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已被带到厅外。一名禁军将官在外报道:“启禀我王:属下已搜遍各个房间,并无其他人等!”
扫罗森然道:“祭司倒是够直爽!你为何收留那牧羊童子,杀我部属,助他逃脱?”
亚希米勒还不知道——多益已把自己说成了导致他设伏不逞,损兵折将的罪魁祸首。但自己确是好酒好菜招待大卫等人,还提醒了大卫,免遭酒毒暗算。他坦承道:“大卫将军自从军为将以来,屡立奇功。保境卫国,战功卓著!王的臣仆之中有谁比他更忠心?他不是王的女婿吗?有谁比他更尊崇?有谁比他更受军民拥戴?”
扫罗最听不得这些,厉声道:“够了!祭司如此偏爱于他,与他同心。必定为他向神祈福了?”
亚希米勒毫无惧色,答道:“我岂是今日才为大卫将军祈祷祝福吗?每逢非利士人来犯,他带兵出征,我都会在这厅上为他焚香祷告。求以色列的神与他同在。果然每次他都大胜而还!”
扫罗淡淡的说道:“照此看来,那牧羊童子的军功有一大半,要记在你的名下!”
亚希米勒听他语带讥刺,也甚感不快,冲口答道:“大卫将军所向披靡,自然是有以色列的神与他同在!可惜我王倒行逆施,鬼迷了心窍!连自家女婿都容不下!竟然设计陷害忠良,只为谋求王位留在扫罗家!……”
扫罗听他居然当众揭破自己的用心,怒不可遏,狂暴大吼:“左右听令!此人目无国君,公然声援乱党,妖言惑众!给我斩了!”一干兵将却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均不敢对祭司动刀枪。
亚希米勒昂然道:“我王要杀神的祭司么?”
二十九
( 以色列族人从小就在各自城中的圣殿,听祭司传诵摩西律法,对殿中主持祭祀的祭司敬若神明。『』看到亚希米勒又这般义正辞严,虎贲军虽然悍勇,也无人敢动手。
半晌,厅上静默死寂,四围只听到火把燃烧的“噼啪”响声。扫罗抬头仰望屋顶尚未修补的大洞,冷冷说道:“多益将军,我命你去杀了这以色列神——的祭司!”他故意把那“神”字拖长,话中满了不屑之意。
多益闻言,心里一惊。可是王命难违,只好硬着头皮来到亚希米勒近前,手按刀柄,却不拔出,双手微微发颤。
祭司见到是他,冷笑道:“将军又来了?大卫将军饶你不死,你竟要……”
多益听他提到先前情形,生怕扫罗王对自己所夸的“中伏不屈、英勇奋战”的壮举陡起疑心——前程堪忧,立即双眉倒竖,狠下心肠,拔刀出鞘,刀锋平掠。厅上只见刀光一闪,烛火灯光突然昏暗欲熄,眨眼又恢复如常。祭司家人一片惊呼声中,亚希米勒却仍站在原地,岿然不动。
正当不知他是生是死时,祭司颈中突然鲜血喷出,尸身仰天倒下,首级滚出数尺远,颈血溅了一地!一家大小几十口见此惨状,登时哭喊成一团,更有几个女子当即昏死过去。
多益也是久经沙场的大将,刀沉手快、毙敌无算!抽刀、斩首、还刀入鞘一气呵成,疾如闪电。所以亚希米勒虽已被杀,身子依然保持了片刻直立姿态。他露了这手漂亮的快刀,本想得几句王的称赞。
然而扫罗眼看此行徒劳无功,耳中灌满了男女老幼撕心裂肺的哭喊——“地灵魔”又在他内心怂动。以色列王立时变得抑郁狂燥不可收拾,根本顾不上赞赏多益的刀法,口中狂叫道:“统统杀了!一个不留!”
那些虎贲军兵本就是彪悍好杀之徒,只不过忌惮祭司神权,不敢白刃相加。但遵王命杀几个寻常百姓自然不在话下——可怜亚希米勒一家八十口,上至白发苍苍;下到嗷嗷侍哺,均遭惨死!一座平日庄严圣洁、公义威严的神庙圣殿变成了肆意杀戮的修罗场——近百军兵一齐下手,院中顿时尸骸遍地,血流成河!
多益收回屠刀,在大院巡视了一圈。『』对扫罗说道:“启禀我王!这亚希米勒有个儿子叫亚比亚瑟。日间我曾见过,适才我遍查尸首,未见此子。想是已随大卫而去。”
扫罗说道:“我料大卫就藏在附近山林中。命人返报军营,再调两千虎贲骑兵,明日清早合围此山。我等就在这圣殿里歇宿。”
传令官飞马回营传命。多益轻声说道:“今晚杀了这许多人,还要在这里过夜?”他亲手杀了圣殿祭司,很是心虚。
扫罗笑道:“做了将军刀下鬼的,数也数不清!怎地今天如此胆怯?若是害怕,将军可与我一同睡在这厅上。更有这五百以国勇士相陪,阳气旺盛,阴魂不敢来的!”
多益“呵呵”干笑几声,心想:手刃祭司的又不是你!你上嘴唇一碰下嘴唇,就要了数十条人命。若是厉鬼来讨命,你可是首恶!
扫罗命人在屋外挖了个大坑,把亚希米勒一家八十余口一囫囵埋了。众兵将自去在圣殿周围扎营安歇。睡到半夜,屋外林中传来一阵阵凄厉哀声,听起来似兽非兽;似人非人。多益立时惊醒,颤声道:“不好了!……有……有鬼魂来索命了!”
扫罗笑道:“将军今晚像个婆娘!这屋外生起了好几堆篝火。既有火光,鬼魔如何敢来?即使来了,你可知道神鬼怕恶人?有这么多凶神恶煞的兄弟在此,你怕什么?”
多益答道:“我王神勇!神鬼难敌……”语音发颤,浑身还在打抖。
扫罗不去理他,翻身呼呼大睡。那凄惨哀声忽东忽西、忽南忽北直叫了大半夜才渐渐隐去,搅得屋外露营的军士个个不得安宁。好不容易捱到那怪声没了,才小睡了两、三个时辰。
翌日清晨,扫罗刚睁眼醒来。便有兵丁轻声来报:“启禀我王。屋外大树上吊死了十个兄弟。”
扫罗、多益闻报,都吃了一惊。连忙奔到外面。只见大树下已聚了好几百人,都在交头接耳,窃窃私语。树上离地一丈高处,一字排开,吊了十名虎贲军士,尸首在山风中来回摇摆,情状阴森可怖。
多益低声道:“果然有厉鬼来讨命了……”虽然其时已是旭日初升,青天白日,但听他这般冷冰冰的悄声细语,各人心底都涌出一丝寒意。
扫罗却高声喊道:“大家莫再提什么鬼神之说!这必是大卫一伙乱党所为!我已确知乌利亚、约押擅离职守,不顾边防重任,追随大卫来到南疆。甘当他的死忠亡命!昨天白昼之时,在这里伏击了多益将军,晚上又再装神弄鬼。前后共伤了我几十个兄弟!这些人数罪并罚,已成死罪!我已传令留守营盘的虎贲骑兵再添人马,沿路搜山而来。弟兄们只管埋锅造饭,吃饱喝足后进山搜寻那伙叛逆,叫他们知道我虎贲军的手段!”
众兵将听王道明了真相,受其鼓动,轰然应和,自去准备。偌大一所圣殿,积蓄了不少百姓的供物、奉献的土产。一干兵丁分头行事,有人收殓尸首;有人烧汤煮食。一个时辰后,众人都饱餐了一顿,整装待发。那差去的传令官也恰好返回,勒马报道:“启禀我王。两千虎贲骑兵已经分批进山,沿官道、小路搜索而来!”
扫罗喜道:“妙极!我部数千人马合围搜寻,叫那一伙叛逆乱党无处可藏!”
以色列国西南与非利士接壤一带,多为旷野山林。其中更有茂密的何烈树林,大卫等人钻入森林,犹如泥鳅游入汪洋。扫罗却不肯罢休,决意进山来一次大海捞针。
二千五百骑兵分成五十个五十人的小队,散布入林,要从大山两侧合围。多益看这山林里古树参天,枝叶茂盛,阴森森的不见天日。他做了亏心事,着实心虚。不敢自领一队人马,立即对扫罗谏道:“启禀我王。这林中小路难行,况且那大卫一伙叛党专会暗处伏击。我王万金贵体,亲赴险境,不得不防。我愿随王鞍前马后,凭末将掌中刀,必要保得我王出入平安!”
扫罗却不知他心中筹算,还道他一片赤胆忠心,笑道:“将军忠勇!考虑周全。既如此,将军与我一队便是。”
多益大喜,继续效忠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末将心甘情愿,供我王驱策!”心里却在想:跟在你这块挡箭牌后面。不管是活人,还是厉鬼来讨债,都要先找你这个大债主,我才有可能保住小命……
进到丛林深处,里边人迹罕至,无路可寻。众军士披荆斩棘,在前开道。搜索了大半日,始终没见大卫一行人的踪影。
多益走在这郁郁葱葱的莽莽丛林里,四围阴森昏暗。慢慢前移了许久,不见任何动静,也不知道何时能走出这座山林——感觉行走在无边的黑暗里,仿佛传说中没有尽头的阴间地狱。他心里有鬼,东张西望,忽然看见不远处枝叶掩映之间,一匹马上坐着一个无头、无手、无脚之人,正缓缓而来。
他吓得惊声尖叫: ...
(“鬼啊!……有鬼!无头鬼来讨命了!”他快刀将祭司亚希米勒斩首,委实害怕是祭司的鬼魂显灵。
众人被他一顿乱喊乱叫,都吃了一惊。多益又突然惊叫:“那里!……那边也有!好多无头鬼!……”声音哆嗦颤抖,实是怕到了极点。
一干兵将举目四望,果然看见五匹高头大马从五个不同方位,悠悠而来。马上骑士黑乎乎的一团,不见他们举手抬足,却是在渐渐围拢过来,说不出的诡异。加上多益阴恻恻怪叫,各人背上都渗出丝丝凉意。
扫罗为要稳定军心,高声叫道:“不要慌张!给我放箭!”——以色列人的宗教信仰传统里:分天堂和地狱。在阴间地府有永不灭的硫磺火湖在燃烧,还有不死之虫在永不止歇地咬噬人的身躯,而且这是永恒的刑罚。若是触犯了亵渎神灵的罪名,死后就与天国无分,只能在地狱里受苦。所以众兵丁一个也不敢动,生怕万一是真神现身,自己肉身凡胎向天神动刀动枪,被活活打入鬼府,可不划算。
扫罗见无人应命,王的权威荡然无存,这是二十多年来从未有过的挫折。怒火中烧,自行张弓搭箭,猛力向一名无头骑士射去。林中寂静,羽箭破空之声格外响亮。“扑”一声响,不偏不倚,利箭射入“那人”前胸……
过了片刻,扫罗见无异状,胆气更壮,叫道:“兄弟们看清了!这必是有人装神弄鬼!”
——“嗖嗖嗖嗖”连珠箭发,四箭分别命中其余四个“无头鬼”。半晌,那五鬼毫无反应,仍然自顾自的信马游缰。扫罗高声说道:“这些绝不是什么神仙鬼怪,快去把马牵过来,看个究竟!”
三十
( 众人看到王这五箭全中,并未诸神震怒,天崩地裂。ww立即放心。十余人策马奔去,将“无头鬼”都带到近前。
多益这才看清楚,原来是五匹马上不知放了什么物件,被人用黑布从上到下罩个严实。在幽暗的树林里,远远望去,还以为是个无头、无手、无脚之人在骑马。他心里先入为主,总想着冤鬼会来索命,适逢生死关头,竟不顾身分的狂喊乱叫。
其实扫罗甚是得意,心想:如果不是我在领兵,只怕这些以色列最精锐的军队就要被吓得屁滚尿流!他洋洋自得,伸手从无头骑士上拔出羽箭,感觉黑布下罩着的似乎是木材,即刻令道:“将黑布卸下!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
一群人七手八脚,急忙把黑布放下——竟然是五尊木质神像,被人用绳索缚在马上。然后再把黑布罩上,外面用细绳固定。一名军士报道:“启禀我王。虽然这是有人故布疑阵,惊乱我军,但这马鞍、辔头、嚼环都是虎贲军专用。脚蹬上还有镂刻的‘飞狮‘标记,五匹骏马都是虎贲战骑!”
扫罗说道:“必是有弟兄不慎,中了叛党的埋伏。那些贼人就在附近,凡擒杀叛逆者,分田赏银、赐府升官!给我细细搜索!”
这些虎贲骑兵本就好勇斗狠,如今又有高官厚禄做回报,无不群情耸动。多益惊魂甫定,对王谏道:“我王请想。这林子甚是宽广,若不是贼人主动现身出击,我们根本无法找到一点蛛丝马迹。”
扫罗沉吟道:“将军的意思是……他们一旦出手,必是有备而来。刀剑出鞘,非要见血不肯善罢?”
多益答道:“敌在暗处;我在明处。这里危机四伏啊!……”言下之意显然是想扫罗撤兵退回营地。
扫罗却说道:“我的虎贲禁军从未吃过败仗!这次三千精锐尽出,还不能擒住那牧羊童子,岂不堕了弟兄们的威名?传令下去,让各队保持距离,不可落单。随时呼应联络,别再给贼人有可趁之机!”
又搜寻了半日,仍然找不到一丝线索。『』除了碰到其他各小队的人马,再没遇到别人。扫罗见多益始终郁郁,便问道:“将军这两日总是恍恍惚惚、心神不宁、疑神疑鬼的。莫非是斩了那祭司的缘故?”
多益听王提到自己的窘态,也颇觉尴尬,勉强笑道:“我杀了以色列神的祭司,这罪名实在不小!只怕要在地狱里永远**……”
扫罗哼了一声,傲然说道:“我是神人山默尔奉以色列神之名,亲手膏立的犹大全地之国君。亚希米勒是神的祭司,难道我不是神子民的国王?亚希米勒目无君王,口不择言。毫无君臣尊卑之礼仪。你奉王命斩了他,何罪之有?就算神不喜悦,降灾降罚,也是降在我家。你不用担心!”
多益立即奉承道:“我王胆气超群,勇力过人!敢做敢当,末将拜服!”心中寻思:那祭司只不过说了几句实话,你就要了他的命!就因为你是首恶,我才要跟你同领一队兵马,免得讨命的先拿我开刀,祭奠亡灵。
扫罗可不知道他心里有这么多念头,听他马屁拍得舒服,很是受用。正在自鸣得意,一名军士慌慌张张的来报:“启……启禀我王……前……前方发现……几十具虎贲军……弟兄的尸首!”
扫罗脸面变色,森然道:“在哪里?快快头前带路!”
众人来到一片较为平坦宽阔之处,鼻中就先已闻到一股血腥味夹杂在霉草泥土气息中。嗅到这股怪味,扫罗早就眉头紧锁,再看到散落一地的刀剑兵刃;四处飞溅的鲜血脑浆,更令他郁闷恼怒。
他引以为傲的虎贲骑兵,之前无往而不利。这次居然还未见到一个敌人,就连连折损了近百军兵。扫罗看到有几人被长矛直接钉在树上,血液顺着树干纹路流下,自然形成一片殷红的图案,在他眼中,犹如一个个怪兽正张牙舞爪猛扑过来。
扫罗一腔怒火正不知向何处倾泄,一名军士急奔来报:“启禀我王。有兄弟和叛党接上手了!”
