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怪来了——”
“生灵涂炭啊!”小光头在我旁边喟然长叹。
本仙姑搂了早惊醒了的儿子,一时也无言。
“看了这么多,有什么感受?”一个沧桑的声音突然响在耳边,我转过脸,看到半月老祖那张沧桑的脸。一副要点化本仙姑的模样。
云朵不知何时已飘至深山之上,下方岚横秋塞,雾气蓊润间隐隐有杀声响起,早没了修道仙山的气派。估计是因戾魔而活跃的妖孽们正与正派修道人士抢地盘儿呢。温玉渲便曾乐观与我说道,戾魔一旦消灭,诸多妖孽魔障便会伴随消失,春风化雨,拔云见日。
诸多想法在脑中纷杂,不容半月老祖罗唣,我几乎是下意识垂头问了儿子,给天雷追着打,怕不怕?这自然是废话,兽族惧怕天劫就与那阴冥之魂惧怕阳光一般,我三岁半的娃自不能抵挡那种本能的害怕,瑟缩之色一晃而过。
我再问,若以此换爹爹的平安,选哪个?儿子点了点头:“自然是换爹爹平安。”
我心一热,揽住娃儿两下猛亲。我的乖儿子,娘亲虽不济,若真不幸应劫,自然头一个挡在你前头。
不容自己后悔,我对老祖说道:“我晓得自己的法身在哪里。辛苦祖师带我去罢。”这老头是天帝遣于我们身边的半个奸细,本仙姑也懒得与他装糊涂。哪知半月老祖听罢嘿然一笑:“帝君设下的这层法罩,我却没办法打开。”
“仙姑的仙元与法身本就心意相通,只需仙姑施展召唤之术,千里之外也能瞬间召唤前来。现在老朽先助你一臂之力,将你送往戾魔所在。”
我一听就大急,我哪里知道什么召唤的法子!可是还没有开口,半月突面色一变,惊道:“不好!妖气来袭!”身形快如闪电往那云头一顿,身形凭空涨大了数倍,口里念念有词:“定!”本仙姑正傻眼,一股泼天的水柱箭矢般喷往半月老祖所处的云头。半月再次狂吼:“磐石诀!定!”可是,他只在水柱的冲刷下东倒西歪地坚持了一阵,终于给大水冲得没了一派宗师的理智,杀猪般一声惊吼,身体瞬间给巨大水柱冲走消失了。
法罩里,本仙姑与二个娃娃面面相觑。小光头道:“姐姐,你说祖师会给冲到哪里去?”本仙姑叹息道:“万幸这水柱粗得狠,冲过去它至少是条河,不至于沦落到臭水沟里。”
儿子扯扯我的衣袖:“妖怪来了。”
我回头,刚好看到巨大的阴影击在法罩上,光罩瞬间就是一晃,蓝光很快淡弱了几分。还来不及大惊失色,当面一段巨大蛇尾遮云憋日一般甩来,重重击在法罩之上,我只来得及将儿子往小光头怀里一推,身体就失去了平衡,摔在另一块云层上。
什么卷着我的身体,一圈一圈地转。我在眩晕与两耳嗡鸣间听到小光头与儿子的惊呼声,待一切停止,云层还是那块云层,只是对面多出一张脸……眉眼秀美,唇畔似笑非笑隐有风情,却不是女丞相那张脸是什么!
第一反应我这是从女丞相体内震出来了,待发现不是,我声音都结巴了:“你这妖怪,变成我的模样要做什么?”
对面的脸诡异地一笑:“好玩。”
他冷哼:“本座功法大涨,这次可没有那么容易给认出来了。哼哼。”
云层上方二个抽气声。小光头化了法身白眉鸟,正驼着我儿卖力拍打着翅膀。一人一鸟二个小家伙傻眼望着这方,显然不知如何是好。
我额上青筋一阵乱跳,忍不住拔高了声音冲上头的鸟喊:“还愣着做什么,快带着寒儿有多远飞多远!”话一出口,本仙姑几疑自己听错了。因为对面那厮竟与我对上了嘴型,声音一致动作一致:“还愣着做什么,快带着寒儿有多远飞多远!”自上头二个小家伙震惊的眼神儿来看,估计这妖怪连脸上的表情也模仿得一般无异。
我压抑一把怒火,哪知对面那厮却扭头,冲本仙姑愤怒道:“你学我说话做什么?”本仙姑的神经险些就咯噔一声断了。
小光头翅膀扑腾了两下,看看对面那厮再看看我,眼神儿不知道往哪边对准才好。半晌慌里慌张道:“姐姐,我去找二师兄来!”我用一种看多一眼是一眼的绝望眼神盯着鸟背上的儿子,他的眼睛也紧紧盯住这边,小嘴儿抿成一直线,两只小手攥着小光头的鸟脖子,揪了一手的毛。
然后,我听到小光头惊喜的声音:“二师兄大师兄!”
