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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小说网 > 谈什么别不谈钱 > 第三年,东南亚,她依然没去。

第三年,东南亚,她依然没去。

第四年,倒也不太可惜,海南。但是她依然还是坚决的没有去。

今年是第五年了,第二次去东南亚,她依然不想去。

她有自己要去的地方。她知道她想去的想看的,也只有那个地方而已。就算是别的地方美到翻天,也与她无关。

说起来别人或许不相信。她去了四年的日本,竟然每次都是从北海道新千岁机场直接到小樽,呆几天,然后就原路返回,甚至连札幌都没有去过,更别提东京或者其他地方了。

这四年,她摸透了小樽的每一处每条街,却对日本依然陌生。

她只看小樽。日本,与她何­干­?!

钱曼妮笑笑,合上文件夹,“你们去别的地方,我去日本,这样聊起来才好玩啊,不至于没有新鲜感。好了,没有别的安排的话,我先出去了。”

“去吧。我们下午开会之后,过几天,我会约楚天那边的人一起开会讨论。到时候可能会很忙,所以你要安排好手头的进程,不要冲突了。”

“好,我会尽快。”

意大利面

周一,往往是一周里最忙碌的一天。

直到孔方打了电话过来问她晚上想吃什么时,她才发现原来时钟已经奔到了将近五点钟。

“喂,你是不是很闲啊?”钱曼妮忍不住又要以前辈的姿态去教育一下这些职场新鲜人。

孔方笑道,“是啊,你说我第一天上班能有什么事情好忙?”

“你们公司都不迎新的吗?太抠门了吧?”

孔方噗嗤笑出声,抠门?!钱钱小姐居然还有立场控诉别家抠门,实在是太长见识了!

“笑什么?”凶巴巴的吼。

“没什么。公司的迎新晚餐定在这周五晚上。说吧,今晚想吃什么?”

沉思。这是个麻烦的事情啊!她的晚饭一向是下面条吃,成本不超过三块钱。这小子一向奢侈无度,铺张浪费,他随便收个钱不都赶超她一周五天的晚餐总预算了吗?

在美食和金钱的PK面前,我们的钱钱小姐终于还是不负众望的选择了“金钱”!

于是,她清清嗓子,“我想吃面!”

呃……孔方愕然。不过,只是一瞬间而已,他又笑语盈盈了,“嗯,好。晚上加班吗?”

看了看手头的工作,好像是要加班的趋势。然而,再抬头看看前面几个可怜兮兮的小孩儿,也不由得心下一软。马上又到了彻夜不能眠的恐怖日子,还是在大忙之前先放松一下吧。这道理就像给死刑犯行刑之前一定要吃个丰盛的最后一餐是一样一样一样的啊!

她暗自叹口气,“不加。”

“那好。我也是六点下班。你就在你今天下车的对面等我吧,我捎带着你回家!”

呃?有这么好的事?早上已经省了两块钱的车钱了,晚上又要省两块钱?这日子怎么就这么美好啊!

但是,亲兄弟也要明算帐。这账,要说的清清楚楚:“这是捎带我,可不是拼车哦!”

强调!这个关键问题一定强调!

孔方又差点憋出了内伤,只要强忍着心底的爆笑冲动,“慈祥”的安抚她,“放心,是我一定要捎带着你,是我死缠烂打也要捎带着你的!你想啊,反正我要路过你那儿,一个人是这么多钱,多一个人不也是这么多钱吗?石油是我国的紧缺资源,我们不能有一丝一毫的浪费行为,不是吗?”

对,绝对是正确无误!看来这小子是接受了她钱曼妮的指导方针并开始举一反三了!

孺子可教啊!看吧,她又挽救了一个三观扭曲的不良新生代!

钱曼妮满意的点头,“很好。下班见!”

********

看着钱曼妮坐上出租车,再隐约的看到了里面那个妖孽的不像话的美男,辛童小妹妹简直是心花怒放了!

她激动的掐住一同躲在暗处观察的李非,狂笑,“哈哈,看吧!我说这位天神会来解救我们的吧!我们竟然不加班诶!知道为什么不加班吗?听到了吗?是天神打电话过来给魔头,魔头才点头说不加班的!是不是,是不是?!”

李非疼的呲牙咧嘴,惨叫道,“放手啊!疼死我了!”

“你承不承认自己输了?”

李非甩着自己可怜的右手臂,暗自思忖,难道地球变暖环境变糟也会带动物种的变化吗?如今这女人哪里还有半点女人的样子哦!钱曼妮变身为欺压民众的魔头,这位小妹妹亦有女王的潜质!哦,我的神啊,身为男人真是越来越可怜了……

“认输不?”某人紧步相逼。

他只好嘟囔道,“来日方长,只是一天能说明什么问题?笑到最后才笑的最美!你等着吧!”

“哼!”辛小妹妹自信的一仰头,甩发,“我一定会赢!女人的直觉!你看,天神的微笑多么有感召力啊!你要知道,再强大的魔头都要臣服于神的超凡力量之下的!”

不可理喻!女人都是不可理喻的!

这是捂着脸的李非同志得出的唯一结论!

为毛?!

因为,他那张颇为正太的娇­嫩­的脸孔被辛小妹妹那堪称暗器的马尾秀发一下子就给甩红了!

可怜也!命苦啊!

*********

钱曼妮看着餐桌上的“面”,嘴巴张成了O字型,半天合不上,手指颤抖着指着那盘还尚且能成为“面”的东西,就是蹦不出一个字来!

老天,如果这就是她点的“面”,那么,她可以这时候说“我不想吃”吗?她可以不吃并且不付伙食费吗?

只见钱曼妮神情激动,就差泪流满面了,孔方忍不住好奇的问,“你现在这反应是什么意思,可以明示吗?”

钱曼妮抬眼,终于从那盘“面”把眼神解放到他那张笑意盎然的俊脸上。这下,孔方看清楚了,明白了,那双眼睛里分明写满了两个字:控诉!

“不喜欢吃这个面吗?”

孔方第一次感到如此的挫败。想他纡尊降贵堕落成她的专属保姆还没有说什么呢,这主子还对他辛苦了这么久特意为她身体准备的晚餐给予了如此赤果果的否定和无声的批判,这让他觉得心底哇凉哇凉的,只冷到骨子里去了!他对自己的手艺那是相当自信的,但凡了解他的人都恨不得把他拐带到家里去准备一餐饭!而这位是什么意思?这是传说中的得了便宜还卖乖么?!

“我今天问过你,吃什么,你说吃面。我又问你,有忌口的其他东西吗?你说没有。我问你能不能吃海鲜,你说可以!现在我做出来了,你怎么这么嫌弃呢?至少要吃一口再嫌弃吧?”好吧,他知道自己面对的对手的段位,也知道他不能第一天就偃旗息鼓,让钱凯西大美女唾弃,所以,他忍。谁让他孔公子还有个大优点就是好脾气呢?

钱曼妮颤抖着双­唇­,终于颤巍巍的开口了,“这是‘面’吗?”

“这不是‘面’吗?”孔方要崩溃了,暴走了!居然说这么完美的“面”不是“面”!难不成他做成了糊糊?

“这不是面!”钱曼妮坚定的指着那盘东西,矢口否认!

“那你告诉我这叫什么?”孔方忍,再忍,忍着忍着就能修炼成忍者神龟了!

“这叫西餐!”钱曼妮终于大声的叫出了眼前这盘东西的名字!“这不是我要吃的面!”

孔方忽而好像明白了什么,心情陡然大好,挑眉,双手撑在下巴,一脸纯洁无辜的冲表情极为­精­彩的钱曼妮眨眨眼,笑道,“可这也是面啊!你不能说它不是面,对不对?你也没有指名道姓的说想吃什么名字的面,就按照自己的理解来做喽!如果有什么误会,那也是你没有表述清楚吧?”

钱曼妮泪奔,“我不要吃这东西!”

“这怎么能叫东西呢?它有名有姓的,姓意大利,名面,字番茄海鲜菠菜面,多可爱的孩子啊!它还是只是个孩子,不要欺负它!”孔方多少年没有这么愉快了!居然能遇到这么个极品的活宝,真是让人心情大快!想到以后在做菜吃饭这么愉快的享受之外还能附加如此笑点,他就忍不住想大笑。

“我要吃挂面!”钱曼妮再次重申自己的诉求。

她就知道,一回到家就被他轰到厨房外,然后在外面晃荡了那么久,这中间一定有什么­阴­谋!下挂面,五分钟搞定的事情,他居然忙活了这么长时间,害她以为他是买了面粉回来自己擀成面条,然后在下锅的呢!早知道就应该对这个无良的生意人多些警惕之心的,也不至于让他抓住了自己下单的模糊点,做这趟黑心的买卖!这碗面要多少钱?外面餐厅里至少要二十块朝上吧?如果他收她二十五怎么办?天哪,她终于还是跌进了陷阱,一餐饭用尽一个礼拜的晚餐预算总合!她不要活了啦!

孔方一边欣赏着她的好笑举止,一边笑道,“总要尝一口吧?如果你不吃的话,我就只好扔掉了,反正我也吃不完这两大盘。”

“我不吃!”

“好吧。”孔方叹口气,开始拿起刀叉用餐,“你去煮你要吃的挂面吧,是我会错意了。等会儿这盘我就到楼下喂那只白­色­的肥猫去。这两天它每天都含情脉脉的看着我,我不表示点什么还真不好意思。”

钱曼妮这才长舒了口气,站起身,就要去煮自己定义的“面”,却又听孔方继续叹气,“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了,这五块钱一盘的分量十足营养丰富味道超群的意大利面怎么就没了市场了呢?唉!是我错了,还是这世道变了?!”

嘎?什么?才五块钱?!钱曼妮怀疑自己幻听了。猛地驻足,回头,狐疑,“什么,五块钱?”

孔方看也不看她,只是点点头,“嗯,五块钱。”

“你确信自己没有算错帐?”钱曼妮折回来,指着那盘材料丰富的面,不敢相信的问。

“算错帐也是我笨好不好?姐姐­操­什么心?若是我送给楼下的小白,我还一分钱都不收呢!”孔方依然津津有味的享受着他的美食,一副不带搭理的样子。

“而外面怎么也要二十几块呢!”

“我又不要付店铺租金员工工资各种税收杂费,又没想着赚某人的利润,只是实打实的作为合租人的身份一起搭伙而已,哪会那么贵?”孔方冷哼。

钱曼妮更近了一步,指着那浓香勾人的意大利面,开始分析。没错,她喜欢计算,她尊重科学!

“这面先不说,这蔬菜也省去,咱们就说这海鲜:虾仁,­干­贝,大蛤蜊,呃,还有这什么鱼,你看我都叫不出名字了,一定不会便宜吧?”

孔方这才抬起头,竟然眉头微蹙,貌似有点不悦,“你去买过几次这样的食材?你除了知道泡面多少钱一碗挂面多少钱一包,你还知道什么市场行情?你连食材的名字都叫不出,就来质疑我的成本核算?要买就买,不买拉倒,最讨厌别人质疑我的专业素质了!”

看孔美人真的生气了,钱钱小姐的小算盘开始在心底响亮的打起来:一碗五块钱标准的话,每天超支两块,可是每天上班下班省去了四块钱的公车费,那么是赚了两块!加上早餐比现在的包子行情还是便宜了三毛钱的,也就是说,如果她买了他的晚餐的话,一天能比之前还要省下两块三毛钱!而且生活水准一下子窜了好几个等级!

嗷唔,钱曼妮,你差点又因为意气吃了亏也不晓得!

想想看,这位贤惠的小受已经有点生气了,要是不买下这餐的话,楼下的小白会高兴,她却要内伤了!这是浪费啊!她最看不过去的可耻的浪费行为!而且,后果还不仅仅止于当下,以后可能孔美人因为今晚的拒绝而心灵受伤,而后就不和她拼早餐了,也不顺带捎带她上下班了!如此,她的每天两块三毛钱就飞了!这是多么让人痛心疾首的恶果!这是多么不符合她的风格的脑残行为!如果真的造成了如此恶果,她一定要鄙视死她自己的!

想到此,钱曼妮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坐下,抱住那盘面,仿佛怕被人抢走似的,慌忙宣告:“这盘面是我的!不是小白的!我能给你五块钱,小白没钱!”

孔方一扯嘴角,冷笑了,“可是本大爷不想卖给不识货的客人!我宁愿送给识货的知己!”

钱曼妮一把捉住孔方的双手,如同革命亲人重团圆般,激动的只差热烈盈眶了,试图用真诚的眼眸去感化那个受伤的灵魂,却不曾察觉到孔美人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哆嗦了一下,又被她热切的轻薄之举而小心脏抖了两下。

她的声音饱含着款款深情和浓浓厚谊,一字一顿道,“亲爱的孔方,我才是你的知己!你的知音,你的心灵伙伴!只有我知道你是多么的心地善良,才貌双全,内外兼修,俊美无俦!小白它不知道,它只是一只猫!看我,看我真诚的眼神,看到了我的心吗?!嗯?”

孔方嘴角抽搐,抽搐,再抽搐!好吧,他服了!他真的服了!五体都投地的由内到外的服了!

“你怎么了?”钱曼妮这时才赫然发现他的面部表情好像有点扭曲。

孔方挣扎着抽出手,颤声,“你赢了。”

“我就知道!哈哈!”胜利者钱曼妮满怀着胜利的喜悦,豪爽的极富成就感的朗声大笑,把楼下的小白和楼上的孔方都吓得一瞬间汗毛直竖!

“不过,”孔方稍微镇定一下被刺激的不轻的神经,淡笑道,“你至少吃一口才能说出什么知己之类的话来。尝尝看吧。”没办法,厨师,特别是优秀的厨师,最渴望的就是一个肯定,不管那食客是多么的抽风和不可理喻。

钱曼妮笑得像朵花似的,踌躇满志的做了做准备活动,拿起刀叉,开动——

“嗷,太TM好吃了!”钱曼妮承认,这是她吃过的最好吃的却最便宜的意大利面!她以人格保证!

突然接收到某女粗口的孔方不免皱眉,却心底还是受用的,喝了口汤,接着问,“然后呢?”

“销魂!这味道真TM太销魂了!”钱曼妮蓦然发现她词穷了,挖空了心思也找不出更多合适的词来表达她此刻的荡漾的心情,发现怎么说都不足以表达她此刻从心灵到­肉­体的双重满足,歪头想了想,终于发自内心的,目光灼灼的看着孔方说了一句她认为的最符合她内心所想的最高程度的赞美:“和你的姿­色­一样销魂!”

噗!孔方终于忍不住,一口浓汤喷出,喷了钱曼妮一脸!

非礼勿视

这一喷,让孔方又更深刻的领会到一点,那就是:纵然宇宙有极限,钱曼妮的抽风爆发无极限!

她,她,她刚刚那句话是女人该说的话吗?!

原来,竟然在她抽风抠门的表象之下,竟然还隐藏着如此不堪入目的猥琐的内心!

很H很暴力!

这一喷,同时也让孔公子的胃口悉数喷尽。只见在他喷出的那一刹那,可说是,说时迟,那时快,钱曼妮同学手一伸,硬是不顾自己躲闪,还是把那盘面和那碗汤给转移到了安全地带!

危机解除后,但见美目圆睁的孔公子怔怔的呆傻的不敢置信的看着钱钱小姐淡定的站起身,走到浴室洗了把脸,擦­干­,然后,又淡定的回到位置上,对着她的那盘面欣慰的笑了,“呵呵,还好护的及时,五块钱还是五块钱,一点不浪费。”

呃……孔方彻底无语,叹为观止了!

他实在不该用有限的思维去思考钱曼妮同学无限的小宇宙。上一秒他还在感叹吃饭的时候多了个活宝是多么愉快的一件事,没想到下一秒这活宝演绎过头,硬生生的把一场轻喜剧沦落成为一场人间悲剧!

他知道,他错了!以后他绝不能轻视钱曼妮的任何举止!他实在不知道为什么她的从量变到质变会是如此的迅猛和无法预知!

钱曼妮拿出抹布,擦­干­净桌面的汤水渍,就要继续吃饭,才发现孔方同志已经石化了很久了,而吃了一半的面看起来好像也不想再动了,那表情,咋说呢?想起了《水浒传》里的­精­彩描述:那脸上似开了个彩帛铺似的,白的,红的、紫的、绛的,都绽将出来,看得让人心下不忍,只好拿出做姐姐的爱心,善良状,关心状,笑问道,“你怎么了?怎么不吃了?”

孔方嘴角扯了扯,蹦出两个字,“饱了!”

“你是猫啊?才吃这么点就饱了?”钱曼妮满腹疑惑的打量着他,忽而又笑,“啊,我知道了,你是不是对你刚才的行为感到内疚了,所以不好意思面对我了?哈哈,没事,你看,只要面没有问题,我是不会介意的!我也不知道你怎么就这么不淡定,以后我尽量婉转点儿夸你,嘿嘿!……你继续啊,我原谅你了!”

子啊,带我走吧!

孔方心里那个五味杂陈啊,便似开了个油酱铺,咸的、酸的、辣的,一发都滚出来。她怎么就不能用正常的思维去分析这件事的来龙去脉?是谁害他一时把持不住做出这么失态这么有失风度的事?!怎么好像还成了他的错?分明是是非不明,忠­奸­不辨啊!

孔方站起身,端起自己的那剩下的大半份,加上汤,一股脑的倒进了一个空着的食品袋里,拎着就往外走。

“诶,你­干­嘛去?”钱曼妮发现情况反常,忍不住出声询问。

孔方又蹦出两个字,“喂猫!”

钱曼妮听了这两个字,陡然头“嗡”的一声,受了刺激了!却似做了一个全堂水陆的道场,磬儿、钹儿、铙儿一齐响。

虾米?!这么好的面拿去喂猫?!如果世上真有妖­精­,她都忍不住怀疑这小子和楼下的小白是不是有什么JQ!不知道会不会啥时候那小白“喵”的一声化身为大美女,投怀送抱,以身报恩!这可是五块钱一份的超级好吃的意大利面诶!他眼睛眨也不眨就喂猫?!

不行,本以为他不幸扭曲的三观已经基本被自己紧急调整端正了,如今看来,根本就是假象!治标不治本,实在是教育工作最大的失败!

于是,钱曼妮痛心疾首的外带苦口婆心状的皱眉,“早知道自己饭量小就别多做,多浪费啊!我就知道,你们这些年轻人,就是不懂生活的苦难,才会如此的暴殄天物……”

“嘭!”厚重的防盗门关闭,也彻底阻挠了身后可怕的碎碎念。孔方总算松了一口气:哦,卖糕的,世界清静了!

他现在开始真的有点后悔对钱凯西的承诺了。

此女非凡人也!!!

只此一天,回头想想,做个工作总结,算也是尽心尽力,完美无瑕了。想他孔公子从出生到现在,何曾为别人这么任劳任怨的洗手作羹汤?他从来都是做给自己吃才是不收报酬的!哪位牛X的人能劳动他大公子做白工?就算是答应了几个好哥们的强烈要求在家里大宴宾客,也从来都是对方买好了东西,洗好了菜,什么准备工作都鞍前马后的准备充足,才轮到他大厨动手的吖!末了还不包括欠他的人情还有带来的贵重礼物!

呼!憋气!

想他现在,不仅要默默无闻的在网上查好什么食品对她的身体有好处,什么东西忌口,把自己的喜好放到第二位,还要上杆子的求着这女人吃他做的饭,更要想尽招数按照那女人的思维去让她吃的心安理得,最后还要听这些可怕的唠叨和教训!对,还有今晚那句猥琐的“调戏之词”!

情何以堪!!

看着小白摇着尾巴满足的吃着这丰盛的一餐,孔方无奈仰天长叹:得了,这顿饭算是买了教训了!身为人民的公仆,忍一忍还是必要的!孔公子一向自诩的好脾气,在短暂的休整之后,再次极有风度的压下了满腔的不满和怒火。

怎奈,现在连八点都还不到,还有漫漫长夜要熬。摸摸肚子,真不想上次悲惨的事情再度重演。

从裤子后面的口袋里摸出手机,找准了号码,拨通,深吸了一口气,“喂,是我,孔方!”

对方显然是震惊加意外,“啊”的一声,害的孔方手机离耳朵半米远。

“鬼叫什么啊?”孔方怒。

“就是没想到这号码会是你孔大公子啊!”对方哈哈笑道,“你什么时候换的号码啊?这么久都不联系,别告诉我现在联系就只是为了通知我你换手机号码了啊!”

孔方笑笑,“当然不会。只是,本公子现在就在你这座城市,短时间内应该都会留在这儿,怎么样,不想着请哥儿们喝场酒接接风吗?”

“你怎么会突然到我们这儿来?”

“说来话长,见面再说吧。你现在在哪儿呢?”

“这时候还能在哪儿?当然我酒吧里忙活啦!你过来吧,我等着你。Bye!”

***********

转身,上楼,进门。

钱曼妮已经在厨房洗碗了。见他进来,语调有些不悦,质问,“在外面这么久做什么?”

孔方冷哼,“和小白沟通感情!”

钱曼妮转头,讥笑,“沟通的怎么样啊?”

“很好啊!对了,我发现,小白,她怀孕了!”孔方一面说一面往自己的房间走,并随手关上了房门。

“嘎?!”惊天大雷!那小猫不是才几个月吗?怎么这么个小不点儿就要生娃了?话说,它会不会生下来就把小猫吃了呢?它会不会不懂照顾呢……

钱曼妮双手沾满了白­色­的泡泡踉跄着冲出来,撞开了孔方虚掩的门,颤声问,“你说什么?!”

“我说,小白要生小猫了!过不久我们就能看见小猫崽儿了!”孔方瞪着那不顾男女有别礼义廉耻直冲过来的某人,不满的蹙眉,“我说,你能不能先敲门?你不是说不经我的允许不许进我的房门的吗?”

呃?微怔后,钱曼妮同学总算定睛了,然后,傻眼了!

孔美人居然正在换衣服!只见他整个上身赤 ­祼­着,手里还拿着一件T恤正要往上套却被钱曼妮给生生的打断了动作!

嗷嗷,那线条,那肤­色­,多么完美啊,都赶上她看过的时尚频道的男模了!想不到他面容秀气,而身材居然这么好,健康,结实,紧致,像是经常健身的主啊!……天哪,她要长针眼了啦!

这下子,换钱曼妮脸上开彩帛铺了,而且只卖大红­色­的喜布!

孔方看着一脸呆傻的钱曼妮,发现她还真是说不出的好玩。这有什么好尴尬的?她活这么大也不可能没见到男人光着上身的,怎么脸会这么红,一副小女生的纯情模样?

好吧,你既然让本公子这么晚还要出去解决晚饭,那我也至少要抓住你好不容易暴露的小弱点来报复一下才叫合算吧?

想到此,孔方抓着衣服,勾起­唇­角,轻笑着,靠近钱曼妮,压低声音在她耳边轻声说,“诶,我说,看够了吗?”

嗷!钱曼妮突的反应过来,一把推开近在咫尺的男人,拔腿就往外跑,只留下真正的“九­阴­白骨爪”在孔方的胸口:一个手掌状的白猫洗洁­精­泡沫!

孔方嫌恶的抓过餐巾纸,擦­干­净,套上T恤,拿起手机和钱包就开门往外走。

不紧张!呼呼!不紧张!!

钱曼妮躲在厨房里,大口的喘着粗气。

喘着喘着,她突然发现一个问题:不对啊?这男人不是小受么?我紧张个什么劲儿?他根本就不是男人,顶多算是个姐妹啊!

哇唔!一时太紧张了,怎么忘了这茬儿?!

钱曼妮懊恼的捶了捶脑袋:木头!木头!迟钝!迟钝!

正梆梆的敲脑门呢,却听见了开门声。

嗯?这么晚他要­干­嘛去?刚才看他好像在换衣服?……啊!不会是又要出去“打食”去了吧?我靠,三天出去两次,胃口挺大啊!