扫罗闻言叫道:“来得正好!正要跟他们明刀明枪大干一场!这帮王八羔子终于冒头了!我倒要看看他们有什么真实本领!”
几百骑兵随那人奔到战场,扫罗见对方只有比拿亚、沙玛、阿比塞三人。己方却有十二名虎贲禁军的硬手加入战团,以四敌一,也才勉强维持均势。扫罗很想看看自己手下最能打的这些人,和大卫的猛将正大光明的交手,到底战力孰高孰低,于是勒令部属不可放箭。
他曾听大卫说过:比拿亚只用两根木棍——短棍对长枪,以巧取胜,杀了一个如歌利亚般高大的埃及巨人!身法飘逸,手段了得!但他自入朝以来,战阵上,都是用两条长约二尺的熟铜棍——此刻力敌四人,有时狠劈猛砸,全是刚猛路数;有时或点或戳,不失轻巧灵动。双棍虽沉,但在他手里翻转舞动,举重若轻,可见也是臂力惊人!
沙玛身材魁梧,体壮如牛。掌中一条九尺长的熟铜大棍使得虎虎生风。与他对敌的四名虎贲好手都不敢与他兵刃相碰,只能在圈外游走跳跃,想伺机冲近身去与他短兵相接,要叫他鞭长莫及。
阿比塞手使双枪,招式轻盈、枪花乱绽——挑、刺、封、拦,攻守趋退,挥洒自如。他的兵器并不沉重,所以交战双方常有兵刃相碰发出的“叮叮当当”清脆响声。三人之中,当以他这边的打法最为赏心悦目。
比拿亚看到对方大队人马赶到,生恐一旦合围,不易脱身。须得速战速决——他双棍左右横扫,迫退四敌。忽地脱手飞出,掷向围攻阿比塞的两名虎贲士兵。那两人正全神贯注对敌,毫不提防对方竟还有余力援助。双棍正中背心,那两名虎贲好手顿时肋骨齐断,口喷鲜血,软软瘫在地上。
变故突起,另外两人都大吃一惊。被阿比塞封住刀剑,一记“顺水推舟”双枪透胸而入。阿比塞心领神会,依样画葫芦,毫无迟滞。拔出双枪,一样扬手飞出,将围攻沙玛的两敌射杀。
沙玛更不客气,劲透双臂,一条大棍被他颤出朵朵棍花,震飞另两人的兵器,顺势一记“乌龙摆尾”将那二人的腿骨打断。两名虎贲军痛得在地上乱滚哀号,惨呼响彻林霄。比拿亚、阿比塞连续指东打西,瞬间十二名虎贲硬手已经六死二伤。余人尽皆心悸,不敢再贸然上前邀斗。他二人从容拾回枪棍
扫罗面色铁青,命人把那两员受伤军士抬下,接骨敷药。他盯着眼前这三人,双目直欲喷出火来,心想:有这样的猛将跟随那牧羊童子,恐怕他终要成我心头大患……
沙玛倒拖大棍,戟指以色列国君,高声叫道:“兀那扫罗!我主大卫忠心耿耿,领兵出入,只为保境安民,从无二心!你竟猪油蒙了心,不识好歹,不辨忠奸!设计陷害,还穷追不舍,非要置他于死地!这般气量狭小,妒贤嫉能的昏君,保你何用?”
扫罗狂笑道:“沙玛死到临头,还逞口舌之快?你三人已身陷重围,只要我一声令下,这数百骑兵就能把尔等剁成肉酱!识时务的,快快说出大卫的下落,否则…… ...
(”
阿比塞仰天笑道:“扫罗休要猖狂!你要知道君权神授!你践踏律法,滥杀祭司!惹得人神共愤!如果仍然执迷不悟;不思悔改,一意孤行。王位必定不保!”
扫罗怎会受得了这般言语?心中狂怒,待要下令全军进击。突然身旁“嗖”一箭飞出,力道刚猛,去势劲急——却是多益所发。他深知王已盛怒,无论如何都要取这三人性命。他急于邀功献殷勤,便突施冷箭射向阿比塞。
多益这两日因为心虚,在人前出了不少洋相。但他确是以国军中上将,射术精湛——趁阿比塞言辞激昂,戒备松懈之际,暗施偷袭。眼看这一箭就要洞穿双枪将,沙玛在旁长棍一伸一搭,棍稍靠住箭头,顺势牵引,把这枝夺命羽箭撩在一边。
比拿亚高声道:“来而不往非礼也!还你一箭!”
他话音刚落,林中忽地飞出一箭,正中扫罗坐骑的左眼。那马吃痛,尖声哀鸣,人立起来。将以色列王摔在地上。两旁一干兵将立即拥上护驾。扫罗也是马上皇帝,领兵征战二十余载,虽然年过六旬,身手依然矫健。突临惊变,掉落马下,并不慌乱,着地连连打滚,既避开伤马四蹄,又卸去了摔落的力道,因此并未受伤。他甫一站定,便叫道:“我没事!不用管我!快快捉拿乱党!”
众人见国君无恙,才松了一口气。正要围追三员敌将,一回身已不见了三人踪影。扫罗狂叫:“快追!不可走了一个!”
三十一
( 虎贲骑兵纷纷拍马追赶。ww但在这山林里,骏马受限无法全力奔驰。沙玛等人没入茫茫林海,转瞬消失无踪。追了一阵,眼看又是徒然奔波。多益说道:“启禀我王,弟兄们从早上入林到现在,未进饮食,恳请王下令休整造饭,免得军兵斗志低落。”
扫罗也觉有理——进山以来,己方不是被“放鬼”戏弄,就是中伏损兵。即使面对面的短兵相接,也是一败涂地。搜寻了大半天,非但毫无所得,麾下兵丁已从当初摩拳擦掌的踊跃欲试,变到人人自危,再不休兵整顿,恐怕就要溃散。他刚要传令。突然林中又有一箭飞出,将一名军士射落马下。
一条黑大汉现身叫道:“扫罗昏君!我第一箭只射你的马,第二箭射你的兵!小心黑爷爷的第三箭——就是要你的命!”
扫罗一看是大卫手下将领阿瑟黑,怒不可遏,喊道:“乱臣贼子无礼!给我拿住这黑厮!”虎贲军士一手举盾护在胸前,一齐策马上前围堵。
阿瑟黑在平原地带奔跑都不逊于飞马,何况在这茂密的树林里?但他并不发力,只是徐徐在前,与追兵保持硬弓不能及的距离。追了半晌,多益忽然惊觉,叫道:“不好!照这样跑法,他是要引我们入瓮!”
被他一语点醒,扫罗连忙勒令部属停止追击,细细察看周围地势。ww众人各持兵刃,严阵以待,防备敌人暴起突袭。阿瑟黑见他们不再紧追,已明其意。回身站立,双手叉在腰间,哈哈笑道:“扫罗昏君!你不是要拿我主大卫吗?我主就在前边的庄上饮酒抚琴。你若是不来,可不要后悔!”
多益在四周巡视了一番,认定并无埋伏。悄声对扫罗说道:“末将已经察看明白。这里已是何烈树林边缘,出去便是西弗旷野。阿瑟黑所说的‘庄上’应该就是大富户拿贝的村庄。”
扫罗问道:“那个拿贝是何许人?他要助我,还是相助大卫?”
多益答道:“这拿贝是西弗旷野上有名的大财主,家中牛羊成群,豢养家丁两、三百人。富甲一方!末将换防到此,也只是闻他名而已,并无来往。也不知他是否倾向我王。但阿瑟黑所言‘大卫在他庄上饮酒抚琴’云云,也不可全信。”
扫罗点头道:“既然他是这里的大富户。眼前我这三、四百弟兄正需要大碗酒、大块肉来果腹,跟上那黑厮便是。若大卫真在前面庄上,还可一鼓作气拿下,了结一桩心事。”
多益心想:我们这般大张旗鼓前去,如果大卫真在那庄上,也早就得到风声,先行走了。怎会傻傻的在那束手就擒?你也想得忒天真!——不过他手一挥,叫道:“众军听令!紧紧跟上前面那个黑大汉!出了树林就是西弗旷野,那里的拿贝老爷与我是莫逆之交!他庄上有数不清的牛羊!他看到我来,必要备下丰盛酒筵犒劳大家!”
这些虎贲骑兵自清早入林后,屡受惊吓挫折,提心吊胆,又一直马不停蹄,未得休整,已是又累又饿,身心俱疲。此时听边防大将说:走出林子,就有满桌的酒肉可供享用,顿时有了盼望。个个来了精神,重新振作,跃马跟上阿瑟黑——毕竟填饱肚子是第一需求,至于是否要捉拿大卫,相比之下已不是首要!扫罗听他信口胡诌与拿贝交情甚深,然而军队士气被提振了不少,倒也欣赏他的应变。
阿瑟黑见敌兵又纷纷鼓躁,纵马而来,心中窃喜。撒开双脚飞奔,引他们出林。又跑了一阵,扫罗见前方光线明亮,知道已经走出了何烈树林。到了山林边缘地带,林间道路颇为宽敞,战马的速度与在平原时,已相差无几。可阿瑟黑在前疾奔,数百骑兵在后,始终无法缩短距离。
扫罗见他足不点地的跑了这许久——虎贲军的战骑都是百里挑一的宝马良驹,却追他不上。心底也不禁起了爱才之念,暗想:这样的良将居然不为我所用,实在可惜,那牧羊童子到底用了什么法子,让这些猛将豪杰死心塌地的跟随于他?……正在叹息间,阿瑟黑忽然飞身跃上一棵古树的粗大树枝,借着树枝的反弹之力,又跳上了另一棵树上更高的树枝。看他如此连续纵跃攀升,手脚并用,如履平地,扫罗刚要喝彩,领头的十余骑突然陷入地上的枯枝腐叶中。
多益大叫:“糟糕糟糕!这里有沼泽!”他赶紧勒马想要停下,但还是陷了进去。多益大惊,知道其中厉害,眼看自己慢慢下沉,双足在马背上用力一蹬,欲要借力跃出沼泽。不料这泽面甚宽,未能完全跳出——“哗啦”一声残枝败叶已没到胸口。他万念俱灰,心想:我命休矣!这报应来得真快!上天要讨我流祭司颈血之罪了……
正当他闭目等死之际,只听扫罗叫道:“将军快抓住!”
他睁开双眼,看到扫罗与一群军士,将一根数丈长的大树枝干伸到自己面前。他连忙紧紧抱住,听由众人把他慢慢拖出。阿瑟黑也不趁隙攻击,只是远远坐在树上看他们救人。
待扫罗等人把多益救出沼泽,阿瑟黑才哈哈笑道:“扫罗昏君——你可要想清楚了!若是我们众兄弟在此群起而攻,取你性命那是易如反掌!可是我主大卫敬畏天地,不敢杀大祭司所膏立的以色列国君!往前五里地,就是拿贝的村庄。你等去到那里,吃饱喝足,好好歇息一晚,就回去用心固防边境,别再来自寻晦气了!”
大笑声中,阿瑟黑跳下树来,眨眼间便不见了踪影。多益得脱大难,惊魂未定,尚自趴在地上呼呼喘气。扫罗绷紧了脸,一言不发,心想:这次会猎何烈山林,被那牧羊童子占尽了天时地利,被他一路牵着鼻子走,处处挈肘。我手下精骑铁甲毫无用武之处,待日后再寻良机,将他困在孤山危城中,那时一雪前耻也不算迟……
三十二
( 于是喝令下属,整顿剩余兵马。ww小心翼翼绕过沼泽,出林向拿贝庄进发——以色列军队结构严谨:十人一队设十夫长,五个十人队设五十夫长,两个五十人队设百夫长,十个百人队设千夫长。这次动用了两千五百骑兵,分队入林,除了扫罗、多益亲率的这一小队聚集了其余几支小队,共三百多人。其他各队虽不见主帅,也并不慌乱,由各级将官统领,天黑之前各自返回了营地。
走在西弗旷野上,迎着夕阳余辉。扫罗领着这三百多败兵无精打采的前行。他本以为自己的虎贲精锐一出马,必能擒获大卫,除掉这个眼中钉、肉中刺。不曾想初到南疆第一仗就吃了个大亏!平日这些虎贲禁军耀武扬威,不可一世。今天却都像斗败了的公鸡,人人垂头丧气,毫无斗志。再看那边防守将多益,进入何烈树林后,犹如一只惊弓之鸟——沿路大惊小怪,大呼小叫,全无大将之风。比起大卫手下的比拿亚、沙玛、阿瑟黑直有天渊之别——他心里不住暗暗叹息……
多益大难不死,想到适才的惊心动魄,生死一线,尚在心有余悸。但他察言观色,见扫罗王神情郁郁,一路闷闷不乐,一定是因为出师不利而烦恼,或许也在考量自己差强人意的表现。为保仕途,他连忙试探说道:“刚才末将差点小命不保,多亏我王相救!”
扫罗意兴阑珊的答道:“将军乃我南疆边防重臣!将军若有不测,以国南方便缺一屏障,将军面临危难,我当然不能坐视!”
多益听他说话似乎言不由衷,心下惴惴,又问道:“那大卫已遁入深山,难觅行踪。ww我王仍要继续追捕?”
扫罗长叹一声,说道:“那牧羊童子身边也不过六、七人,一时也成不了气候。既然急切难下,先缓一缓。我已得报,近来非利士人频频调兵,显有略边犯境之意图。我已传书元帅阿布内,令他引大军南来,以备战事。”其实他心里委实不愿就此罢休,但权衡轻重缓急,还是肃边卫国为先。
武将都喜欢常有征战攻杀,因为阵上杀敌,累积战功,升迁最快。多益听说又要打仗,心头也是暗喜——只盼着敌军快点来袭,好大杀一场,挽回自己在国君心中庸懦软弱的印象……
眼看天色渐黑,一行人走在旷野上。正不知往何处去。多益远远望见前方似乎有一队羊群,好像一团白云在天边悠悠飘动。他对扫罗说道:“我王请看!那远处羊群或许就是拿贝的产业,待我去探个究竟。”
得到国君首肯,多益拍马赶上。看见两条汉子各乘一匹快马,手执长鞭,驱赶羊群正向东而去。他连忙叫道:“两位壮士且慢赶路!我乃以国南疆守将多益……”
两个牧羊人早就看到数百骑兵从南边缓慢靠近,又听他自承是以色列的将军——虽然见他衣冠不整,浑身还散发出一股怪味,但也不敢怠慢。其中一人说道:“原来是多益将军。呼唤我二人,有何吩咐?”
多益看他们的神情有些异样,知道自己刚从沼泽里逃出不久,外观定然不雅,也顾不得尴尬难堪,急急问道:“二位壮士可是回往拿贝庄?”
那人答道:“将军料得不错!这正是拿贝老爷的群羊,我二人须得在天黑前,把羊赶回庄上的羊圈。”
多益喜道:“既如此。请哪位先回去通报拿贝老爷:就说扫罗王不刻即到,烦请准备接待当今国君。”
那人闻言一惊,看那后面几百人的骑兵队声势不小,即使不是国王亲临,也必是达官显贵。匆忙和另一人商议了一阵。那名同伴立即飞马先行回庄,他行礼答道:“既是我主扫罗王驾到,就请将军带队与我回庄便是。”
多益大喜,返报扫罗——禀明拿贝庄全体上下,已在恭候国王圣驾。扫罗也不禁欣喜,令众军士帮那汉子驱赶羊群。不到半个时辰,就看到一座靠山而建的大宅院——外面一道六、七尺高的挡风墙,围住中间几所大房。墙外支起百来个帐篷,想来是给家丁仆役居住的。帐篷外站了几十号人,簇拥着一个四十岁上下的大胖子。
多益猜想那个胖子应该就是拿贝。当先来到近前,下马施礼,问道:“在下边关守将多益。这位可是拿贝老爷?”