几乎是同时,我与那妖怪蹭地转过身,蹭地手指对方,异口同声:
“大师兄二师兄,快灭了这妖怪!”
48
帝君与衡清就立在云头。
一人握剑,一人握着一柄玉如意,经过一番打斗衣衫虽凌乱了些,却仍是各带各的潇洒。
此时,衡清正突着眼珠子望我们,帝君也定定盯着,缄默不语,面上却渐渐罩上铁青之色。
衡清满脸的郁卒:“想不到,我们缠了这妖怪半日,最终给他反将一军。”帝君冷冷道:“无论哪个真假,一概制住了再说。”长剑缓缓抽开,剑花一挽就飞身过来。
那一剑半途给一团黑色妖气截住。我从激动到失望,恶向胆边生,往妖怪小腿肚认准了就是一踢。戾魔这厮也忒入戏了,我竟一踢得手,他身体一倾,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倒头往下方栽下。二条身影随之箭矢般朝他射去。左边那位距离近的,一手接个正着,半空一个美妙的半旋转,衣袂飘飘。
待我发觉上当之时,戾魔已然安安稳稳呆在衡清怀里,望我的眼神仇恨中带着诡诈深意,而二位帝君……我心里咯噔一下,那二张脸浮现的都是杀机。
瞬间我恨不能将心剖开出来表白,你们抱的那个是膺品我才是如假包换啊!幸而千均一发之际我尚存一丝冷静,毫不迟疑扬手勾了勾小指。与帝君连着的灵犀一线果然没让我失望,效果很好,帝君稍一愣立即反应过来,眼一眯御气一挥剑,三道半弧形的淡蓝剑气一呵而就激射而去。
几乎同时,前一刻还得意洋洋的戾魔发觉了不对劲,哼了一声,一掌拍开衡清,朝我扑来。
“衡清!”我听见自己骇然叫了一声。身前一人挡着,寒着一脸侧脸与戾魔对打,招招都是拼命的架势。
“我没事。”片刻间衡清又冒了出来,嘴角挂了一丝血丝还死撑着一脸笑。玉如意一挥,一道五色霞光朝戾魔袭去。我一口气还来不及松下,耳边突然响起一声异样的破空声,心头一跳,继而看到帝君鲜血淋漓的半边肩膀。
我抖着声音道:“二师兄,你告诉我召唤法身的法子吧,我已经想通了,这个妖怪应该由我来对付。”
帝君面无表情换了一只手臂又挡了一轮。开口说话却是对着与他一起前后挟攻戾魔的衡清:“你带着她与寒儿先走,这里留给我。”
衡清却是一哼:“不必,你带他们走,由我对付。”帝君连半句啰唣都没有,揉身朝半空的戾魔扑去。蓝色的光芒大炽,那是全力催动仙元的前兆。他的动作太快,连衡清都有些吃惊,我要抱住他更是扑了个空,只发出一声难听的大叫:“不要——”
“走!”衡清闪身一下捉我的手臂,我用力一摔开,徒劳又发出一声叫吼,与儿子惊惧交加的声音挟杂在一起,一凄一惨。我的傻儿子终于愿意开口唤他爹了,却是这种时候。
活了几百年我自己都不记得了,只真切喜欢过这么一位,眼见他却在我面前做自我毁灭的事。
他会与戾魔同归于尽,这个念头几乎令我魂飞魄散。
从来没这么害怕过失去。
后来发生的事情,说实话,我都有点犯迷糊。
那时,蓝光已将惊怒交加的戾魔罩住,我也扑腾得绝望了,下一刻平静了下来,想到的却是往日的时光。
我想起了帝君生日,我排练曲子时其实十分在意,最终没有机会表演出来还暗中失落了许久。我心想,错过这次,可能就再没有机会了。
遗憾的是现下嗓子已经给我喊得失声。
我张口,喊了一声二师兄你听听,当真就操了一口破嗓子唱了出来。衡清一旁傻了吧唧望我。
这是一首上古的曲子,用上古的语言唱出来,曲意曲调奥涩难懂。我从来没听过其他的仙僚唱过,可是我天生好像就懂得这个。我也不知道唱得好不好听,只知道,我偶尔一唱起,曲声就会引来许多灵禽异兽,久久盘踞不去。
