的人连忙替她掀开车帘,她弯着身子进去,那马车很宽敞,她一抬头,目光便撞进了一双深邃的眼眸。
她怔了一怔,皱眉直觉说道:“你怎么也来了?”他这样重伤的身体怎么能用这样激烈的速度奔跑?他不要命了?
宗政无忧侧身靠着软垫子,望着她没说话,他身上的伤口处理过,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面容仍是苍白,眼中的情绪极为复杂。
漫夭纵有万般滋味在心,面上却是极为平静。她缓缓走到他身边坐下,低着头也没开口。
宗政无忧垂下眸子,拉过她的右手看了一眼,那眼光便似着了火。
漫夭愣了一愣,也看了眼自己的手,此刻手上被血染得鲜红的纱布被宗政无忧迅速刻裂下来,那血肉模糊下的白骨森森,极为恐怖,她猛地抽了一口凉气,这才觉得一股钻心之疼直袭心扉,让她差点痛晕过去。
宗政无忧见她一张脸紧紧皱着,那盛怒的眸子里点点心疼渐渐溢了出来,他抿着苍白的唇,皱着眉头,低头不发一语。尽管此地不宜久留,但他的动作仍然轻柔而缓慢,尽量减少为她上药所带来的痛楚。他细细为她清理伤。”上药包扎,一点也没有因为他们的处境而有半点马虎。
他这一辈子,估计都没有什么事做得如此认真过。
大概是有人在意的缘故,漫夭便觉得那痛更是剧烈,她紧紧咬着唇,没敢发出声音,但眼中却不自觉地浮了点点泪光六她知道他生气了!气她不爱惜自己,气她自作主张,陷自己于危境。可是令牌和这匣子时他都很重要!
宗政无忧帮她处理妥当,这才对外面吩咐道:“启程。”
“是。”外面的人应了一声,大队人马往西面方向起行。考虑到宗政无忧的伤势,马车行走的速度不是特别快。
马车内的气氛有些奇怪,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两个人终于明白了对方的心意,摆脱了身份的束缚,可以毫无顾忌的在一起,心中明明有许多话,到此刻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漫夭低着头,微微抬了眼角看身边的男人,正好望见了时方急忙收回的视线,以及那别扭的视线中隐藏不了的浓烈的情感。她愈发低了头,微微扬唇,似乎闻见了幸福的味道。她的人生走到现在,虽然一直有着令人艳羡的高贵身份,但她从来没有得到过真正的幸福,曾受过的伤害以及异世带给她的陌生感,还有她那敏感的身份和周围充斥的太多的阴谋诡计,都令她不得不活得小心翼翼。而在这之前,她以为她的人生就那样了,想不到,峰回路转,尽管心中背负了许多的怨恨,尽管此刻他们前路渺茫境况堪忧,但她却是前所未有的心安。
从此以后,她不再是一个人了,她的生命里,多了一个叫做宗政无忧的男人!而他的生命里,那个叫做漫夭的女子,早已经进驻。
马车稳步前行,宗政无忧忽然皱眉,声音似有不快,时外叫道:“速度快些!”骑马并行在马车一侧的无相子微愣,担忧道:“这……王爷,您的伤……
漫夭拧眉,抬头瞪宗政无忧一眼,这个男人又在犯别扭了!她横娣着他,嗔道:“你不想活了?”说着探头对外叫道:“别理他,就这么走。”
马车外的无相子轻轻笑了,还真听了她的话,应了声:“是。”自从这位公主让人拿着王爷的扇子出现在他面前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这个女子迟早会成为他的另一个主子。
宗政无忧斜目望她,她这么快便开始命令他的人了,而且,他的人竟然也听!
漫夭斜目,直直地望了回去,半点都不认输,两个人就这么相互瞪着,谁也不开口。
马车转了一个弯,忽然颠了一下,漫夭不防,身子就往他那边倾了过去。她蹙眉,真的感觉好疲惫,很想就这么靠着他算了,可想了想,他身上有着那么重的伤,这样会不会撞到他?她欲坐正身子,哪知身子还未动,宗政无忧似是意识到她的企圄,一双结实的手臂已经环了过来,将她紧紧箍在怀里,一动也不能动。她皱眉,这个男人受了伤还这么大的力气!
他的气息有些紊乱,似是气恼,又似是心情激荡。
一年多了,几百个日夜的煎熬,终于盼到了这一天,他们真的再次走到了一起。他低头,唇抵着她如雪的发丝,心痛难言。那些为他们带来屈辱和痛苦的人,他一个也不会放过。
漫夭靠着他宽阔的胸膛,听着他不平稳的心跳,她轻轻闭上眼睛,轻轻唤了一声:“无忧。”所有的心情,所有的情意,所有的过往,都在这一声轻唤。有许多话,她不说,她相信他明白。有许多话,他不说,她心里也明白。
宗政无忧叹息一声,堵在心口所有的气恼和郁闷就这样被她一声轻唤击溃,消失得一干二净。他紧了紧手臂,抱她在怀里,心中是从未有过的充实和满足。
“阿漫,往后的路,我们一起走。”
“好,一起走。”
万和大陆苍显一七五年,十月,卫国大将军傅筹以傅皇后金印为凭,恢复了临天国皇室嫡长子身份,改名为宗政无筹,认祖归宗,并在同月得到当年葬身大火的傅皇后还在世的消息,原来当年森阎宫失火傅皇后被一名宫女救出了宫,傅皇后因被横梁击中面部,受了惊吓疯癫多年,在呣子相聚后,得御医诊治,意识逐渐清醒。同年十一月,临天国第五代皇帝因病重退位,宗政无筹登基成为临天国第六任皇帝,奉第五代皇帝为太上皇,傅皇后为太后。其妻容乐长公主失踪,后宫无一摈妃。
与此同时,离王宗政无忧退守江南,宣称原卫国大将军毒害第五任皇帝且伪造诏书谋权篡位,离王当众立誓定要为天下讨一个公道,并拿出传国玉,玺及传位诏书自立为帝,称号南帝。仅封一女为妃,此女绝色倾城,却是红颜白发,传言疑似失踪的容乐长公主,也就是南帝心中最爱的女子,但令人不解的是,南帝未并封此女为后,而是只封为皇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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