那胖子连忙还礼,答道:“不才正是拿贝。将军远来辛苦了!”
多益看这拿贝个子不高,大腹便便、脑满肠肥,一张胖乎乎的圆脸上,突起一个大酒糟鼻,模样古怪滑稽。心想:此人生得如此丑陋,竟然是腰缠万贯、富甲一方的大财主!当真是人不可貌相……
拿贝观看他身后军士当中,一人身材特别高大,须发花白,仪态威严,估计就是当今以国之主。赶紧上前施礼道:“仆人拿贝参见我主我王!”
扫罗笑道:“免了免了……今日我与众将追击叛党到此。时辰已晚,唐突叨扰贵庄,庄主可要多多海涵……”
拿贝唯唯喏喏,连称“不敢”——领着众人入庄用饭。尽管只有半个时辰预备,但庄上人手多,杀牛宰羊,已备好了十几桌酒肉。扫罗、多益与几名虎贲军的百夫长,随拿贝进到大院里的客厅用膳,其余军士就在外边篝火旁,幺五喝六,与家丁们混做一团。这些军兵奔走了一整天,早已饿得狠了。此时狼吞虎咽、大碗酒、大块肉好不欢畅。
扫罗来到会客厅——这里长宽各有四、五丈,左右两侧的墙边各摆了两排灯火,照得整间大房通亮。厅上分宾主排好了桌椅。桌上的碗碟酒具都是黄金制成。在火光照耀下,夺人眼目。王心中喟叹:这拿贝果然富庶!这些黄金餐具想是从海外交易得来,这般露富,就不怕我抄了你家,资财都充做军饷……?
三十三
( 各人依次坐下。『』拿贝待他们几碗酒肉下肚,稍稍平复饥火,才问道:“我王这次追捕的乱党可是大卫?”
扫罗答道:“不错!我已通报犹大全地,捉拿大卫及其党羽。此番我亲自领兵南下围剿,庄主可知晓他的行踪?”
拿贝笑道:“这西弗旷野旁边,就是广袤的何烈树林。大卫遁入其中,直如游鱼入海,就算我王已知他逃到这里,但要想找到他,谈何容易?!”
扫罗说道:“庄主言之有理!我与弟兄们在贵庄歇宿一晚,明日便回军营,再做计较。昨日出来匆忙,未带银钱。改日再奉上今天晚宴之价银。”
拿贝急忙说道:“此处穷乡僻壤,以国南疆一隅。三、五年也不曾接待一个体面的客人。今天能得款待我王,实是荣幸之至!些许牛羊酒菜,何足挂齿?就当是献与我王的见面礼好了……”
多益心想:若是普通平民款待这几百人,倾家荡产都不够!这拿贝家底厚,换了别人哪受得起?
正说话间,众兵将鼻中嗅到一阵淡淡的香气——这味道虽然淡雅,但满室皆闻。一名二十出头的女子飘然来到厅上。多益虽不好女色,看到此女也不觉呆了——她面上不施粉黛,然而倾国倾城之貌,令满桌的黄金宝器都黯然失色。扫罗更是瞠目结舌,双眼直勾勾盯住了她——这以色列君王虽已年过六十,但精力旺盛,否则也不会宠幸一个只有二十多岁的亚兰国美姬:里斯帕。所以他碰到这般绝色女子,自然如馋猫闻到了鱼腥。其余的虎贲军百夫长也都目瞪口呆,禁不住要停下吃喝,欣赏她曼妙的身姿。
只见那美人径自走到拿贝跟前,施礼说道:“老爷今天接待的可是犹大全地——最尊崇的客人。能否让贱妾为贵客敬酒助兴?”
拿贝对扫罗笑道:“这是拙荆亚比该。村野妇人不知礼数,未经宣召,就闯了进来。冒昧了各位,我王请不要见怪。”
扫罗听那亚比该说话的声音,异常甜美悦耳,魂魄都要丢了。接着又听拿贝竟称这绝世佳人为“拙荆”——更让他挤舌不下。眼前一个又矮又丑的胖子,和一个犹如画中仙子一般的人物……竟是结发夫妻!这落差实在太大,令他一时难以接受。『』
以国君王心想: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如果这肥矬是个穷光蛋,怎可能娶到如此**?但这以色列全地,谁人有我这般的权势富足?我堂堂一国之君,都无福消受这样的美人!当真便宜了这胖子!他心中的念头飞转,竟忘了要回答拿贝。
多益轻轻咳嗽了一声,他才发觉自己有些失态,赶紧说道:“庄主过谦了!夫人这等闭月羞花之貌,必是知书识礼的书香门第,大户人家的小姐。要给我们这些粗野莽夫敬酒,令我受宠若惊啊……”
众将在旁不住陪笑。亚比该说道:“今日我夫宴请国君,已是倾其所有,把最好的献上。小女子也不敢藏私,奉上亲手酿制的美酒,与贵客一同品尝。”说着,进来一名侍女,手端托盘,盘中盛着一个精金打造的酒壶、几只金杯。
亚比该捧起酒壶,往一只杯中斟满美酒。众人看杯中酒冒出了杯口,庄主夫人还在倾倒。扫罗急道:“满了、满了……”
谁知美酒高出杯外寸许,突然四下散开,仿佛一股喷泉分出了支流,不偏左右灌满了其余几只金杯,酒水一滴也没溅到盘上——大厅上顿时香气四溢,众兵将只觉得这酒还未入口,已有了几分醺醺然。多益大声喝彩:“夫人好手段!”
亚比该向他微笑点头,先来到扫罗面前,敬道:“我王远来辛苦。这酒提神解乏,最好不过了!”
扫罗还未接话,多益已抢先说道:“这酒既然如此神妙,我先与夫人同饮一杯!”
众人都知道他心意,也佩服他胆气——这庄主夫人显然绝非平常女子,他竟敢亲身品尝这酒里是否有毒。扫罗心想:多益将军这回倒是精细勇敢……
亚比该嫣然一笑,说道:“将军可是担心这酒里做了手脚?你我对饮一杯便是。”她端起一只金杯,笑道:“将军请便。小女子先干为敬!”
多益看她一饮而尽,暗道:这酒若是下了毒,谅她也不敢这么爽快!随即也喝了自己这杯。亚比该笑道:“将军如此谨慎,想是之前有过类似酒局?”
多益心中一凛,暗道:她之所指,难道在暗示我设伏欲擒大卫一事?但见她不动声色,转身去给扫罗敬酒,自己也不好追问。慢慢坐回椅上,心里存了疑窦,登时不敢再多吃这里的食物。眼角余光不停留意屋内屋外是否有异,而那庄主拿贝谈笑风生,丝毫看不出有何图谋。他狐疑不定,盯着庄主夫人,瞧她有何举动。
扫罗见多益满饮一杯酒,并无异状,立时放心。亚比该来到他跟前,再捧了另一杯,双手奉上,笑道:“我王尝过无数美酒佳酿,但小女子的这酒绝对与别不同!”
扫罗闻到她身上的体香,混杂了杯中的酒香,已是酒不醉人,人自醉。虽是见她露了一手小小法术,然而色胆包天,仍笑嘻嘻说道:“庄主夫人这般手巧能干,这酒定是世上极品!”接过金杯,细观酒水清澈,杯中没有一点悬浮杂质,再无一丝疑心。一仰脖,酒水入口,一股清凉从咽喉直通到肚腹,满口回香。只觉得身子轻飘飘的,仿佛堕在云中。
他连连赞道:“好酒!好酒!没想到这西弗旷野蛮荒之地,还有如此美景美人美酒,我以色列国当真是人杰地灵啊!”厅上众人一齐讪笑附和。
亚比该笑道:“我王请慢用餐,小女子先行告退。”
扫罗的目光在她美得令人窒息的面孔上贪婪停留,实不愿她就此离去。悻悻说道:“夫人请便。”
亚比该在厅上环圈施礼,轻轻退出屋外,那股淡雅的香气也随之消散。一群武将看她倏忽而来;飘然而去,好似仙人一般来去无痕。扫罗更是觉得心中惘然若失,桌上的酒肉顿时食之无味。片刻之后,才想起要问问这女子的来历,他对拿贝问道:“庄主夫人这等人物,庄主是在何处结识?”
拿贝答道:“拙荆是希利尼人,从小就被我父从彼国带到舍下——十余年前,她有幸得遇一位奇士异人,学得一点微末道行……让我王见笑了。”
听说此女来路奇幻,扫罗顿时觉得没了指望……草草用罢晚饭——拿贝为扫罗、多益准备了两间客房。其余兵将自在大院外的帐篷中安睡。
多益终得机会将身上沼泽臭气,好好清洗。他沐浴之后,浑身舒坦。纵马驰骋了一日,早就倦了,倒头着枕即刻沉沉睡熟。
扫罗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竟不能眠。脑袋里全是亚比该的笑靥娇颜,挥之不去。突然她身旁冒出拿贝那臃肿肥胖的身影——两想对比,更显出一个美极;另一个丑到了极点!令他觉得这世上之事太不公平……正想到这里,忽觉腹中疼痛,忍不住要上茅房。蹲了好一阵,才感觉好受些,刚回到床上躺下,小腹又刀绞刺痛起来。一整晚,上了好几回茅厕,直到天光发白,才得小睡了一、两 ...
(个时辰……
多益领兵日久,已养成早起习惯。清晨起来,梳洗已毕。用过早饭,却还未见扫罗出来。他眉头一皱,心想:以色列的国君若是这般沉迷女色,醉酒荒宴。日照三竿还蜷在被窝中,怎谈得上振邦强国?立这样的君王,犹大民有亡国灭种之忧……
他整顿兵马,数百骑兵排好队列候命出发。哪知又过了许久,仍不见扫罗房中有何动静。多益不禁焦躁,来到房前叩门,轻声叫道:“启禀我王。虎贲军已整装待命!如今已过辰时,须得赶回兵营了。”
他候了片刻,只听里面脚步沉重。扫罗慢慢踱到门边,打开房门。“吱呀”声响,多益见他倚在门上,面色憔悴,一脸病容。惊道:“我王昨晚罹患了重疾?”
扫罗有气无力答道:“不知怎地,昨天晚上频频腹泄,不得不来回造访茅房,无法安睡。此刻头痛欲裂,四肢乏力。”
多益问道:“既然这样。我王可是要在庄上多休息几日?”
扫罗却说道:“不可不可……我想今日元帅已到军营。非利士人随时兴兵犯境,军情紧急,不能耽延。你让庄上厨房准备一点稀粥。我喝了即可上路。”
拿贝听说国君昨晚睡眠不佳,还腹泄不止。一惊非小,急忙赶来致歉:“我王恕罪!这旷野荒凉之地,饮食粗陋不洁,以致王体欠安。小人死罪……死罪!”俯伏在地,不敢起身,额角汗珠涔涔而下。
扫罗笑道:“快快请起!庄主盛情款待我数百军兵,我怎能不知好歹?你看多益将军与其他众兄弟,吃了庄上的酒肉,不一样健壮如常吗?想是我年事已高,禁不起风餐劳碌了……”言语中倒有些英雄迟暮的惆怅。
三十四
( 拿贝见君王并不怪罪,这才放心。『』命厨子煮好白粥,扫罗吃了两小碗,也觉精神体力稍复。重新抖擞,上马带兵折返营地。心里还在挂念:那亚比该美人怎么不出来相送?……这拿贝不但是有黄金屋;屋里还藏了个绝世佳人!日后须得寻个因由,弄死这胖子,取了他的家财**,才不枉此行……
他回首望了几眼庄上,不见亚比该,微感失落,怏怏策马上路。拿贝带着几名家丁送了一程,连称招待不周,才惴惴话别。
堪堪行了几里地,天上洒下雨来,冷风一吹,扫罗觉着腹中不住抽痛,又想要如厕。举目四顾,见道旁山上林木茂密,正好遮掩。于是他令骑兵队避雨少歇,自己急匆匆跑上山去。恰巧看到有个小山洞,扫罗心想:这雨来得突然,这山洞却预备得真好!在此解手,不怕风吹雨淋了——顾不得里面有没有毒蛇猛兽,解开腰带立时拉得畅快淋漓。
这次大解实在够久,蹲得他两腿酸麻。眼看雨势渐弱,他才挣扎站起身来。踉踉跄跄走下山去。多益见他晃晃悠悠,深一脚、浅一脚的下来,也觉得他可怜。心中思咐:人可真是病不得!就算是叱咤风云、力敌万人的英雄豪杰。一旦病了,连路都走不稳,更别提纵横疆场了……
扫罗晃到众人中间,见他们神情异样,怒道:“你们这是干什么?人吃五谷,哪有不生病的?我将养几日就会完好如初,照样生龙活虎!你们盯着我看什么?”
多益结结巴巴的说道:“王……王的外袍后面衣襟,短……短了一截……”
扫罗一摸,外袍果然短了半截。他心头一震,暗道:莫非那洞中有人?他割掉我的外袍,这是何意?
正在沉吟思索,只听山上一人叫道:“我主!我王!为何苦苦相逼、穷追不舍,不肯放过你的仆人?”
扫罗抬头观看——那人正是大卫!他身旁站着乌利亚、约押、阿瑟黑等一干勇将。只见大卫屈身下拜,高声说道:“我王为何听信谗言,轻信大卫想要害你,夺扫罗家之王位?今日你亲见以色列的神,将你交在我手里。我的兄弟们都认为这是天赐良机,要我杀你。可我却不敢伸手加害大祭司所膏立的君王!”
他双手捧起扫罗的半截衣襟,继续说道:“我王请看!你的外袍衣襟在我手中!我仅仅断袍却不杀你,由此王可知我绝无叛逆篡位之意!虽然王猎取我的性命——仿佛围猎一只丧家狗,但末将却没有得罪我王。『』愿以色列的神在你我中间判断是非、施行审判,在王身上为我伸冤!”
扫罗万万没想到大卫竟会藏在那洞中,心里寻思:适才他若要杀我,可谓易如反掌!他这番说话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如今我都不能再为难他了……转头看手下那数百虎贲军士,脸上多有钦佩大卫之色。以国全军尽绋仰慕大卫之威名,遑论扫罗的虎贲禁军——他们亲见大卫以善胜恶,无不心折!
于是君王也高声叫道:“我儿大卫。你比我公义!因为你以善待我,我却以恶待你!今日以色列的神将我交在你手中,你却没有害我!更显明你是以善待我,以德报怨!人若遇见仇敌,岂肯放他平安无事的离去?愿神灵因你今日向我所行,以善报你!我也知道:以色列国必要坚立在你手里。”
大卫又道:“我主宽宏大量,不计前嫌。我等兄弟在何烈树林,伤了不少禁军弟兄。这忤逆之罪,恳请我王也一并赦免了吧?”
扫罗答道:“我着实佩服那些好汉的手段!各位都是以色列大能的勇士。如今非利士大军又要犯境,国中正值用人之际。我等正该同仇敌忾,共御外侮。之前小小冲突,一笔勾销、永不再提!我这就回营,部署固防。我儿可在此间养精蓄锐、相机行事。我们就此暂别,分头行事”
大卫虽明知他是搪塞敷衍,却也不好再说什么,听由他催军启行。数百骑兵一溜烟走了个干净。乌利亚冷笑道:“这扫罗嘴上说得漂亮,实则口是心非!”