这一唱,唱得十分伤情,简直沉醉其中。
唱着唱着,眼前有异光划过,似乎是从帝君手里握的剑发出。
各种嘶吼声,惊叫声交杂,里面似乎还包含着帝君的。隐约似乎还看到坐在鸟背上的儿子一双小手抱着自己的头,小声呜咽道:“娘亲,不要唱了。”
我想停止却没办法。身体棉絮一般轻飘飘的,思绪一切似乎都放空了。只是往上飘,一直往上飘……像有什么东西在呼唤,又像唤醒了什么东西。直至轻飘飘的身体好似接触到了实物,眼前金芒大放。
等我一定晴,自己正悬浮在半空,女丞相的躯体却成了无主壳子,自云层间翻身掉落。
一声惊天动地的嘶吼,风云间一阵变色。自帝君手里握的玑罡剑冲出一条火红色巨蛇,晃如龙首的蛇头一昂,身躯一盘旋就掀起一股巨风,朝戾魔横冲而去。此时与戾魔纠缠的蓝色光芒已经减弱了下来,露出里面一只九尾天狐的原形。随着戾魔逃窜离开没了支撑点,就要掉下去。
我手一弹,放出一个光罩将他托住。同时衣袖一裹,就将趴在鸟背上同样显现了原形的小狐狸抱入怀里。
大狐狸显了原形,是因为消耗了仙元;小狐狸却是因为魂魄投回了原来真身。
那首上古曲子,是唤醒玑罡剑里面上古蛇神的法门,也是召唤回我的法身之匙。我终究,仍是回到了自己原来的身体里面。
蛇神一出现,戾魔似乎便知道自己不敌,惊慌失措间身体一卷,也化身为一条周身布满黑鳞的巨蟒,与蛇神一前一后,瞬间纠结着消失了。
我低头看看怀里的儿子,小狐狸此时正睁着一双湿淋淋黑玉石一般的眸子,望我的眼神既亲切又有丝畏怯。我不由一笑,儿子都养了这般大了,真面目竟是头一回给他看到,也难怪得小东西惊疑不定。
“姑姑……你回来了?”身边响起衡清同样是惊疑不定的声音。我轻轻一瞥,却是踏着云蔼走到元气大伤的狐帝面前,手一指,将自己身上的仙元渡过了一些给他,眼见他慢慢恢复了人形。
一恢复,他抬手,看向自己的小指。上面绑着一条小小金线,但就在他伸起手指瞬间溃散消失了,男人面色苍白看了一眼,面露绝望之色。
我无意多呆,正要离去,一挪步方始发现,狐帝倒在地上,一只手抓着我一片裙角,竟是不打算松手模样。我面上一沉,听到自己冷冷的声音说道:
“祗莲帝君,请自重。”
Chapter 49.50.
49
“祗莲帝君,请自重。”天机镜里,女仙的声音冷冷的说。
天一侧,轰隆隆一阵大作,戾魔所化的大蛇给古蛇神逼至一角,面露惊恐,身体扭成一串麻花,嗷嗷直叫饶。女仙飘然而至,戾魔伸出一条蛇尾猛蹭女仙的鞋尖,叠声说,上仙饶命!
女仙手一招,戾魔在三生石前吸食女仙的一口精气便溃散在半空之中。
“我不计较你从前的冒犯。现在有二个选择,一是同蛇神一起封印入玑罡剑里,你自此便从了蛇神;二是,本上仙正缺一个坐骑,你今后便追随我。”
上头腾云驾雾着的老蛇神半睁双眼,张口伸出一根猪肝色长舌头,像个老流氓一样嘿嘿一笑。戾魔暗暗看了一眼,蛇躯一震,显出魂飞魄散的害怕,颤声说:“不要,我愿从今后追随上仙。”
女仙口唇微动,蛇神瞬间升腾吞吐,重新封印入玑罡剑里。对脚下匍匐的戾魔漠然道:
“你为天地戾气所化,并无实形。如今既为蟒蛇形体,今后便维持这个形貌罢。”说着一点金光往戾魔蛇头一射,神奇的一幕发生了。戾魔蛇头天灵盖上破盖长出一枝花来,随着这朵花的盛开,戾魔眼里戾气全消,温驯异常。
女仙方踏上蛇躯。一朵云彩飘至,却是一脸不甘的帝君。女仙眼见他拦着,眉尖一蹙,复无面表情道:“人间一场泛泛相交,不过寥寥仙途中一场劫数,劝帝君尽释尘事,莫要当真。”
“如此。”祗莲帝君垂头道:“那寒儿呢?”