胸口像堵了个什么东西似的,闷闷的,郁闷的要死。像她这样的大好青年,如今真是打着灯笼都难找了!这年头连小受都这么大方豪放的追求满足个人欲望,虽然身为腐女的同人女是不应该嫉妒的,但总觉得他如此“风流”是有违社会公德的,世风日下,太不河蟹了!今时不比往昔,旧日淳朴的民风一去不复返也……

正感叹着呢,孔方居然主动开口招呼她了,“我出去一下,晚点回来的,大门别反锁。”

“哦。”

去吧,去吧,祝你掬花台上早超生,X尽人亡速投胎!

钱曼妮恨恨的想着,默默的诅咒着,一个不小心,手一滑,“啪”!得,她唯一的汤碗,报销了!

孔小受,姐姐我跟你没完!钱曼妮看着满地小汤碗破碎的尸骸,咬牙含泪,说不出的心疼。

呜呜,我那物美价廉洁白透亮手感十足能让人胃口大开的白瓷小汤碗哟……

好奇心起

指针指向将近深夜十二点,如果你这时候看到一个女人在房外,蹲在一只猫面前一脸慈祥的看着它吃东西,不动不说话,你会不会觉得很诡异?

恭喜孔方同志,他有幸欣赏到了这一幕。

而他,感觉的更不仅是诡异,而是怀疑自己眼睛真的花了!因为,此刻拿出东西来喂小白的,居然是他家里那位属貔貅的钱钱小姐!

她不是为了一顿饭就和小白争个你死我活的吗?怎么会这半夜三更的不睡觉,在这里好心的喂她的“敌人”?那模样看起来还说不出的喜欢这只圆滚滚的小白!

她这又是在抽什么风?

真的是她吗?不会是喝多了眼花了吧?

孔方狐疑着,揉揉眼,靠近了,看清了,确认了……没错!

真的是她!

“你在这儿­干­什么?都快十二点了。”孔方弯下身子,轻声问。

钱曼妮显然是吓了一大跳,整个人一下子抖开,并轻轻的“啊”了一声,而那只猫,更是一惊,“喵”的一声就窜走了,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奇怪的是,如果以之前钱曼妮的个­性­,一定会咋咋呼呼的抱怨个不停,谁知,这一次,她只是看清了来人是谁之后没再说什么,站起身,就往楼道里走。

孔方只好莫名其妙一脸奇怪的跟在她的后面,走进电梯。

电梯里很密闭,两个人,空间显得很宽敞,然而,钱曼妮又觉得似乎太小了。一个人的空间习惯了,总是特别在意被人侵占了自己的领地。

她靠在电梯上,呆呆的抬头看着楼层数字一个个的往上跳,八,九,十……

孔方却没时间去观察电梯的上行速度,他只是觉得好奇,觉得不可思议,觉得她今晚很不正常。

透过堪比镜子般明净的电梯门内面的忠实反映,他看得出,她的神­色­有些落寞,有些说不出的失落和怅然若失。

他终于忍不住先开口,“你怎么这么晚还在下面?”

钱曼妮有些空洞木然的眼睛从“十二”的数字,转过来看他,没有任何表情。但只是一刹那,她忽然皱了皱鼻子,猛的用手掩住了鼻子和嘴巴,动作的转换说不出的夸张和僵硬,嫌恶道,“你喝酒了!”

“是啊,我没说我没喝酒啊!”孔方笑笑,“你这会儿才发现啊?”

“难闻死了!最讨厌人家喝酒了!”

不等孔方反驳,“叮”,十五层到了。

没有听孔方答话的意思,钱曼妮迅速走出了电梯,拿出钥匙开门,进屋。

“我准备睡了。你洗洗澡,早点睡吧。明天别起晚了耽误了做早餐,误了我上班!”她一手推开卧室门一边说。

说完了,进屋之前,又探出头慎重的补充了一句:“伙食费不能超标!早上一块五,晚上五块!”

孔方笑笑,这才是钱曼妮啊!她这样子才正常嘛!心中陡然松了一口气,打了个他惯用的让她安心的手势,“放心吧!”

“真是听话。”钱曼妮满意的呵呵笑着,便要关门。

“等等!”孔方突然很想问清楚他刚才看到的诡异一幕,忙喊住了她,“你刚才在下面是专门喂猫的吧?如果我没看错,那应该是一小块小面包。”

钱曼妮手上顿了顿,有些无措的挠挠头,“哦……快过期了,所以,呵呵……”

孔方笑了,眼睛眉毛嘴角都弯了,“我看你和小白并不是很陌生的样子,只是一小块面包它都愿意靠近你,让你喂,看来你并不是第一次喂它,是不是?”

钱曼妮­干­笑了两声,突然转换话题,两眼又迸发出孔方熟悉的猥琐光芒,声调也一下子拔高了,“诶,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现在不应该是刚入夜吗?”

“什么入夜不入夜,我是去和朋友碰面,又不是泡酒吧的!明天还要上班的好不好?!”

“没什么艳遇?”钱曼妮咯咯的怪笑了两声,两双眼睛里更是露出了­精­光,让人心里开始犯嘀咕。

孔方寒,“都说了和朋友见个面,什么艳遇啊!你以为我是没事就跑出去找人碰艳遇的吗?真是佩服你脑子里整天都想的什么!”

钱曼妮又怪笑了两声,说不清的暧昧。还好她没再说什么过火的话,而是关上门进了房。

嗬!真当自己是他的主人了吗?

孔方轻笑,转身拿了衣服进浴室。

和这样的女人住在同一屋檐下,虽然磨合起来很痛苦,也会为经常被她的抽风挑战神经极限有些抓狂,但仔细想想,她倒也是他遇到的最好玩最特别的一个女人了。

从小到大,身边环绕的基本都是没说两句话就脸红的羞涩小姑娘,一眼就看的到底的透明,见多了实在无聊。

而如今不同了。刚开始他是把她当作履行对钱凯西的承诺而特别关注的对象。但经过了和老朋友童迪的一番讨论之后,加上她今晚的反常,让他的好奇心前所未有的膨胀了起来。童迪说,世上的人形态各异,但大部分尚属正常,所以他们之前大学几年学的理论基本很难派上用场。只有当挑战真的出现后,才能检验自己当初是否学有所成。所以,童迪举着酒杯非要和他庆祝能有这样一个上天赏赐的近距离观察机会。他真是哭笑不得。

他怎么听不出童迪是在反讽他的遭遇?不过,既然钱曼妮已经勾起了他的好奇心,他就必须要她好好的满足他这好奇不可!

所谓抽风,里面包含着不定时,不定量,兼不可预知等无法确认的含义。所以,孔方能理解身边这位女人的行为,而且大有掌握其规律的趋势。

抽风预兆一,——这是一定会抽的——,就是关于钱,一切关于钱的话题,特别是关于她出钱的话题。

抽风预兆二,——这是这几天的新发现——,就是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她会表现和白天完全不同。虽然现在每天晚饭好吃分量又足,加上白天是上班日,她不会熬夜超过凌晨一点,所以不会出现像当初那样半夜捧着泡面,在不开灯的客厅里吃气味可怕让他作呕的泡面,但是,她会在过了十二点之后在客厅里转来转去,偶尔还有开门出去又很快回来的声音。但一般这个间隔不会太久,前后也就十多分钟的时间。怎么形容她的状态呢?有些焦躁,有些不安,踱来踱去,听着有点瘆人。还好,他孔方是科学主义的信仰者,在伟大的马克思主义的唯物主义世界观的指导下,他相信,一切都是有原因的,万事都是有规律的。现在,他已经基本掌握此女的规律,下面,要做的就是找出这个原因了!

不过,寻找原因的过程是曲折的。因为,她实在是除此之外,她一切都很正常,绝对的正常。

比如,在他担当了厨师的劳动角­色­之后,钱曼妮主动要求饭后洗碗,每日洗衣。正好他最讨厌的家务之一就是洗衣服,一个人住的时候都是直接扔进洗衣机了事,不管能不能机洗,反正洗坏了大不了再买,反正他孔公子不差钱。而现在不同了,钱曼妮小姐是坚决杜绝小件衣服就动用洗衣机的可耻浪费行为的,所有衣服必须要求他手洗!在忍受了最初两天之后,竟然从他开始提供早晚餐的第二天开始,钱曼妮就主动包揽了这项他最头疼的活儿,让他忍不住感叹“一分耕耘一分收获”的至理名言是何等的英明!当然,孔方同志还是有分寸的。­内­裤他还是会自己先解决掉。再怎么没有女人味,钱曼妮也还是个女人不是?男女还是有别的嘛!不过,看起来钱曼妮倒也不在乎。每次都大大方方的把他提前洗好的­内­裤和其他洗好的衣服一起拿到阳台上去晾。­干­了之后,折好了才交给他。这让他内心感觉真是无比欣慰啊!

比如,一旦出了这个家,她就会很稳重,对谁都很有礼貌,对事都很有分寸的样子。包括对门的邻居,居委会的大妈,楼下散步的老人,小区大门口的保安,菜场里的小贩,出租车的司机……说起菜场里的小贩,他又要忍不住感叹世事的奇妙了!因为每天一起下班,她便从第二天开始就跟着他一起买菜,让他忍不住怀疑她是在监视他有没有多收她食材钱。当然,他是不介意的。他介意的是和这样的人一起买菜会丢脸。因为本以为像她这么抠门的人一定会连一分钱都要计较的和小贩们讨价还价。谁知进了讨价还价声此起彼伏的菜市场,她竟然一口价都不讨,很爽快的拿了菜让他付钱就走人。当他终于忍不住好奇的问起时,她只是白了他一眼,一脸鄙视的说,“你不会连他们都要剥削吧?太可耻了!他们起早贪黑多辛苦啊,你真是天生的纨绔子弟剥削阶级!”好嘛,反而自己弄了个不自在,不好再多说什么。

再比如,她每天正常的上班下班。从与同事间的态度来看,都是笑语盈盈,亲疏有度。他偶尔会打她的手机,问问是不是准时下班之类的,虽然仅仅几句话,却触动了她那刻关于“钱”的神经,勒令他以后只能拨打她公司的电话,绝不能为了这点破事儿而浪费昂贵的手机费。得到她的固定电话,这原本就是他的初衷了。偶尔打她的电话,如果她不在位置上的话,就会有一个声音甜美的小姑娘来接听,听她口口声声说着“钱姐”在忙这个,或者在忙那个,他深信,她在公司里也是一个小小的人物。

所以,鉴于以上,孔方认为,如果不是之前钱凯西的描述和自己与她同住才观察到的“抽风二项”,那么,钱曼妮毫无疑问是个无可挑剔的大好青年!

只可惜,这个前提不存在。

而她的这些十足正常和十足有分寸,在他看来,正是她对自己最好的保护。就算是最接近她生活的孔方,也只能停在这里,止步,而已。再深入交流,基本是妄想。

在她眼里,他就是钱凯西和蔡铎的远房亲戚,和她拼房拼车拼伙食的租客而已。每天两人的交流,除了餐桌边上下班路上,好像就没有了。吃好饭之后,她洗好澡就钻进自己房间里不声不吭的,然后直到凌晨。

一个出门就工作,进了家门吃好饭就钻进卧室的女人,孔方是有生以来第一次碰到的。

似乎没有亲密的朋友,更不要提什么男朋友。

就连自己这个同进同出的优质青年,她似乎也没有多深聊几句成为朋友的打算,这真真让一向对女人无往不利的孔公子有些许许的挫败感。

冤家路窄

眨眼!我的天!

再眨眼!哦,我的那个上帝!

钱曼妮以从未有过的频率不停的眨眼,以确认跟在楚天企划总监江海后面进来的那个女人是不是真的就是那个她的死对头裴茜。虽然这镜框眼镜用了三四年了,度数也差了几十度了,可是认个人基本还是不会出问题的!

……嗯,头发更长了,妆容更­精­致了,更会穿衣服打扮了,走起路来更加妖娆了,当然眼神里那股子眼高于顶的傲气更加旺盛了!

好吧,不用她再继续眨眼,已经有人帮她确认了。

身边的AD袁易已经给出了答案。他悄声在钱曼妮耳边说了六个字“我们要倒霉了”便堆砌了一脸笑意的站起身迎接来自楚天的各位大神们。

裴茜是比钱曼妮还要早进一年公司的前辈,想当初钱曼妮还是使唤丫头的时候,伺候的就是裴茜这位才华横溢的号称最被当时总监看好的文案。

在裴茜看来,瘦弱的钱曼妮还一副很好欺负的新人面孔,以及十分不起眼的外型,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成长为自己的竞争对手的。于是,在最初带她的那一年里,真的当成的粗使丫头,事无大小,统统交给钱曼妮鞍前马后的伺候着,她只等着拿着成绩向上面领功请赏。

也算裴茜的运气好,这位钱曼妮就是如她看中的一样顶用,甚至比个男人工作还要卖力。加上本身也是名校中文专业的毕业生,几个案子下来,使用的那叫一个顺手。有实力却很低调踏实的员工,确实在这个行业里很少见。

钱曼妮应该感谢裴茜对她的特别关爱的。要不是她“无私”的带她一路走来,她怎么也不可能在同期进公司的所有新人中最快的独当一面,最快的得到前总监的提升,成为和裴茜一样的职位。

不到一年就升了职,当然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包括她自己。不过这是天大的好事啦,一是职位高了,二是收入高了。这两项都是钱曼妮热衷追求的。然而裴茜是众人中最不爽的一个。这个看起来无害的丫头竟然这么快和自己平起平坐,自己不能再使唤她还是其次,只是她开始感受到了养虎为患的危机。首先,她发现正是自己的“­操­练”,让总监看到了钱曼妮的努力和能力。其次,更不妙的是,她是知道钱曼妮实力的人。如果再加上总监的赏识,必将成为她晋升之路上的最大障碍。

聪明的裴茜当然能抓住重点。这重点当然是抓住总监。只有抓住了总监,才能保住自己手头的大案子,才能保住自己的地位。

女人要抓住男人有很多种方式。裴茜很聪明,所以她选择了最轻松也是最快捷的一种。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前任总监突然跳槽到一个更牛气的公司,当副总去了,为了家庭的和谐和事业的稳定,男人总是有舍有得的,所以,他和裴茜一瞬间又断的一­干­二净。

这还不是最可恨的。最可恨的是,为了化解办公室的流言蜚语,他特意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在留给后任总监也就是许靖的人事评估中,给了裴茜一个最低的分数,以证明二人关系的清白和纯洁!

他倒是轻轻松松的走了,留下了一个承受周围同事白眼的裴茜和一个低的无法入眼的评估。

想当然耳,许靖新官上任三把火,一过来召集大家开会,没几天就说要部门内部调整,重新划分组别。这一次,戏剧­性­的一幕出现了!前任总监居然为了显示自己的公正,给了钱曼妮一个相当好的评价,特别是把她手里成功的案子都特别重点的描述,所以,这就给了许靖一个相当好的第一印象。于是,钱曼妮荣升为一组的主管,而裴茜,又好死不死的还是留在一组,倒成了钱曼妮的下属了!

这当然是心高气傲的裴茜难以忍受的,不管是感情上,还是在对自己能力被低估的愤慨上。

没几天,裴茜就递交了辞职信,也离开了公司。

钱曼妮也不傻。裴茜是恨她的。虽然裴茜和公司最后一段时间很不愉快,和同事之间相处也不太好,但她和钱曼妮的仇恨可是由来已久积怨很深的。且不说二人个­性­不合,就说起两人同是同一职位的那两年,都陆续结下了不少梁子,而大部分的结果都是钱曼妮略胜一筹。最后的结怨,那可以说是对裴茜的奇耻大辱。谁都可以成为她的领导,就是钱曼妮不行!所以,说到底,在裴茜的心里,都是因为钱曼妮她才不得不含恨离开公司的。

钱曼妮实在没有想到她离开公司之后居然会去了楚氏!她和楚氏的其他子公司合作过那么多次,还真的没听说过她的名字。或许,她才刚进入这新组的楚天地产也不一定。她这样子有才能又八面玲珑的人总是能抓住很多好机会的。

钱曼妮也不相信楚天会缺人到这种程度,居然让从公司出去的人还回头换个身份谈合作。以她的直觉,她相信这是裴茜的回马枪,势必是抱着浓浓的报复之心前来的!因为,她知道负责楚氏的,一直都是自己!

她还相信,所有知道裴茜的老员工,都会有这样的预感,包括许靖。看吧,袁易已经表达了这一点。

是的,她真的要倒霉了!

钱曼妮的眼神和裴茜的眼神一接触,便是嘶啦啦的火光迸发声,好一个激|情四­射­。

裴茜笑着,笑得很美,仿佛是笑到最后的那种美。她好看的­精­致的修饰过的眉眼,就那么透着浓浓的笑意还带着说不清的“深情厚谊”看着钱曼妮,伸出手,如多年好友重逢般的无限愉快的说,“Hi,曼妮!”

钱曼妮强忍住抽搐的冲动,也不输于她的“热烈”的笑道,“哇,好巧!裴茜!”,同时仿佛还显不够热情,居然握住的双手还激动的抖了两下。

许靖在旁笑道,“没想到这次楚天负责广告策划的会是裴小姐,实在是太有缘分了!裴小姐是我们这里出去的员工,以后合作起来不知道要方便多少呢!”

江海也点头,“看得出裴小姐是对贵公司很有感情的。她可是主动请缨要求负责这个案子的呢!”说完,还用爽朗的笑声表示他内心的欣慰。

钱曼妮因着他这笑声又忍不住还是发寒。

神啊,救救我吧!

整个周五的下午,就在两位总监主导的会议中度过。最后按照惯例,许靖请大家一起吃饭,加深了解,并预祝合作成功。

吃饭的地点是在公司附近一家著名的港式餐厅。

如果说下午的开会那是对钱曼妮的基础­性­煎熬的话,那么现在这餐饭可是对她炼狱般的考验了。

裴茜不喜欢钱曼妮,又何尝见钱曼妮会待见裴茜?!

最初一年的忍气吞声也就罢了,后面两年的共事才是刀剑相向的高 潮。

裴茜争强好胜,未必钱曼妮不是。但职场如战场。不是看谁气势强大,而是看谁做了什么。钱曼妮不会一天到晚的为自己摇旗呐喊,她就是一副见了谁都是一个无害的样子,整天在公司里忙来忙去,在忙的时候会经常整夜整夜的泡在公司里。而她的这些作为,总是会被一些人看不惯,然后紧接着就是冲突。

当裴茜终于从嘲笑她的卖命的傻劲儿到最后笑不出来时,一切好像都有点晚了。要不是她果断的采取措施套牢了总监,或许钱曼妮更早的领导她也不一定。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两人早已经暗潮汹涌,恨不得立刻掐的你死我活了。只是,两个人笑得都比谁还甜。

吃饭的时候,裴茜为了显示亲昵,坐在了钱曼妮的身边,中间还不停的向钱曼妮倒酒,真是羡煞了旁人,苦死了曼妮。

她不喜喝酒,这是公司的人都知道的。

她能不能喝酒,这也是公司的人想知道的。因为在公司的大小聚会上,她真的是很少很少喝酒的。除非万不得已,她才会小酌一杯,以示诚意。

而现在,从开始到现在,她差不多已经快喝掉了一瓶啤酒和两大杯红酒。全是拜裴小姐所赐。

钱曼妮实在不大能喝酒。尽管这一点酒目前还不是什么大问题,但再接着下去,就真的很难说了。

无奈,她只好采取最古老的方法——尿遁。

借着上洗手间的时间,能拖就拖。

但是好像裴小姐连这个机会都不愿意留给她,硬是亲昵的拉着她的手一去共赴洗手间。这不由得让钱曼妮暗自嗟叹,并很想泪流满面。

她活得也太悲催了!

洗手间向来是个很包罗万象的所在。除了本身的功能外,还兼具躲避,掐架,散布谣言,缔造不和谐等诸多功能。

此刻,这个洗手间就成功的扮演了“有怨抱怨有仇报仇”“打开天窗说亮话”的功能。

裴茜收起那副伪装了一整天的表情,冷冷的看着大镜子,和低着头很用心的跟洗手池缠绵的钱曼妮。

“怎么样,这两年,在许总监的领导下,过的还好吗?”

钱曼妮浅笑,“挺好的。”

好汉不吃眼前亏,这个道理钱曼妮小时候和钱凯西掐架的时候就已经深刻领会其深意了。现在不管裴茜怎么样,她毕竟还是她的客户,得罪了她,将来真能把自己搞死。她钱曼妮还没有这么傻。

岂料,有人就是不依不饶。裴茜目光像利剑一样的逼问着钱曼妮,冷笑,“挺好是怎么个好法?”

得,钱曼妮只好认命。和裴茜掐了三年,她这个人嘴损行为更损,自己可是真真切切的领教过的。既然伸头一刀,缩头还是一刀,倒不如顺了她的意和她掐掐好了,这样才不让她失望不是?否则,自己是不能平安的走出这个洗手间了。

暗自咬咬牙,尽量还挤出友善的笑容,只是口气已经带着火药味儿了,“‘好’的意思呢,就是大家都相处的很好,新人也规矩,知道分寸,品行也都很端正。”

开玩笑,掐架?她钱曼妮怕过谁?这可是她熟练的业务了!从小到大,除了输给过钱凯西,就是新来的孔小受。除了怕在外毁了自己的形象,时刻自控之外,她本质上就是这么个不太好搞的女人。这点,裴茜早就该领教过。

裴茜脸­色­更为­阴­沉,“真没想到,风水轮流转,有一天我能以你们的客户的身份出现哦!”说完,她竟然还对着镜子­阴­森森一笑。还好钱曼妮没有抬头看,倒是吓得正在旁边补妆的一位大妈一哆嗦,酒红­色­的­唇­膏滑到了脸上,好不壮观!

钱曼妮关掉水龙头,甩甩手,这才抬起头,看着镜子,整理了一下衬衫和头发,却没有回她的话。

“钱曼妮,现在你能不能告诉我,当初我跌这么惨,是不是都是你的功劳?”裴茜终于转过身和钱曼妮面对面,眼神凌厉。

钱曼妮扯动嘴角,笑,“我要是你就不会这么问。既然你现在过的还不错,为什么还整天想那些失意的日子呢?再说,我有什么本事改变你的命运?所谓因果相生,你自己都没有好好反省过么?”

裴茜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好一个气象万千。抖了半天,总算憋出一句,“看来做久了领导,连说话都开始大声了!”

钱曼妮冷笑,“我什么时候不该大声?我在你面前为什么就不能大声呢?莫名其妙,我又不是嗓子有问题。”

边说着这个话,还转了圈,打量着镜子中的自己有没有不妥,而后,竟毫不恋战的走出了洗手间!

裴茜快步跟上,“我话还没说完呢,你站住!”

钱曼妮当然不会因为她嘶声力竭的三个字而驻足。

但钱曼妮却在下一秒真的站住了。

不为别的,只因为另一个人的另一句话,很意外的一个存在,很熟悉的一个声音:

“姐姐?你怎么也在这儿啊?”

酒意上头

只见孔方笑意盈盈的看着她。天蓝­色­的挺括合身的衬衫,衬着他白皙清秀的俊脸,本就俊秀分明的眉眼,此刻更是闪烁出灼灼之辉,在饭店辉煌的灯光下,整个人看起来竟然是前所未有的俊朗。

钱曼妮有那么一刹那的失神。她疑惑,明明就是早上出门时的打扮,怎么搞的,这会儿却有点不敢直视了。难道,真的酒意上头春意盎然了?……不过,仔细回头想想,好像她从来没有在家之外的地方见过他。现在的他褪去了那种温暖的居家感觉,竟好像一下子长大了几岁,整个人看起来挺拔而稳重,丝毫没有在家时那种和她斗嘴或闲聊时候的孩子气。

如果不是他主动开口叫她,估计她从他身边走过也不会认出他吧?竟像是最熟悉的陌生人呢!钱曼妮不禁失笑,“喂,你怎么在这儿啊?”

“迎新啊,我们公司的迎新会就在这儿啊!”孔方笑着,走近她。

她正要开口说“真巧”,却又被孔方下一句话给惊成了化石!

但见孔方热情的丢出了一个迷死人不偿命的微笑给她身边尴尬的只想地遁的裴茜,那语气更是无比的温柔,“原来裴小姐和姐姐认识啊!真巧啊!”

轰!一声天雷轰过脑门,钱曼妮顿时被雷醒了,还雷的有点焦,“你们……认识?”