约押接道:“不错!他若是真觉得羞愧,改错悔过。就该让我众兄弟官复原职,领兵出战非利士人。说是让我们在这养精蓄锐,其实就是把我们晾在旷野蛮荒之处——不顾我们死活,由我们自生自灭。”
大卫叹道:“他已把米可公主另许了别人,岂能再容我回去?而且我们在何烈树林,伤了他许多虎贲禁军,已成了公然反叛。他不来继续围剿索命,已经是网开一面了……”
阿瑟黑怒道:“我们在何烈沼泽已经放过他一回!今日大卫兄弟本可在洞中,一刀将他宰了!奈何兄弟心慈手软,只割下他的半截外袍。这前后共饶了他两条性命!这昏君还敢厚着脸皮再来拿人?”
沙玛笑道:“哼哼……他不来便罢。如果真的再来,管叫他讨不了好去!”
群雄你一言,我一语,都在数落这以色列国君的昏庸无道、不识进退。大卫眺望天边,心底暗想:今日放过了扫罗,但愿亚比亚瑟不要怪我才好……果如神人山默尔所料,我终究得啸聚山林,拥兵自保,静待时机了……
——****——
那日在祭司亚希米勒的圣殿,大卫闻知米可公主已被扫罗另许了人家,顿时觉得生平的奇耻大辱莫过于此!双拳紧握、目中血红、面色惨白。亚希暖见他神情可怖,连忙关切问道:“将军觉得怎样?”
大卫不答,胸口起伏不定,呼吸急促。众人都感觉不对,他突然仰天倒下,“咕咚”一声躺在地上,不省人事。乌利亚叫道:“大家别慌!将军必是伤心过度,急火攻心!待我设法施救。”
除了亚希暖,群豪都见过他:救治负了重任的大祭司——晓得他手段高明,都不甚担心。乌利亚轻轻抬起大卫头部,掐他鼻下人中——感觉他四肢冰凉,又在他手足上缓缓推拿活血。过了片刻,大卫慢慢醒来,一睁眼,看到亚希暖在一旁默默垂泪。他忽然握住她手,叫道:“公主……公主为何弃我而去?”
亚希暖见他醒转,本已破涕为笑。不料大卫在众人面前误认她为结发之妻,还深情呼唤,不禁羞得满面通红,却也不敢挣脱他手,轻声说道:“将军……将军看仔细了……”
大卫这才清醒,呆呆放开她手。放眼四周,却见贝丝芭一双美目也盯着自己,透过蒲如蝉翼的面纱,看到她脸上含笑非笑,似乎在说:兄弟果然是个多情种子……他面皮一热,坐起身来,说道:“兄弟适才让各位哥哥见笑了。我们在此多有不便,万一多益心有不甘,带领大队人马又来。必会给祭司大人徒增事端。趁现在我们先退入何烈树林,暂时避一避他的锋芒。”
群雄见他不到一顿饭的工夫,前后判若两人。一眨眼从伤痛欲绝的痴情男子,又变成了率领千军万马,从容发号施令的一代名将——都不得不佩服他的镇静决断。
亚希米勒说道:“将军如果这时要进何烈树林,没有向导,恐怕不辨东西南北。那里面丛林茂密,小路难行。更有密布的暗藏沼泽。天黑入林,委实凶险!须得我儿亚比亚瑟引路,各位将军方可 ...
(无虞。”
大卫笑道:“祭司大人考虑周全,末将多谢了!”
亚比亚瑟自幼就在何烈树林里玩耍狩猎,这里的地理地形早就烂熟——即使在晚间也不会迷路。他领了父命,大声说道:“请各位将军跟我来!”
他当先出了大院,跨上自己的白马。大卫见这年轻祭司生得眉清目秀,手脚干净利落,心中甚是喜欢。与众人辞别了亚希米勒,纷纷上马紧跟亚比亚瑟。
大卫问道:“祭司公子不带上火把,只怕入林后,没有月光,无法看清路径……”
亚比亚瑟从怀里摸出一颗宝珠,笑道:“有这珠子,可比火把亮多了!”
众人看他这颗夜明珠,有拳头般大小——亚比亚瑟擎在手中,方圆一丈开外,都看得清清楚楚!阿瑟黑赞道:“好宝贝!祭司大人家……还有这样的宝物!”
余人也不愿凑趣打听这宝珠的来历,以免显得多事。跟在年轻祭司后面进山。一行人刚纵马上到半山坡,就听到下面人声嘈杂,马蹄声响。不一时,圣殿神庙周围,星星点点的火把围了几圈。乌利亚说道:“那多益果然去而复返!还带来了这许多骑兵,来得这么快,只怕不怀好意!”
约押说道:“我们已经离开。莫不成他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刁难祭司,要在以色列的神殿中撒野?”
乌利亚答道:“如果扫罗也来了,或许真的会……”
大卫听他提到扫罗,心中一动,隐隐有股不祥的预感,他还未开口。只听见山脚下哭喊震天,紧接着临死的惨呼不绝于耳。山间幽静,声音远远传来,也格外清晰。四下里漆黑一片。众人虽然都是艺高胆大,也有些毛骨悚然。
约押叫道:“他们在大开杀戒……”他话音未落,亚比亚瑟眼前一黑,倒栽马下。
三十五
( 大卫连忙喊道:“乌利亚哥哥,快快救治祭司公子。『』阿瑟黑哥哥,烦你下去探探究竟。不可贪战,即刻回报!”
阿瑟黑应道:“遵命!”跳下马来,三、两步就窜入了树丛中。群雄都知道亚希米勒一家满门此刻均难逃厄运,不由得怒火中烧,义愤填膺——没料到扫罗竟会肆意屠戮手无寸铁的本国百姓!他们眼望大卫。盼他一声令下,就要冲下去,为祭司一家伸冤雪恨……
大卫却不动声色,听凭下面的大屠杀自由结束。他关心亚比亚瑟,向乌利亚问道:“年轻人怎样?”
乌利亚答道:“无妨!与先前兄弟的情况类似。过一阵,就好了……”
听他提到之前窘事,大卫也颇觉不好意思。赶紧转移话题,问道:“哥哥认为扫罗王会不惧祭司神权,白刃相加?”
约押乖巧,立即接道:“我们都是在凭空猜测——离得这么远,看不清,也听不清。说不定是强盗匪徒在行凶。”
正在此时,亚比亚瑟已被乌利亚救醒。他刚恢复知觉,便即放声大哭。众人都知道安慰无用,任由他释放悲声,惟有亚希暖陪着他默默流泪。伤心了好一阵,亚比亚瑟才止住哭泣。恰好阿瑟黑也奔回山上。
他性急如火,还未到跟前,便已大叫起来:“乖乖不得了!扫罗带着几百骑兵,把神殿团团围住!”
乌利亚冷冷说道:“这扫罗想是猪油蒙了心!竟敢对以色列的祭司痛下杀手……”
阿瑟黑续道:“这昏君怕是神智迷糊了——不但杀祭司,还灭了一家满门几十口。ww我看到他们在院外挖了个大坑,把尸首全扔进了坑里!”
亚比亚瑟咬牙切齿道:“扫罗匹夫!我家与你无冤无仇,竟然不分青红皂白,没来由灭我满门!此仇不共戴天!”
大卫叹道:“此事都因我而起。若不是令尊大人好意相助在下,扫罗也不致迁怒于兄弟一家……”
比拿亚接道:“不错!这惨案皆因我等兄弟。祭司公子要为家人报仇——我愿供驱策!”群雄尽都高声附和。
亚比亚瑟说道:“多谢各位英雄!虽然几位都是身经百战的沙场猛将,毕竟敌众我寡,不可力敌,当智取为上!”
大卫见他尽管经历了人生巨变,却依然清醒,没被仇恨冲昏头脑:贸然下山蛮打蛮杀——愈发欣赏这位年轻祭司了。他说道:“公子自幼在这林里长大,于各处险要必是胸有成竹。既然众寡悬殊,我方必须诱敌入林,据险设伏,才好行事。众兄弟自我以下,悉听公子调遣。”
亚比亚瑟答道:“将军领兵惯以智计取胜,从不强打硬冲。我闻名久矣,今日班门弄斧了,”群豪都围到他跟前,看他如何布置。
亚比亚瑟续道:“穿过这片森林便是西弗旷野,但这何烈树林甚为宽广茂密,如果无人引路,恐怕走上一、两个月也还在里面打转。我父亲年少之时,就踏遍了这座山林,找到一条最佳捷径,制成地图。在这条路线上,每隔一里地,就种下一颗香柏树,只要碰到香柏树便向右转,就能轻松穿山越林。”
大卫叹道:“祭司大人竟然想出这般妙法!真乃当世奇才,只可惜……”
亚比亚瑟接道:“在西弗旷野与何烈树林的边缘地带,有许多沼泽——我意:将扫罗引到那里。即使他率数千兵马入林搜山,到了这片沼泽地,都要吞了他!”
阿瑟黑第一个赞道:“兄弟这计策够狠!活活吞了那昏君——他一命还你一家几十口人命,算便宜了他!”
亚比亚瑟见大卫沉吟未决,当即说道:“那扫罗是大祭司山默尔,膏立的以色列之王。我也不敢动手杀他,如果这沼泽真的生吞了他,那也是天意允可。若是他侥幸逃脱,想是他命不该绝,我也不敢强求。他多行不义,自有上天来惩罚!”
大卫喜道:“公子虽然身负血海深仇,还懂得顺应天命,丝毫不乱神权、王权的遗传。有朝一日,神人山默尔归天后,我定要极力保你为继任大祭司!”
亚希暖听他提到养父,也不知这几日他老人家身体如何,不禁牵挂起来。亚比亚瑟听大卫这般盛赞,有些受宠若惊,连忙说道:“小人年轻识浅!大祭司一职实不敢奢望。如今家破人亡,也不知能往何处去……”
大卫安慰他道:“眼下我也是有家不能回!还好有这些哥哥们相随相伴,才不致形单影只。如果公子不嫌弃,与我们共寻一处山头,暂时歇脚,静观时局变化。”
亚比亚瑟答道:“这西弗旷野中,有座大山名唤:亚杜兰。山势挺拔陡峭,易守难攻。山脉延绵数十里,可藏兵数万!我料将军若一旦占据高地,扯起大旗——以国勇士中,闻风影从者必会络绎不绝。”
大卫心想:这年轻祭司所言,与神人山默尔所做计划不差分毫!看来一切都是命中注定,我惟有随遇而安,顺势而为……他急忙说道:“公子眼光高远,已为我等想好了落脚之处。只是我们还得调拨人手,先料理了追兵再说。”
亚比亚瑟笑道:“只需在晚间杀他几个兵丁,扫罗就知道我们必在附近,并未走远。依他性情,定要增兵入林。这诱敌之计已成了一大半!适才见识了阿瑟黑将军跳跃飘逸的手段,当这鱼饵再合适不过!”
阿瑟黑会意,哈哈笑道:“公子谬赞了!在晚上装神弄鬼,搅得人家睡不安宁,我最拿手了!”
三十六
( 亚比亚瑟听到“装神弄鬼”四字,心念一动,说道:“离这不远,有几座木头神像。『』想来是附近樵夫所立——他们每逢节期,都会烧香祭拜。或许将军会用得上。”
比拿亚笑道:“把那些神像扮成‘无头骑士’,肯定很有意思!”
沙玛问道:“什么无头骑士?”
比拿亚说了心中想法,众人都觉有趣。亚希暖少女心性,拍手叫道:“好玩!好玩!我真想看看他们被吓得屁滚尿流的模样……”
大卫说道:“诱敌断后甚为凶险!神人把你托付于我,所以你得留在我身边,不能远离半步!”亚希暖撇了撇嘴,就不言语了。
亚比亚瑟说道:“只需留下几位将军,这事就成了。余下各位还得与我先到拿贝庄。”
阿瑟黑问道:“拿贝庄又是什么玩意?我们要去干嘛?”
亚比亚瑟答道:“到了西弗旷野,去往亚杜兰峰,还有些路途。那拿贝庄的庄主夫人与我家交好,我想去向她要些饮水干粮,以备路上缺乏。”
亚希暖笑道:“庄主夫人?庄主夫人怎会与你家交好?公子莫非喜欢那庄主夫人?”
亚比亚瑟面上一红,正色道:“庄主夫人亚比该天生丽质,倾国倾城之貌。『』只有大卫将军这样的人中龙凤,才配得上。我这等凡夫俗子,怎敢有此妄想?只是每逢献祭赎罪之期,我父亲都会到他庄上,为庄主献赎罪祭。我随着去了,才有幸得见。”
亚希暖问道:“既然如此。那庄主必定英武非凡,一表人才了?”
亚比亚瑟却说道:“说来蹊跷得很!那庄主拿贝,生得其貌不扬,就是个四十岁的矮矬胖子!”
群雄尽都诧异。乌利亚冷冷说道:“想是那庄主家财万贯、富甲南疆。而那叫亚比该的女子:嫌贫爱富、恋慕虚荣,贪图享乐。看在钱的份上,就嫁了这拿贝。”
亚比亚瑟说道:“将军所言不错——拿贝庄主的确是家道丰厚!但我看亚比该谈吐有礼,恬静淡雅,绝不似一般的世俗女子!”
贝丝芭笑道:“公子说得那亚比该,好像神仙一样的人物!真想见识一下。”
众人知道亚希暖、贝丝芭已是以国中少有的奇女子,而听亚比亚瑟言道——那亚比该如同天上仙女下凡一般,不免都好奇心起,均想看看是何等样人。大卫说道:“既然要在拿贝庄停留。那庄主夫人一定是要见的!哥哥们不必心急。我想请比拿亚、沙玛、阿比塞、阿瑟黑四位哥哥断后诱敌,可有异议?”
四人齐声答道:“谨遵号令!”
大卫说道:“四位哥哥辛苦了!切记香柏树紧要!我们和祭司公子先到拿贝庄上,静候捷报!”四将领命自去行事。余下人等在山上寻到避风之处,睡了一夜。清晨刚刚天色发白,便启程翻山穿林。
大卫乘马缓缓跟在亚比亚瑟后面,见他果然是每遇到香柏树,便向右转——纵使何烈树林里荆棘遍布、杂草丛生;参天老树、荫天蔽日,但在他引领下,轻轻松松只走了半日,就出了山林,来到一片平坦旷野。
约押叹道:“祭司大人当真用心良苦!绘制了地图,还依图种树。令我等穿越丛林如履平地!只是我有一事不明,恳请公子赐教……”
亚比亚瑟说道:“将军言重了!但凡我所知的,知无不言!”
约押问道:“适才我们走在这森林里,树木茂密,不见天日。令尊大人怎么能够在林子里,分辨东西南北,确定方位,栽种下树苗?而且方位毫无差错……”
亚比亚瑟答道:“将军所问正是关键!我父早年时,与米甸商人以货易货,得到一件神奇宝物——那物件像石非石;似铁非铁。黑黝黝的一小块,毫不起眼。但把它平放在托盘中,两头始终指向南北。不管在哪里,绝不会偏离!有了这件神器帮助定位,在何烈树林里照图种树,就轻而易举了。”
群雄常在大漠里行军打仗,有时遇到风沙天气,辨不清方向——提心吊胆的不知身在何处。听说有这样的宝贝,都不禁心驰神往。大卫顿时想到藏在身上的“仙人指路”宝图,心底寻思:他家的这件定位神器固然难得,但大祭司的仙图明显更胜一筹……不忍令他扫兴,故意问道:“这简直是千金难买的宝物!公子是否带在身上?让我等也瞻仰瞻仰宝器。”
“我父一直琢磨不透这其中玄奥。所以总放在家中,要好好研究。如果将军想要,待会过庄主夫人后,我再回去取来。”亚比亚瑟想到重回故里,已经物是人非,恍如隔世,不由得心中酸楚……
众人走不多时,见前方一块肥美的天然牧场:草源丰富。上百只羊闲散在青草地,慵懒的享受阳光和草料,偶尔发出几声满足的咩咩叫声。
大卫看着眼前一派祥和宁静的景象,心想:如果人也和这些羊一样无欲无求,这世上就不会有这么多的争战杀伐,也少了许多不平之事……想到亚比亚瑟一夜之间满门被杀,变成了无依无靠的孤魂野鬼,委实凄惨。向他望去,却见他脸露喜色,叫道:“将军你看!羊群边上有一辆五色彩车,庄主夫人必在前面!”