女仙一哼:“我生我养,与你何干?”袍袖一挥,瞬间没了踪影。
我呆呆地看着女仙直往三重天外而去。可是半途天上突如而至的一个闷雷,险险就劈在她身上,怀里的小狐瑟瑟发抖,她的脸色一变。
呣子俩的天劫竟就这样来了。
为了逃避天雷的袭击,她误打误撞地来到了第一重天边的大红崖,说来也巧,自小狐颈上戴着一个荷包里滚出一颗珠子。正是自集市救下二条金鲤后获赠的那颗明珠。女仙一见这颗明珠,饶是冷凝的脸都有了抹喜色。当下一刻不停念动术诀,一道金光起将小狐封印入明珠里面。
皎白莹泽的明珠变成了一颗玉石般大蛋。
她犹嫌不够,手一结界,又是一层金色护罩凝结在大蛋周围,紧紧护在怀里。
轰隆隆——天雷至……
接下的事情,我就都知道了。
那时我醒来时,整片脑子都是懵的。依稀只有这么一层记忆:我是个人,辛辛苦苦地修练,飞升,成为一重天的一名小仙。对于天机镜里的种种经历,却是一点印象也无了。
周围仙气蔼蔼,昆仑墟仙境绰约群山如真似幻,我依旧身处昆仑天宫里的天机镜前,也根本没有受贬下凡一事,所经历的,不过是天机镜重塑过去时光所织造的一个幻梦。
领我进来的垂眉老君飘然而至,手捻白眉毛道骨仙风问道:“过去一些缘由,仙姑明白了罢?”
我肃然道:“好像明白了,好像更不明白了。
”
老君关切道:“这是为何?”
本仙姑十分苦恼道:“我是她?不是她?好象是她,又好像不是她。”
“天机镜所重现的幻象,并不是仙姑由心所发真正想起来的记忆,因此就算身临其境,也是似是而非,感觉也像在看别人的事情。”老君总结得颇为精妙:“仙姑是她,也不是她。等仙姑想起一切事情,你便是她了。”
我一呆:“那我何时才能恢复记忆?”
老君长叹一口:“一切是机缘,不能强求。”
老君说得很有道理,我决定将如此纠结的事情抛却脑后。
如今最紧要的事情便是回去找儿子,找完儿子找他爹。只要略一想象“失散多年,一家三口相认,抱成一团”的场面,本仙姑就激动万分。唯一苦恼的是,本仙姑以前好似很厉害,不幸给雷霹得失忆了不说,法力还大弱,以至沦落为一重天这么个低等的仙,其它高阶的界面可是没资格去的。而天界的银子又不好赚,本仙姑辛辛苦苦这许多年,积攒下的银子恐还不足买一张通往二重天的令牌,更别提三重天。
想到此处,本仙姑涎着脸皮笑道:“想不到我竟有这样的从前,委实出乎意料。天帝陛下此番令我重溯前尘往事的举动,是否准备恢复小仙的等阶去?”也好方便本仙姑寻孩子他爹去呀。
回想这半年来帝君夜里相会的种种举动,隐隐便给本仙姑回味出那一二分情意来。三百年说长不长,难能可贵帝君竟然心意不变,简直可称之为一往那个情深。而本仙姑觊觎祗莲帝君这许久,原以为是无望的单相思,结局来竟是“帝君有情仙姑有意”,甚圆满。怎不令本仙姑内心窃喜,腾腾火热。
出了昆仑天宫,昴日星君正司职,阳光刺眼。
本仙姑手指在额间搭了个凉棚,极目四眺,颇郁闷地叹了口气。
老君干干笑声回荡在耳边:“仙姑能到天机镜前,原是祗莲帝君在天帝御殿外苦求了三日。因其中某些事涉及到仙家的隐蔽,因此另籍了由头将仙姑带到昆仑天墟。仙姑回去后,此中情由莫与其他仙僚说起。至于能否恢复位阶,天帝自有旨喻。”
此时距我过来已是一月有余。我心念一动,默念了段召唤的口诀,指间一抖,叮铃铃的一阵大响,头顶小花身披黑鳞巨蟒跟脱了闸似的冲出来,欢呼雀跃连连盘旋了好几圈。难为它这三百年来一直给封印在我手上的玉玲珑里面,恐寂寞得发狂了。
“姑姑,你终于记起我来了!”这厮倒也能屈能伸,此时蛇眼蕴了二泡委屈的泪委屈与我道。本仙姑颇有主人风采出声抚慰:“这三百年来委屈你了。你这个……我若没记错,我还没来得及给你起个名字罢?”