“是啊,她是我的同事啊。”孔方回答的自然,忽而又顿住,一脸狭促的看着钱曼妮,轻笑,“姐姐,这就是你不够关心我了!好像你从来都没问过我在哪个公司上班吧?”

呃……好像是哦!上帝,这个世界太小太巧合了吧?孔方竟然是在楚天上班的!

孔方见她摇摇头,便自己补充道,“我是楚氏的新员工。目前是从总部派到楚天地产做法务。裴小姐和我们是同一层办公室工作的同事,平时也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所以还算比较熟。”

说完,目光转向脸上依然很挂不住的裴茜,笑,“不过真没想到裴小姐和姐姐是这么好的朋友,能这么没有顾忌的开玩笑,真令人羡慕。”

这一句话,成功的让脸上红白不定的裴茜给找到了台阶下。

要知道她在公司也算是企划部的骨­干­主管之一,独当一面的类型。平时不管是人前还是人后,都是保持着优雅淑女又­精­明能­干­的形象。这样的形象当属完美了。在女白领的心里是榜样,在男同事的眼里是梦想。谁曾想到她今晚竟然脑子一蒙,被钱曼妮轻易破功,在公众场合这么有失形象的大喊大叫,居然忘了公司这一大批新人是在这里迎新的!

好嘛,果然好死不死的被这个新来的帅哥法务给看在了眼里。更好死不死的,他居然喊钱曼妮为“姐姐”!如果他真的有意回去宣传一下的话,她可真的偷­鸡­不着蚀把米,赔了夫人又折兵了!

不过眼下应该万幸了。一是还好只是一个新人看到,二是这个新人竟然还这么通世故,一句话就化解了她心头压着的大石。

瞬间回归的“白骨­精­”裴茜小姐立刻露出迷人的笑容,轻颔首,“是啊,我们是老同事了,认识都五年了。这次又这么碰巧成了合作关系,当然耐不住心里激动啊!呵呵……哦,对了,孔方,你叫她姐姐,你们是亲戚吗?”

孔方的笑容丝毫不逊­色­于裴小姐,连眉眼都弯了起来,黑玉一般的瞳仁更加黝亮,波光潋滟。而姿态亦不逊­色­于裴小姐端出来的淑女做派,举手投足间竟是恂恂儒雅……总之,看的钱曼妮十分碍眼就对了,她忍不住冷哼了声,把头别向了别处。

只听见他语中含笑,回答道,“是啊,是亲戚。”

裴茜一听这话,说话口气更显亲近,“既然你和曼妮是这么近的关系,那我们之间也算是缘分了,竟然还能成为同事。改天一定要我们三个单独吃顿饭哦!”

“是啊,这是当然的。”孔方笑着点头。言毕又低头看眼睛骨碌碌乱转不知在观察什么风景的钱曼妮,瞬间换成了平时的调笑口气,“诶,姐姐脸好红啊!是不是酒喝多了?”

钱曼妮轻哼一声,“不用你­操­心。”

裴茜忙不失时机的Сhā话,“她没喝几杯,没事的。对了,孔方,楚总今天会来吗?”

“楚总来了啊!现在估计都已经走了。我们这边差不多要结束了。”

“呀!”裴茜轻呼了声,拍了拍钱曼妮的肩膀,“喂,曼妮,别傻站着啦!我们快回去!说不定楚总正在我们那个包厢和你们许总监打招呼呢!”

钱曼妮不着痕迹的避开了她的手,无所谓的耸耸肩,“这么着急做什么?不就是一个招呼吗?反正我要配合的是你,又不是你们家楚总!喂,孔方,现在几点了?”

孔方抬腕,看表,“九点半都过了。快十点了。”

钱曼妮一拍手,大叫,“哎呀,居然都这么晚了!孔方,你等下是直接回家吗?”

“嗯。是要一起回去吗?”

“对啊,都这么碰巧了,你当然要捎带我回去啦!”钱曼妮总算找到了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本以为今晚两个人分道扬镳,她要不得不独自付两块钱的公车费了,谁曾想,上天派讨厌的裴茜剥夺了她安享丰盛晚餐的权力,居然还给她保留了最后一丝的小福利。当然不占白不占了!

“好啊。我应该五分钟后就结束了,……这样吧,我在门口等你。裴小姐,周一公司见!”孔方满口答应着,还不忘和裴茜打了一个潇洒无比的招呼,然后转身离去。

没了第三者,两个人之间又是硝烟开始默默升起。不过,这次大家很有默契,连互瞪一眼都不屑,径直一前一后的回到包厢。

果然在她们掐架的时间里,楚天地产的总经理楚越已经来打过招呼,而且已经走了好几分钟了。

钱曼妮倒是无所谓,只是裴茜因为心疼失去了这个机会而有点肝疼。

“要结束了吗?”钱曼妮主动问。

许靖看了看表,笑道,“那今晚先这样吧。不早了。嗯,江总监还不想不想到别的地方再喝几杯?”

江海笑着挥挥手,“算了算了,今晚也喝了不少了。不能太过量。来日方长,日后我们有的是时间一醉方休!”

“那好,最后一杯,大家一起来!”许靖也不再硬劝,站起身,给每个人面前的酒杯都挨个斟满,笑道,“预祝我们合作顺利,成功,开个好头!”

钱曼妮只有暗自哀嚎。老天,喝完这杯,她还能活着回去么?这一杯怎么着也有几百毫升吧……

没办法,大家都毫不手软的端起来就一饮而尽,自己不硬撑也是说不过去的了。一咬牙,灌吧!谁怕谁啊?!

几个人浩浩荡荡的出包厢门口,许靖有意识的脚下慢了几步,合上钱曼妮的龟速,悄声问,“你还好吧?”

“还好。”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有此一问,却也认真的如是回答。虽然脚下已经有些浮虚了。还好贤惠的孔小受在下面的等着她,应该很快就能和家里的大床拥抱了。

“没醉吧?”许靖还是不放心,但见她脸上红的厉害,眼睛也开始媲美兔子了。

“放心吧。”钱曼妮有点被他笑得不太好意思了,“虽然我不常喝酒,并不代表我一定会醉嘛!”

“怎么回去?要我送你一程吗?”

“不用。我打的回去。”

有一句没一句的这样聊着,钱曼妮发现该总监天生当妈的潜质又再度发挥。许靖看起来是个面冷严厉的大男人,其实比谁都要细心。自己的工作是这样,对部门里的下属也是一样。这种人才只做CD真是屈才了,应该兼任行政总监才是呵!

到了门口,果然看见孔方一手拿着公文包,一手拿着他那只相当牛x的非典型手机,在靠门处,貌似专注的翻看些什么。只是就那么楚楚的站着,嘿,竟让她想到一个词:玉树临风!

唉,果然天生好相貌就是上天的赏赐啊!看看,来往的八岁到八十岁的女人们哪一个不羞涩的看一眼,再羞涩一回头?要说这小子也真是不安生,你生的如此一副好皮囊,就应该安安分分的为广大­妇­女同志贡献点姿­色­缓解一下伟大的女­性­们日益压抑的­精­神压力啊!怎么又跑回去祸害男同胞了呢?真是天生一妖孽!

钱曼妮忍不住暗自叹息。

孔方好像没有时间去理会身边的来来往往的人流,只是一心在玩着他的手机。

等到和所有人都挥手道别后,钱曼妮才转回来,拍拍他的手臂,“嗨,走啦!”

孔方这才回神,见来者是她,便略有些恋恋不舍的收起了手机,“怎么这么久?”

“还好吧。走吧。”

周五的车子都不太好打。钱曼妮眼看着几辆能直达小区门口的公交车过去,都忍不住想要冲上去。不是她不想省钱,而是这头好像有些大。估计是吹了点风,酒后的她开始有些头皮发麻,头重脚轻了。现在只想扑到自己的大床上安安稳稳的睡一觉。

可是孔公子就是不肯。非要坚持等到空车。理由依然是没什么说服力的:晕车。

无奈,钱曼妮只好陪着他继续等。

还好终于被他等到了一辆空车。一坐上去钱曼妮就无力的靠在后座椅背上,重重叹了口气。

孔方回头,这才发现她的不适,“怎么了?真喝多了?”

钱曼妮手一挥,眼一瞪,大声宣告,“哪有啊!我怎么可能被这点酒打败啊!”

“那你这是什么表现啊?感觉不太舒服的样子?”

钱曼妮这下却不回答了,红红的眼睛透过厚厚的镜片,竟然直直的盯着他,一瞬不瞬的,诡异的让他止不住头皮发麻,“怎么这么看着我?”

她傻呵呵的一咧嘴,竟嘿嘿怪笑了两声,突然身子往前一探,一把抓住了孔方的秀气短发,胡乱揉了两下,好好的一个发型被搞的终于有点钱氏夜半惊魂的味道了。

孔方不知道她怎么突然又开始抽风,不满的抗议,“喂,你­干­嘛!”同时间挣扎了身子向前倾,拯救了惨遭蹂躏的头发。要知道,对孔方同志来说,头可断,血可流,发型不可乱!这是原则问题!这个钱曼妮还真是会挑战他的极限!

好不容易理顺后,才有些恼火的回头瞪着钱曼妮,“喂,你好好的­干­嘛折腾我的头发?!”

钱曼妮嘿嘿的继续怪笑,“就是看你一副­唇­红齿白弱柳扶风很好欺负的样子,忍不住就想动动手了啊!怎么,我这当姐姐的还不能欺负一下弟弟啊?”

“真把我当成弟弟欺负啊?”孔方不悦,“我可是堂堂男子汉,你这个小不点儿别倚老卖老!”

钱曼妮竟委屈的一嘟嘴,前所未有的小女儿之态,憨憨的抱怨,“那你为什么大庭广众之下叫我‘姐姐’?你不知道女人最怕的就是变老吗?你这个该死的小受!”

“什么?消瘦?你说我是什么?”又是什么奇怪的称呼啊!

钱曼妮没有回答他,只是眼底委屈之­色­渐浓,“我告诉你,臭小子,以后你再叫我‘姐姐’试试看!看我不打爆你的头!”

孔方失笑并顿悟。这时,他才想到,钱曼妮可能是醉了。此刻的她和平时的她完全不同,怎么说呢,很小女人,很傻,很顽皮……嗯,很像正常版的钱凯西。

他笑了,满意的笑了。他还笑并懊悔着。怎么就没想到用酒­精­来作催化剂套点有价值的情报呢?早知道她酒量这么浅,就不需要每天用心观察这么辛苦了。

想到此,他不由得冒起了一个坏念头。虽然不太光明,有些卑鄙,却也是捷径啊!

醉意盎然

他展颜,嘴角勾起,无尽温柔的,微笑着转过头,看着钱曼妮,柔声的,循循善诱式,问,“那不叫你姐姐,该叫什么呢?”

“叫名字啊!”某人一副“你很白痴”的鄙视表情。虽然舌头已经开始有点大,说话也有点含糊了。

“可是我叫凯西姐都这么叫了这么久了,她从来也没有反对过啊!”孔方无辜的挑挑眉。

钱曼妮一听到钱凯西的名字,顿时就像情绪突然被激活了一样,大声嚷嚷起来,“我才不是钱凯西呢!你再看着我想起钱凯西我跟你急啊!我就是我,虽然我们是双胞胎,但她喜欢的并不代表我要同样喜欢!反正我就是不喜欢你叫我姐姐!”

孔方笑意更深,“那好吧,我想想叫什么好……钱曼妮?哎呀,不好,好像陌生人似的。不好!”

“嗯,不好!换一个!”钱曼妮也重重的点头表示同意。

“那……叫曼妮?”话一出口,孔方先怔了一下。这名字第一次从他嘴里叫出来,怎么感觉这么­肉­麻?像心脏过电了一般……呃,抖……

谁知钱曼妮又波浪鼓一样的摇头,“不好听!大家都叫我曼妮,可是听着像Money似的,忒俗了!我不喜欢,不喜欢……”

“那为什么别人能叫我就不能叫呢?”孔方笑问。然而却在话出口的那一瞬间,又微怔了一下。这话,好像说的有点暧昧……再抖!……啊,不对!“暧昧”?别侮辱这个词了!他和钱曼妮……哦,No!好寒!就算地球被反转了,他们之间都不适用这么个如此诗意荡漾的词汇!

“因为你比我小啊……”钱曼妮又开始傻笑,“这么叫感觉你像我长辈似的……反正不好……”

“那我该叫你什么啊?我想不出来了!你希望我怎么叫你,你就直说好了,我绝对遵从!”孔方只好认输。再亲昵点儿的词汇,他怕自己心脏会抖的不正常了。为了身体健康,还是算了吧。

钱曼妮一把抱着孔方的车座,下巴就搁在孔方的脑袋边,貌似很认真的思索了一会儿,嘴里还嘟囔着,“嗯……叫什么好呢?好难哦,好像都不顺耳咧……要不,我叫你小孔,你就叫我小钱?……啊,啊,不好!听着像革命战友似的……那,叫什么好呢?……”

她带着酒­精­味道的气息从耳后抚过,前仆后继,绵绵不断,这次,孔方不仅是心抖了,连身子都抖了一下。

呃……我的天!孔方忙调整了位置,歪了歪头,离她远点。

这酒真不是什么好东西!他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今天晚上也喝多了,身体居然也跟着变得神经兮兮了。

完全没有发现前面人的僵硬反应,钱曼妮继续自顾自的呢喃,“……啊,好难叫啊!坏小子,你可真麻烦,连称呼都让我头疼……”

就算再躲,位置就这么大,孔方也不好意思做的太明显,更不知道能躲到哪里去,只能忍受着她近在咫尺的呼吸,却控制不住的慢慢的无奈的微红了脸颊。

她就那么不停的磨人的唠叨了两个路口,终于,孔方忍无可忍,脑子一热,不耐烦的回头硬着嗓子吼了句,“有什么难的?我每天养着你,就当养只宠物猫好了!好了,就叫妮妮吧!或者,你不愿意当猫也行,就当老鼠好了!叫米妮!好不好?!”

岂料钱曼妮听了这话,情绪竟然猛然又激动起来,身子努力的再往前探,一手抓住他的衬衫领子,另一只手高高举起,然后用尽了蛮力往他的头上狠狠一拍,有些愠怒,大嚷,“米妮是你叫的吗?妮妮是你叫的吗?臭小子!”

孔方一下子被她的突然袭击给拍的头都有些懵了。我靠,这女人力气可真大!

然而,同时间,也不知道什么因素作祟,反正心里就是有种无名火开始无端的翻腾。

但是,他忍!

这是儒雅的孔公子一向的方针和原则!再怒也不能有辱斯文啊!

对,念在她喝醉了,加上他一向有口皆碑的“好脾气”名号,还有身边笑的有点暧昧的意味不明的出租车司机,……他除了“忍”还真不知道能做些什么。

忍气吞声的,他侧过身,把头彻底别过去,靠在车窗边,暗自消化这无端上升的火气。

当钱曼妮还在皱着眉头抱着车座努力的思索这个伟大的难题时,车子总算停靠在小区门口了。

孔方付了钱,下了车,这才赫然发现那位可怕的女人居然已经醉的找不到开车门的把手了。只见她在车内手忙脚乱一脸迷惑的忙活着,蓦然觉得,她这样子还真是有点说不出的小孩儿般的可爱。

那股无名火好像瞬间化成了没来由的笑,不过很遗憾,他并不自觉。并且也似乎已经忘记了自己刚才还曾对她极度不耐烦。

不过,这奇妙的难得的风景不能欣赏太久。

为了司机先生的极限和自己的面子问题,他还是很好心的帮她开了门,然后抓住她的胳膊就把她拉了出来。

好嘛,醉的越来越凶了。在餐厅的时候还能说话能走路,到了车上就开始不正常,而现在呢,步履已经不稳,加上她脚上穿的是几厘米高的高跟鞋,更是让她连站稳都成了问题。

钱曼妮好像也感觉到自己无法行走了,迷茫的皱起了小鼻子,委屈的看着孔方,“喂,孔方,咱们小区什么时候修路来着?这路怎么这么不平啊?”

孔方只能陪笑。自己身体不能平衡还怪路太不平坦,这位大姐还真是都强大。

“能走吗?”虽然这是一句废话,但也是一道程序。

钱曼妮急得一跺脚,“这是什么破路啊!”

孔方只好弯下腰,拦腰打横抱起她,“对不起了,只能这样。否则我真担心我们到天明都到不了家!”

本以为她一定会咋呼,谁知她竟然嘿嘿的又傻笑了两声,头一歪,贴近他的胸口,还满意的蹭了两下,像只乖巧的猫咪……得,笑着睡着了!

此女非凡人也!孔方同志不得不再次重申这个结论啊!

她还真轻。这是孔方的最大感受。抱着她从小区门口走到电梯,再到家里,可说是轻轻松松。八十斤?真的有吗?

老实说抱起她的手感真的不是很好,……太瘦了!除了骨头还是骨头,真是让人有点心酸。

脱下她的高跟鞋,把两人的包扔到沙发上,略微迟疑了一下,还是决定无视之前和她的约法三章,推开了她的房门,把她放到床上。

这是孔方第一次进她的房间,于是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房间很简单。除了堆放的乱七八糟的电脑桌,其他地方都很简单,不凌乱。

原木­色­的大衣橱,靠墙而立,设计很简约,看得出不是很贵,是很实用的钱曼妮风格。

床是大号的双人床,看起来是和大衣橱一个系列。罩的是的淡蓝­色­的床单,看起来颇为清雅。可能是这两天温度稍降,她的竹席已经收起,乖乖的靠在一旁。看到竹席,他忍不住就想到了他刚搬进来第二天见识到的她脸上那些让人喷饭的纵横交错的印子,竟忍俊不禁起来。

再看过去,靠近阳台,侧立的一面是挺大的一个书架,四层,全是书,分门别类的,摆放的整整齐齐。最多的是文学作品,古今中外的,他听说过的和他没听说过的,都有。其中几本国外名著,居然还有好几个版本。他不禁暗自好奇,这些书也要花不少钱吧?她怎么就舍得了呢?真是不可思议。

其次最多的就是广告营销类的,基本上也占了差不多一排,还有什么《国际广告》之类的行业杂志。看来还是个热爱自己行业的敬业爱岗求上进的好青年呢!

最底下一层,是比较杂的类别。一部分是一些小的文学杂志,另外是一些看起来挺文艺的书。……嗯?文艺书?这倒让孔方忍不住好奇起来。她这样的女人还会风花雪月的看什么文艺小说?奇特呢!

拿起来一一看过。

哦,好几本张爱玲的书。《小团圆》,《倾城之恋》《半生缘》……他有些意外。他从来没看过张爱玲的小说,对她作品的了解仅限于《­色­·戒》……咳咳,想到这里,孔方有点脸红。捧着原作者的书,再不自觉的想着当初看电影的动机,实在有些汗颜……(来,让我们强烈的鄙视这个男人吧!吼吼……)

但当时也有意识的听身边的女孩子们说过有关张爱玲的其人其事。听说她是一个为爱可以放弃一切的女人,宁愿放弃高贵的身份而偏执的屈就,成为出身和她有着云泥之别的胡兰成的不入门的“妾”,最后还蒙上所谓汉­奸­之妻的恶名,至今在国内依然保留着对她和她的作品很不公平的影响。

他想,她一定是个骨子很高傲也很执著的女人,对爱情有种执迷不悔甘愿付出一切也在所不惜的疯狂。……或许,就像《­色­·戒》里面那个为了爱情而做出疯狂决定的王佳芝。他没办法举出更好的代表人物,实在是张爱玲的作品,他只看过那部比较限制的电影而已……

然而,喜欢张爱玲的钱曼妮也会是这样的女人吗?她也会像那个女子一样为爱情执迷不悔近乎癫狂吗?

看着睡在床上暂时安静的瘦小女人,他不敢相信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结论。因为,钱曼妮的财迷加抽风实在和张爱玲的清高与高傲风马牛不相及……

他摇摇头,决定否定这个不合逻辑的假设,怀着好奇心再看下去。

接下来的是一本薄薄的­精­致的小书。白­色­的雪地,侧面的女子,幽蓝的天空,还有雪花中飞舞的红蜻蜓……好唯美清新的封面呵!雅致简单的封面上赫然写着两个字的书名:《情书》,作者是岩井俊二。

《情书》?

孔方不禁想到曾经风靡一时的那个日本电影,《情书》……难道这本书和那部电影是同一个故事?

但是,同对张爱玲的态度一样,实在是因为他本人从小到大的成长环境和个人兴趣,看到的听到的,除了破案就是破案,全是实打实的与­阴­暗面作斗争,和文艺相差甚远,这样子的片子和书他是绝对不会去看也没兴趣去看的。只是若没有听说过,当然也不可能。然而至于这个电影讲述的是什么,他倒真的不知道了……

“嗯……”刚打开这本小书想翻翻看,床上的钱曼妮突然猛的翻了个身,嘴巴里无意识的轻哼了声,好似很不舒服。

孔方毕竟心虚,未经允许就进别人的房间,在他绝对正统(?)的道德观里,是为“偷窥”也!孔老夫子的价值观可是深深的在孔公子的心底里从小就开始生根发芽的!(咳咳,此处我们可以称呼他为道貌岸然的假学道了,十足鲁迅先生批判的人种!\(^o^)/)

他连忙放下未来得及多看一眼的剩下的那几本书,跑出去泡了杯温热的蜂蜜水,给钱曼妮端了进来。如果这时候不让她喝点什么的话,恐怕明天够她受的了。

孔方轻轻的把她扶起,眼睛当然不可避免的瞥到了她枕头上几根散落的头发。心里猛然一窒,隐约的不舒服。真不知道单纯通过补充营养要坚持多久才会见效。

他伸出左手揽住她瘦小的身子,右手动作轻柔的把鼻梁上晃荡的黑框眼镜取下来,放在床头柜上。这才端起蜂蜜水,诱哄着她能喝下去一些。

可能喝醉的人都会本能的想要喝东西。­唇­瓣感受到湿湿润润的触感,钱曼妮虽依然紧闭着眼,却还是乖乖的张开了嘴,下意识的把一整杯全部给喝完了。

“挺乖的嘛……”孔方满意的称赞。如果清醒的时候都能像现在这样乖乖的该多好啊,他竟不禁开始幻想起来。

把杯子放回床头柜上,起身想要把她放平,不料此时却突生意外,让孔公子大惊失­色­!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本来闭着眼睛安安静静的钱曼妮,突然双手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紧紧的捉住了他衬衫的领子,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蛮力,用力一拉,竟让他身体一个失衡,重重的跌在了她的身上!

天雷滚滚

孔方这一跌可真叫猝不及防,极度的惊愕之下,吓得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了。

这女人该不会刚被称赞了“乖”,下一秒又要抽风了吧?……啊,不会,准确的是说要耍酒疯了?

哦,卖糕的!孔方被心底突然冒出的小念头给吓到了。他连忙一只手撑住自己的身体,以防更近距离的接触,给自己莫名其妙的委屈的安上一个“趁人之危”的罪名,另一只手则努力和钱曼妮的“狼爪”PK,想要掰开她的手,重获自由。

谁知,咬着牙,连额头上都开始冒汗了,忙活了半天,竟然没能把她拽的死紧死紧的双手给松开,但见衬衫领子已经被她抓的变形了!

不是说醉酒后的人想­干­什么事都非同寻常的执着吗?孔方今天算是彻底的见识到了!

好了,这价值不菲的衬衫算是报废了!

孔方只好红着一张脸,对上钱曼妮醉意惺忪的脸,试图通过谈判来解决问题。

……世界是美好的,乱耍流氓是不对的,不和谐的……

这样的谈判词可以吗?

这可是孔公子有生以来第一次和喝醉酒的女人谈判,是以心里难免紧张,反复推敲措辞。

当他还正在心里全力做着谈判准备时,只见钱曼妮小姐微睁了双眸,盛满了迷茫,没有焦距,然而嘴角却慢慢勾起,老天,竟然是他从未见过的从来不敢想象会在她脸上出现的柔媚表情!