群雄果见离牧场不远,一架马车停在高处。赶车座上坐着一名车夫,车篷用五颜六色的彩布缠裹——在一片旷野平原上,衬得格外显眼夺目。旁边还有两条大汉,跨着骏马,手执长杆来回巡察,不时将远离大队的小羊赶回羊群。
三十七
( 众人策马靠近。『』那两个牧羊大汉见有生人来了,急忙挡在车前。亚比亚瑟立即说道:“两位大哥,请禀报庄主夫人,就说故人之子亚比亚瑟来访。”
两人听他未曾询问,就直呼庄主夫人,定是熟人不假。其中一人答道:“请稍待,我去通报。”
那名大汉来到车前,低声说了几句。过了一阵,车夫跳下来,在车后放了一个又圆又粗的木桩。车帘掀开,庄主夫人轻盈盈走下车来。群雄只觉眼前一亮——这女子肤白胜雪,还穿了一身白衣,犹如一朵白云悠悠飘来;又好像一朵白玫瑰在风中摇曳。到了近处,众人鼻中都闻到一股淡淡的香气;再看她五官精致:细眉深目、高鼻薄唇、体态婀娜。果如亚比亚瑟所言——实是难得的大美人。只是一头金色长发垂在脑后,两只湛蓝的眼珠摄人心魄,明显不是中东女子。
群雄与亚比亚瑟赶紧下马上前。庄主夫人说道:“原来是祭司公子来了。我不曾听说这几日庄上要做什么祭祀,公子此来何意?”
亚比亚瑟答道:“实不相瞒。小人本想到拿贝庄上拜访夫人,不想在此巧遇。我与这些好朋友要去往亚杜兰峰,生怕途中缺水少食,想跟夫人要一些酒水干粮。”
大卫接道:“恳请夫人不吝相助,我等只愿酒食充足,价银如数奉上。”说着,又摸出一锭金子。群雄见他匆匆逃亡路上,还带了这许多金银,均想:大卫将军果然阔绰、出手大方!也不知身上藏了多少黄金!一锭一锭的花,都不用找补……
其实大卫逃出示罗时,半文钱也没带,这些盘缠都是乔那丹所赠。ww大王子爱惜妹夫,唯恐不够花用。将钱囊装满金子,挂在马上。大卫去往拉玛的路上,才发现乔那丹馈送的金银,心里也着实感激。
庄主夫人见他出手豪阔,问道:“这位官人如此豪爽,是祭司公子新结识的朋友?”
亚比亚瑟也不确定这拿贝庄是倾向哪一方,一时难以回答,不免踌躇。大卫已抢先答道:“我是伯利恒的大卫。身后这些兄弟姐妹,都是我在国中为将时,军中的旧部。”
庄主夫人低低惊呼了一声,说道:“原来是名满以色列全地的大卫将军!亚比该有幸得见尊容,幸何如之!”
大卫连忙说道:“夫人过奖了!眼下我已成了扫罗王通报全国:要缉拿的嫌犯。只望跟夫人买些食物,我与众兄弟即刻上路。”
亚比该却说道:“将军不必着急!尽可放心在此歇脚。犹大全地凡有脑子的人,都知道那扫罗是在自掘坟墓!他不管民心所向,罔顾将军的赫赫战功——竟然用那等卑鄙龌龊的奸计,陷害自己的女婿。这般自毁藩篱,岂不是拆了自己的城墙,让非利士人长驱直入?自取亡国灭族之祸?”
乌利亚率先赞道:“夫人说得是!”他见亚比该果真貌若天仙,还以为如自己所料:这是个爱慕虚荣的女子,所以嫁了个有钱的矮胖子——吃穿不愁、不需受苦。但听她侃侃而谈,一语中的,见识不凡。顿时觉得自己当初有些小人之心,于是带头称赞起亚比该。
约押也赞道:“夫人偏处南疆,对朝中国事也看得透彻——心若明镜,佩服!”
亚比该笑道:“两位将军谬赞了!小女子连这都看不出,岂不就成了没脑之人?”群雄一齐大笑。当下亚比亚瑟为庄主夫人引见介绍——亚希暖生性天真直爽,迎面就说道:“姐姐,你生得好美!”
亚比该笑道:“妹妹你也很漂亮啊——我的车上带有不少酒水美食。各位英雄就可在此用饭,加添心力体力。我再命人到庄上取些来,以备途中所需。”
她叫来一名牧羊汉子,轻声嘱咐了几句。那人躬身领命,上马奔往拿贝庄。车夫与另一名牧羊人,从车上搬下一张小桌,摆了几碟点心、几只酒杯、一个酒壶。亚比该招呼众人围在桌前,席地而坐。两名下人自去看管群羊。
亚比该斟满了六杯酒,说道:“这是小女子亲手配制的酒水。清甜解渴、解困提神。请各位贵客品尝。”
亚比亚瑟首先说道:“庄主夫人善于调配各种美酒香水——这酒不但口味上乘,更有其他神妙。我正渴得紧,先来一杯。”说完,他就饮了一杯。众人都知道他心意——尽管亚比该嘴上表明了是拥大卫,反扫罗,然而是否如多益一般口蜜腹剑,也不得而知。所以他先带头喝了,消除余人戒心。
约押心领神会,立即也饮了一杯。抹了抹嘴,显得意犹未尽,赞道:“庄主夫人果真名不虚传!这确是难得一遇的佳酿!我在国中为将多年,也从未品过这般美酒!”
亚比该笑道:“约押将军说笑了……想那国宴用酒,必是高手匠人所酿造!我这山野一村姑自制的水酒,怎能相提并论?”
约押答道:“未必、未必……军中犒赏将士用酒,都是一大坛一大坛的上来便鲸吸牛饮!不似这样小钟小钟的细品,含在口中,慢慢回味……”边说边摇头晃脑,一副陶醉模样……
众人笑作一团,戒备之心顿消,放手饮酒进食。亚希暖尝了一块点心,问道:“姐姐,这里面放了什么?这么的甜香?”
亚比该答道:“我在烘焙点心的时候,在上面放了几瓣百合花……”
还未等她说完,亚希暖就已赞道:“不错、不错!就是百合的香味——姐姐连做个点心也有那么多的奇思妙想。实在太会享受了……姐姐身上这股淡雅的香气,又是如何能有?”她心直口快,毫不避讳,心里想到什么,就说什么,直截了当。虽然其他人也有此疑问,均感不便当众询问。
三十八
( 亚比该笑道:“我平常沐浴,都要在澡汤中加入没药,还有我自己秘制的香水。『』日久年长,这股清香就会泌入肌肤。如果妹妹喜欢这味道,我就送你一瓶。”说罢,从车中端出一个玉瓶。
亚希暖登时有些不好意思,忸怩说道:“初次见面,姐姐就送这样的厚礼……有些……有些过意不去……”
亚比该笑道:“以后你们要寄居亚杜兰峰,离此不远。我们俨然就是邻居,免不了常来往。妹妹若是觉得心底过意不去,日后得了什么新鲜物件,分我一点就是了。”
亚希暖顿时释然,说道:“也是!那亚杜兰峰;还有这何烈树林必有许多奇花异草。以后我一闲下来,就采上一大筐,送给姐姐做原料。”她转头向贝丝芭问道:“姐姐要不要也试试?我分你一些……”
贝丝芭答道:“妹妹还未嫁人,把自己弄得香香的,别人不会觉得奇怪。我一把年纪了,还这样,就会有人说我徐娘半老了,还装嫩!”大卫听她如此说,不由得向她望去,隔着薄薄的面纱,清晰看见她的容貌不减当年,心想:多年奔波,贝丝芭姐姐风韵依然;丝毫未显老态!举手投足、轻声软语,愈发的勾魂夺魄……
亚比该轻轻一笑,转问道:“敢问祭司公子和各位将军,是为了何事:穿过山林,到了这西弗旷野?”
大卫答道:“庄主夫人;这其中的前前后后,皆因我一人而起……”他把自己如何逃到亚希米勒圣殿;如何得祭司和众兄弟相助,破了多益的机关圈套;扫罗王带兵屠杀亚希米勒满门等事,简略说了。
亚比该听完,幽幽叹了口气,说道:“这扫罗必是把灵魂交给了魔鬼!做出这般目无神权、残忍暴虐之事,想是离死不远了……只可惜祭司公子一家几十口……”群雄也觉凄凉,无人接话,立时陷入一片沉默。
过了片刻,亚比亚瑟才说道:“多行不义必自毙!那扫罗气狭量窄、诬陷良将、残杀祭司……一国之君行了这么多的昏昧荒唐事,以色列的神必要降罚!大卫将军已留下四名好手,诱他进入何烈树林。若是上天许可,或许现在我的深仇已得伸冤!”
他话音刚落,远处三匹快马疾奔而来。乌利亚说道:“只回来了三个。那扫罗只怕眼下还活着。”
亚比该看这三名骑士威武剽悍,来到近前,跃下坐骑,向大卫躬身行礼。『』心想:这大卫年纪与我相差无几。怎会有如此魄力,令这些猛将勇士俯首听命?……
这三人正是比拿亚、沙玛、阿比塞。大卫说道:“三位哥哥辛苦了!先坐下吃些酒水点心。”三人在森林里伏击对战扫罗禁军,大半日下来,早就饿了。这些小杯小碟的食物,扔进肚里,还不够垫底。
亚比该见状,立即吩咐仆人又从车里拿出几张厚饼,几壶清水。才勉强给三人浇了浇饥火。亚希暖向比拿亚问道:“将军放出那些无头骑士没有?”
比拿亚笑道:“这么有趣的东西,自然是要放的——那个多益瞥眼见了无头骑士,被吓得尖声乱叫什么‘无头鬼‘来索命了!想来他昨晚必是杀了不少人,心虚胆寒。”
阿比塞接道:“我们在林子里故布了疑阵,又趁隙擒杀了数十名军兵,引他们一路追来。现在阿瑟黑正引着扫罗这一队骑兵,进了沼泽。如果报应到了,沼泽就会吞了他!”
沙玛却说道:“就算他没被沼泽吞了,我们兄弟现在一起杀回去,也要了他的贱命!”他声若洪钟,气忿忿的说话更觉得声声震耳。
亚比亚瑟说道:“兄弟不敢强求。如果他命不该绝,应该是时候未到——咱们不能凭己力杀了大祭司所膏立的君王。如果随意屠戮,我们和扫罗也没什么分别。”
大卫一竖大拇指,赞道:“祭司公子明白是非秩序,不乱分寸。末将佩服!待我等兄弟率众啸聚亚杜兰峰后。我想请你做寨中祭司,还望不要推辞。”
亚比亚瑟行礼谢道:“小人已无处可去。将军若肯收留,已是感激不尽!但有所命,莫敢不从。”
大卫笑道:“那从此我就改口称你——祭司大人了……”群雄一片欢笑,均想:伏杀禁军,占据险峰,设立祭司……接下来就要拥兵自立了……
亚比该见他们一众兄弟豪气干云、畅所欲言、图谋大业。只恨自己身为女子,不能一起在这乱世,建立一番功绩——不免生出几分惆怅。
大卫见她有些寡欢,连忙问道:“庄主夫人善于调制美酒香水。不知能否弄一些令人腹泄不止的药物?”
亚比该奇道:“将军要这药物有何用处?”
大卫笑道:“扫罗王若是侥幸躲过沼泽湿地,必要去到贵庄。我想他死罪虽然免了,也要吃点苦头,才对得起我的首任祭司。”
亚比该顿悟,笑道:“这个不难!将军尽管放心。”
乌利亚突然冷笑道:“那扫罗见了夫人这般样貌,只怕没吃泄药,也要赖着不走。”
亚比该面上一红,说道:“我也听说这扫罗虽年过六十,仍精力充沛。不但亲自领兵上阵,**还佳丽成群。最近宠幸一个叫……里斯帕的亚兰国妃子。”
贝丝芭呵呵笑道:“就是这个里斯帕,成了钓上我兄弟这条大鱼的香饵。”
大卫尴尬讪笑道:“姐姐取笑了!这都是设局陷害,我完全是蒙冤受屈……”约押赶紧圆场道:“不错、不错!大卫将军向来诚实正直,朝中有口皆碑……咦?那是不是阿瑟黑回来了?”
众人举目远眺,只见旷野上一人飞奔而来,脚下片尘不起,疾如骏马。亚希暖说道:“这样的跑法,定是黑将军来了!”
亚比该见那人奔到面前,气定神闲、呼吸平稳,极是佩服。又看他黑须黑面,身材粗壮,手提双刀,背负弓箭,威风凛凛,有如煞神下界。
阿瑟黑扬声说道:“可惜、可惜……那沼泽地面虽然颇为宽阔,也只是吞了冲在最前面的几十名骑兵!有几次我本可一箭射死那扫罗,只是大卫兄弟和祭司公子严严的嘱咐:这昏君要由天来收他,我们不可亲自动手!只好留他多活些时日!”
大卫笑道:“哥哥辛苦了!暂且歇息,进些饮食。”阿瑟黑当然不客气,抓起饼来,立时塞了满嘴,口中直呼:“香、香……好吃!”
大卫说道:“既然扫罗未死,我想他不久就要出林上到大路,去往拿贝庄上。我们不宜在此久留,也要启程赶往亚杜兰峰了。”
亚比亚瑟说道:“正该如此!请各位将军先走一步,我还要回去带上那件定位神器。”
大卫笑道:“祭司大人要穿过丛林,重回故里。虽然道路熟悉,只恐遇上扫罗骑兵——我意:烦阿比塞哥哥再辛苦一趟,护送祭司回家。”
阿比塞领命,与亚比亚瑟上马折返亚希米勒圣殿。二人刚走,亚比该差去的仆人就驾了一辆马车回来。亚比该说道:“各位英雄需用的东西都到了,正好上路。”
那仆人勒停牲口,从车上搬下 ...