蛇尾摆了摆,本仙姑对它的乖巧很满意,决定为它起个好听一点的名字。眼光朝它上下一打量,发自内心赞赏地点了点头:
“你头顶这朵花,真是有趣得紧,今后就叫一枝梅罢。”
多亏了一枝梅,本仙姑方能提早赶回洞府,撞上那一幕……没别的,我那个比我早飞升几百年的混蛋师兄正在虐待我儿子。
50
儿子四只小爪子被结实绑在一起,后背白毛正处于炸起状态中。
师兄手持着一截小竹片,满脸阴恻恻随时扑上去补二记的模样。我人未至声先到,声色俱厉斥道:“师兄你做什么?!”一箭步把儿子抱了起来,松了绳子上下打量,确定无明显内伤外伤施暴尚未成功后,这才十分不满地瞪着混蛋师兄。
很明显混蛋师兄对本仙姑的到来有些愕然,脸上奸险的神色险险拉不下。半晌讪讪道:“师妹来得正好,你瞧瞧这小东西,这么小就学哪个张三李四王二麻子的离家出走,我正替你教训它呢!”
这不,地上有根小树杈,杈尾绑了个小包袱,包袱里头放了儿子几个小家当,也不知道是要出去寻爹还是寻娘,本仙姑一时看得十分心酸。怒道:“你连我也一块教训罢!”
本次纠纷以师兄认错得十分及时而停止。然而本仙姑始终臭着一张脸。师兄含蓄与我道,他都认错了,总得在小辈面前给他留一二分面子。考虑到吝啬鬼师兄竟然破天荒答应在一重天最高的那处金玉楼点一桌神仙全席为我接风洗尘,认错态度十分诚恳,而本仙姑对他身上那块能自由通行三重天的令牌十分感兴趣,因此本仙姑大度地原谅了师兄。
基于本仙姑在一重天的名声狼藉,金玉楼那位清高儒雅仙质彬彬的神仙掌柜竟不愿意接待。最终付了双倍价钱,师兄脸都绿了。我儿自见我与师兄有说有笑后,耳朵一抖眼睛一合,对满桌的神仙宴竟是一口也不打算吃的模样。这些东西,别看都是凡间鸡鸭蔬菜模样,其实都是上等的仙药灵草幻化而成,可增进修为养护元神。这一桌东西本仙姑咽了三百年的口水今儿方给我吃到了,儿子却不买帐,不由有些急了。师兄倒还有些眼色,挟了块肉一脸慈爱道:“阿寒,吃鸡~~”
小狐狸继续趴在褥子上,眼睛连抬也不抬一下,一副厌世模样。本仙姑悲愤莫名地想,这“呣子相见,抱头痛哭”的感人场面恐是等不到了。心里对混蛋师兄恨得牙痒痒的。碍于外人面前,只好抱过儿子,与他咬耳朵道:“寒儿~~娘亲回来了你不高兴么~~”
儿子果然猛地一颤,睁大眼睛望我。很快眼里一阵雾气。本仙姑也是一腔伤情,对视良久,方始讨好另挟了块肉伸到他嘴边,儿子舌头一舔,总算张口吃了。
我离开一个多月,天上一日,人间一年,受贬到人间游历了几十年倒也说得通。师兄问起我只含糊说了过去,师兄似笑非笑道:“我还道师妹没轮回来个三生三世的回不来,没料这么轻易倒回了。”
我心怀鬼胎,猛打哈哈。
师兄道:“师妹走后,师兄倒打听到不少隐秘事,不知道师妹有没有兴趣听听?”