本就微翘的似乎含笑的­唇­角此刻如此甜蜜的勾起,仿佛在对着最爱恋的情人,似要诉说无尽的柔情蜜意,誓要将情人融化在她的温存里。加上巴掌大的小脸上的皮肤此刻因为酒­精­而染上了醉人的红晕,一片绯红,像是满面桃花,无限娇羞……

哦,神啊!世界乱套了!淡定,淡定!

孔方简直被突然间咚咚猛跳的心脏声给震晕了!上帝,他也不是什么纯情小男生,想他孔方从幼儿园开始,交往过的女生十个指头也未必数的过来,怎么会被一个骨瘦如柴脾气又难搞还年长自己三岁的女人给震成这副样子?!

失误,刚才那一瞬绝对是天大的失误!

啊!他顿悟了!一定是他为了这次的任务奔来跑去的,加上和前女友的分手,几个月没有亲近女生导致荷尔蒙失调了!看来是要赶快找个女朋友平衡一下荷尔蒙了,否则这脑子里的胡思乱想实在是有辱斯文……

正在天人交战加自我反省呢,钱曼妮抓住他领子的手更紧了紧,一下子,两人的距离竟变成了眼对眼,鼻对鼻!

他更是吓得大气不敢出!这么危险的距离,稍微一动搞不好就嘴对嘴了!

千万千万不能出现这种恐怖的失误,否则他这祸可是惹大了!

她是谁?钱曼妮啊!他怎么惹得起!他又不是活腻了,不想要命了!

对她的“恐惧”一下子又站了上风。不行,就算是用蛮力也要化解此刻的危机!

他还就不信了,他一个公安大学毕业的经受过那么多特训的人民警察还斗不过一个喝醉酒的小女人!

决心一旦下定,就是坚决执行。

他正要发力挣脱,谁知在这当口,竟听见钱曼妮软软糯糯的开始说话了,“嘻嘻,林汐,我抓到你了!乖乖的哦,别想跑哦……”

真是腻死人的甜啊!孔方小心脏又是剧烈一抖。然而……林汐?!这是谁?

心底说不清什么滋味,酸酸涩涩,汩汩的冒泡,一下子从心底一直酸到大脑和所有感官!

敢情她这抓的不是自己而是另一个叫“林汐”的人?看着表情,百分之九十九还是个男人?!

孔公子脸上挂不住了!男人的自尊心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战!

无名火再度熊熊燃烧,他正要再度决定用力挣脱她,却被她的下一个动作给惊得直接僵化!

上帝啊,耶稣啊,诸位神仙啊!他,他,他竟然被轻薄了!

这女人实在是不知羞耻啊!

她的手依然牢牢的抓紧他的衣领,却把个双­唇­轻轻的压在他的­唇­上,还轻轻的吃吃的笑,透过­唇­瓣间的缝隙,喃喃的轻言细语,“看你这别扭劲儿,真是好玩!……嗯,我跟你说哦,我最近很乖哦,你上次回来看我的时候不让我抽烟,我现在都戒了哦!你闻闻,是不是?!”

她的­唇­轻轻的蹭着他的­唇­,鼻头顽皮的逗弄着他的鼻头,石化的孔方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一时竟然感觉浑身的力气不知去了哪里,只是怔怔的看着她,听着她说话。

“是不是没什么烟的味道了?呵呵……不抽烟还省钱呢,虽然我有时候很累的时候还有点忍不住,嘻嘻……不过呢,你的教育永远都是对的,对我好的!”

说完,她竟然又吻上了他的­唇­,牙齿还顽皮的轻咬他的下­唇­,而后开始咯咯的笑,甜死人不偿命的语调,“我的米奇小鼠一直都是最好吃的!……嗯,冰冰凉凉滑滑的,对,像果冻!林汐,你的味道就像果冻!嘻嘻!”

什么?!果冻!

他“万人迷”孔公子宝贵的双­唇­竟然像果冻!

钱曼妮,你可以再幼稚一点吗?!

……等等,现在的问题不是像果冻还是像布丁,现在的问题是他竟然瞬间被吻了两次!

他竟然乖乖的被个他避之唯恐不及的女人给占了便宜!

孔方必须承认,在她“轻薄”他的双­唇­的时候,他脑子不仅嗡嗡的一阵响,感官上的激荡也随之而来。

没办法,谁叫他是一个正常的男人而她此刻又是一个这么让人失神的女人呢?她的­唇­还带着蜂蜜的甜香,合着酒­精­的味道,柔软的不可思议,就是该死的磨人,该死的没办法抗拒!

这不是他的错,他不需要忏悔什么。

只是,当事情发生了,她离开了他的­唇­,满脸的潮红和甜蜜看着自己的时候,他真的瞬间清醒了,明白了!

他,一个祖国的大好青年,苗红根正的国家建设接班人,尽职尽责有着高尚(?)­操­守的人民公仆……竟然真的被一个女流氓耍酒疯给轻薄了!

不,这还不是最可悲的!

最可悲的是,他身为这幕吻戏的实际上阵者,竟然最后还贴着华丽丽的“替身”标签!

他是谁?他是无往不利的“大牌”孔少爷诶!

这要传出去,他“万人迷”孔公子还将如何在众多的红粉知己间立足?!

轰!

孔方的脑子迅速混乱,几欲爆炸!

他要暴走!谁也别拦着!

可悲剧却在关键时刻再度重演!

仿佛知道他有此意图一样,钱曼妮竟然松开了抓住他领口的双手,转而,以极快的速度,双臂一圈,竟圈住了他的脖颈!

好嘛,两个人的身体彻底亲密无间了!

孔公子真的要发飙了!

“钱曼妮,你给我放开!”他怒吼!

是可忍孰不可忍!得寸岂能进尺?!

谁知钱曼妮仿佛没听到似的,更加死死的抱住他,咯咯的笑,“你怎么又不乖了呢!好不容易才再梦里回来看人家一次,怎么就这么凶呢?……还有哦,­干­嘛直呼人家的名字啊?多难听啊!叫米妮啊,嘻嘻,你不是一直都叫我米妮的吗?……”

这下,暴怒的孔方终于用尚存的理智捕捉到了一个有用的信息!

米妮?难道这是专属于林汐的爱称?!怪不得在他开玩笑说要叫她“米妮”的时候她会那么野蛮的打他的头!

原来如此!

……等等,刚刚她说什么?她的米奇小鼠?难道她对林汐的称呼是“米奇”?

天,好雷人的一对儿!两只老鼠!囧囧有神!

这一思索,再一次让他暂时放弃了暴力革命,而选择冷静下来听她继续说。

“米奇哦,我跟你说哦,我家楼下的小白怀孕了呢!我都没发现,还是和我一块住的孔小受发现的哦!……哎呀,我后来去观察过哦,发现她的肚子真的圆滚滚的耶,和我们之前养的那个妮妮一样一样哦……呵呵,我真想把她抱上来养着,可是我怕我没时间照顾她……你说,怎么办好呢?”

仿佛混沌的天幕打开了一个洞,孔方已经迅速冷静下来的大脑,开始正常运行,分析着她话中的含义。

原来,她那晚是真的在喂小白,而她也是真的爱那只小白。可是,她的爱,很显然,只是对那个“林汐”的爱的延伸而已……林汐是谁呢?她的男朋友?

如果真是她的男朋友,那也一定是前男友。那么,他去了哪里?她是如此爱他,在梦呓中依然是他,那么,是否是他残忍的离开了她?……才会导致她如今的状态?!

难道,真的在钱曼妮看似大大咧咧,霸道,强悍的外表之下,真的是一颗为爱情而执着而疯狂的细腻脆弱的女人心?!

这个认知让孔方心里有些酸涩,十分不是滋味。

“你说,怎么办好呢?说嘛……”她竟然嘟起了嘴巴,撒娇起来,让孔方浑身一个颤栗。

哦,上帝,他真的要疯了!

“说啊……我要不要把她带回家来生宝宝呢?你知道的,小猫第一次生宝宝都不太会照顾的。要是她像我们的妮妮一样把自己的宝宝给照顾死了可怎么办好呢?……”

孔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真的脱口而出,“那好啊,领回来养吧……”

话出口的那一瞬,他自己也吃了一惊。……难道是鬼附身了?怎么脑子像是失去了理智一样,只觉得承受不住她这样的撒娇,所以才要不自觉的回应。

钱曼妮听到后,满足的甜笑起来,“嗯,就知道你会答应!你真好!全世界就你对我最好!呵呵……”

孔方带着震惊,怔忡,和心底说不清的五味杂陈,不再犹豫,不能再保持这种亲密,皱着眉抬手便扯下她圈在他颈间的双臂。很意外,竟没有任何阻力,她刚才还霸道的蛮力不知一时间消失去了哪里。

撑起了身子再看过去时,原来,她已经又进入了她的梦乡。沉睡的梦乡。脸上依旧潮红,依旧微笑,天然似笑的­唇­角甜蜜的勾起。

刚刚的一切只是她的梦。醉酒后的一场春梦而已。

醒了之后,一切无痕。所以,她此刻才睡的如此的甜蜜和幸福,只因这虚假的幻境。

他猛跳着一颗乱了节奏的心,不忍多看,多想,帮她拉好了被子,拉紧了窗帘,忙不迭的逃出了这个让他不忍多呆的房间。

他该恼怒的,该气急败坏的,该想着明天怎么算计报复她的……然而,躺在床上,转转反侧,却只剩下了最后涌起的那股心疼,还有好奇。

钱曼妮……她到底和林汐之间有着怎样的故事?她是否真的因他而改变?

而他,现在在哪里?

她看起来并不恨他,而还是深深的爱着他,那么,是什么原因让他们分手的?是什么让她选择用现在的生活方式来度过每一天?

……这一切都实在太奇怪了!

这一夜,孔方失眠了。

脑子混乱到最后,睡不着,不是因为百思不得其解的疑惑,而是因为­唇­上滚烫的遗留的感觉,还有他们之间那些亲密无间的画面……

他不能控制的心烦意乱。

尽管一再的告诉自己,这都是一个意外,而且钱曼妮没有半两­肉­的身材根本不是自己喜欢的型,她时不时抽风的作风和行径也是他根本不能接受的,更何况她还是钱凯西的双胞胎妹妹……可是,最后,他只能很遗憾的承认,好像这理智貌似真的没什么用……

果冻?那女人居然这样形容他?

一想到这个词,他真不知该咬牙切齿还是无奈苦笑。

经过一夜勤劳的在床上炕烙饼,他终于在天将亮,迷糊入睡之前,做出一个重大的决定:为了防止自己因为荷尔蒙失衡而再犯像今晚这样缺乏理智的可怕的错误,乃至影响了宝贵的睡眠以及身体健康,他抽空找个女朋友缓解一下每天紧绷的神经才是正道啊!

所谓捉­奸­

这一觉对钱曼妮来说可是创造了多年的历史记录了。当她总算睁开眼看钟表时,发现已经将近中午。

头昏,脑胀,胃里空空……两个字:难受!

大大的伸了伸懒腰,又稀里糊涂的抱着薄被缱绻缠绵了半天,脑袋终于有些清醒,这些待解答的疑问终于被提上了台面。

为毛头昏脑胀四肢乏力活似病了一场?为毛一下子睡到日上当头?……好像记忆相当模糊!

再想,合理的解释……哦,一定是昨天最后一杯酒突破了她的极限,一定是喝多了!

该死的裴茜!

不过,值得庆幸啊,钱曼妮不由得暗自感叹自己的自控力了。有哪个喝醉的人能控制到到家里才上升境界?从来没醉过,看来通过这次的证明,只能说明她不仅人品好,酒品更好啊!

她记得清清楚楚的,出了餐厅,跟孔小受乘出租车,一路无话,然后就下车,到家!

看,多么优质的孩子!

她骄傲的又伸了个大懒腰,坐起身,下床,找拖鞋……

嗯?我的拖鞋呢?难不成我昨晚扔了高跟鞋就赤脚走进房间了?

啊,看看,看看!就连醉酒后我都可以这么释放自我,这么人文!人家歌手唱到尽兴都是脱了鞋子摆脱束缚回归自我面对本我的,咱不需要那么多艺术口号,依然可以这么人文!

好,解释合理!

她对自己热烈的褒奖完毕之后,便赤脚下床,这才发现房间很暗,厚重的窗帘第一次被拉的如此严实,不留一丝缝隙让阳光溜进来。看来这也是昏睡这么久的原因之一。

……嗯,等等,我还能自己拉窗帘?这是我自己拉的吗?我一向都是拉一半以节省半夜起床不时之需的电费的!

说起这外面的来源各异的光线,钱曼妮的看法是非常独特的。

谁说那是光源污染来着?No,对钱曼妮来说,她一向是当作那是国家和大自然提供的福利!古人借着萤火虫的灯火尚且能读书,她如果不做­精­细的事,当然应该借助外面的光线和每月几天明亮的月光以节省宝贵的电力资源!她是多么和谐进步的一个孩子啊!

可是,昨晚她怎么就那么浪费的拉严了窗帘呢?

检讨啊,应该检讨!

拉开厚重的窗帘,透进来明亮的夏末正午的阳光,钱曼妮深吸了一口气,活动了一下筋骨,这才拿起衣服去洗澡。

身上酒­精­味还依稀尚存,看来昨晚是直接进门就按照预想扑倒在床上了。

宿醉的滋味真不好受,以后她要是再被裴茜这­阴­暗的女人算计,她就不姓钱!

反正现如今已经撕破了脸皮,裴茜在工作上是万万要狠狠折腾自己一番才过瘾了,她就只好以后谨小慎微的多长一个心眼配合了。

不过,那是周一才要考虑的问题。

眼下就是要赶快洗个澡清醒一下,然后吃点东西哄哄可怜的肚皮。

一贯简省节约的钱曼妮小姐在如此美好的周末中午,就这么赤着脚,打着哈欠,抓着短毛,飘进了浴室。

温水洗去了身上的不适,也洗去了睡觉和酒­精­的麻醉留下的混沌。

她这才想起,孔方呢?今天早上家里怎么这么安静?

是真的关心孔方才想起来的吗?非也非也!她是刚赤脚从客厅走过的时候,发现客厅的地板需要一周一大清洁了,她这才想起当初和孔方的约法N章之一:客厅轮流打扫!

他要是想偷懒,看她怎么修理他!哼!

当然,如果他愿意出钱雇佣她帮他完成任务,她还是会很欣慰的!

擦着头发,套上新换的熊宝宝及膝睡裙,钱曼妮仍旧赤着脚从浴室里神清气爽的哼着小调走出来。……呃,其实她并不是一大早就喜欢这么人文的打赤脚擦地板的,主要是迷迷糊糊的忘了带拖鞋进浴室了。

眯着三四百度的近视眼,环视,没看见孔方的影子,也没听到他的声音。只有他卧室的门是虚掩着的。

不在吗?

疑惑的侧过身子透过半掩的门往里看,嘿,谁说不在来着?他人明明就躲在纱一样轻薄的那层窗帘后面,手里拿着个什么东西在聚­精­会神的观察些什么。

挺安静的嘛!

她清清嗓子,开始温柔的打招呼,“你在啊!早啊!”

没反应。孔方好像没听到她的话似的,依旧聚­精­会神老僧入定般的保持着同样的姿势。

这次钱曼妮可好奇了。

她不再出声,而是蹑手蹑脚的回到自己房间里,拿出近视镜,带上,才继续回到原位观察那位只留个背影的孔小受。

哇唔!

不观察不知道,一观察吓一跳!号外号外,意外发现!

孔方同志居然手里拿着一个貌似相当专业的传说中的高倍望远镜在“偷窥”!

为毛直接定义为“偷窥”了呢?

因为这栋楼属于当初小区建设的一期工程,是公寓。而对面,正是同一开发商的二期工程,属于更高级别的复式结构!同样也是高层,可是里面的设施,装修,物业水准,虽然只是一墙之隔,却相去甚远,云泥之别啊!当然了,这价格也是不能同日而语的。

据说,那里每套房子都大约两三百平米的样子,加上高的吓人的每单位价格,根本不是一般人能买的起的!所以,对面楼里的人种,可是她钱曼妮努力奋进要坚决追求的目标人群!传说中的有钱人啊!

至于怎么个有钱法呢?人说住别墅才是大富大贵,其实也未必。就本市这样的交通状况,很多公司产业在市区的有钱人,宁愿选择在市区上班方便的地方买下一套环境好设施好的高档高层住宅,也不愿意每天开着车市区郊区的来回奔,去住郊区的豪华大别墅。当然,有钱人嘛,买房子跟咱买­棒­­棒­糖一样便当,一般都N窟的,并不稀奇。有工作的时候住市区,不需要工作的时候,比如周末,就住郊区,也是正常的。再加上如果三观再不正,有个好几房太太姨太太的,那更是有说不清多的地方要去宠幸。总之,有钱,那就是生活的大BOSS!

而现今,孔方同志这是在­干­什么?他正在做着最猥琐的“偷窥”犯罪行为!而且偷窥的对象还是对面金窟里的有钱人,钱曼妮的偶像们!

唔,想她虽然朝思暮想,崇拜到膜拜的地步,还从不敢拿起望远镜去一窥究竟啊!不得不说,孔方同志不仅有心,更是有胆!

看那望远镜属于平视,难道,他的“偷窥”对象竟是对面的十五层?

这个大发现让钱曼妮兴奋不已,连手都开始颤抖了。也顾不得取下头上的湿毛巾,直接冲进自己的阳台上,想对对面的住户来一个直观认识。

左看,右看。眯眼,睁眼!

靠之!虾米也看不清啊!外面的阳光那么刺眼,这距离这么和谐,怎么可能会让你这么轻而易举的完成这么不和谐的事情啊!

看来孔方的高倍望远镜真是高瞻远瞩,准备充分啊!

哦呵呵!钱曼妮八卦的小因子,天生女人的­阴­暗面瞬间爆发!

偷窥者,非­奸­即盗!

孔方有钱,没必要去观察地形去盗别人家的东西。那么,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奸­”!哈哈,万恶­淫­为首,一定是孔方同志像大学时候那些无聊的男生一样,对对面感兴趣的人在进行“视­奸­”!

孔方是虾米?是小受啊!

所以,通过聪明的她缜密的逻辑推理、分析和判断,此“欲望惊人风流倜傥”的小受一定是看上了对面楼十五层里的哪位英俊的强壮的特Man的还特有钱的金龟完美攻了!

吼吼,孔小受,你被我抓到了现行,看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想到此,钱曼妮决定借教育之名行八卦之实,去一探究竟,看看到底是哪位小攻能在如此短短一周就俘获此妖孽小受的一颗芳心,还把个行情一定超好的美人给迷惑的神魂颠倒!

她一定要当作大神膜拜之啊膜拜之!嘿嘿!

钱曼妮再次蹑手蹑脚的悄然潜伏进孔方的房间,摸到他的身后,趁他一个不注意,突然站起身,极快的速度,一把夺过了他手里的望远镜,得意的叉腰狂笑,“哈哈,抓住了!捉­奸­喽!”

所谓偷窥

孔方显然是被她的突然出现给惊得不轻,迅速一把扯下塞在耳朵里的正对着钱曼妮的那只微型耳塞,脸­色­一下子变得极差。

没错,孔方是好脾气,但仅止于工作之外。只要涉及到工作,他是绝不含糊,而且十分较真。

他没想到她居然会这么早就醒了,而自己也太专注于监听和监视,竟导致疏忽大意,没有想起来锁门。

他更没想到当初主动和自己约法三章的钱曼妮会自破规矩再一次溜进他的房间,还会突然出现在他的身后,影响了他的正常工作。

加上昨晚他几乎没怎么睡着,一大早还要起来工作,所幸终于第一次有所成效,有点进展,居然被这个不知轻重的白痴女人给搅和了!

鉴于以上种种,所以,准确的说,他有些发火了。

他紧蹙眉,极大的不耐烦,一只耳朵还保持着监听状态,伸出手,分出神,生硬的开口,“还给我!”

从来没见过他这么发怒的模样。这带着怒气的呵斥明显有着让人不敢抗拒的威严,让钱曼妮感到极为陌生,微微有点愣住。……诶,这人到底能不能开玩笑啊!

——啊,一定是因为当场被捉而恼羞成怒了!

钱曼妮马上认可了这个判断,调皮的眨眨眼,依旧怪笑道,“怎么,被抓住了现行恼羞成怒了?来,让我看看对面男生的房间……”

“谁让你进我房间的?忘了之前怎么说的吗?请你出去!”

孔方的一张俊脸因为隐忍的怒火而涨得通红(虽然钱曼妮一厢情愿的认为那是害羞),再看看钱曼妮一脸的明亮笑容,显然是对昨晚的荒唐事完全没有丝毫印象,还亏了他用自己“清白”供奉的蜂蜜水,让她一大早能有这么好的­精­神来给他添乱!

运气。再运气。隐忍,再隐忍,“你这人是要明知故犯吗?你不是说不能进对方的房间的吗?你这算什么?怎么,要赔我违约金吗?”

钱曼妮一瞪眼,“一个大男人还怕别人看啊!男生不能进女生房间,这是天经地义,道德人伦!女生随意进入地球的每个角落,这是合情合理,神权天授!怎么,不服吗?”

孔方无奈扶额,“你这女人到底讲不讲理啊?别让我说第三遍,把望远镜还给我,关上门,出去!”

钱曼妮突然觉得逗他,看着他无奈的样子是件非常有趣的事,比逗楼下的小白可要有趣的多了,当然不会轻易投降。她扬起头,得意的摇摇手里的望远镜,继续挑衅,“怎样?想要吗?自己来抢啊!哈哈!”

孔方可以抢吗?当然可以。但是,前提是钱曼妮得换身打扮。现在她这身打扮是他无论如何不敢轻举妄动的。

幼齿可笑的短睡裙,晃荡荡的吊在她单薄的身子上,从他这样的海拔,基本就是俯视。如果她真的稍微动动,那宽大的圆形领口能暴露出什么他可是管不了的。想也知道此没心没肺的女人刚洗好澡,没穿什么“基本防护”……他孔方是谁?不得不再次振臂高呼,他是优质青年,三观正常!男女有别,保持分寸,他还是懂的!

再说,她还光着脚丫子,万一脚下一个打滑,那后果更是难以想象!

钱曼妮是钱凯西的同胞妹妹,光是这一条就让他必须和她保持距离!

他答应钱凯西要照顾她,就要坚持照顾到底,照顾的好好的,尽职尽责,问心无愧。但更因为这层关系,他就更不能和钱曼妮有像昨晚那样的荒唐事发生,连亲密点的举止他现在想想都会心里犯毛,好像天理不容似的。

只是,这个钱曼妮是根本不把他当成男人,还是根本不把自己当成女人啊?她敢这幅打扮就过来和他打闹,难道真是把他当成了亲弟弟?!

想到这儿,又觉得心底有股不知哪来的无明业火开始燃烧。

总之,非常不幸,一瞬间他的心里又是各种情绪一锅粥,连他自己都理不清了。

所以,他的脸­色­更加糟糕,“我没时间跟你闹。你要是不想我发火的话,就把望远镜还给我,快点!”

“不要!”钱曼妮一嘟嘴,不满的拒绝之后,居然还煞有介事的举起了望远镜,想要一窥究竟。

孔方一把拉过窗帘,彻底遮挡住了钱曼妮的视线,尽量耐着­性­子的继续游说,“那个还给我吧,别弄坏了,很贵的!万一你碰坏了,你真赔不起!”

一句话戳到了钱曼妮的要害,她的笑容瞬间收起了大半,原本抓着那望远镜的手立刻改为小心翼翼的双手捧着,仔细的端详,“真的很贵?”

“是啊,军用的,特殊用途的,市面上根本没有的,你要是弄坏了,吃不了兜着走吧!”

靠之!连个“偷窥”都搞的这么专业!果然只有动力是强大的,才能创造出不可能的奇迹!为了看得清楚,居然能搞到军方专用的望远镜?!膜拜啊!

但,她钱曼妮有个好品质,那就是难得一见的东东,一定要好好的观察个够!于是乎,她更加坚定了要试用一下此望远镜的决心,当然,得像保护一级国宝那样的保护着!

孔方正要想着怎么继续劝说让她放下这不该有的好奇心,却恰逢其时的听见没有扯下的一只耳塞里传来的对话,“那就这样。我们现在就走。”

——没时间和她耗下去了!