(六皮袋清水和几大袋干粮,向亚比该说道:“夫人交代的都带来了!这里面装了厚饼、腌肉,足够众好汉路上吃用。”
大卫手中的那锭黄金已屋了许久,这时再次奉上,说道:“多谢夫人慷慨相助!这锭价银还请收下。”亚比该却坚辞不受,他无奈也只得作罢。
亚比该看他们一行人,将各自的饮水干粮缚在马上,收拾停当。纷纷跃上马背,整装待发。亚希暖对她说道:“日头偏西了,姐姐请回吧……”
大卫也说道:“夫人保重!后会有期!”说罢,当先策马扬鞭,飞奔向西。亚比该望着他们远去的身姿,呆呆出神,心中不断有个念头在回旋:这大卫将军果真是难得一见的奇男子——文韬武略、才智过人,还如此的英俊潇洒……
群雄迎着斜阳一路驰向亚杜兰峰。眼看太阳快要下山,大卫率先停下,对众人说道:“天色已晚——我们也无须乘夜赶路。在这寻个安稳处所露营,也好等待祭司大人和阿比塞哥哥,免得他二人落了单。”
乌利亚说道:“这路旁山上必有不少树木枯枝,方便生火。我们上山露营,最好不过!……”
以色列与非利士接壤边界,多为山地丘陵地势,在西弗旷野上一个个的小山丘此起彼伏。众人催马上了附近一个山包,分头收集干柴,燃起一堆篝火。稍稍休息,阿瑟黑就说道:“我去周围察看察看。”
大卫说道:“让比拿亚与你同去,我才放心。”——比拿亚身手出众,为人精细。大卫向来倚重,在这荒郊野外,让他二人同往,可保万全。
比拿亚笑道:“蒙兄弟看得起!我和老黑去了。”两人各提兵刃,手执火把,在这山丘上巡视一圈——来到山侧,阿瑟黑看见芒草荆棘之中,似乎隐约有个山洞,他轻声说道:“兄弟!那里面像是有个洞口。”
比拿亚问道:“你要进去?小心有毒蛇猛兽!”
阿瑟黑笑道:“哥哥是驯兽的行家!如果里面有什么小狮子,我也抱几个回去养着玩。养大了,我也可以像哥哥一样,骑头狮子到处跑,多威风?!”
三十九
( 离了逃城后,比拿亚觉得猛狮就应该呆在野外丛林里,才能保持野性——所以他也没把那几头狮子带到示罗。『』隔了五、六年,也颇为怀念那段与群狮共舞的时光。听阿瑟黑提起,也有些玩兴大发,说道:“我与你进去,有狮子,就平分。”
二人一手擎着火把,一手拿着兵器,蹑手蹑脚摸进洞去。才走了六、七步,两人已听到巨兽的沉重呼吸,鼻中也闻到了腥臭之气。比拿亚示意停步,指指内洞,双手划了个大圆——表示有个大家伙在里边。
阿瑟黑还未回答,那头巨兽已惊觉有别物侵入领地,一声咆哮,冲出洞来——竟然是头体型硕大的黑熊!两人都有擒龙伏虎之能,毫不慌张。倒跃出洞,引它到外面宽敞之处。洞里过于狭小,只嫌手脚施展不开。
黑熊吼声连连,追出洞外,直扑阿瑟黑。比拿亚趁机靠近跃起,一铜棍砸在熊背上——那熊疼痛难忍,狂叫一声,转扑向比拿亚。阿瑟黑立即趋前,一刀斩在熊的后腿,深入数寸,鲜血喷涌而出。如此反复几轮,二人你一棍;我一刀招呼在熊身上,黑熊早已遍体鳞伤,无力还击。慢慢失血渐多,骨骼多处碎裂,缓缓躺在地上,任凭宰割。
阿瑟黑笑道:“早知预备了这头畜牲在这里,也不用向拿贝庄要什么干粮了!这熊肉够咱们兄弟吃上好多天!”
比拿亚说道:“这熊已成刀俎!我二人再进洞看看。”正在这时,乌利亚、沙玛也都赶到——这山包不大,静夜中,熊叫听得清晰。大卫急命二人前来相援。
沙玛见到地上躺了一头奄奄一息的黑熊,叫道:“且慢进去!你们俩刚斗败了这畜牲,好不痛快!这回该我进去耍耍。『』”
比拿亚笑道:“你和黑兄弟进去便了!我与城主在此等候。老黑,可要记得我们的约定!”他们在逃城相处多年,虽然从军已不少时日,彼此之间仍和以前一样称呼——他依然称乌利亚为“城主”。他深知逃城城主沉稳内敛,不喜冒头露尖,自己便留下相陪。
阿瑟黑应道:“忘不了!忘不了……这熊洞里不会有狮子了!熊又不能骑着到处跑!”言下之意颇有些扫兴。
沙玛与他进到内洞,举火把四处察探——并无其他野兽。不过这山洞甚是特别:外面只有五、六尺见方,里面倒有两、三丈长宽。沙玛也有点意兴阑珊,说道:“这畜牲还真会找地方!里面别有洞天,管他外边刮风还是下雨。”
阿瑟黑忽道:“如此这般福地,当真难觅!今晚我们兄弟在此安睡,岂不强过在林中露营?我去找些柴来。今夜在此吃熊肉;论天下,岂不快哉?”沙玛顿时又来了兴致,出到洞外,将内中情形告知乌利亚二人。
众兄弟都是欢天喜地,分头各行其事——乌利亚回去通报大卫、约押等人;沙玛、比拿亚在洞中生火清扫;阿瑟黑杀熊剥皮,切下一块块熊肉,架在火上。登时肉香四溢,三人都馋涎欲滴。
不一时,其余兄弟也都来到。群雄一齐进洞,围坐火旁,大嚼熊肉。沙玛赞道:“那些腌肉跟这现烤的肥肉,可真没得比!”
约押笑道:“这头大熊鲜肉肥厚,我们这些人三、两天也吃不完!等到祭司大人、阿比塞来了,还可尝鲜!”
众人连声称是,几大块鲜肉下肚,顿觉周身舒坦,饱足畅快。大卫问起日间何烈树林诱敌伏击情形,阿瑟黑、沙玛滔滔不绝、手舞足蹈,说得绘声绘色。亚希暖听得双眼发直,不停追问“后来怎样、后来怎样……”
待他们说完,大卫叹道:“我们先后伤了扫罗王近百军兵,已是公然反叛。我成了叛逆首领,他若继续追捕于我——我再不能算是蒙冤了。”
乌利亚说道:“眼下以色列国——外强林立,扫罗不可能置若罔闻,一意围剿我们。一旦到了亚杜兰峰,站稳脚跟,扯起大旗。凭将军的威望;我等兄弟的勇力,远近能征善战的有识之士必来投奔。”
大卫问道:“那时聚众人多,每日口粮如何维系?”
乌利亚答道:“短期之内,粮草需用可向拿贝庄借。长期之计,还得我们自己牧养牛羊、植林耕田。”
贝丝芭格格笑道:“瞧那庄主夫人看着大卫兄弟的神情,我估计就算靠着拿贝庄,吃上一年半载也不在话下……”
大卫也笑道:“姐姐又来取笑了……庄主夫人是有夫之妇,可不要坏了别人的名节……”其实他心里也确是觉得亚比该美艳无匹——扫罗已将米可公主另许了人家,自己再次婚配也不为过。
贝丝芭笑道:“如果他丈夫死了,那就都名正言顺了……”
大卫一惊,正色道:“我们可不能像扫罗一样滥杀!残忍暴虐,必失民心!”
贝丝芭说道:“我又没说要去杀了她丈夫,兄弟不用这么认真……”
大卫盯着她冷若秋水的双目,深知她柔声谈笑间就可置人于死地,着实令人生畏,心想:那拿贝庄主不要突然暴毙才好,不然今晚的戏言成了预言,实在天意弄人了……
他不敢多想,转向乌利亚说道:“城主经营逃城多年。对于如何修筑山寨,必有许多心得,以后还需多多费心。”
乌利亚答道:“这个自然!份所当为,将军大可放心。”他本来生性就沉稳寡言,严肃得让人敬而远之。随着年纪渐长,越发的惜字如金。
亚希暖忽然说道:“我出门时,养父在我包裹里放了好多羊皮卷,说是要送给大卫将军的……不过这两日马不停蹄的,丝毫没有空闲!”
大卫得了山默尔所赠的以笏剑、仙人指路图后,对大祭司之物更加充满期待——喜道:“神人所送之物必是罕见宝贝!快拿出来,大家一同参详参详……”亚希暖从随身包袱里取出一摞羊皮卷——群雄看见上面画满了图案,还配有文字。
四十
( 原来山默尔将各种攻城器械的制作流程,以及如何根据地理地势,安营扎寨的所有窍门要领,都画了详图,写上文字说明,全记在这些羊皮卷上。『』乌利亚看了几张,赞道:“大祭司的这些东西,有的我还真没想过,令人大开眼界!”
大卫笑道:“我去了神人所住的拉玛小城——虽然那只是群山环抱的一座孤城,然而山路上到处机关陷阱。如果没有向导,外人休想越雷池一步!”
约押拿起一张皮卷,说道:“这副弓弩想来必定威力不小!”众人看那张图上画了一架长弓——弓上加多了一副四道凹槽的平板;板子尾端装上了扣住弓弦的机括。
比拿亚叫道:“这四箭齐发的硬弩当真不错!一个弓箭手顶对方四个!”
大卫说道:“嗯……只需三千人便能万箭齐发!待我们在亚杜兰峰安顿好后,第一要务就是造几副来试试。”
沙玛捧起自己的一张皮卷,说道:“这大家伙是个什么玩意?”群雄看那张图上画了一个大圆柱,两侧各装了四个轮子。
乌利亚答道:“我以为——这应该是个撞开城门的重型攻城器械。当年赫族人与亚述人交兵,我曾见过他们几十个人,抬起一根巨木砸开敌方城门。ww如果加了轮子,的确是省了不少人力!”
大卫叹道:“攻城掠地,多伤人命。我只求国强自立,外敌不敢来侵。这攻城的重器械暂时用不上,先放在一边。”
乌利亚心想:到时以色列十二支派统一听我们号令,国富民强,人口增多——你自然要向外扩张,现在也不与你争辩……
众人又看了其他一些排兵布阵的法门,均是叹为观止——纷纷夸赞山默尔真是国中百年难遇的奇才!大卫想到这位神人即将寿终归天,寻思:人这一生委实无奈——管你是呼风唤雨;统治广阔疆域的旷世栋梁,还是平平凡凡的寻常百姓。到头来都不免要归于地下,化为一抔黄土……
乌利亚说道:“这些都是大祭司的毕生心血结晶,我们一时也领会不完。劳碌了一日,大家都该歇息了。”
大卫笑道:“正是!咱们在外洞也生起一堆篝火,以防野兽毒虫。把马匹拴在洞外树上。弟兄姐妹们一齐在这宽敞内洞里睡卧,这里面温暖如春,真是个绝妙之所。”中东旷野昼夜温差极大!群雄都觉得:能在这遮风挡雨的山洞中过夜,上天待自己当真不薄。
众人按大卫吩咐:生火拴马,然后在内洞里围成一圈,各自和衣而卧。大卫念着亚比亚瑟、阿比塞眼下尚不知如何,不禁有些挂心——隔一阵又想到亚比该艳丽无伦的面庞;殷勤周到的预备需用,不由得浮想:扫罗王已把米可公主另配了别家男子,这般辱我!即使我以后另娶妻妾,也不能算我背弃婚约……虽然思绪泉涌,毕竟疲累,不久就沉沉睡了。
乌利亚年长早醒,次日东方发白,他第一个起身舒展筋骨。逃城城主走出洞外,在这山包上转了一圈,发现这山洞离下面大道也只有十余丈,居然会有黑熊出没……想来这里必定人烟稀少,所以巨兽横行。
不久其余兄弟也相继醒来,群雄又在洞中一边烤食熊肉;一边高谈阔论。直到午后,大路上没有一人经过——阿比塞与亚比亚瑟更是不见踪影。阿瑟黑性急,问道:“差不多去了一天一夜!这两人还没跟上,不会出了什么岔子?……”
约押说道:“阿比塞射术精奇,枪法灵动——有他在,应该不会出什么差错……”
沙玛笑道:“就是!你还信不过你兄弟?哇!……这块肉够肥!最合你胃口了!老黑——给你!”他把一大块熊肉抛向阿瑟黑。
又过了一个多时辰,天空突然飘下雨来,渐渐雨势加大。众人都进洞避雨。阿瑟黑等得心焦,独自在外面东张西望——远远看见一队人马缓缓而来。他叫道:“那好像是扫罗的骑兵!有两、三百人!”
大卫闻声奔出洞来,一看似乎不假。连忙吩咐:“将马匹赶到山后林子里,把这里收拾干净!然后进到内洞藏好。”群雄遵他口令,各自动手——有人牵走战马;有人清理死熊、火堆……大卫看一切收拾得并无破绽,才与众人一齐躲进内洞。
不一时,只听见山下马蹄声纷杂——骑兵队不知怎地,停在山脚。又过了片刻,只听得草丛悉索声响,一人急匆匆跑进洞来,不管不顾,脱开裤子,就地大解起来。众人屏息凝神,粗气也不敢喘,只想等那人解完快点离开——洞中早就熏臭难当,亚希暖已经觉得憋气难忍,用手按住了口鼻。
不料那人拉得淋漓不断,不知几时能停。阿瑟黑按捺不住,偷偷往外瞧了一眼,不由得心花怒放。他悄悄拍了拍大卫,示意让他来看看。大卫微微探头,不禁大吃一惊!心想:难道这是天意?!上天要把他交在我手中?要报亚比亚瑟一家的血仇?……
事有凑巧,那人正是以色列的扫罗王。他在拿贝庄的宴席上,被亚比该在酒中下了泄药——从头天晚上,一直腹泄到今日午后,尚不能止。行军路上遇雨,冷风嗖嗖灌进肚中,小腹疼痛,又想解手。这洞里昏暗,一眼望出去黑乎乎一片。扫罗怎么也没料到这洞中有洞,更没想到那里面还藏了好几个冤家对头……
四十一
( 阿瑟黑举手在自己脖子上一横,意思当然明白:既然上天如此安排,把他带到这野外熊洞,明摆着要借你手除了这昏君!再不动手,可有逆天之嫌……
大卫心下好生为难,急切间不知如何是好。『』约押、乌利亚见他二人指手划脚——阿瑟黑极力怂恿;大卫却满脸踌躇犹豫。不免好奇心起,也悄悄向外观看——只瞟了一眼,这二人都是心底窃喜,均向他眨眼点头表示:天赐良机,此刻不下手,更待何时?
大卫见众将都是一般心意,自己若是毫不作为,未免固执专断。他抽出以笏剑,轻轻靠近扫罗,悄无声息的割下他半截外袍。以笏短剑乃是吹毛利刃,扫罗又正自大解得畅快,竟然毫没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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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国兵马大元帅阿布内,亲率五万大军进入本国南疆边防。甫进军营,便听留守将官说:扫罗王与多益将军,带领两千五百虎贲骑兵,挺进何烈树林,搜寻大卫。已去了近两天两夜——有二千余人虽陆续回营,但王与大将仍不知下落。
阿布内闻言,心里着实不悦,寻思:这以色列王是不是心魔未除?怎么竟对自己女婿穷追不舍?不分轻重缓急——离开营防整整两昼夜,若是非利士人趁机来攻,丢了要塞,算谁之过错?哼……看来现在倒是我登上王座的良机!
正在盘算,帐外传令官报道:“启禀元帅。『』我王与多益将军,领三百虎贲军回到营中。”阿布内赶紧出到辕门,迎接君王。颊面碰上扫罗,只见他面色苍白,神情委顿,全无半点帝王威仪。心知必是吃了大亏——阿布内心中暗笑:你亲率了两千五百精锐,围捕区区六、七人,非但徒劳无功,反倒把自己弄到这般狼狈,再不知难而退,以后还有更多难堪……
他嘴上却关切询问:“我王脸色如此憔悴,可是染了风寒?”
扫罗摇头苦笑道:“元帅不必担忧!我只是有些肚痛腹泄——眼下已好了许多,再将养些时日,管保又是条生龙活虎的好汉!目前军情如何?”