师兄其人八卦得紧,能让他称之为隐秘事的,绝不会是东家芝麻西家绿豆此等事。我立时兴趣大起,给他满满斟上一杯,师兄十分自得提杯倒入口里,颇深意看了我一眼。
三重天上位司帝君的上仙颇多。除至尊三清及诸尊神外,水族龙王,青丘狐帝,火梧山凤凰族的王等都是十分尊贵的上仙。师兄压下声音,神秘道:“这回要说的便是你仰慕的那位狐帝,他在天界的名声,可不怎么好噢!”
我一怔,没料师兄竟是要掏这一位的家底。
师兄说:“师妹你知不知道,青丘狐帝早在七八百年前与东华神女就有不清不楚的关系。后来不知怎么的,狐帝始乱终弃,后来还把他给东华神女的定情信物给折断了,东华神女为情所伤,回到三重天后就开始神智不清,被送到极西的灵山上休养去了。为此,天后娘娘对狐帝很是不满。这位东华天女,原是天后收的一位义妹。说起来,天后与另一位帝君很有些关系。”
“天后娘家,就是火梧山的凤凰一族,她与现任凤凰族的王,关系可是十分的好。原来凤凰一族,都是以女儿为尊,男儿可是没什么机会成为一族之王的。偏偏这一任却是个男的,听闻就是天后力排众议,支持其上位的。这些年来凤凰族与狐族的关系恶劣,时常为了一二件鸡毛蒜毛的小事大起干戈,令天帝都大为头疼。师妹想想,这二族的不合,会不会是因为东华神女一事结下了龃龌?”
我听着有些倒胃口,越发把嘴裂开了笑:“是便是吧。却与我没什么关系。”
师兄正色道:“这便是我要告诫你的。天后娘娘,狐帝与凤凰族三者之间的是非,还是不要去沾惹为妙。今日你可以因为一位祗莲帝君贬下凡,说不准明日可以寻个什么由头作文章。从现在起除非天帝的召见,其他的谁也不见,知道么?”
我皱了皱眉,最终还是没有多言点了点头。师兄似是满意了,开始放开肚子吃吃喝喝。我状似不经意问他:“不知道师兄有没有听过,天界有位与我同名的碧止上仙?”师兄嘻嘻笑道:“似乎听过那么一二回。只是这位上仙在我飞升时已不在天界。人家位阶可比你尊贵多了,师兄怕打击你,没与你说。”
这一顿酒喝了个尽兴。师兄早喝得歪歪斜斜倒在桌上。我留了个心眼,仅是微醺。扯过师兄的钱袋子结帐后我老实不客气地连着他腰间的令牌一块儿扣下了。眼瞅着师兄醉得不能自理,我回头嘱咐儿子跟上,搀起他一条手臂往回赶。拉拉扯扯走了小半段路,口里乱七八糟不知咕哝着啥的师兄突发酒疯,哈哈大笑:“师妹,哈哈,我的师妹~~~”
左右一阵侧目。本仙姑动作僵了半晌,面红耳躁,大为丢脸。此时前方一位白衫绿裙的仙子袅娜走了过来。竟是一直对我颇照顾的酒酿仙子。
我正有些难处,一见她不由得大喜,招呼儿子打了声招呼。道:“仙子来得正好,我师兄他喝醉了,我洞府里没多余的床,可否借仙子酒窖的耳房将就一晚?”
不知是不是我眼花,酒酿仙子眼光有些闪烁往师兄面上瞧了一眼,面皮上泛了些许红晕。点了点头,重又故作镇定冲我上下打量了眼,道:“我听说你回来了,还有些不敢相信。从你走后寒儿日日无精打采,现今可放心了罢?”
复左右而言其它说了会话,话题全围着师兄打转,当酒酿仙子连“碧止妹妹与你师兄的感情似乎不错”这样的话也问出来后,本仙姑就是木头也回过味儿了,这位仙子恐是看上我这混蛋师兄啦!
天界在男女情事上也算开明,低阶的仙虽无法像高阶的上仙那样婚配嫁娶,却也有“双修伴侣”一说。只是师兄光棍这许多年,虽有不少仙子对他暗送秋波,一直未见他有何表示。此时回想起来,我这个师兄除去应卯轮值的时候,泰半时间竟是与我厮混在一起的。
我们合力将他扶回酒窖的小耳房。此时酒酿仙子脸上现出吞吞吐吐的表情:“碧止妹妹,你莫怪我冒昧,你这位师兄……当真只是天枢星君麾下一名小书记?”