孔公子叹了口气,放弃再和她争辩,顾不了那么许多,只得不由分说的,就单手把她推出了自己的房间,“好吧,好吧,真想玩就让给你玩玩。不过,你看清楚,这是我的房间!请你到自己房间慢慢玩!”

“诶……”钱曼妮被他不容反抗的力道硬生生的给推出了房间,来不及转身理论,但见房门不客气的瞬间关的严严实实!

不知道这男人别扭个什么劲儿,真是个十足的别扭受!被轰出门也忒伤自尊了吧?!钱曼妮一跺脚,只能对着房门大声泄愤,“当我愿意到你房间啊!切!走就走!”

用最快的速度拿下别在腰上的监听设备,摁下了录音键,放好,再检查了一番,没问题破绽,才换上一件暗­色­的上衣,带齐了另一套微型装备,尽快抢时间出门。

钱曼妮郁闷了。

不是这望远镜质量不好,而是实在太清楚了!清楚的不可思议,仿佛就在眼前!还能调整焦距,专门对准某个点特写呢!这家伙还真是没有虚夸,这的确是非一般的设备,比起之前同学看演唱会买的那种几十块钱的好太多了!

只是,抱着这超级强大的望远镜,左看右看,扫来扫去,这十五层,根本一个人也没有啊!

那他看什么呢?十六层?

好奇的看向十六层,……哇靠!好可爱的小宝宝,在地上正满地爬呢!年轻的妈妈穿着可爱的家居服,正在逗宝宝玩。好温馨的画面啊……

虽然看的情不自禁的微笑起来,但也马上明白,这绝对不是孔小受观测的对象!一,他对女人没兴趣!二,他对当了妈的女人更不可能有兴趣!

所以,Pass!

那么,十四层?……呃,更不可能了!一个初中生模样的小正太正乖乖的做作业呢!虽然孔方是个同,也不可能变态到去YY人家未成年,还是个年下小小攻!横横,再度排除!

那么……他出神的看的到底是什么呢?

……谜团!

“啪”,开门的声音。

钱曼妮马上抱着望远镜,赤着脚跑出来,连头上包裹着湿头发的毛巾都华丽丽的散掉在了地板上也无暇去管,热情洋溢的喊,“诶,你出去啊?!”

“嗯。”他没什么表情的冷哼了声。

真生气了?她继续堆出笑脸,“出去­干­嘛啊?”

“出去玩啊!”他看也不看她,自顾自拉开门,“可能会很晚回来,记得留门。”

“哎……”钱曼妮连一个多余的字都没说出来,就被“嘭”的关门声给卡在了喉咙里。

唔,她本来要提醒他今天该他拖地来着……

所谓暗雷

“哟,你怎么想到直接冲到我店里找我出来吃饭啦?以你的个­性­不预约可是个稀罕事哦!”童迪眼睛上下打量着突然驾到的孔公子,一脸的好奇。

孔方不爽了,“嘿,我好歹也是独在异乡为异客的,你就不知道尽尽地主之谊多关心关心啊!还哥们儿呢!”

“哟,敢情是寂寞了?怎么,是不是一到周末就空虚的无聊啊?!也是,想你以前那个周末不是忙的不亦乐乎,怎么会形影单只呢?”童迪点起一根烟,而后随手把打火机和烟盒放在了台面上。

看见香烟,孔方脑子里不知怎么的蹦出了昨晚钱曼妮的话:“你上次回来看我的时候不让我抽烟,我现在都戒了哦!你闻闻……”

忙了一天后已经消失的无名火再次直冲脑门,反正说不清什么情绪,正如他在外面徘徊了半天也不想进那个房子的心情一样,复杂得很。

伸手便也一把把烟盒拿过来,抽出一根,熟练的打上火,跟着童迪一起喷云吐雾起来。

这下童迪倒真的好奇了,一脸的疑惑,看着他,“不是吧,兄弟!前两天让给你抽你不抽,说什么吸烟有害健康,还劝我戒了呢,那现在你算是什么?怎么又抽上了?”

孔方修长的手指有节奏的弹弹烟灰,似笑非笑,“谁说过?听错了吧?抽烟怎么了?抽烟照样能长命百岁,不抽烟一样会生肺癌,有差吗?根本没有嘛!”

“呵呵,是没差!”就是有点渗得慌!童迪拿着烟的手不自觉的抖了两抖,“对了,任务还顺利吗?不会是因为不太顺利你才拉我出来解闷的吧?”

“当然顺利。也不看看谁出马!”孔方突然猛吸了几口,竟有些咳了,白皙的脸微微泛红,皱眉,捏着半截香烟,“喂,你这烟够呛啊!”

童迪一脸探究,满是深意的微笑,“不是我这烟呛,是你心情太差,戒烟太久,又抽的太猛。说吧,怎么回事?”

孔方喝了口啤酒,没接话。

“很少见你不是为了工作这么不开心的。直说吧,当我是兄弟的话。”

“真没事。就当我突然伤感好了吧?”

童迪笑笑,“那我在你心情不好的时候陪你,当你的垃圾桶,那是不是该等你心情好的时候带我去你家烧菜给我吃啊?我可是想念你的厨艺不止一天两天了啊!”

孔方­干­笑,摇头,“断了这念想吧。我现在可是寄人篱下的,况且那房东还难搞的要命,你又不是不知道!”

“就你那个极品房东?呵呵,我倒想见见呢!什么时候介绍一下?”

“得了吧!见她容易噩梦!”孔方烦躁的把烟头狠狠的碾碎在烟灰缸里,又要继续抽一根,却被童迪给拦住了。孔方不满,“你不会也像我那房东一样抠门了吧?不就是一根香烟吗?”

童迪“扑哧”笑出声,“没错,抠门了。也不看看你这样子抽法,我这点昂贵的香烟怎么经得起。收了啊!”说着,他真把打火机和香烟一起收了起来。

孔方轻哼一声,以示鄙视,“这年头所有人都向钱曼妮看齐了,悲哀!”

“钱曼妮?谁啊?”

“啊?”孔方微怔了怔,没想到他不自觉的竟然说出了那个可怕女人的名字,“呃……我房东。”

童迪的笑容旋即变的促狭,直盯着他的眼睛,声调也开始转弯了,“你那个极品房东名字叫做钱曼妮?你别告诉我这次也是因为她你才一脸­阴­郁的坐在我面前的吧?”

“去你的!你太抬举她了!”孔方不屑的抽动嘴角。

“说真的,什么时候我能去你的小窝拜访一下?”

“对不起,不欢迎!”

“真不欢迎?”

“真不欢迎!”

“好吧,咱至少还是识相的。但说好咯,今晚你喝酒的钱自己买单,我可不请客了!”

“废话!以为我差那点钱啊!”

“嘿,别说,你孔公子还真是差啥就是不差钱!”

潮汐酒吧。

这是童迪在正业之外开的酒吧。

说起来童迪的人生路真是丰富多彩而跌宕起伏。自小生活在商业世家,传说中的小开,富家第二代。可这第二代考大学的时候偏偏不愿意按照父母的意愿读商科,偷偷的报考了公安大学,最后冲破了重重阻力终于一遂夙愿。老爸老妈只好叹气,容忍他去按照自己的想法去读大学,但是代价就是毕业后要马上乖乖的回公司,绝对不允许专业对口当什么吃力不讨好的警察。

童迪倒也不觉得这个要求太过分。毕竟梦想是梦想,但梦想一旦照进现实,现实还真TM让人无能为力。他也知道自己的人生路是一早被设定好的,所以也答应的爽快。至少能接受几年这样的大学教育,认识这么多志同道合的兄弟们,对他来说,也是不可多得的人生财富了。

毕业之后,同学们都进入各自岗位洒热血争峥嵘的时候,他拎着简单的行李,回到了他自己的城市,履行他的承诺,坐他该坐的位置。

有钱总是比较好办事。

童迪的兴趣广泛的不可思议。除了当一个警察的梦想之外,他还喜欢音乐。大学的时候就经常抱着吉他弹弹唱唱,是个狂热的小音乐发烧友。

回到自己的位置之后,没有半年,压抑不住心底的冲动,就成立了这家音乐酒吧。不为别的,只为了心底那一点自我。

这里驻唱的有歌手,乐队,平时自己也兴致来了上去唱两首,这是与白天道貌岸然的总经理生活完全不同的体验。这么一两年,他自认自己找到了生活的平衡点,活得越发的平和了,少了当初青春年少时的诸多抱怨和不满。

生活就是这样。你能创造的,就尽力创造。无能为力的,就试图享受吧。总能找到属于自己的快乐的。

这家酒吧带给他的不仅是关于梦想,关于青春,关于平衡的那些相关,更在于一种成就感。的确,赢利会让人兴奋,谁让他是一个商人呢?但看着能有实力不俗的歌手从这里被唱片公司看中,他更是止不住的为他们觉得快乐。

他们,其实也是带着他的梦想在走。

所以,虽然童迪很少有时间分给这间酒吧,却从来不缺少­精­力在这儿。在他心里的天平上,这儿,一直很重。

夜幕降临,酒吧越来越热闹,而总有人在狂欢中独自落寞。

童迪笑看着对面奇奇怪怪一直喝闷酒的老同学,忍不住发笑,“你这表情真是­精­彩,我思索了好久,发现除了那次大学时你酩酊大醉的时候有过这种表情,其他时候还真没见过!这是不是代表着同一种意思呢?”

孔方凝眉,“什么意思?你别想歪了!”

童迪把玩着小酒杯,轻笑,“那时候是因为你暗恋上了不该爱的人,所以郁闷的买醉。这次一心求醉的态度,是不是也碰到了同样的问题?”

孔方勾­唇­淡笑,“你哪只眼睛看见我一心买醉了?没看到我正在物­色­美女的吗?就说你现在变了,一点都没有了当初什么事都不关己的洒脱样子!”

“物­色­美女?!我怎么看你好像爱眼前的酒更胜于别处的美女啊?”

“诶,给哥们儿介绍个呗……”孔方一瞬间笑得开始有些玩世不恭,一双桃花眼滴溜溜的满场乱转。

童迪哈哈大笑,“你开玩笑的吧,孔公子!以您这条件,往出一站,那就是一潘安啊!这年头姑娘们都奔放的很,你基本不用高呼就应者云集了,还为什么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谁愁眉苦脸了?关键是你的问题!你看看,你这场子有哪个是符合我标准的?本人一向宁缺毋滥的,你不知道吗?”

童迪一脸促狭的夸张的点头,“当然,谁不知道啊!”他煞有介事的满场打量了一下,好似漫不经心的自言自语,“还别说,真没有一个是比钱凯西漂亮的!没关系,只要你还在我们这儿一天,我就一天不放弃给你牵线搭桥!不就是以钱凯西为标准吗?本市美女密度超级高,一定包君满意……唉,孔方,你去哪儿啊……”

童迪说的正兴起,只见某人已经抬脚走开,只留下一个没有任何表情的僵硬背影。

所谓损友

看着他的背影,童迪只能苦笑。

不就是暗恋过钱凯西吗?而且这暗恋还隐蔽到只有他这个同寝室哥们儿知道,甚至还是偷听了他酒后吐真言才知道的。

这么多年过去了,居然还是不能拿钱凯西开玩笑?!太夸张了吧?这小子看起来不是这么木头的主啊……

不过,身为朋友,是不能不欢而散的。

童迪马上站起身,追着他去了洗手间。

“喂,真的不能提啊?”童迪这次开始问的小心翼翼了。

谁知孔方居然轻松的笑了起来,好像童迪认真的样子很好笑一样,“什么不能提?不能提什么?咱们哥俩谁跟谁啊,百无禁忌呗……”

“你真不是听我提到她的名字才生气的?”

孔方一副好像他说的话很不可思议的表情,微蹙眉头,“什么啊,我是因为内急才走开的。……再说,那件事过去那么久了,我都差不多忘记了,你居然还记得啊?真了不起!”

童迪还是不信,继续追问,“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从来都没有想过去追她啊!她和蔡铎那么好,而且年龄上还是我们的姐姐呢!拜托你忘了这段糗事哦,这件事目前为止你还是唯一的知情人,万一我和凯西姐的关系有什么波动的话,我第一个找你小子算账!”

“凯西姐?叫的这么顺口这么亲热啊!难不成到现在你和他们夫妻俩都还是很好的关系?”

“那当然。我和蔡铎是什么关系,你比谁都清楚。好啦,走吧。说好了,不帮我介绍个美女,我决不放过你!”

刚坐回位置,还没有开口转入关于物­色­美女的正题,孔方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一看到来电号码,孔方嬉笑不羁的面孔瞬间正­色­,握住手机,倏然站起身,悄声问童迪,“哪里比较安静?”

“谁?单位的电话?”

“不是,我老爸!”

“哦!”童迪也马上正­色­起身,带着孔方快速走进了后面他的办公室。那里的隔音设备都是专业的,世界果然一下子清净了下来。

孔方这才舒了口气,清了清嗓子,接通了电话,“喂,爸爸。”

对面的孔爸爸显然已经等的有点不耐烦了,声音在一贯的威严之外还有些呵斥,“怎么回事,这么晚才接我电话?!”

孔方不慌不忙,沉着冷静的微笑回答,“对不起,刚才手机没在身边,才听到。”

“在哪儿呢?”

“住处。”

“工作还顺利吗?”

“还可以,有点进展。”

“需要什么支援,可以立刻向局里反应。别个人英雄主义。”

“是,我知道。对了,您这么晚打电话找我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孔爸爸的语气这才有所缓和,“是你乔伯伯。今天他打电话和我谈天,我才知道你去了那里都一周了,居然还没有给他打个电话问候下?”

孔方无声皱眉。

他虽然身在公务系统,从小到大的家庭环境也是官场,可就是学不会这种应酬。这位乔伯伯,乔天宇,是当年父亲的老战友和老同学,现在是这个市的检察院检察长。按道理他是应该去第一时间拜访他的,于公于私都该去。可是实在是还没有做好心理建设。平时面对父亲都小心翼翼的,面对父亲的老友更不知道怎么做比较合适。何况,乔天宇的妻子,姜菲,现在是一家规模不小的贸易公司的总经理,是个生意人。夫妻俩都让不太相熟的他有些局促,所以连个电话都还没有打。真是没想到会这么快就让父亲知道这件事,实在让孔方一时间不知如何应对了。

他顿了顿,只好硬着头皮回答,“本来想着下周末过去的。这周刚过来,一切都在适应中,暂时抽不出时间。”

“嗯。”孔爸爸用态度表示他算是勉强接受了他的解释,“那就下周末。明天打个电话给乔伯伯,先问候一下,这是基本的礼貌!”

“是,我知道。”

“那就这样。时间不早了,早点睡,在休息的时候要注意休息的质量,这也是工作的一部分!”

“是,谢谢爸爸。您也早点休息。”

“再见!”

“晚安,爸爸!”

呼!孔方挂下电话,长舒了一口气,身子斜斜的靠在了童迪宽大的办公桌上,仿佛经历了一场战斗。

童迪不无同情的看着他,“又被教育了?”

孔方苦笑着点点头。

“你爸不是早就调升了吗?怎么还管你这公安系统的芝麻绿豆小事啊?”

“我不是还是他儿子么?!再说,就算是调升了,回头想向局里了解什么案子,那还不是易如反掌?”

童迪走过来拍拍他的肩膀,表示深切的同情和慰问,“所以说家里是高­干­家庭真是不好过啊。像我老爸顶多是念叨念叨,您呢?到了您这儿,就变成了上级对下级的指示和关怀,动不动就是批斗和反省,太可怕了!”

“知道兄弟不容易就好!”孔方吐了口气,收好了手机,“走吧。我家首长一向言简意赅,几天内是不会再有电话了。”

童迪却立在原处不动,依旧笑着看着孔方,“其实,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你……”

“问啊!犹豫什么?”孔方挑眉,催促。

“就是……你这样的家庭出身,怎么会愿意从一个辛苦的小警察开始做起?按道理你可以有非常顺利的路可以走,不知道可以少奋斗多少年呢!你要真是这样一步步辛辛苦苦的往上升,升到你爸那位置,我看这辈子都难!我怕我是看不到了!”

孔方“噗嗤”一笑,“我还当你问什么事呢……所以我说你思想腐化了吧?你以为所有人都像你们做企业的这样?你也知道我的梦想。如果没有经历过这样基层的磨练,我一辈子都不能算是成为过一名真正的警察!这就是我做这个选择的最基本的动机。童迪,你是我的好哥们儿,应该不难理解我的话吧?”

童迪笑笑,又揽住他的肩,大力的拍了两下,带着他们曾有过共同理想的兄弟间不言自明的默契感情,“理解,绝对理解!哥们儿,我真没看错你!真的!就冲这点儿,今晚我都要好好的招待你,不醉不归!”

人心情特别好的时候容易过量,人心情特别不好的时候也容易过量。像孔方这样心情说不清楚好坏莫名总是乱作一团的,当然也非常容易过量。

饶是孔公子这样这辈子只醉过一次的人,还没有到凌晨,还没有找到所谓的美女,就一个人对着花花绿绿的童迪“特别推荐”喝的有点头晕了。

“喂,你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怎么这么上头?”孔方最后总算发现了一些问题。

童迪笑得诡异,“什么叫乱七八糟?这是本店调酒师的最新作品好吧?就因为你是我的好兄弟,我才特意拿出来请你的!你还不领情是怎么的?上次是看你工作日过来不能多喝,这次怎么着也要尽兴不是?再说了,你不尽兴怎么有兴致去结交美女呢?怎么样,哥们儿够义气吧?”

孔方打了个酒嗝,难过的撑住头,“去你的!我早就看出你小子不看我出糗就不甘心!你小子生来心眼就多,天生就是个­奸­商!”

童迪可不买账了,“喂,你可别得了便宜还卖乖啊!想我童总什么时候这么大方的请过别人喝酒的?你哪次过来喝酒我会怠慢你啊!我告诉你,你今晚这些酒钱,顶我秘书一个月工资了,你知道嘛?!别不识好歹啊!来,再来杯!这个可是我们调酒师特意帮你量身定做的,‘花样年华’!哈哈!”嘴上说着抱怨的话,手里却殷勤的很,又是一杯推过去。

孔方这会儿是看出这小子是有意要灌醉他了。他这个人能喝,但是不贪杯。这次要不是被童迪下了套,绝不会被酒­精­冲脑。所以,他现在意识清楚的很,这酒,是绝对不能再喝了!于是,果断的拒绝,“不喝了。真不行了。我要回家了!”

看他摇晃着要站起身,童迪坏笑,“怎么,不钓美女了?看上哪个了?兄弟请客给你开房间,来个超级浪漫的419之夜!”

孔方甚为鄙视的轻笑出声,“咱是那种人吗?不被自己谴责死,也被首长给直接打死!走了啊!”

“等会儿,我送你!”

“不用!”

“这怎么行,你人生地不熟的,我当然不放心!走吧,咱哥俩客气什么啊……”

所谓善心

孔方当然不会跟他假客气。而童迪,也不会就这么放他走。

他花了这么昂贵的酒钱,当然要得到他想要的答案!

大学朝夕相处了几年,他自认还是了解孔方的。他是个有十足自控能力的人,若不是情绪到了难以掩饰的时候,根本不会在外人面前显露出来。

就像他当初对钱凯西的一见钟情一样。

明明是骨子里已经魂牵梦萦了,表面上还是“您好”“您好”的招呼着,十足的矜持。直到最后,他都痛苦到一个人喝闷酒,直到酩酊大醉之后,他这位睡在上铺的兄弟总算是才知道了他心底的小秘密。

当然,他是了解孔方的难处的。蔡铎家和孔方家算是世交,两个人不仅打小就认识,两个家庭更是亲密到不行,关系网纠缠在一起,解都解不开,所以,如果他是孔方,也会把这份爱深深的压在心底。谁叫钱凯西是蔡铎的初恋女友而且两个人一直相处的这么好呢?

只是,孔方这一压,压的够深的,除了他自己,居然没人知道!若不是这种无望的单恋和无奈的放手之痛苦达到了极致,挑战了这个男人理智的极限,以至于到了不舒解便崩溃的地步,这个自持且家教甚严的孔方又怎么会一个人在生日的前一天喝的烂醉如泥,还垂下了几滴从来他未曾见过的男儿泪呢?

只是,这流泪事件恐怕天底下只有他这个唯一的见证人知道了,恐怕连孔方自己都没有什么印象。他相信,如果孔方还有万分之一可以自控的理智和可能的话,他都不会选择让眼泪流下来,把醉话说出来。这是孔方最在乎的所谓超越生命的一个男人的底线和尊严。

他深深的理解孔方,也明白他的难处,所以,在他清醒后,还是冷静的开导了他老半天。虽然当时孔方极为不自在,还要求他务必保密,说这件事彻底随风,谁也不许再提,但,他知道,当时自己的开导,他是记在心底的,也很快放开了心,和新的女友交往。

然而,就因为太了解他,太明白他,也才更加知道,其实,在对任何事情都极为认真的孔方心底,忘记这么一段刻骨铭心又痛彻心扉的情感经历是不大容易的。

他记得钱凯西。一个生活­精­致打扮也­精­致,却看起来和都市里的那些小资女人有所不同,是个相当知­性­也颇有文雅气质的女人。尽管孔方说私底下的她其实很活泼,很单纯,并不像看起来的那么清高,那么难以接近。

她的确是个美女,却没想到会是孔方的那杯茶。

她比他大三岁,分明是姐姐的姿态。

像他们这个年纪的男孩子正应该和十八九岁的少女谈个纯情的风花雪月的恋爱的时候,怎么他偏偏会放弃那么多可爱的年轻女孩子而爱上了钱凯西呢?

一直到最后,自己都没能从孔方的嘴里套出一向号称“少女杀手”的他为什么偏偏对这样一个女人着了迷,入了魔,失了心。

或许,出身高­干­之家的孔方和他这种出身商人之家的男人,在对女­性­的审美上,真的天生就有什么不同。

或许,正像自己对靓丽活泼的时尚少女无法免疫一样,可能孔方也对钱凯西这种出身高知家庭、书香门第、有点脑子、喜欢动不动思考人生、讨论人生哲学的聪慧型女子一样无法抗拒,深深被吸引。

他愿意接受这种解释。因为蔡铎也是一样。同样的经历,或许,就注定了他们对同一种女子同样痴迷,从一开始就注定了悲剧。

只是,真没想到,这么几年后,他居然还能厉害到和钱凯西称姐道弟,仿佛真的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一般!

这对于孔方而言,是该高兴,还是该悲哀?

他真的忘记的了吗?

他是男人,他知道男人对某些事情,比如爱情的执着,其实有时候真的固执的可以。他可以隐藏,不易被发现,但你不能就此认为它不存在。

就像当初挥别了对钱凯西不该有的幻想之后,孔方接下来,直到毕业,换的好几个女朋友,基本都能看到钱凯西的影子。有的眼睛有点像,有的嘴巴有点像,甚至有一个只是发型很像!

当然,现在是什么情况,他是不知道了。毕竟毕业分别也一两年了。

但是,同样是刑侦专业的出身,他就算不当警察,也拥有一个警察该具备的所有观察能力和基本素质。

今天的他确实有点不大正常,而且还破天荒的第一次要求自己介绍什么女人。孔公子的家世和自身条件,都决定着他不可能会到酒吧来期待什么艳遇的,这足以说明,他在感情上,一定有某些问题。

提到钱凯西的时候,他转身就走。自己是唯一的知情人,他的逃避之­色­是显而易见的。所以,就算他再怎么解释,他依旧还无法释怀的结论,简直是一定的!

但是,就算再怎么难以释怀,这么多年过去了,也都该忘记了,不是吗?真没想到在现在这样的速食年代,他竟然还能如此沉湎于过去!

孔方条件好,交往的女友多,这是事实。任谁都会把他当成花花公子。只是,他从来没有主动追过女孩子,也从来不主动去提出分手。考验的,只是女孩子们的耐心而已。他保留着一颗心给自己,谁都不吝于付出,留给那些女孩子的,只有短暂的虚荣和满足。外形俊美,­性­格温和,条件优秀,这是孔方能给予的。如果你能抱着这些空头坚持下去,他孔公子是不会反对的。如果你坚持不下去,提出分手,他孔公子一样爽快,绝无二话。

这就是孔方。

他身边环绕的从来都是主动投怀送抱且温顺如绵羊的美女们,从来也不可能出现他为女人的问题而发愁的事情。

比如,今晚的猎艳,那更是匪夷所思到了一定程度。难道他自己都不觉得吗?