阿布内将王与多益迎进中军大帐,才答道:“敌军元帅伊斯贝再启雄兵,这次经由利乏音谷,兵锋直指本国南疆。”
“又是此人?那非利士国师可有一同前来?”扫罗上次吃了大亏,仍存余悸。
“还未曾接到确报——那聂班达上次为大祭司所伤,神人称其一年半载内,不能运用法力,想是尚未痊愈,未曾同来。”元帅的回答让君王立时心安。
扫罗问道:“伊斯贝此次来犯,并未带上国师术士,想来必有更厉害的帮手,才会这般有恃无恐!”
元帅答道:“我王此虑极是!末将会多调精细探马,四处打探消息……做到知己知彼,方能立于不败之地!”
扫罗点点头,盯着沙盘,缓缓说道:“这回非利士进驻利乏音谷——虎视我国希伯仑、伯利恒两座重镇。”
他突然来了精神,问道:“伯利恒?大卫的父母兄弟都住在伯利恒吧?”
阿布内答道:“大卫父家的确在伯利恒。可是现在大敌当前,我王是不是应当以……呃……以……”
听他欲言又止,扫罗笑道:“我当然知道大战在即,当以国事为重!但我有条一石二鸟之计:既能退敌;或许还可借非利士之兵,除了那牧羊童子。”
阿布内问道:“哦?……我王此计安出?末将愿闻其详。”
扫罗反问道:“我大军粮草目前到了何处?”
阿布内连忙答道;“我军粮草由巴拿、利奇布两位将军,领五千精兵护送,估计五天后可到这营中。”
扫罗说道:“命快马疾报两位将军,把大军粮草全部运抵伯利恒安置。”
阿布内诧异说道:“伯利恒离此尚有近百里地!而且现存军粮仅够五日之用——把粮草放到伯利恒,未免远水解不了近渴。况且非利士人倘若斜出利乏音谷,首当其冲的就是伯利恒!如果敌军……”他忽然醒悟,问道:“莫非我王是以粮草为饵,要引非利士人大举进攻伯利恒?”
扫罗微笑道:“元帅不愧为沙场老将!这等计策,必瞒你不过!我正是要非利士倾全军之力围攻伯利恒——大卫一旦听说父家被围,定会不顾一切前去救援!那时枪林箭雨无眼、千军万马奔腾。纵使他手下勇将个个以一挡百,也要他葬身乱军之中!”
阿布内续道:“我王待非利士大军合围伯利恒,攻城数日后。趁他人困马乏之际,以生力精兵聚而歼之,可获全胜!”
扫罗却淡淡说道:“需要更正一下——乃是待非利利士大军攻陷伯利恒之后,我再引兵出击!才能确保大卫丧于敌手;我军又获全胜!”
阿布内惊道:“要城破之后,才进兵?那岂不是送了巴拿、利奇布二将和五千军兵的性命?”
扫罗正色道:“若非如此,我这一石二鸟未必能成啊……”
多益与阿布内对望了一眼,心里都打了个寒战——两人都是一般的心思:这扫罗王恁地歹毒!竟不顾五千粮队和数千城中军民的性命,只为要借刀杀人。如果这次大卫不死,以后说不定轮到我们来当这垫背的……
四十二
( 傍晚,扫罗梳洗过后,稍稍进了些饮食。ww感觉腹中再无异样,渐渐精神恢复如常,心想:这病症来得突然,去得倒也迅速,看来我还没老……正在得意,元帅阿布内进帐来报:“启禀我王。适才快马来报:巴拿、利奇布两位将军,已把粮草运抵伯利恒。”
扫罗点头道:“多派探马,留意非利士人如何调兵,我军再相机行事。”
阿布内说道:“我已安排下去了。或许明日就会有消息回报——呃……我刚才在虎贲军营中听说——我王这次南下围捕大卫期间,几次三番他都手下留情、以德报怨,不敢对王……呃……下狠手。如果我王再苦苦相逼,只怕人心所向不利于……”
扫罗叹道:“我当然知晓这其中利害。所以我不会再动兵围剿那牧羊童子——如果这次他为救父家舍身丢了性命,那也怨不到我身上……”
阿布内急道:“大卫重情重义、忠义仁孝。他知道父母兄弟遭难,必要奋不顾身前去赴援……”
扫罗怒道:“那你是在说我无情无义、卑鄙无耻了?”
阿布内连忙躬身道:“末将不敢!我王英明神武,雄才大略足以定国安邦——只是……只是我还听说王在何烈树林边上,杀了这一带的祭司:亚希米勒全家。”
扫罗怒气更甚,厉声道:“亚希米勒目无主上,出言不逊!更与乱党同谋,擒杀我不少军士!他一家几十口人命,偿我部下性命,公平之极!”
阿布内连声附和道:“我王言之有理!按我朝律法,凡故意埋伏流人血之罪的,必不得赦免!一命还一命,正该这样办理。『』”
扫罗面色稍霁,轻声说道:“时候不早了!元帅该回营休息。来日还有血战,我等都应养精蓄锐,勿再争执这些细枝末节。”
阿布内小声应承,默默倒退出帐。心中暗叹:以色列国君居然不惧天赋神权,任意滥杀祭司、百姓!这事迟早要传遍犹大全地,民心尽失只在朝夕。就算这次伯利恒诱敌之计能成,击退非利士人。他的国位也必不长久,我得早做打算才是……
次日清晨,扫罗升帐,召集所有将领议事。一众武将分列两旁,个个昂首挺胸、摩拳擦掌、踊跃欲战。扫罗对帐下诸将的斗志颇为满意,他大声说道:“我刚刚得到探马快报,非利士人已于昨日三更,派遣一万轻骑,意欲奇袭我伯利恒重镇。幸好巴拿、利奇布小心戒备,毫不松懈,未留可趁之机——力保大军粮草和城池不失。”
阿布内出列谏道:“虽然非利士人奇袭未果,他们必要增兵围困我军粮草重地——敌我都深知粮草乃是大战成败的根本,敌军定欲取之而后快。恳请我王先分兵希伯仑。因为伯利恒与希伯仑两地相距只有四十余里,万一情况危急,也好就近施援。倘若我们一直陈兵利乏音谷,恐怕到时鞭长莫及。”
扫罗点头赞同:“嗯……元帅所虑甚是!不过如果此时分兵希伯仑,非利士人得悉我军动向,不敢倾全军之力合围伯利恒。我那一石二鸟之策恐怕要半途而废,还是再等一等。”
阿布内正要再说,一名哨探进帐报道:“启禀我王。非利士人昨晚五更,分兵三万斜出利乏音谷。现在已到伯利恒城下,攻城甚急!”
众人闻听,都在惊叹非利士将帅的用兵神速,纷纷交头接耳、窃窃私语。扫罗全没料到伊斯贝竟这般果敢,毫不迟疑——猛扑自己的屯粮重地。一旦伯利恒半日即被攻陷,自己的这一石二鸟非但半只鸟也没打着,反而弄巧成拙:既失粮草,又被敌军分割合围,实在大大不妙!
他正自担心。北路一名探马前来报道:“启禀我王。大王子乔那丹领五千精骑,星夜驰抵伯利恒,与城中守军已成犄角之势,互为支援。非利士人攻势暂缓!”
扫罗登时长吁一口气,喜道:“我儿乔那丹文武双全、智勇兼备。有他协防,伯利恒今日无忧!只是还要辛苦元帅一趟。”
阿布内应道:“末将谨遵号令!”
扫罗说道:“着你引二万五千军,明日晌午前进入希伯仑。那时或战或守,全由你自行裁决,无须通报本王。”
阿布内领命自去整顿兵马,其余众将各归本职,严守营盘。过了三日,战事陷入僵局——非利士人未能急攻而下伯利恒,又忌惮希伯仑的以色列援军,无法全力大举攻城。而在利乏音谷,两军对峙,都不敢再轻易分兵,一时双方都感进退两难。
第四日,多益对扫罗谏道:“启禀我王。营中粮草已所剩无几!再无退敌良策,只怕军心不稳。”
扫罗叹道:“元帅已经说过。军中口粮只够五日!如今敌我相持不下,而我方又不能久战,徒呼奈何。将军可有妙计?”
多益答道:“末将以为这样耗下去,我军必无胜算!而且再过两天,只怕不用非利士人进攻,我军便要溃散!须得出其不意,方能出奇制胜!”
扫罗问道:“将军打算如何出其不意,出奇制胜?”
多益说道:“末将意欲今晚率五千轻骑,从南面夜袭敌营。待敌军与我交战之时,王再领兵从东面杀入。叫他首尾不能相顾,敌营必破。”
扫罗沉吟道:“虽然有些冒险,但目前景况,这倒是打破平衡的好办法。速战也利于我军!我即刻通告阿布内元帅,令他明晨兵发伯利恒,与城中守军内外齐出,痛击围城敌兵!让他们无力回援利乏音谷……”
四十三
( 当晚二更造饭,三更出发。ww多益引五千精骑:人衔枚;马裹蹄——悄悄从南面逼近非利士大营。多益远远望见前方,一盆盆营火星星点点;旌旗在风中轻扬,却也没见往返巡逻的岗哨。四下里死寂一片,他摸不清对方是否在故意露虚,暗中设下了极厉害的埋伏,便令一名精细兵丁单独前去察探。
不久那名军士就回来报道:“启禀将军。敌营里一个人也没有!只是多Сhā军旗,虚张声势。”
多益半信半疑,命前队两千五百骑当先冲入,自己领着后队遥遥相随。一路小心谨慎杀入非利士营盘,果真不见一名敌军……
扫罗在利乏音谷东面整兵待发,只等那边喊杀震天,便立即攻入。不料许久也未听到一丝动静。正在焦急,一名探马前来报道:“多益将军兵不血刃占领敌军营地,未遇任何抵抗!非利士人早已撤兵,丢下不少辎重器械。”
扫罗闻报,惊喜交加。心想:难道以色列的神显灵,一夜之间尽诛仇敌?……
多益与扫罗合兵一处,遍查非利士营盘——除了一些重型器械和粮草,兵器马匹一件也没留下。看来敌军将帅颇能用兵,分批有序撤离,丝毫不乱。还多树了军旗,布下疑阵,迷惑以军,好使自己有充裕时间退兵。
扫罗实在纳闷:为何战局会如此迅速扭转……猜想不透,也只好坐等哨探回报消息。『』未到午时,便接到阿布内传来讯息:伯利恒敌军遗下所有攻城器械,走得干干净净,敌营里空无一人!非利士全军已退入本国境内近百里。
扫罗更加惊疑不定:非利士国中出了何事?使得远征大军要匆匆返回?丢下这许多军资,看来事态必定非常紧急!难道埃及人、基提人乘他国中防务空虚,起兵袭之?——非利士西临地中海;南面是埃及帝国。离海岸线不远有座基提海岛,岛上居民航海技术领先超前,常常结成船队四处劫掠沿岸各国,可说是当时著名的海盗。
扫罗没得到确切消息,也不敢贸然追袭。令军兵搜集了所有战利品,与阿布内在希伯仑重新汇合。稍做休整,晚间摆开盛宴,犒赏各城有功将领。
阿布内对扫罗说道:“启禀我王。这次利乏音谷最终能获全胜,多亏了巴拿、利奇布两位将军主持城防,死守伯利恒,力保重镇不失。才有之后的分兵退敌。此战中,他们出力最多,部下伤亡不少!恳请我王厚赐封赏。”
扫罗笑道:“元帅体恤下属,深合我心!两位将军此战确是居功至伟。此行我军也收获颇丰,元帅可在此番所得中取十分之一,赏给他们。两位觉得怎样?”
巴拿、利奇布赶紧起身谢道:“多谢我王赏赐!”心里寻思:这十分之一可是个虚数!跟元帅合计合计,其中油水肯定少不了!捞上一把,也不枉了这些天的昼夜血战……
阿布内又道:“我已得到哨骑来报——这次非利士大军突然撤兵,只因都城亚实基伦、重镇迦萨:被人破城烧杀。非利士人不知犯境之敌虚实,还以为埃及人、基提人同时大举入侵。前军主帅伊斯贝,担心朝中根本落入外族之手,难逃亡国灭种之祸,所以连夜拔寨回援本国。为求速度,丢下许多辎重粮草,权当这次我国调兵的军费了!”
众人一齐大笑,都在琢磨:这是哪来的天降援兵,神不知鬼不觉深入敌境,还轻易破城而入?多益立即问道:“元帅现在可知……偷袭非利士国重镇的,到底是哪路人马?”
阿布内轻声道:“我料那必是大卫所为——哨探说:那两队骑兵分别只有百余人,穿了非利士人的军装,赚开城门,在城中到处放火。亚实基伦、迦萨几被焚为砖窑。之后两队人马轻装没入亚杜兰群山。”
多益心想:若真是大卫的计策,也不足为怪。无论斗智斗力,扫罗都远非其对手,他本想让非利士大军围困伯利恒,借乱军除了这眼中钉,却被大卫识破,轻轻巧巧的化解……
乔那丹接道:“元帅所料应该不差!今晨我伯利恒守军奉命出城合击敌兵,我见约押与一个祭司,还有两名女子,领着大卫父兄一家几十口——驾车乘马,向亚杜兰峰而去。”
扫罗深知这长子与大卫素来交好,说不定约押进城护送大卫一家离去,还得他相助。其中细节他自然不会详禀。扫罗也不愿多问,只在叹惜自己一番心机,都成了竹篮打水,而心中也有个疑问:那牧羊童子从哪得来几百骑兵,听他驱策?……
当日在熊洞,大卫若要杀以色列王,只是举手之劳,但他只用以笏短剑割下扫罗外袍的半截衣襟——王被迫无奈表态:非利士大军犯境,当以共御外侮为上,不会再围捕大卫等人,随即率兵离去。
大卫虽知他纯粹蒙混搪塞,也不便挑明,由他自去。群雄仍旧在山洞等待:亚比亚瑟和阿比塞归队。扫罗去了不久,这两人才急急赶来。阿瑟黑挂念兄弟,在山上远远就看见二人纵马疾奔,他兴奋大叫:“来了;来了!终于回来了!”
众人听到他吹呼,一齐跑出洞来。挥舞双手,高声呐喊。约押把两指含在口中,连打唿哨。阿比塞喜道:“祭司大人。兄弟们就在前面山腰间!大人的那件定位神器果然奇妙,在这阴雨天中,茫茫旷野之上,一直引我们向西,方向丝毫没错!”
亚比亚瑟说道:“可惜这宝贝只有一个……若是我军领兵将官,人手一只。带兵在旷野大漠做战,决不致迷路。”二人策马来到山脚,快步上山。
四十四
( 大卫见他们平安归来,心中喜慰。ww众兄弟一起进到山洞,诉说别来情由。阿比塞抓起一块熊肉放进嘴里大嚼,赞道:“上天待你们可真是不薄,不但预备了这遮风挡雨的地方,更有这山珍野味!”
约押笑道:“这头熊够我们吃上好几天!如果兄弟觉得这里不错,我们就在这过几天逍遥日子,吃完了熊肉再上路。”群雄连续征战多年,闲云野鹤、无牵无挂的生活仿佛已是很久很久以前的记忆。听约押这般建议,无不赞同。
阿比塞却说道:“只怕这心愿又要搁上一些时日了。”
沙玛问道:“此话怎讲?莫非那扫罗还是不依不饶,去而复返?”
亚比亚瑟答道:“现在扫罗已经无力再来与我们为难了。非利士国的伊斯贝元帅,起兵八万,进驻利乏音谷。我们在何烈树林边上,也遇见了本国大队人马,陆续开赴南疆营防。”
大卫说道:“这样也好。趁两国交兵,扫罗王无暇顾及我们之际,迅速在亚杜兰峰站稳脚跟,那时也不惧他再来骚扰。”
乌利亚说道:“两国都陈兵七、八万,对峙于险要。双方旗鼓相当,战役耗时应该不短。我们趁此空隙,招兵买马、修筑山寨。叫扫罗不敢轻易来犯!”