我一愣。酒酿仙子虽然司掌着一重天偌大一个酒厂,说穿了不过一群酒娘的头头,也就是刚好免了体力活的那一层,不上不下的尴尬位置。就算师兄在三重天上是名下手,到了一重天却是名正言顺的上使,说出来十足的体面。难不成她还瞧不起师兄的出身不成?想到此处,我便有些不高兴。大概酒酿仙子也看出来了,连忙道:“你不要误会,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这段时间与这位师兄有些接触,觉得他不太像……也许真是我想多了。”她欲言又止了一会,似乎不知道怎么表达,摇摇头苦笑了一下,出去了。
我一头雾水,完全不知道她想表达什么。傻了半晌,想起总要给师兄留点面子,不能把他家底全抄了。正扯着他的钱袋子纠结,外面却突然传来酒酿仙子承惶承恐的声音:
“小仙见过二位仙使。”
应话的声音十足高高在上:“好说。我们是天后娘娘殿中的紫苏、涵月。听说你们这里有个酒娘,会酿一种奇特的黄莲酒,天后娘娘很感兴趣。想召这个酒娘见一见。”
Chapter 50.51.
51
那日情形,说时迟时快,一枝梅发挥了他跑路强项,花儿颤尾巴摇,驼与寒儿跑了。
本仙姑这跑路,自然冲孩儿他爹去。摆在面前有二个选择,去青丘还三重天上帝君清涟府。依本仙姑当时火热内心,不管三七二十,捡个近些地方头冲上去,能多快就多快才好。然毕竟本仙姑久经风雨,理智大于感情,最终强忍激动去了二重天。
天界小道消息最密集地方,自然二重天无疑。
本仙姑混水摸鱼往某灵君组织茶会坐,听诸位仙君坐在仙池旁喝茶小聚说三道四。这听,居然就给听到件大事情来。
居然,天帝亲妹妹、深居三重天外灵鹫宫女御帝姬要亲自给自己招婿啦!
传说,这位帝姬出身,与其他天生出生在天上仙又有些不同,真正尊贵。她与天帝母同胎,为母神嫡出子女,出生不需修练历劫便上神身份,备受天上各路仙僚尊敬。身为兄长天帝对唯妹妹,更百依百顺,从不说个“不”字。便高高在上天后娘娘,到了这个女御帝姬面前,也只有忍吞声份。
所以有种说法,这位女御帝姬,生性十分霸道。她灵鹫宫便外围寻常仙僚也不得擅闯,哪怕稍驻足,就有面容如霜仙姬出声斥赶,不留丝毫情面;她本人出行,便她嫂子也得给她清道,十足个喜欢蹬鼻子上脸女霸王。
随女霸王待字闺中年月越久,婚姻问题越发成了个烫手山芋。对此直毫无表示女御帝姬突然要面向天界各青年才俊征婿,委实跌落干神仙下巴。
恐怕,四海三重天连冥魔二界大好适龄青年们,都要为此震动了。
本来别说女御帝姬只嫁了,就她梅开二度三婚四婚也不干本仙姑事,本仙姑只刚好听到个让震惊消息,天上诸多青年才俊都兴致勃勃参加了此次征婿盛事,其中数位极其惹,就包括了青丘狐帝祗莲帝君与火梧山凤王衡清帝君。
本仙姑听到这个消息瞬间,“始乱终弃”“某帝君抛弃糟糠,要给儿子另寻个有钱有势后娘”等诸多法闪。给雷劈样傻了晌。
原来本仙姑还抱万希望,流言有误。可暗中潜往青丘与三重天上都扑了个空,得到消息祗莲帝君确实应征婿去了。把本仙姑恨得牙痒痒,心情乱糟糟,左思右,右完又左思。
恰巧有么行队伍,打魔界旗号,带头只像狮像虎灵兽,兽上坐个花枝招展青年,片喜洋洋。近年来仙界与魔界关系融洽,兽上青年正新任魔王小王子,他这参加女御帝姬招亲来啦!
本仙姑瞅他们大摇大摆路。枝梅与出谋献策道:“姑姑,让拿下小王子,咱也求亲去!”