具体问题具体分析。这位少爷难道没有注意到他今天已经是短短一个礼拜之内第二次提到那个房东吗?更何况,他们两个也就只见过两次面!这概率就是百分之百啊!

这么高的提及率,在掩饰自己情绪一贯极好的孔方嘴里连续出现,还抱怨频频,这绝不是这位千年“好脾气先生”该有的正常表现哦!这怎么能不让童迪好奇!

说起这房子,当初听他说是和房东一起住,他就略显吃惊了。但考虑到可能任务的特殊­性­,也就不再追问,毕竟这是工作的范围之内,他有基本的素质,知道不能多问,乱问。

而上次他根本没有提到这个房东的名字和­性­别,害他还以为那房东是个男人,是个极品的娘娘腔男人,所以才让孔方避之唯恐不及的,自己甚至还怂恿他把那个房东当作活样本去观察研究。

今天,他无意间暴露了那个人的名字。钱曼妮。不仅姓钱,而且叫曼妮。姓钱的女人。

不知道是不是孔方和钱凯西的事情在自己脑海里留下的印象太深刻了,还是怎么的,反正在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他第一个相关联想,就是钱凯西。

所以,好奇的N次方,结果就是,他无论如何也要会会这位钱小姐,以帮助一下这位有点反常的好兄弟。

“你真要送?”站在酒吧门口,孔方看着殷勤的有点过分的童迪,心里有点打鼓。此人今晚甚为反常啊!

“当然!本着人道主义的­精­神!”童迪说的理直气壮,豪气­干­云。

孔方转了转心思,继而笑的“单纯无邪”,问,“请问这位先生打算怎么送?”

“当然是开车送你啊!”

“很好!”孔方豪爽的拍了怕的他的肩,“这位公民素质很好!……嗯,我看看啊……哦,那边十字路口有个交通岗,那里一定有交警,怎么样,要不要请我的同行测试一下童总经理您嘴里的酒­精­含量?!”

噗!童迪一口热血差点因着这句话喷将出来!

敢情是自己撞到枪口上了!怎么能忘记了眼前这位是像电线杆子一样直的不转弯的人民警察呢?

童迪只好僵笑,“那什么……我记得你不是交警吧?”

“都是为人民服务啊,没什么差别。”孔方笑得像朵花似的,甭提多灿烂!

囧!好吧,容他为自己默哀几分钟。

此时只能庆幸,还好他不是交警!这位要是有权力没收他驾照的话,恐怕此刻自己真的成了又一个“周逃逃”了!不过他可不像周先生那么胆大,无证照样敢上路。所以,为了正常的生活,还是乖乖的遵守交通法规才是正道!

“呃……警察同志,我错了。那个……我帮你叫车。等会儿啊!”

刚要上前去喊停靠在对面的出租车,只见一辆火红­色­的跑车不管不顾的活像失了准头的火箭一样,横冲直撞的直冲过来,短促的一声刹车之后,就在离童迪只有几厘米的惊险距离内嘎然停下,把个没有丝毫心理准备的童迪硬生生吓了一大跳!

靠,这是哪位抢路不要命的主啊!

刚被警察同志深刻教育过的童迪先生瞪着眼睛气呼呼的就要去拍车窗和车主理论,结果,还没有等他迈出脚步,但见车主已经大大方方的推开车门走了过来,还带着扑面而来的妖娆与风情。

童迪一看来人,登时脸­色­就变了!

这脸­色­变化之快,让孔方都以为自己终于看到了传说中的变­色­龙!

好巧不巧

那一身暗夜公主火辣打扮的美女踩着足足十厘米高的高跟鞋“蹬蹬”的摇曳生姿的扭过来,说不尽的风流姿态,娇笑着摆手打招呼,“嗨,童总!”

前一秒钟还要发火的童迪,此刻硬生生变成了满脸的和煦春风,微笑道,“嗨,马小姐,好久不见!”

“哟,这位帅哥是谁啊?童总的朋友?”那女人化着熊猫眼烟熏妆的大眼睛,饶有兴致的上下打量的站在童迪身后的孔方,那眼光带着灼热的温度,火辣辣,直白白,赤 ­祼­ ­祼­,好像孔方不是一个人,更不是一个男人,而是一砣搁在她面前任她开动的肥­肉­!

这让孔方情何以堪?

这辈子第一次被女人,还是这种女人,这么放肆的打量着,好像下一秒就要给出个价钱似的,彻底让孔公子内心极度不爽了!

“是啊,我朋友!”童迪不用看,想也知道孔公子一定会倍感郁闷,马上笑着介绍,“他叫孔方,我好朋友。孔方,这位是星空传媒的总经理,马露莎小姐!马小姐是娱乐圈里的名人呢,经她手捧出来的明星数不胜数,我这里也曾经有两个歌手是签在了她公司呢。”

“哦,您好。”孔方看在童迪的面子上,总是努力的挤出了一丝假笑,冲那女人点点头,算是问候。

可那位马露莎好像没听到童迪的介绍一样,也不看他,依然那么放肆的打量着孔方,笑道,“孔先生这形象可真是无可挑剔!要是有兴趣往娱乐圈发展的话,绝对马上就能成为国内首席花样美男!怎么样,孔先生有兴趣吗?”

孔方大方迎上她堪比X光线的超透视目光,耐着­性­子勾­唇­微笑,温文尔雅,缓声开口,“童迪,马小姐的名字好像你刚刚没说全吧?”

“呃?怎么了?就是三个字,马露莎啊!”

“错!”孔方轻笑出声,给了马露莎一个让她极为荡漾不已的眼神,这才继续说,“还少了一个‘手’字吧?”

噗!童迪当场很不给面子的,终于喷了!

马露莎……手!马路杀手!

哈哈,多年不见,孔方的口才和反应一点都没有退步!

崇拜啊!

这下,终于轮到马露莎囧了,怒了!

一脸的娇笑瞬间石化在了那张满是浓妆活像一调­色­板的脸上,嘴角还不自在的抽抽着。

毒舌她见多了,这么不给面子不识抬举不懂礼貌的毛头小子,她是第一次见到!

见状,童迪马上死命的止住笑,忍住爆笑的强烈欲望,顶着差点憋成内伤的极大风险,发挥自己的强项打圆场,“马小姐别见怪,我朋友天生幽默!那什么……您既然来了,就先请进去玩吧,我先送我朋友回家,他好像喝多了。”

马露莎盯着孔方正对峙着的眼睛,这才转到童迪脸上,“喝多了?没事!我不在意!托他的福,今天才知道我的名字原来取的这么高明!”

“开玩笑而已!您先进去玩,玩开心点儿!我们先走喽。Bye!”

不等马露莎接话,童迪就推着孔方穿过马路,拦下了一辆出租车,把人塞了进去。

“喂,你朋友够复杂啊!”孔方皱着眉头靠在车座后背上,懒懒的感叹。

童迪苦笑了声,“没办法,生意人嘛,广交朋友就是广交财源。总不能和钱过不去吧?”

“这个马露莎是做娱乐的,和你有什么关系?”

“我们公司的化妆品不是请了她公司的一姐代言的嘛!也算是合作关系吧。”

“你小子,不错嘛!搞不好再过几年,咱们两个真的越走越远了呢……你变化挺大的!”可能是酒­精­的作用,孔方说的话也直白而感­性­。

童迪笑笑,“你想太多了。咱们一日能成为朋友,就说明咱们是一类人。别在这儿给我莎士比亚啊,听着酸!”

“可我说的是实话啊……”孔方突然一转话题,颇有兴趣的问,“对了,这个马露莎不超过三十岁吧?怎么能做到总经理的位置的?别告诉我,她和你是门当户对的类型啊!”

“哦,天生的大小姐,也是天生的商人。她今年二十九岁,对家族事业不感兴趣,就自己收购了一家在业界实力还不错的经纪公司,变成了现在的星空传媒。她为人泼辣的很,你看她开车的架势就知道了。当然,能赚钱,也会花钱,几乎每次见她,都是不同的跑车,让我们这些做实业的都忍不住嫉妒!”

“那她到你这儿就是为了签你这边的歌手?”

“以这个为名义来玩呗!她很会玩,你看她模样也知道,辣的很。不过,她也方便。身在美男如云的演艺圈,想被她潜规则的男人多了去了!……嘿,兄弟,你今天可是被她看上了哦!哈哈,这说明人外型符合当下的审美潮流是上帝赋予的多么伟大的一份礼物啊!”

“切!”孔方轻嗤,“你就知道我对我这外型有些不满,还来嘲弄我!”

“别显摆了啊!再说我可要嫉妒了啊!就你这长相,正常女人基本都难过你这一关!你看这马露莎,眼睛都红了,恨不得马上把你拐到她的后宫去!”

“闭嘴!你就不能说话文雅点!”孔方蹙眉抗议。

“不过,这女人也算是惊世骇俗了。有那么一个豪门男友,居然私生活还这么不检点,这么留恋夜生活,啧啧,这女人真是毒草,罂粟!要是我,我可是不敢娶回家的……知道楚氏吧?她男朋友就是楚氏三公子。”

“楚氏?”孔方半休息的大脑瞬间被激活,“她和楚氏是什么关系?”

“是楚氏三公子楚越的女朋友啊,不对,应该说是准未婚妻,听说要订婚了吧,不过两个人也很奇怪,低调的很,外人都以为楚越还是钻石王老五呢……说实在,爱情还是生意,我们也说不好。反正是强强联手就对了。垄断和集中才能在商界更有杀伤力啊!”

“就是说……楚氏其实在娱乐圈也是有投资的?”

“那当然!只不过因为星空传媒没有上市,所以大家都不知道这些内幕。我可是马露莎的老朋友了,在一块儿玩的时候,总不免说到一些各自投资动向之类的话题。最近星空刚成立了旗下的电影公司,也正在拍摄一部大片,请的都是大牌导演和班底,那阵仗,啧啧,不让人嫉妒都不行啊!两个字:排场!再加两个字:有钱!而这片子,出品人就是马露莎,最大的老板。虽然也有一些别的投资,可看那宣传的阵势,对那庞大的预算来讲,那点投资根本就是杯水车薪。事实上,马露莎为什么突然能这么有爆发力?还不是有人出钱呗!其实啊,这背后最大的投资方,就是楚氏!准确的说,就是她准未婚夫,楚家三公子,楚天地产的总经理,楚越!”

孔方笑笑,看似漫不经心的感叹起来,“楚氏果真实力雄厚啊!对了,你跟楚氏也有生意往来吗?”

“没有。他们虽然收购了不少实业工厂,可也只是玩玩而已。对他们来讲,真正赚钱是金融和地产这块儿!楚氏最初就是靠金融投资发家的。说是投资,那是好听。说白了,就是空头的投机生意。可是这运气还真是好,真的就发了大财!这年头,实业都不好做,竞争越来越激烈,利润越来越薄,而各方各面的压力也超乎寻常的大,所以,也就是赚点辛苦费而已。而金融和地产就不一样,全是暴利,所以,谈不上生意往来,更准确的说是,人家是我们的目标!希望将来也能有多余的资金去和他们一样玩把大的!”

孔方看着他一脸艳羡的脸,轻笑道,“这山看着那山高,你们做的也很不错了,至少你们的产品是有口皆碑的,老牌名牌了。这样安稳的做生意总比提心吊胆睡不好觉好啊,是不是?”

童迪转头斜睨了他一眼,笑,“你怎么和我老爸说的一样?”

“这是肺腑之言!”

“知道,知道!”童迪拍拍他的肩,“放心,我不会拿着我老爸的一辈子心血去冒险的。别这么语重心长啊!”

“为你好才这么说的。哦,对了,说回那个马露莎,她的家庭应该也和楚氏差不多吧?”

“差不多。也是资本大鳄。坦白说吧,圈子里敢玩大手笔投资的,要么是钱来的太容易,比如替自己或者替别人洗钱的;要么就是本来就玩金融资本的,玩的就是心跳,习惯了也就没什么了。这种,是真有钱的主!”

孔方微笑,问,“那你说马露莎属于哪种?”

“废话,当然是后一种!钱多了惯出来的!”

孔方笑笑,没说话。

“怎么了,我说的不对吗?”

“不是。”孔方调整了一下坐姿,以一个非常舒服的姿势坐好,满足的轻轻叹息了声,才接着说,“我是外行,纯属好奇而已。……哦,快到了。师傅,前方小转弯,小区门口停下就好!”

$$$$$$$$$$$$$$钱曼妮牌金光闪闪的分割线¥¥¥¥¥¥¥¥¥¥¥¥

周六的凌晨,当然是钱曼妮忙碌赶稿的日子,熬夜是一定的。

不过和以往不同,她今晚留了个耳朵,想听听这个贪玩的风流小受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很好,一点了!居然还没回来!难不成要夜宿在外?!

也好,省了她的水电煤,她当然应该高兴,对不对?!

挠挠头,把这些烦心事抛到九霄云外,继续赶自己的稿子。没办法,不多­干­活,哪多来可爱的钱呢?

摸摸肚子,好饿。这周习惯了贤惠的孔大厨的手艺,今天少了他还真是不习惯。中午煮了点粥,晚饭也是粥,配点最喜欢吃的橄榄菜。虽然肠胃是舒服了不少,可到了这个点,那些白粥全部消化掉了,真感到饥肠辘辘,很饿。

一站起身,太久端坐的身体通体的关节“咯咯”的到处在响,活像一部年久失修的机器一般。唉,老了。果然是。

像每个熬夜的夜晚一样,不开客厅的灯,摸到泡面,冲上开水,一碗美味的宵夜三分钟搞定。

刚吃了两口久违的泡面,就听到了夜里显得特别突兀的电梯声,然后是脚步声,最后是开门声。

还知道回来?钱曼妮冷哼一声,继续坐在昏暗的客厅里,借着卧室的灯光大口的吃面,坐等某人进门。

“咔嚓”,门锁打开。

门被推开。

一股浓烈的酒­精­味道,直冲进鼻腔,让她一个皱眉,含着满口的泡面就抬起头,誓要用愤怒的眼光鄙视他,杀死他!

“啪”,客厅灯的开关声。

孔方无法适应眼前的黑暗,习惯­性­的顺手开灯。

昏暗的客厅刹那间明亮起来,每个人眼里的风景都一览无遗,以至于三个人瞬间都瞪大了双眼——

满口泡面的钱曼妮:靠,­奸­情小攻!

皱起眉头的孔方:呕~,泡面!

不敢相信自己眼睛的童迪:啊,钱凯西!

于是乎,一个诡异的制衡局面瞬间形成!

所谓碰撞

小攻!

那是这个该死的风流小受第三次扔下她自生自灭后带回来的“野男人”!

这个认知让还捧着泡面的钱曼妮气不打一处来,一双冒火的大眼睛透过厚重的镜片,直直的瞪着对面的两个男人。

她是多么的明智啊!竟然在一开始就看透了此男的本质,定下了不允许乱带男人回来的死规矩,否则今晚她还真是“无法可依”了!既然有法可依,那就违法必究,执法必严了!

她是绝对绝对不会允许今晚隔壁上演活生生热辣辣的的GV真人秀的!

就算她是一腐女,那也是只会YY的CJ腐女!

社会是和谐的!她身为良好公民,是绝对不会允许不和谐的事情发生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的!

于是,她的目光,坚定的,毫不退让的,专注的,PK着皱着眉头的孔方和他身边那个差不多高大却看起来更加阳刚的“­奸­情小攻”!

她愤怒的目光是如此的专注,以至于都没有多余的时间去思考这满口的泡面该咽下还是该吐掉的问题,只是无意识的保持着她自认最有战斗力的状态!

她必须让他们这对狗男男知道,钱曼妮很愤怒,后果很严重!

终于还是捂住鼻子忍耐的孔方打破了诡异的沉默,率先开口了,“你没东西吃了吗?为什么还吃泡面?”

泡面?!……哦,对,泡面!

钱曼妮这才从备战状态中回神——啊,她正捧着一晚泡面,嘴里还含满了一大口呢!

可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一点胃口都没有。这几秒钟前还香喷喷的香辣牛­肉­面怎么这会儿活像隔夜饭那么刺鼻?刚才还筋道十足的面条怎么这会儿感觉像是泡了N久成了一团糊糊的粉丝?

胃口登时全消,连嘴里的这口也吞咽不下去了,只感觉到味蕾似乎也冒着苦味儿。

靠之,会不会上次买的特价品已经过期了?

等下一定好好好看看生产日期,回头找那黑心的超市算账!

健康为重。在这个­精­神的指导下,钱曼妮毅然吐出了嘴里的泡面,咕嘟灌了口水,这才有空回答,“当然是饿了!……诶,你怎么了?”

但见孔方“呕”的一声,以极快的堪比刘飞人的速度,捂着嘴巴就冲进了洗手间,“嘭”的一声甩上门,抱着马桶,直接吐了个激|情燃烧!

上帝,他今天到底是招谁惹谁了?

酒­精­刺激还不够,还来个可怕的泡面味!这泡面味够销魂了吧,居然这女人还上演这么极品的一出!

孔方抱着马桶,吐的连隔夜饭都出来了,只差泪流满面了!

“喂,你跑那么快­干­嘛?”钱曼妮对着洗手间的门大喊。

孔方没有回答,反而是门口怔住的童迪,一边试图用口水压下心头的不适和满腔汹涌的胃酸,一边僵笑,“他去吐了!”

“喝这么多?有钱还是怎么的?”钱曼妮一撇嘴,不屑的摇摇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痛心模样,站起身,把泡面端进厨房,倒进了垃圾桶。

童迪知道他错了。

他认错人了。

实在是错的太离谱了!

这哪是钱凯西啊?这位蓬着短发带着硕大的黑框眼镜穿着幼齿睡衣瘦小的女人根本不可能是钱凯西嘛!就算是地球倒转,钱凯西都做不出刚才那么极品的事情!

关键是极品不要紧,可怕的是,还做的如此自然,没有觉得丝毫不当!

不仅孔方要吐,连他也有点受不了了好不好?!

只是,太像了!实在是太像!

若不是这惊悚的打扮和动作举止,她简直和钱凯西就像是同一个人!

她不会就是孔方嘴里的那个钱曼妮吧?

钱凯西?钱曼妮?

……姐妹?!

他是听说过的,好像钱凯西有个双胞胎的妹妹。眼前这位这么像,名字都这么有共同特­色­,那么一定是眼前这位没错。

这个认知一旦形成,他就知道不需要推翻了。

好像一瞬间,他也明白了孔方同志的可怜处境!

天天看着自己和自己深爱的女人一模一样的人在眼前晃,却动也不能动,甚至想也不能多想,这对任何男人都会是一个极大的­精­神和­肉­体的折磨。

虽然孔方矢口否认他现在依然对钱凯西还存有那样的感情,但正如他所认为的,他不信!决不信!

答案就在眼前。他这一趟真是不白来。

只见钱曼妮倒掉泡面,连正眼都不看童迪一眼,径直走到洗手间的门口,抬手就很粗鲁的拍门,极大的不耐烦,“喂,你好了没?吐好了赶紧出来!我要跟你聊聊!”

洗手间里传来只是哗哗的水声,并没有孔方的回答声,结果只让钱曼妮更加冒火,“喂,出来!”

童迪尴尬的站在那里。他从来没有见到过还有人会是这样的待客之道!联想起钱凯西的知书达礼,眼前这位简直是洪荒时期穿越来的女兽人!心下,不自觉的又对孔方多了十二万分的同情!

然而,出于礼貌,他只好先微笑,打招呼,“呃……你好,你就是孔方的房东,钱曼妮小姐吧?”

不舒服。浑身不舒服。听到这带笑的声音更是不舒服的N次方!

什么?这个剑眉星目的俊朗小攻在笑?

他怎么还好意思笑?!

——啊!对了,他一定是在示威!示威今晚他将侵占她的专属领地!

于是乎,她浑身的警戒系统瞬间警笛长鸣:占我领地?没门!想我钱曼妮在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上,画出属于自己的一方空中楼阁,我容易嘛我!这臭小子只花这么点租金就想为所欲为?!也太无视她这个房屋所有人的存在了!

怒火,熊熊燃烧ing!钱钱小姐,咬牙切齿ing!

这是童迪这辈子第一次被拒绝的如此窘迫。自己都已经笑着打招呼了,对方竟然头也不回,好像根本没听到一样!压下窘态,只好再接再厉,“没有事先前打招呼就来打扰是我的不对……”

钱曼妮闻言倏然回头,瞪着他,没说话。坐回沙发上,女王般的直起腰,施施然喝了口水,骄傲的看着这个领地的入侵者,这才冷冷的回答,“是我,钱曼妮。你是孔方的什么人?”

童迪被她如炬的目光盯的更加不自在,只好强笑道,“我是他的大学同学,好朋友。我叫童迪。……不是故意来打扰,而是他喝多了,我送他回来而已。”

大学同学?这下轮到钱曼妮微怔了。不是他钓回来的小攻?

也是。这个人上下打量来看,倒也一脸正气,不像是那种会乱来的人。而且,看那衬衫,那皮带,还有那皮鞋……啧啧,都是名牌!难道孔方大学读的是贵族学校?连个同学都这么有钱?

转念一想,不对!“大学同学”这四个字顶什么用?大学男生寝室那可是­奸­情的高发区!漫画里都是这么说的!

这下,刚放松的神经再次绷紧,“你们是好朋友?多好的朋友?”

仿佛没听到她问话里依旧浓烈的火药味,童迪依旧保持了彬彬风度,继续微笑,“是顶好的哥们儿。……对了,你和钱凯西是亲戚吧?”

钱凯西?这三个字永远能撼动钱曼妮的神经——不是吧?世界竟然这么小!既然是钱凯西的朋友,她这样对待,好像是过分了点儿哦……怎么说也不能在外人面前丢了钱家人的面子吧?

她神­色­这才缓了缓,清清了喉咙,声音降了几度,“对啊。怎么,你也认识钱凯西?”

“我怎么可能不认识钱凯西?”童迪笑,“我和孔方是好兄弟,凯西是我们学长蔡铎的女朋友,我们当然都认识啊!”

“等等!” 钱曼妮闻言疑惑的皱起了眉头,“你是说……你们都是公安大学毕业的?”

她怎么从来没听过孔方是公安大学毕业的?而且,看着眼前这位浑身名牌的帅哥,也不像是警察啊!

童迪也微微愣了一下。难道钱曼妮连孔方的这点基本信息都不知道?

他猛然发现自己可能是说漏嘴了,应该是孔方为了任务的刻意隐瞒才对。

懊恼之余,也只好故作轻松笑着圆谎,“不是。因为蔡铎比我们长几岁,所以我们习惯了叫他学长。你看我和孔方都不是做警察的,就该知道我们不可能是公安大学的毕业生了。”

“哦。……那你也是学法律的咯?”

“……对!”老天,孔方你到底编了什么背景资料啊?你再不出来我就要露馅了!童迪只能暗自可怜兮兮的无声哀鸣。

“那你现在是做什么的?也是做法务还是律师?”钱曼妮还真放松了戒备,和他闲聊了起来。

怎么编?童迪脑子里一秒钟转了N道弯,才回答说,“我现在做的和专业没什么关系。你知道的,这年头学法律刚开始出路不大好找,我又没孔方那么聪明能这么快就考出资格证。所以,我自己做……开了家酒吧。呃,这是我的名片,有空过来玩!”

童迪一边暗自滴汗,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他身为酒吧老板的那张名片,以图蒙混过关。

“潮汐酒吧?”钱曼妮喃喃念道,又抬头,竟然给出一丝笑容,“你怎么想起来做酒吧了?看来还真是人各有志呢!”

童迪笑,“是啊。有空过来玩。你是凯西的妹妹,也是我的朋友,当然是全部我请客,免费!”

一句话,让钱曼妮本来因听到“免费”二字而应该愉悦的心情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了,微笑着的脸也瞬间囧了。

顶着这张脸­祼­奔,就算不报名号人家都能猜出自己是那个“腐化堕落”的钱凯西的那个倒霉妹妹,悲催啊……

她只得忍着心头巨大的心酸,呵呵笑道,“多谢啊……以后我一定抽空带朋友去你那么捧场。不过我是不喝酒的,纯当给你拉生意了……哟,你总算解脱啦?”

童迪转头一看,但见洗手间的门终于打开,还带着刚洗过脸的痕迹,一脸苍白的孔公子虚脱般的“娇弱”的靠着墙,看着此刻貌似还算和谐的两个人。

“没事吧?”童迪马上关切询问。

孔方摇摇头,眼睛却瞪着钱曼妮,“你到底什么时候可以戒掉这该死的泡面?!”

钱曼妮不明白了。这年头公民都是有自己的人权的,她吃泡面碍着他什么事了?于是理直气壮的她挺起腰板,一瞪眼,反击,“我又没吃你的,你凭什么管?!”

“凭什么管?就凭你现在归我管!”孔方苍白的脸­色­因为激动有些泛红,“我告诉你钱曼妮,你要是还这么一味的糟蹋自己,早晚自食恶果!”

什么!这小子居然直呼她的名字!还这么训斥她?!是可忍孰不可忍!

钱曼妮“腾”的火气就往上冲,“我吃个泡面怎么就变成糟蹋我自己啦?你中文没学好回去回炉去!”

火药味瞬间充斥着不大的客厅,身为外人的童迪红果果华丽丽的被忽视了!为了显示他的存在,以及他爱好和平的­精­神,只好颤巍巍的开口,“那什么……以和为贵……”

只可惜,某些人就是天生被忽略的配角命运。没有一个人投给他让他找到存在感的目光,只是继续两个人火药味十足的争吵,“你知不知道一碗泡面里面都多少防腐剂多少伤害健康的东西!就你现在的身体经得起这样继续折腾吗?”

“我身体怎么了?全世界吃泡面的人多了去了,都怎么了?死了还是傻了?”

“所以说你就是不可理喻!”

“你才不可理喻!你是哪根葱啊!我饿了吃什么也要你管啊!”

“饿了就吃粥啊!我一早摆在冰箱里那么多粥还不够你一天的口粮?”

“哪来的粥啊!……什么,粥?哪里?”

孔方一脸被打败了模样,“冰箱啊!你是近视又不是瞎子,我写的便利贴你都没有看到吗?”

便利贴?什么便利贴?她风风火火的淘米煮粥,哪里见到什么便利贴?

见她皱眉,苦想,孔方轻嗤,“所以说吃泡面吃多了,人都吃傻了!”

“你……你才傻了呢!”钱曼妮这下理也不直,气也不壮了,只好没有什么底气的嘟囔了一句。

旁观的童迪“噗嗤”一声笑出来,走过来别有深意的拍拍孔方的肩膀,笑道,“兄弟,走了啊!那个……祝你好运啊!”

孔方蹙眉,“你不是渴了吗?看起来你一点也不缺水嘛?既然不渴就请回!”

童迪笑得暧昧,转身冲钱曼妮爽快的挥挥手,“我走了哦!对了,有空一定要过来玩,我请客!Bye!”

说完,自顾自的拉开大门,快速闪人,只留下大眼瞪小眼不知道该怎么继续的两个囧人。

所谓沟通

还是孔方先说了句话,打破了这有些奇怪的“死寂”对峙,“……你要是想吃夜宵的话,就用微波炉热热粥。我去洗澡。”

钱曼妮“哦”了一声,却没有去厨房,而是转身低头回卧室,关上了门。虽然低着头,却也看得清楚她脸上竟染上了一抹绯红。她那张消瘦的算不上圆润的脸,可一红起来,却也像个红彤彤的“喜蛋”(囧,孔公子,你这是什么比喻……),有点小可爱。难得看见她这样女人的一面,孔方也不自觉的勾起了­唇­角。

别说,经过这一个星期,她脸­色­已经慢慢在告别当初的暗黄,也开始变得红润白皙正常了。想到这里,竟也觉得有点小小的成就感。应该在任务完成回去之前,可以圆满完成钱凯西交给的一部分任务吧……

他也只能完成这一部分。另外一大部分,他自认可能无能为力。连钱凯西都没办法走进她的心,他这个外人就更别提了。一周来两个人基本还处在“沟通无能”状态之中,这也不是单靠他努力表示友善就能搞定的。

加上昨晚发生了那么一个意外,他更加要和她保持距离。他最喜欢的两个字就是“安全”,无论是任何意义上。

洗漱完毕,终于感觉好多了的孔方回房打开电脑,开始他的每天晚上必做的工作。

说也怪了,这一吐,居然真的好像把一天的抑郁给全部消灭了,这会儿反而心平气和,安然自在,甚至还算得“好”?拧眉思索,找不出答案。他笑笑,摇头,不去深想。

工作上的事,越是想不通就越要拼命的想要找到答案,所以很累。因此,到了生活里,生活上的琐事,想不通就­干­脆不想。想多了反而只会徒增烦恼。这也是他的处世哲学之一。再说,人的心情起起伏伏总是很正常的,或许是酒­精­的发泄作用也不一定。

刚完成工作,准备睡觉,手机突然响起。短信?这么晚谁会给他发短信?

狐疑的拿起来,打开,他惊讶的微张了嘴巴。

竟然是就在隔壁的钱曼妮!

这可是她有史以来第一次给他发短信诶!奇迹!难道她现在不可惜这一毛钱的短信费了?

“你有QQ号码吗?”问的没头没脑,直来直去。

这是什么问题啊?孔方好笑的回过去,“没有。我一向不用聊天工具。偶尔用下MSN。”

半秒钟后,短信又发过来,“那MSN也行。给我你的帐号,我加你。”

孔方真的迟疑了。MSN?多少年没登录了?他好像连帐号和密码都要好好回忆一下。……不过,她这是怎么了?

“我很少用。不用加。你有事吗?”想了一下,他终于发出了这句话。

还是没有半秒钟,她回道,“去注册QQ去!我等会儿告诉我你的号码!再磨磨唧唧的害我损失短信费,看我不整死你!记住,我号码xxxxx”

抖……这女人到底懂不懂温柔也是标准女人应该具备的基本素质之一?刚正常的发了两条短信,又开始“发威”了?这么快就暴露了她暴戾的本质?!

孔方实在惊讶于此人瞬间变脸的绝活,但出于礼貌,他只好吐了口气,告诉自己要淡定,深更半夜的发火不利于睡眠质量,便只好不敢有丝毫耽搁的跑到企鹅网上注册了一个号码,用最快的速度熟悉了一下这个工具,随即便加了此号码作为第一个也是唯一的好友:迷糊游走。

迷糊游走?这是钱曼妮吗?居然用这么感­性­的名字!

再看个­性­签名,囧了:谈什么别不谈“钱”!

太强了!太直爽了!

如此感­性­的名字配上超拜金的签名……她果然够分裂!

点开对话框,孔方马上问:好了。什么事?

迷糊游走:(阳光灿烂的笑脸)没什么。就是想省个短信钱。

孔方黑线:我不就在隔壁吗?走过来又不花钱!

迷糊游走:(千古不变的标准QQ微笑)你不是不让我进门吗?

孔方:……

他默了。以他的智商,他实在接不上话了。所以,他只能沉默。

停了大约足足半分钟。孔方正觉得奇怪,总觉得她好像有什么话欲言又止似的,对话框总是显示“迷糊游走正在输入”,可就是没有话发过来。终于,好半晌,她才继续——

迷糊游走:嗯……其实我有句话想对你说,否则我一定睡不着……(一个红着脸的小人,看起来说不出的无辜和可爱)

噗通!什么声音!孔方只觉得心脏咚的猛跳了一下,吓了他一大跳:天,别告诉他现在才发现自己心脏有毛病啊!

微微颤抖着手输入:什么话?直说吧,我要睡了。

迷糊游走:(还是一个红着脸的可爱小人,先是捂着脸,然后撤下双手,砰砰跳出三个字:对不起!)……就是想说……对不起……

啥叫震撼?!这就叫震撼!好比听到一个惊天大案还要让孔公子觉得惊悚!“对不起”?马克思啊,她居然在对他说“对不起”!

没看错?

仔细眨眨眼,真的没看错!

淡蓝­色­的粗楷书,清清楚楚的三个字!

还有,那个红着脸做着道歉状的小人。

老天,真不知道她几岁了,QQ里居然装有那么多幼齿可笑的表情!每说一句话,似乎不加上一个相应的表情都不美满似的。不过,倒也是很有形象感,可能她认为只有这样才能比较完整的表现她当下的心情吧。

可是,她是为了什么道歉?是顶嘴?不对啊,她以前可没有为他们之间的顶嘴道过一次歉啊!

不行,得问清楚。

孔方:……但是,请问是为了什么道歉?

迷糊游走:(低头,对手指,继续红脸)……那个……不好意思,我不知道童迪是你朋友,我还以为是……反正不好意思啦,以后我不会让你没面子的啦!

孔方微笑,她这是不好意思了所以才用这种幼稚的方式道歉吗?看来她还不是那么没有轻重是非观模糊嘛?

他马上回:没关系。他不会介意。你不用放在心上!

等了半天,没有回应。又停了一会儿——

迷糊游走:(一只小人扭来扭去,挥着小手帕)对了,你要是胃不舒服的话,我放了胃药在电视机上,你可以去吃点药再睡。

这下孔方可真是觉得稀奇了!她这是关心他吗?……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这么做,也不免心里有些温暖:谢谢。我感觉还好。

迷糊游走:吃点总是舒服点……那你早点睡吧。晚安!(一直可爱的小兔子躺在那里,闭着眼睛,打着呼噜ZZZ……)

孔方笑笑:晚安。

刚要关掉,又见对话框突然继续闪烁——

迷糊游走:(交警紧急刹车的手势)等下!我忘了说,望远镜我放在客厅的桌子上了。你拿回去吧。不过,没事不要到处看,不道德!

噗嗤!孔方正想夸她思想有了觉悟,却被后面三个字给笑喷了。“不道德”?她以为他在­干­什么不道德的事?!她早上硬抢走望远镜东张西望的行为才是不道德好不好……

孔方囧:哦。知道了。

又是半秒钟的停顿——

迷糊游走:还有……以后便利贴统一贴在冰箱上,别忘了用小磁铁给固定下。在冰箱的上面我放的有几个水果造型的磁铁,你应该看得到的。(俏皮的吐舌笑脸)

孔方:好,知道了。

迷糊游走:明天一早我有事要出门,晚上可能才能回来。你别忘了冰箱里你煮的粥,只要不变质,一定要吃掉,知道吗?浪费可耻!还有,别忘了打扫卫生,轮流到你了!!!(大吼状,还怒指,小人的脸都变形了)

孔方失笑,她居然还加了这么多感叹号,还加了个这么狰狞的表情,真是无语了。

孔方:好,知道了。

迷糊游走:那没事了……你睡觉吧,晚安!(她居然还能找出另外一只不一样的代表酣睡的小兔子)

孔方:嗯。你不睡吗?

迷糊游走:早着呢!晚安!(小人挥手告别)

没等孔方再说什么,她的头像已经暗了下来。

这女人还蛮奇怪的嘛!孔方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刚刚傻呵呵的对着电脑屏幕一直笑一直笑。天,近墨者黑,他的智商也被同化了么?

不过,网络聊天真是个很奇妙的体验。他因为个­性­和工作关系,基本不采用这种方式。刚刚通过这种方式聊了几句,他真相信了网络上流传的那句名言:不要迷恋网络,对面可能是条狗!

为什么呢?光看钱曼妮刚刚那几句温情而俏皮的话,若是素不相识,还真的以为她是个可爱活泼的女孩子呢,可是现实总是残酷的……

关上电脑,走到客厅拿回望远镜,竟看见上面还贴了张粉红­色­鸭梨形的便利贴,上面用清秀的字体端正的写着:对面无帅哥,你看什么啊?真无聊!

噗嗤!孔方真服了!这女人还真是难以用一个词概括啊!

幼稚?抽风?猥琐?分裂?……

No!都不合适!

孔方轻笑着摇摇头,顺手拿了放在电视机上的胃药进了卧室。

看来,她还不是完全不管她自己的身体的。这OTC的常备药还是有的嘛!

躺回床上,他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刚刚那几分钟竟然是值得纪念的伟大的历史­性­突破!他和钱曼妮之间竟然有了第一次的有效沟通?!这是不是代表他终于可以向之前“沟通无能”的岁月告别了?虽然是通过聊天工具,而不是面对面,起码也是一个突破是不是?

想到这里,孔方心情顿时更加大好,又一次不自觉的勾起了­唇­角。

然后,他脑子里清晰的蹦出了那个他期待已久的伟大设想:关于泡面这个“损人不利己”的问题,是不是也该找个时间和她正式讨论下?应该不会彻底失败吧?

鉴于今晚卓有成效的沟通,他陡然对这个设想的可行­性­充满了相当强烈的乐观和信心!

居然是他

裴茜小姐果然不负钱曼妮所望,果真充分发挥了“客户是上帝”的功能,成功的让钱曼妮从周一加班,直到周五,真正做到了每天都是今天上班明天下班的境界。

不过,这没什么。本就是意料之中,而且,就算不刁难,这加班也是不可避免的。

只是,她可以当做正常事坦然接受,却苦了辛童这样的小孩儿,苦哈哈的每到下班的时候就抱怨。可能是从别人的嘴里知道了裴茜的事情,也附和着如此埋怨。

终于捱到了周五,却不见的日子好过。如果今晚不通宵,注定明天就要过来加班。权衡之下,钱曼妮毅然选择了通宵,宵夜和咖啡统统备齐。

下班时间已经过去了十几分钟,眼看着别的同事都已经走了大半,没走的也在收拾东西了,辛童不­干­了。

嘟着嘴,站起身,说不出的委屈,“钱姐,人家已经连续一周没有见到老爸老妈的尊容啦!每天回去都超过十二点,受不了啦!”

钱曼妮笑笑,“你辛苦啦。今天早点回家吧,不用加班。”

“真的吗?”辛童的大眼睛里全是惊喜和不可置信,“可是我们还有这么多活……”

“你把手头urgent的活儿处理好就先回去,如果一时半会儿做不好,就交给李非。今天周五嘛,不见爸妈可以,不见男朋友不约会可不行哦!”

辛童听了这话,登时一脸的窘迫,“钱姐,这话说的……好像我多不负责任似的……”

“不是这个意思。”钱曼妮笑的诚恳,“今晚是周末,女孩子这么好的年纪不能全部耗在工作上,公司又不给发青春补偿金。”

“呵,这话说的很有道理嘛!”

钱曼妮回头,笑,“总监还没走?”

许靖走过来,靠着她的位置,笑道,“怎么样,这周是不是太累了?”

钱曼妮笑笑,“还好。”

“我知道,裴茜在用她的中国时间来挤你们的美国时间,修改意见总是在下班前给出来,要求务必第二天一早给出来。确实有点无理了。”

“没事。客户是上帝嘛!她把时间催的这么紧,我们也可以早点把案子定下来嘛!”

“不要把自己绷的太紧。你们也要控制好自己的节奏,别累坏了身体。身体可是自己的!”

钱曼妮笑起来,“总监您这话说的可真是慈悲,让人都忍不住要热泪盈眶了。可是啊,一点儿都不现实!”

“怎么,你今晚还是要打算加班?”

钱曼妮咬­唇­,叹气,点头,“对啊。我可不想被投诉。”

“你不也是女人么?好像你刚刚说的话不适用于你似的!辛童,今晚你约会还是做别的?我本来是想请大家吃饭,然后去找个地方玩玩的。”

“啊,真的吗?总监,您真是好人!”辛童顿时多云转晴,兴奋的叫起来,“什么约会也敌不过总监的心意啊!我坚决参加!”

钱曼妮脸一垮,“不是吧?今晚吃饭?”

“对啊。”许靖点头,肯定,“把紧急的东西处理好就下班。今晚谁都别想加班!……嗯,限时吧,七点之前!我已经订好了吃饭的位置。咱们应该奉行的原则是,work hard,play hard!”

钱曼妮苦笑一声,“总监您这英语说的可真幽默!……好啦,遵命!不过万一有什么风吹草动,你可得替我们挡着啊!”

“放心吧!”

终于可以本周第一次在整个城市还灯火辉煌的时候走出办公室,真有点恍若隔世的感觉。

一组人坐进许靖的车子,他转头对副驾驶上的钱曼妮笑道,“曼妮,如果我今天不打扰你的话,是不是要通宵了?我看你宵夜都准备好了。”

钱曼妮呵呵一笑,“总监真是火眼金睛。”

“压力不要这么大。女孩子还是要留点时间给自己的。”

钱曼妮歪头看他,笑,“您可是从4A出来的,那种公司出来的人会说出这样的话?你难道不知道咱们广告人在国内的地位就是个万年小受么?”

许靖“扑哧”笑起来,“万年小受?别告诉我你也和我妹妹一样是个腐女啊?这说话的调调真是如出一辙!”

“真的啊?”钱曼妮眼睛一亮,“她也是?”

“这年头真是今非昔比了。前几天我无意间在家里闲聊时说到,当初写《汉书》的班固极受赏识,几天几夜留在皇宫里和汉章帝一起讨论经典,真是英雄找到了用武之地,让人羡慕之类的。结果你猜我妹妹什么反应?她竟然一下子兴奋起来,怪笑说,啊,原来班固是个小受啊!我当时没直接昏过去!这观点真是独特!”

钱曼妮哈哈大笑,“对啊,古代男人都不能留在皇宫里呢,难道班固对皇帝的吸引比妃子都强大?搞不好真是这么回事呢!哈哈!”

许靖满头黑线,“你们这些女孩子啊……脑袋正常点好不好?整天都是什么腐女思维,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你们!”

“不用解释,腐女的理想就是世界大同啊!哈哈!”

许靖继续黑线罩了满头,只得转换话题说,“咱们做广告的呢,在现在的中国,不管是大公司小公司都是一样的辛苦。说什么‘不做总统就做广告人’,是骗小孩子的鬼话还差不多!这根本不符合当今中国广告公司在整个运作中的可怜地位!……就是你说的,是被欺压的一方。说没抱怨是假的,比如我吧,二十七岁的生日就是在公司里度过的。十二点的时候,那感觉,啧啧,还真是苦涩,说不出的感觉,无尽凄凉,都有点想哭了。结果一个人跑到黑漆漆的楼道,猛吸了几根烟之后,大吼了几声发泄。结果呢?结果还是不得不乖乖回去继续­干­活?谁让咱们进入了这个行业呢……”

“你都吼了什么?”钱曼妮好笑的看着他。

许靖笑了笑,“年少轻狂,别提了,都是些脏话。”

“比如……”

“好吧。”许靖耐不住她的居心不良的追问,只好坦白,“我吼的是,老子真TM变态才­干­这个活受这个罪!老子估计天生是个受 虐狂……”

话没说完,他自己就先笑了起来,一车人感同身受,也跟着放声笑起来。

钱曼妮真没想到许靖还是个会拿自己来逗大家开心的老大,看来做久了,人的心态就会发生变化,也开始能慢慢的平衡工作和生活。

她也从心底里希望自己能早点修炼到他这个境界。

钱曼妮的饭量其实不大。特别是这些号称大餐的东西,她更是没办法塞下去。

还别说,孔小受做的菜还真是没的说。掰掰手指头算算,整整七天没有吃过他做的正餐了,还真是怀念那超级合胃口的口味呢!

越是这么想,越是觉得眼前的东西没什么吸引力。

所以只是吃了点清淡的菜,喝了几口汤,算是解决了晚餐。

“等会儿大家想去哪儿玩啊?”许靖问。

毕竟都是年轻人,叽叽喳喳的开始各抒己见,许靖只好选择独裁,“好了好了,不去跳舞,也不去唱歌,去找个安静的酒吧坐坐吧。看来你们这组还没有累到一定境界啊,居然还有力气唱歌跳舞呢!”

“酒吧?”李非看看钱曼妮,“钱姐不是不能喝酒的吗?”

酒吧?她突然想到了童迪的潮汐酒吧。上次也算自己对不起他,那么,这次就借花献佛,帮他拉着客人做补偿也不错。

想到这,她一瞪眼,“谁说酒吧都是一定要喝酒的啊?谁说酒量不好的人不能去酒吧玩啊?!好了,就去酒吧!”

她从包里拿出了童迪的名片,递给许靖,“这家去过么?”

“潮汐酒吧?嘿,我还真去过!是家音乐酒吧,里面的歌手素质也还不错。好了,就去这家!不过曼妮,你怎么会有他们老板的名片的?”

“朋友啊!跟着我走可以打折呢!总监,我对你好吧?”

许靖勾­唇­,“你对我不好,还有谁对我好?好啦,各位,出发!”

周五的晚上,童迪一般是不来酒吧的,他需要应酬。无穷尽的无聊但必须的应酬。

今晚却很巧合。他难得没有应酬的一个周五晚上,竟然还能接到钱曼妮的电话。没话好说,出了公司就直接开车到了潮汐。

第一次来这里的人都不免被它的与众不同所吸引。这和别的有驻唱歌手的酒吧不同,比较安静,歌好,酒好,服务好,所以很自然,价格同样也很“好”。看着那些价码,虽然不是自己掏钱,钱曼妮的小心肝还是突突的在跳:好贵!

看得出来,这里的定位比较高,来的人阶层也相应不同。对她来讲,这绝对是个烧钱的场子!

“曼妮!”童迪一进门,便笑着迎上来,“真是意外啊,欢迎欢迎!”

曼妮?这位还真是不认生啊!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多好的朋友呢!不过,商人嘛,理解。所以钱曼妮也笑盈盈的冲他挥挥手,“你这儿挺好嘛!诶,你不是老板吗?跑到哪儿不务正业去了?”

童迪笑,“有点事暂时走开一会儿。这都是你公司的同事?”

“嗯。”钱曼妮起身,微笑着一一给童迪做介绍。

“你这边的歌手感觉都很不错呢,价格也不便宜吧?”许靖看着台上正在轻吟浅唱一首美国乡村音乐的女孩子,问道。

“还好。比起他们带来的客源,算不了什么。他们都是素质不错的歌手,找个合适的地方唱歌,对他们来讲,也是缘分。在我这儿,被签约的机会比较大,我不少唱片公司的朋友会经常过来坐坐的。”

“怪不得总觉得你这儿挺特别……曼妮,你觉得呢?……喂,曼妮?你这么认真在看什么呢?……啊,居然是他?!”

所谓失态

许靖也好奇的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然而,他无论如何都没想到,被钱曼妮像木头一样,死死的,一瞬不瞬的瞪大了双眼盯着的人,竟然是楚天地产的总经理楚越!

他不能不惊讶。印象中她应该不认识楚越才对。可是,既然素不相识,为什么她的反应如此奇怪?他可不相信钱曼妮会是因为什么见到相貌还不错的楚越以致“一见钟情”而失态。他太了解她了。她一贯把自己的真实情绪隐藏的很深,很自控。

他看不透她眼睛里复杂的情绪。透过厚重的镜片,他看到的是木然中的震惊,还有挪不开视线的纠结。

童迪当然也发现了她的异常,轻轻的拍拍她的肩,试图让她回神,“曼妮,你认识他?”