这真语惊醒梦中人。
枝梅拿下小王子程很顺利。就见阵轰隆隆乌云,队伍中大小魔族侍卫还不知道怎么回事,枝梅瞬间已化作股黑烟自魔族小王子额间穿入,侵占了小王子身体。稍后十分自信地密音与道:“姑姑放心,只将这小王子禁锢在体内,等出来后,他就可自行苏醒,只将对这段时间发生事情无所知以。”
现下,成了枝梅小王子路看上侍女,正随他身旁左右,十分受器重,弄得小王子身边原来狗腿子看本仙姑很不满。
三重天上果然不同凡响,仙障渺渺间宫殿层层,复道回廊,三檐四簇,处处金钉玉户,玲珑剔透,华美异常。当灵鹫宫宫殿在虚无飘渺处云海若隐若现时,再往前却有队天兵天将拦住。当中名仙君飘然出,客异常与们道,再往前需得检查令牌通了方能进,扈从也只能带两个随身。
枝梅往小王子身上阵乱摸,摸出了张身份文牒给仙君查看。或许见仙君上上下下查看得十分仔细,他不由顺口就问了句:“这位仙君,进去还有身份限制不成?”
仙君道:“难不成小殿下以为这门个个进得?当然需得有定身份方能通。”
枝梅在本仙姑色之下将仙君拉到旁,涎脸问道:“仙君驻守在此,定消息灵通,不知道此次还有哪些仙僚参加帝姬招亲呢?”
仙君背手,凛然道:“这个却无可奉告。”
枝梅又往身上阵乱摸,摸出只小瓶子,拔开瓶塞,往仙君面上伸几寸:“这瓶中魔界珍贵仙草练制成,便滴也对修练有莫大好处。仙君你可闻闻不精神百倍?”
仙君动了动鼻子,顺瓶子闻得仔细些,嗅完顺手就收入了衣袖,笑ⅿⅿ道:“帝姬招亲,这乃天界第盛事,会有诸多位阶尊贵上仙慕名前来应亲,这也情理之中事情啊。”
“单单前,便有东海二位太子,南方明山百目灵王,西方华俨菩萨认名义子,以及天界好几位帝君。小殿下要从中脱颖出……”仙君顿了顿,摇摇头,叹了口。
枝梅十分上道地惊道:“怎么,难道当中还有什么猫腻不成?”
仙君诧声道:“小殿下竟没有听个小道消息?”枝梅又阵乱摸,这次不知道摸出什么东西,把仙君弄得十分满,推心置腹压低声音道:“小殿下与见如故,只告诉你个。却有个传言,天帝天后对此次招婿似乎有些分歧,天帝似乎内定了青丘祗莲帝君,天后却力支持凤凰族衡清帝君。到时会出个什么小难题也未必可知。小殿下若要顺利晋级,须得当心提防才噢。”说罢神秘笑。
他递给们块令牌,又有二名丝绦垂地仙姬引路。枝梅在原魔界小王子个随从抗议声中,单指了本仙姑,本仙姑则抱儿子,翻滚肚子酸水,紧随去。
所到之处,却不灵鹫宫。
仙障栩栩间早立了干男仙等候。
其中个仙姬拱身礼道:“诸位上仙神君有礼了。们灵鹫宫如梦、欢梦。多谢各位能赏脸参加帝姬征婿选拔。在进入灵鹫宫之前,却有些小小考验。”
她手指:“必须通前刀山、火海、水泽,沙幕之地,十桃林方有入殿资格。”
另仙姬面带矜持笑容,配合解说道:“其中刀山,帝姬自阎殿地狱借了来,火海撷自太上老君丹炉真火,水泽乃移自东海之水,沙幕之地则取自极西之地黄沙,至于十桃林……”仙姬蓦地住口,面上饱含深,却含蓄省略了道:“能成为帝姬夫婿,定然有不平凡神通,这区区小阵,自然难不倒。当然,各位闯关仙君神使法术有所侧重擅长,不能面面俱到,某关受挫也情理之中,还请各位上仙神君莫要怪罪,通关不自行离去即可。与灵鹫宫各姐妹,在十桃林外,恭等各位上仙神君到来。”
这也叫小小考验?
又刀山火海又水又沙,不扒掉层皮才怪。这果然得天界第女霸王才干得出来事;二位仙姬,也真不愧为女霸王侍女,说句话拽儿吧唧。
与枝梅面面相觑。此时偏,发现了众男仙边边上, 刺眼非常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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