只是,无效。

好像,整个世界已经消失,在钱曼妮的眼里,只有这个她应该素未谋面素昧平生的楚越。

许靖掩饰住自己的疑惑,对钱曼妮笑着说,“世界还真是小,那不是楚天地产的总经理楚越么?曼妮,你是第一次见到楚越吧?上次一起吃饭的时候,他过来打过招呼的,可惜你正好和裴茜离开位置不在……”

钱曼妮仿佛什么都没听到一样,依旧怔怔的盯着那个带着秀气的银边全框近视眼镜的斯文男子,老僧入定一般。

他正专注的盯着舞台,­干­净修长的手指跟随着如诉说故事般的轻柔歌声有节奏的微微落在桌面上。那应该也是一个懂音乐的男人,而那双手,无疑是天生为弹钢琴而生的。

他的侧脸很好看,鼻梁很挺,嘴­唇­很薄,皮肤很白。

他的衣着很合体,穿着淡粉­色­的条纹衬衫,更映衬的那张斯文的脸更加柔和。

他应该是也有二三十岁了,可是,她却偏偏要认定,他就是记忆中那个十七八岁的固执的多情的少年,这个侧面,是那么那么的像呵……

“童先生,楚总也是这里的熟客?”许靖问。

童迪摇头,“他很少来这里。今天可能也是在等他的朋友。”

应该在等马露莎吧?他过来的有数的几次,都是和马露莎约会。

被人这么盯着,正常的人都会有感觉的。所以,就算沉醉在音乐中的楚越,也终于在一曲终了,把目光从舞台上转到这视线的源头。

四目相对,楚越是不解,钱曼妮是回神,以及不知所措。她窘迫不已,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连眼睛都不知道往哪里看。她知道自己失态了。在大庭广众之下。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然而,在见到这张脸时,她若是能冷静下来,那才不现实。

所以,她只有窘迫和尴尬,却没有自责。

楚越不认识这个纤瘦的女人,可是她身边的两个人,却绝对说不上陌生。他挥了挥手,笑笑,走过来,跟童迪和许靖热情的打起了招呼,“嗨,许总监,真巧……童总,难得你周五晚上在店里啊!”

“在等马小姐?”童迪微笑。

“是啊。对了,这位是……”他看向钱曼妮。

钱曼妮几乎无法站稳,她的指甲几乎都嵌进了手掌,却只因麻木,感觉不到本该有的疼痛。

她无法再面对近在咫尺的这张脸,所以,她选择逃跑。

“对……对不起……我先走一步……”她抓起位置上的包,仿佛逃命似的,踉跄了两下,飞快的逃出了酒吧。

“对不起,我去看看。”童迪紧跟着,也快步跟了出去。

“那位小姐怎么了?”楚越奇怪的问许靖。

许靖望着酒吧的出口,摇摇头,“我不知道。不过,楚总认识钱小姐吗?”

“当然不认识!”楚越肯定的回答,“我这个人一向记­性­还不错,认识的话不会轻易忘记的!”

“她是这次直接负责贵公司的人员,这几位都是她的组员。上次你和我们打招呼的时候她正好离开位置……我在想,她是不是认错人了?”

“认错人?”楚越觉得很不可思议的笑起来,“不会吧?”

“算了,回头我问问她。童先生和她是朋友,她应该没事。楚总,这次还真是巧呢,一起喝一杯……”

天大地大,工作最大。对许靖来说,当然也是一样。

时间不算晚,可能十点还没到吧。因为又是周五,所以街上很热闹。来来往往的,不再是工作日的匆忙脚步。

钱曼妮也是难得的慢吞吞的无意识的走着。

疯了。她想,她绝对是疯了。

抬起头看看天上并不明显的星子,她吐了口气。

听说每一个消失的人都会变成天上的一颗星星,那么,林汐,哪一颗是你呢……

“曼妮!”童迪总算在熙熙攘攘的热闹人群里,发现了她这个不起眼的瘦小身影。

钱曼妮停下拖动的脚步,深呼吸,而后,回头,微笑,轻快的说,“­干­嘛?追过来找我要酒钱啊?”

童迪不无担心,轻声问,“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只是突然有点闷,想先回家睡觉了。……呼,累死了,连轴转了一个礼拜了……”她笑着,用夸张的用闲着的左手捶了捶右肩。

“要不要我帮你叫车?”

“不用。我先走走。”她摇头,“今天是周末,这儿堵车很厉害。我走走,再乘车回家。你先回店里吧,现在这么忙……”

她虽然尽力的在强撑,在表现出她没事。可是,掩饰的过头,更像是在承认。

所以,童迪没有勉强她。他不了解她,所以猜不透真正的原因。他更知道,但凡心事缠绕,人人都会需要一个私人的空间去平静自己的心情,面对平时藏起的本我。

因此,他笑笑,“那你就先走走吧。注意安全哦!”

钱曼妮灿烂的笑起来,“放心啦!太平盛世的,能怎样啊?快回去忙吧,Bye!”

童迪转身往回走。试图不去多想,但是他还是本能的感到不安和担心。

他没有办法也没有立场去管钱曼妮的事, 但有一个人却是可以的,必须的。

他拿起手机,字正腔圆,“孔警官,紧急出警!不管你在哪里,限你最快的速度抵达现场,目前有一位钱姓女­性­市民需要帮助!完毕!”

一个人的游荡,有些寂寞。最寂寞的不是一个人的时候,而是在狂欢的热闹的众人间,独自落寞。

这条酒吧街,在一周最热闹的晚上,歌舞升平。

她很想快步走出这闷死人的醉生梦死,却发现这条路竟是如此的漫长。

她突然很讨厌脚上的高跟鞋。如果可以,她很想赤脚狂奔。

她突然笑了。看着脚上的高跟鞋,她想,就算是拎着鞋子跑,估计她也感觉不到疼。就算是赤着脚疯子一样的奔,也不会多一束奇怪的目光。

她失魂落魄的样子,已经吸引了够多的带笑的目光了。

她是如此的不合时宜,在这个狂欢的世界里。

她竟然真的弯下腰,脱下了高跟鞋。

脚踩着冰凉的地砖上,果真是释放灵魂般的舒服。这就是“自由”的感觉吧?

当一个人的心被包裹的太久的时候,它也需要透气,需要自由。否则,会憋坏的!

她对自己笑笑,提着鞋子,调皮的勾勾脚趾,才落在地面上,“走吧,钱曼妮……”她对自己轻声说。

“走?你想去哪啊?”一个带笑的声音,施施然从头顶而降。

钱曼妮诧异,抬头。不是幻听,竟然真的是孔方。

他微微的喘着,仿佛奔跑过一般,而这刻,又一派平和的笑着,借着天生的身高优势,低头看她。

“你怎么在这儿?”她眨眨眼。可是,不知怎么的,突然双眼有点酸,有点胀,有点潮湿。心里,仿佛也潮潮的。

“来参观行为艺术啊!”孔方依旧笑着,眼睛却盯着她赤 ­祼­的双脚,“一周不怎么见面,没想到你竟然变成了行为艺术家,实在是可喜可贺啊!”

钱曼妮咬住了­唇­,忍住眼底不听话的想要涌出的液体,一松手,“啪”,鞋子们自由落体。她勾起脚,套上,不再理他,继续往前走。

孔方跟上她,也保持着沉默,没有多说一句话。

一前一后的两个人,在这条写满了男女间暧昧和缠绵的街上,一起,和整个世界格格不入。

所谓狂欢

走出了那条街,拐到了这座城市最负盛名的一条繁华商业街。因为大部分商店都到了关门的时间的关系,街上同样异乎寻常的喧闹。

钱曼妮猛然驻足,回头,对跟在后面的孔方喊,“喂,你跟着我无不无聊啊!”

孔方笑笑,“一起回家啊。无聊吗?”

“你刚刚怎么也在这儿?”

“碰巧啊!”

“巧你个大头鬼!”钱曼妮轻嗤。

“说话文雅点不行么?”孔方轻蹙眉。

钱曼妮轻哼了一声,没说话,抬脚继续走。

孔方继续无声的跟在后面。

“喂!”钱曼妮再次停下,这次,是停在了一家颇有名气的餐厅门口,“我饿了,想吃饭。你吃不吃?”

孔方抬腕看看手表,“都十点了,你没吃晚饭?”

“吃了,又饿了!不行啊!”她有些不耐烦,没好气的回答他,然后拾阶而上。

“他们什么时候打烊?”孔方追上去。

“瞎子啊你!自己看!”

“先生,我们是十二点结束。”迎宾小姐马上迎上来,微笑着回答,“两位么?请进!”

钱曼妮翻着手里的菜单,问,“你要吃什么?”

孔方轻摇头,“太晚了,我不想吃。你想吃什么自己点吧。”

钱曼妮冲他瞪瞪眼,“今天姐姐我请客,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

她请客?孔方再次感到不可思议。

这家饭店是出了名的贵,她肯踏进来都是一大奇迹了。

现在又大方的要请客吃饭?她到底是怎么了?

他笑笑,“那不吃也要吃了。你做主吧,我不挑食。”

只见钱曼妮挥了挥手,叫来了服务员,刷刷刷的挥舞着手指,嘴里念叨着,“这个……这个……还有这个……”

“等等!”孔方不得不打断她,“大半夜的你吃这么多油腻的东西做什么?还有,你点了都十来道菜了,还不够你吃的么?”

钱曼妮手上微顿,抬眼,不悦的看着他,“我出钱,我爱吃多少吃多少,我爱吃什么吃什么,你管得着么?!”

孔方气结。

还是站立在旁的服务员温柔的适时出声,打破了这两人火药味十足的气氛,“小姐,如果是两个人的话,确实有点多了。您现在已经点了十二道菜,而且都是主菜,差不多一千块了,可能真的会浪费……”

钱曼妮的枪口瞬间转向,对着那位服务员冷笑了一声,“以为我没钱么?”

说着,她还从包里掏出钱包,“啪”的拍在了桌面上,冷冷的说,“不管是现金还是信用卡,我都充足的很!你这是看不起人还是怎么的?!”

那服务员尴尬的红了脸,“对不起,小姐,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做个提醒避免浪费而已……没事,您还要点别的么?”

钱曼妮竟然继续翻动菜单,大有还要继续点菜的架势。

孔方却绝不能允许她继续发疯,一把夺过了她手里的菜单,交给服务员,“上一半就够了。还有,一盒酸­奶­,一杯橙汁。”

“你这个跟我作对么?!”她怒吼。

“只是不想和你一起疯!”孔方的声音终于带着无法压抑的怒气。

服务员终于长舒了一口气,如获大赦的走开。

钱曼妮转过头,不看孔方,而是单手托腮,看着霓虹灯下的喧闹商业街。

沉默。

依旧沉默。

菜很快端了上来。

芝士焗龙虾,蒜蓉蒸扇贝,特­色­蹄膀,铁板牛­肉­,孜然羊­肉­,和竹林醉­鸡­汤。

很腻。很贵。店家很会做生意,全部都是那十二道菜里比较贵的那一半。

“小姐,有没有清淡点的蔬菜?”孔方皱眉问。

服务员微笑,还没有开口,钱曼妮已经Сhā话了,“是你自己要去掉一半的!小姐,有什么青菜,尽管上,这个人属牛的。”

“你这人吃饭都不看搭配的么?”孔方就差喷火了。

“搭配什么?这不挺好的?我正好饿死了!”

服务员只好再次充分发扬勇当光荣炮灰的优秀革命传统,微笑着打圆场,“这样子,我们可以送两位一份时令蔬菜和一个水果拼盘。请稍等。”

孔方见过饿的,没见过这么饿的。

只见钱曼妮好像八辈子没有见过吃的东西似的,一股脑儿的,不停歇的,野蛮的,只往肚子里塞。什么吃饭礼仪,根本抛置脑后。嘴巴里还塞得满满的,手下却已经准备好了下一口。狼吞虎咽,不过如此。

孔方仅有的一点胃口也被彻底破坏,只是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杯子里的橙汁,看着她风卷云残。

“你慢点吃,好么?”他终于看不下去了,开口。

“唔?”她总算微顿了一下,肯分出一分钟的时间给孔方。努力的把嘴巴里的东西咽下去,才不悦的回敬,“你这人真俗!知道什么是快乐么?吃!知道什么是狂欢么?饕餮!­肉­体的狂欢,是人类最大的解放,是人文­精­神的最好表达方式!尽情的吃,尽情的笑,尽情的发泄,尽情的跟随欲望!拼命的吃,玩命的喝,疯狂的笑,尽兴的哭,甚至是无休止的做 爱!用尽全力的去满足人自己的食欲,­精­神渴求,还有­性­ 欲,这就是人活着的全部意义!懂么?!”

噗!若不是尽力的控制,他现在肯定又要把满口的橙汁直喷到钱曼妮的脸上!

他窘然红了脸,“你在说什么乱七八糟?”

钱曼妮冷哼,“所以说你是俗人,你根本不懂得人活着的真实意义!你是虚伪的道德规范下的可怜虫!”

“喂,你不会真疯了吧?你这话简直是不可理喻!”他怒火再次升腾。

“所以才说你可怜!”钱曼妮低下头,不理他,继续­肉­体的狂欢——所谓的饕餮之旅。

“你这话根本就是动物思维!只有动物才会只在乎生理的需求!”孔方红着脸继续反驳。

钱曼妮似乎都不屑与他争辩,只是低着头继续埋头狂吃,恨不得一瞬间把满桌的菜统统扫进胃里。

孔方为了身心健康,不想再看,只好把目光转移到已经清净了不少的街面上。

只是,心里很乱,很烦躁。

他的手不受控制的探进了口袋里一包未拆封的香烟,撕开,点燃。

这是为了平时的应酬而准备的,没想到自己却成了第一个使用者。

所谓戒烟,和女人减肥一样,都是极大的决心下,数次本能欲望的反扑。说到底,就是身为人的自己和身为动物的自己之间的斗争,心理和生理的博弈,理智和欲望的对决。

如果不能彻底成功,那就是典型的自己在跟自己玩游戏。

目前,这场游戏里,他自认还是个输家。他从来都认为,人战胜不了欲望,是很正常的事情。他以前认为自己的自控力还是可以的,但是从戒烟这件小事,他也不得不正视自己了。没什么了不起,他和那些他曾经鄙视过的人一样,同样依然是欲望的奴隶而已。

但是,他会阿Q的为自己开脱:毕竟,人最根本的,还是一动物。虽然号称是高级动物。

无论是戒烟,还是戒酒,戒毒,戒各种各样的瘾,甚至包括戒掉某个人,都不是人自己的理智能够控制的,那需要强大的­精­神和信仰的支撑,才能完成和欲望的决战。

因为,理智是个很玄的东西,人的理智很容易就罢工的。比如,高兴时,悲伤时,受刺激时,抑或是空虚时,无聊时,不知所措时……还有,现在这种情况下……无力时,烦躁时。

所以,鉴于此,很光荣的,他又一次失败了。大不了从明天开始再戒吧。他自我安慰说。

“原来你也抽烟啊?”钱曼妮忙里偷闲的发问。

“嗯。”孔方也不看她,只是依旧看着玻璃窗外的世界。

“曾经我也抽,戒了几次,没成功。发现戒掉这个比较难……比戒掉想念一个人更难。”她这么说着,继续低下头,继续吃。

“喔!”钱曼妮满足的打了个饱嗝,双手不雅的抚摸着圆滚滚的肚皮,满足的叹息道,“终于吃饱了,好饱!”

“你满足了?”孔方掐灭了烟头,挑眉,看她。

她笑笑,点头,“是,很满足。很开心。”

“那,可以回家了么?”

“回家?……呕……”她话还没有说完,竟慌忙站起身,一把用右手捂住嘴巴,一脚踢开椅子,径直向洗手间跌跌撞撞的奔了过去!

孔方心中一窒,没有丝毫犹豫地,便跟了过去。

她果然在呕吐。

他站在女洗手间的门外,听得清清楚楚。偌大的洗手间,此刻只有她一个人痛苦呕吐的声音,还带着空洞的回声。那声音听起来她仿佛要把整个胃都清空似的。

他这才猛然想起钱凯西曾经说过的话。她好像说过,钱曼妮吃的很简单,很清淡。一旦吃起丰盛的东西,就会吐。

所以,她现在是胃在反弹,在反抗么?

过了许久,他听到了哗哗的水声。

门,打开。

钱曼妮看见他站在门口,也吃了一惊,“站在这儿­干­嘛?”

“你还好吧?”他皱着眉头。

“没事。”她尽管脸­色­苍白,却好像不曾发生过什么似的微笑回答,“习惯了。吃了吐,吐了再吃,这样子才能真正的享受美味,而不让胃有负担。呵呵,回去吧。”

吃了吐,吐了吃。

钱曼妮果然在奉行这个原则。

回到位置上,喝了一杯清水,她竟然真的拿起筷子,继续开始吃,而且,吃的很开心的样子。

孔方终于放弃了内心的纠结和打鼓,毅然伸过手,握住了她握筷子的右手,“别吃了。”

他的声音前所未有的温和,轻柔,还带着明显的怜惜和心疼。

这让钱曼妮不知所措。她茫然的看着被他握住的右手,有点呆呆的。

他继续说,“别吃了。回家吧。睡一觉,醒来什么都会过去的。”

她回神,甩开了他的手,满不在乎的笑笑,“你真是少见多怪!我一直都是这样的。习惯了。这是我的方式而已。如果你不习惯,你可以先回家。我要吃开心了才要回去!”

“吃开心了?你这样子吃法会吃的开心?”他的眉头紧锁,像是怎么都无法熨平的绉布。

“不开心我会花钱买罪受?”她嗤笑,“每个人都有自己习惯的生活方式。这就是我的。请你不要­干­涉!”

是的。他只是他的房客。好像连朋友都算不上。所以,他没有权利去­干­涉。

……那么,他扔下手头的事情,疯狂的跑过来看看她发生了什么事,又算怎么回事?那一刻,他想到的不是对钱凯西的承诺,也不是什么可笑的“警民一心”,而是,什么都没有想,只凭着强烈的冲动和不安,以及紧张,就跑了过来。

他总觉得,她是个时刻会让人担心的人。总觉得,她好像会应该十分需要他照顾一样。

他就是放不下心。

这辈子,他从来不曾对任何一个人这样过。

他是个很会帮自己解释的人。所以,他很快就自认找到了合适的答案。

或许,仅仅是因为,她是他见过最奇特、也最摸不透、充满谜团、或许也是最容易激起男人保护欲的女人吧。……所以,有些怜惜,有点心疼。——纯粹是大男人对女人的本能的照顾欲。

当然,可能也因为她是钱凯西的亲妹妹,他对她有照顾的责任。

所以,虽然这是他这辈子没有过的举动和心态,他却依旧固执的自认,这却没什么特别。再说,同一屋檐下,本来就应该相互照顾的。他是男人,当然要照顾女人。

但是,她这句话说的很好。也点明了,他只是一厢情愿的关心而已。

就算他把她当成朋友来照顾,在她心里,却未必。而且,看起来,她也不曾感受到他的关心,似乎把一切都当作理所当然。

于是,她爽快的直白的说出了这样的话。

想要不被伤害,就不要对别人抱有期待。虽然不奢求她有一天会为自己做些什么,却无法不为她的漠然而感到失落。

他本不该期待她会有那么一点点试图把他当作朋友的。看来,还真是网络聊天惹的祸。那天,她只不过是想要让她自己心理平衡而已。

这个女人是何其的自私和冰冷!

所以,或许,他也应该把她当作陌生人,才会比较识时务。

的确,他没有权力­干­涉。

所以,他点点头,淡淡的说,“好,你随便。我等着你。你尽管吃个尽兴。”

她往嘴里送吃食的热切动作因为他这一句冰冷的话而顿住了。

她没办法再吃下去。她好像突然间对眼前的食物全然失去了兴趣。

所以,她站起身,又一次跑到洗手间,第二次呕吐。

过了良久,她才回到位置上,冲站立在不远处的服务员挥挥手,“买单。”

“吃饱了?不吃了?”这是孔方的第二根香烟。他捏灭,问道。

“是啊,吃饱了。我很开心。我很满足。”她拎起包,拿出信用卡,付账。

四百二十八元整。

所谓聚头

城市终于入夜。世界终于沉寂安静了下来。

出租车上的两个人,依旧沉默以对。一个看向左,一个看向右,没有人说话。

一直到下车。

小区门口的一家西点房正在配货。隐约飘出的香气,平日里是一种诱惑,而此刻,对于钱曼妮,却是一种折磨。

胃里又是一阵翻江倒海。

于是,她蹲下身子,双手扶住一棵法国梧桐,第三次呕吐。

只是,这一次,早已被清空的胃再也没有多余的东西可以吐出来。

她只能不停的­干­呕着,仿佛只有把整个胃从嘴巴里吐出来,才能获得最终的寄托一样。

她恨透了自己。

她恨不得可以去死。

每次这样子时候,她都会涌起要死的念头。

死亡,并不可怕。那只是另一种活着的方式。她是那么渴望着死亡。她也想解脱,她也想幸福的和某个人不分离,永远在一起。

不过,她不能轻易的去死。她背负着太多东西,让她不能轻言放弃。

所以,她死皮赖脸的活了下来。活了十年。

她不停的­干­呕着,呕出来的,都是苦涩的酸水。

“拿着。”一条手帕递过来。虽然还是没有温度的冰冷语气,但他的手,却是温暖的。

他的手,在轻轻的拍着她的后背,温暖,似乎从后心,直达心底。

他的手帕很柔软,还带着淡淡的香味。

她大力的擦了擦嘴巴,拼命的大口呼吸,想要缓过劲儿来,却发现,不知道何时,泪水已经湿了整张脸,模糊了厚重的镜片。

原来,那酸涩的,不只是胃里的苦水,还有压抑了一个晚上的泪水。

她终究还是没有忍到最后。

她丢脸了。

既然已经丢脸,她就不怕比这更丢脸。

所以,她­干­脆一ρi股坐在了地上,垂头靠膝,双手紧紧的捂着脸,无声的流了个痛快。

孔方见过很多女人的哭。

有哇哇大哭的,有梨花带雨的,亦有掩面呜咽啜泣的,却从没有想到,世上还有女人,是像她这样,一点声音都不发出来,只有肩头在微微的颤抖,和指缝中渗出的液体。

这是极大的隐忍。极大的掩饰。极大的自我封闭和压抑。

似乎压抑在心底的所有的悲和怨,苦与涩,痛与伤依旧深埋在心里。

这泪水,似乎,仅仅是冰山的一角而已。只是不让她彻底崩溃的紧急抢救而已。

原来,自己天生就是当保姆的命。再怎么告诉自己要和她一样自私,却发现事实上,这很难做到。就像面对一个将要溺死的人,他无法不伸出援手,不报以同情。这就是他与生俱来的柔软心地。他就是爱管闲事。怕是这辈子都改不了了。

他暗自为自己叹口气。

他也曾经为身边的朋友而心疼过,为得不到的爱情而苦恼过,却从没有任何一刻,会像现在这样,只能远远的站着,看着,找不出合适的一句话来安慰。心,仿佛变得前所未有的脆弱和柔软。柔软到此刻就像被捏成了一个不成形的诡异形状,再被狠狠的揉搓,酸胀刺痛。他宁愿她能像个正常的女人那样放声大哭,甚至是无理取闹。总好过此刻的苦苦憋闷。

她蜷着腿没形象的瘫坐在地上。而他,傻傻的站着,看着。

她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他在她的心门外徘徊,不得其门而入,所以无能为力。

她的心门就像她的卧室门一样,外人免进。只留给她自己。

就算她在里面闷死,似乎也不愿意请人过来陪陪她。

这就是这个奇怪的倔强的不知道为了什么而坚持的笨女人。

她的肩膀终于不再颤抖,他才懦懦的开口,“可以站起来回家了吗?”

她叹了口气,是长叹。然后,吸了吸鼻子,用他的手绢擦­干­了鼻涕和眼泪,重新戴上她握在手里的眼镜,看也不看他,站起身就要往小区里走。

但是,她忽略了长时间蜷曲的双腿早已麻痹。她一迈脚步,便腿一软,身子差点和地面亲密接触。

她没有和地面亲密接触。和她亲密接触的,是孔方的双手。

他眼疾手快的,捞住了她的身子,稳住了她不继续倒下去。

然而,来不及庆幸,钱曼妮就发现,这个拯救动作,远远比让她跌下去更难堪。

她的身体被牢牢的圈在他的手臂里,隐隐的贴着他的胸膛。他那淡淡的清爽味道,如此清晰的霸道的第二次包裹着她,淹没了她,几乎不能呼吸,直到窒息。

她憋红了脸。缺氧,实在不好过。她呼吸不顺。

她知道这是不对的。他虽然是男人,可实质上,应该是她的“姐妹”才对啊!她脸红个毛啊!

她自责了一番自己,想要推开他,直起身体,只是双腿不争气。麻麻的,只想软下去。

“脚麻了吧?”他居然还能笑出来。

钱曼妮嘟囔道,“把手放开,我要自己揉揉。”

“又不是抽筋,揉什么揉?自己跺跺脚,原地活动一下就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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