阿瑟黑Сhā话问道:“上次那个敌国法师,一同来了?”
阿比塞答道:“这……倒未曾听说。ww假如他也来了……哼哼……”
比拿亚心想:倘若那非利士国师聂班达,再度随军而来,扫罗必要再败于他!借敌之手除掉这误国昏君,也是好事……他向阿比塞望去,两人心照不宣,也不声张。
一整夜,群雄纵论国事时局,谈兴正浓。直过了子时,才各自安睡。第二天,阳光明媚,风雨不再。一行人继续上马向西。
走了大半个时辰,众人遥遥望见一座宏伟高山,蜿蜒卧在旷野上。亚比亚瑟扬声道:“亚杜兰峰就在前面!”
群雄尚未有人接话,忽见平原上一支以色列马队由南疾驰向北,后面有五、六百非利士轻骑紧紧追赶。大卫看那在前奔逃的以色列人服色混杂,显然不是本国的正规骑兵,然而个个剽悍健硕——尽管被人数两倍于己的敌军穷追,却毫不慌乱。尤其断后的两人,箭无虚发。弓弦响处,必有一名追兵倒坠落马。
大卫顿时起了爱才之意,心想:以色列国中当真藏龙卧虎,也不知还有多少英雄好汉,在草莽间默默无闻……
心念电转,那队以色列人已经上了一座小山包,结成防御圆阵。非利士骑兵仗着人多,也不急于仰攻,只是把山包团团围住。以色列断后的那两人却极是骁勇,突然掉转马头,冲入敌群,一阵大砍大杀。
大卫见这两人各挺长枪,在敌阵中来回驰骋,当者披靡。而山包上的同伴并无人下来支援,只是竖起盾牌,拉开强弓稳守圆阵,不给敌军留可乘之机。非利士军中立时便有十余名硬手,将两员勇将缠住。
阿瑟黑性急如烈火,眼瞅大卫,连连叫道:“那两个兄弟可是难得的猛将!我们得赶快下去施以援手……如果就这样葬身乱军,岂不可惜?”
约押笑道:“他们自己人都不着急,你急什么?”
说话间,那两人已连挑了几员敌将。带队的非利士千夫长见状不妙,吹起号筒。当先缠斗的军兵立即散开,拍马回入阵中。非利士人阵法纯熟,己方队内一排排弓弩手登时乱箭齐发。那两名以色列人手中长枪挥舞,拨开箭雨。无奈箭枝密集,距离又近,未能保护坐骑。两匹战马身中数箭,长声哀鸣倒毙。两人就地翻滚,顺势跃起,奔向山丘上的圆阵。这两人脚步快如野鹿,奔跑速度竟不逊于阿瑟黑。
才上到一半,听到以色列阵中吹呼雷动。两人不明就里,回头观看。只见六匹快马风驰电掣冲向敌阵。马上乘客连珠箭发,已把敌人的千夫长和几名百夫长射落马下——大卫在一旁观战,早就看得分明。一听那千夫长吹起号筒,知道非利士人要祭出箭阵,急令约押、乌利亚、比拿亚率同沙玛、阿比塞、阿瑟黑,六员虎将直扑敌军首领。非利士军兵都在面向山包进攻,一心追击那两员以国悍将,毫没提防斜刺里竟有奇兵杀出。
擒贼先擒王,非利士人虽有五、六百之众,可带队将领纷纷中箭殒命,余下的十夫长又无力指挥兵丁,重新集结摆阵。被乌利亚等人一轮砍瓜切菜,顿时阵脚大乱。山包上的三百以色列人也趁势掩杀下来,敌军无人发号施令,犹如一盘散沙,瞬间溃败。丢下数百具尸首、马匹,侥幸保得性命的自顾落荒而逃。
待众将把残余敌军扫清,大卫才带同亚比亚瑟与亚希暖、贝丝芭二女缓缓策马移近战场。那两员力战非利士骑兵的猛将,迎上前来,说道:“多谢众位英雄仗义援手!小人阿希则、亚哈济,敢问各位尊姓大名?”
大卫下马答道:“两位……两位兄弟好手段!小弟佩服得紧!我是伯利恒大卫……”他见这二人年纪与自己相仿,不好总是“哥哥长、哥哥短”的胡乱称呼。
阿希则不等他说完,打断他道:“你就是大卫将军?”
大卫笑道:“大卫眼下已遭扫罗王弃用,沦为一芥草民,而且名声不佳。冒其名号毫无益处!我就是伯利恒的大卫。”
亚哈济喜道:“既然将军实情相告。我等兄弟也不隐瞒——我们都是扫罗的族弟兄。这三百骑兵都是便雅悯支派的勇士。半个月前,扫罗以行奸**宠妃的罪名缉拿将军,随即调动三千虎贲军南下。我与阿希则向来仰慕将军,便带上这几百兄弟尾随而来,意欲投奔麾下,为将军解困。”
阿瑟黑大笑道:“原来那扫罗还带来了三千精锐!只是在何烈树林里,精甲铁骑根本施展不开,被我主略施小计,便狼狈退兵。”群豪一齐大笑。
四十五
( 大卫却不愿多提此事,问道:“两位都是以国中少有的勇将!现在非利士进兵利乏音谷,军中正是用人之际。ww二位为何不从军效力,要来投奔于我?”
阿希则答道:“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扫罗与我们虽是族弟兄,但他行事昏昧,不顾民心向背,竟设局陷害,逼走将军。犹大全地无人不知将军仁义高洁,怎会做出那等卑鄙龌龊的勾当?我们兄弟率先追随,此后影从之人必定闻风而来!”
约押、乌利亚都暗暗窃喜,心想:正愁我们势单力薄,人手不足。一日之内就送了这三百悍勇来,当真是叫天、天应;叫地、地灵……
大卫又问道:“二位兄弟是如何知道,要来这亚杜兰峰寻我?”
亚哈济答道:“想来这一切都是天意。我们本不打算来这什么亚杜兰峰——便雅悯支派地处以色列国的中部,于这南疆的山川地理并不熟悉。只知道将军祖居伯利恒,因此一路南下而来。不料到了城下,却碰上非利士大军正在攻城……”
大卫闻言,急道:“非利士人正在攻打伯利恒?这是为何?”
阿希则说道:“今日清晨,我们在路上偶遇了大王子乔那丹——他亲率五千轻骑星夜驰援。听他言道:扫罗王下令把大军粮草,全部屯于伯利恒。他说此举实在不智,必致战局被动。他本想邀我等同去,只是我们兄弟不愿为扫罗家卖命。但到了伯利恒,敌营望见我们这数百人众,就分兵出来赶杀。”
约押笑道:“于是你们把这队骑兵引得远离大军,在这宽阔僻静处下手全歼……”
亚哈济也笑道:“若不是哥哥们相助,只怕也还要费些力气。ww”
乌利亚突然问道:“如果没有援兵,你打算如何退敌?”
阿希则答道:“若是没有各位哥哥助阵。我们就在这山包上结成圆阵死守,非利士人如果强行仰攻,那就是嫌弃我这些兄弟箭法不精!待到午后,敌军气势衰竭。我这三百弟兄都是以色列中大能的勇士,个个以一当十。我亲自带队,直取中军领兵千夫长!谅这五、六百之众没有了指挥首脑,散兵游勇绝非我等敌手……”众人又是一齐大笑,三言两语间,已显出英雄惜英雄;好汉惜好汉之意。
大卫却走到一旁,低头深思。乌利亚见他似乎不悦,已明其意。走到他身边,问道:“将军父兄一家都还在伯利恒,可是在担心他们的安危?”
阿希则听见,立即昂然说道:“既然将军的父母手足都在城中,我们这就杀回去。解了伯利恒之围就是。”
大卫听他说得诚恳,甚为感动,说道:“你我兄弟初次见面,就要为了我的私事拼了性命不要,甘冒枪林箭雨——我心里着实不安。”
亚哈济高声道:“刚才各位哥哥不顾危险,亲冒矢石,冲锋陷阵,解了我等之困,难道我们就不该感恩回报?”那三百悍勇一起高举兵刃,齐声高喊:“杀回伯利恒,杀回伯利恒……”
大卫双手一摆,众人立时安静。他扬声说道:“扫罗把大军粮草都屯于伯利恒,表面上是以军粮为饵,引来非利士人围城。然后待其攻城几日后,成了疲兵、衰兵,再挥军合围,以图全胜……”
约押说道:“这计策倒也不错……”
大卫续道:“嗯……他既是要引来非利士大军,也要诱我前去营救父兄。就算有这几百弟兄甘愿为我舍命,但和那几万敌兵相拼,也无异于自投罗网!”
阿瑟黑急道:“既然如此,到底去还是不去?”
亚比亚瑟忽然说道:“我军粮草现已被围在伯利恒。显然利乏音谷营中的口粮,不能维系太久。如果无法迅速退敌,只怕这一仗要糟……”
群雄一想,都觉有理。望着主将,看他如何决断。大卫笑道:“其实要退敌解围,倒也不是难事。因为以色列的神都预备好了……”
阿瑟黑叫道:“兄弟这下怎么卖起了关子?让我好不着急!快说……快说!”
大卫说道:“这事虽然不难,却颇为辛苦……”
阿希则傲然道:“死都不怕!还怕什么辛苦?将军只管吩咐!”
大卫深深躬身行礼,说道:“先行谢过众位哥哥!”他指着旷野上数百敌人的尸首、马匹,续道:“上天已经为我等安排好了军装、战马……”
约押Сhā口问道:“我们要扮成非利士骑兵,去烧他们的辎重粮草?”
大卫答道:“如果我烧他军粮——非利士人也攻陷伯利恒,那我劫粮便成了徒然!我是想换上敌兵军装,带上战马,一人配两马,轮流换骑。快速穿过边境,深入敌后,突袭敌国都城亚实基伦和重镇迦萨!”
乌利亚首先拍手叫道:“够气魄!有胆识!”
大卫微微点头,接着说道:“我们长途奔袭八、九十里,乘夜骗开城门。在城中只需四处放火。待火势蔓延烧旺后,迅速撤出,退回亚杜兰峰。到了立拿城,再放一把火,叫非利士人以为基提海盗沿岸登陆后,烧杀抢掠、长驱直入……”
他与非利士交战多年,对彼国的城镇、地理环境了如指掌。其实非利士国只是夹在中东与埃及之间的一个小国,西面就是地中海。国土面积还不如以色列的一个支派,然而几百年来,都是以国的最大边患。或许正如古人所言:生于忧患;死于安乐。非利士国背靠大海,其余三面都与大国接壤,时时都在担心被别人吞灭。于是奋发图强,积蓄国力,还掌握了当时领先的冶铁技术——非利士军兵都配备了铁制武器,而以色列军队自制的兵器都还是青铜刀剑。青铜武器自然不及铁器坚硬锋利,单从武器配备而论:以军战力已输了一筹——不过沙玛、比拿亚这些臂力过人的以色列勇将,惯用熟铜棍这类沉重兵刃,也不存在军械上的劣势。
约押说道:“此行辛劳凶险!若是有不愿前往的兄弟,尽可在这亚杜兰峰静候好音,无需避讳不言。”
亚哈济叫道:“我们专为投奔大卫将军而来!见面第一天就要为将军立此奇功,岂有不去之理?”他身后三百人随即齐声大喊:“我等愿往!我等愿住……”
大卫正色道:“既然大家众志成城,就请换装备马。歇息休整一个时辰后出发!”群雄应命,都在尸首中寻找合体军服。收拢集中了非利士战马,加上原有坐骑,共逾六百匹。
四十六
( 趁众人在收拾整装,大卫把约押、亚比亚瑟叫到一边,说道:“烦请约押哥哥与祭司大人,带上贝丝芭、亚希暖两位姐妹,亲自到伯利恒走一遭。ww”
约押立时会意,问道:“将军是要我们相机带上令尊、令兄出城上这亚杜兰峰?”
大卫答道:“正是!哥哥与我兄长艾利押曾同在军中效力,彼此熟络,差你前去,当是不二人选。我们此番连夜奔袭,着实不易。只怕女流之辈无法承受——好在这两位都是巾帼英雄,与哥哥同去,也都是得力帮手。”
约押说道:“将军这样安排甚为妥当!我到了城下自会见机行事。”
大卫又说道:“如果不得其便。你可去寻大王子乔那丹——他屡次助我脱困,与我情深义笃。若有阻拦,尽可求助于他。”
约押受了嘱托,与亚比亚瑟准备行装。贝丝芭自去与丈夫乌利亚话别,亚希暖却来到大卫跟前,轻声说道:“将军这一路……可要……可要小心……”
大卫见她吞吞吐吐,双颊微红,心想:难道这妹子对我已生情愫?亚希暖看他并不言语,只是呆呆瞧着自己,更觉害羞,忸怩说道:“将军在……看……什么?……”
大卫猛然回过神来,握住她纤纤小手,说道:“妹妹也要当心!时刻紧随约押,不可远诹左右……”亚希暖在众人面前被他握住双手,颇觉不好意思,但要挣脱,就更是尴尬,只好任由他抓住。『』
贝丝芭走近轻轻咳嗽了一下,笑道:“妹妹不用太担心!我大卫兄弟吉人自有天相,从来都是逢凶化吉——这次把耶西老爷接上山,他们一家团圆,顺便娶了你这漂亮媳妇。那可是双喜临门……”
亚希暖急忙甩开大卫双手,嗔道:“姐姐总是爱拿人家取笑……”面上虽然略带溥怒,心底却由衷感觉甘甜。
两男两女结束停当,飞身上马,与大卫告别。亚希暖自与他相识以来,还从未分离——她眼波流转,频频回首,依依不舍,似有话不完的珍重……
大卫见此情状,知道她用情已深,心想:亚希暖妹妹是大祭司的养女,端庄贤淑,心地善良,倒是佳偶良配……又看到贝丝芭在她身旁盈盈浅笑,交头轻语,心中不禁感叹:这以色列的奇女子,都让我遇上了?……
待他四人走远,大卫也换上一套非利士军装,与群雄在旷野上闭目躺卧。一个时辰后,众人集结上马,候他下令出发。
大卫看这数百勇士果然精壮剽悍——才经历一场大战不久,稍适休息便又精神抖擞,活力充沛。阿希则想起一事,问道:“我们都换上了非利士人军服。如果在夜间进城厮杀,怎能分清敌友?”
大卫笑道:“兄弟所虑极是!”他接着扬声叫道:“大家听好!进入亚实基伦、迦萨后,我们一边放火,一边高喊‘示波聂‘!”
亚哈济咤异问道:“什么‘四把列’?”
乌利亚抿嘴笑道:“示波聂这暗号最好不过!”
阿希则喃喃念道:“四把列、四把列……”他蓦然醒悟,笑道:“将军高明!我们用这暗语最是恰当!”
他振臂高呼:“四把列!”那三百便雅悯精兵齐声和道:“四把列!四把列……”原来便雅悯人说话有自己特别的口音——“示波聂”说不清楚,总是念成“四把列”。若是平日在这些人面前用这个词,不免有嬉笑之意,但这特定的乡音,无论如何也模仿不来。黑夜混乱之中,又是相同服色,唯有用这语音暗号分辩敌我了…
一行人绕过亚杜兰峰,向西深入非利士国土。一路马不停蹄,直取亚实基伦和迦萨。大卫带了亚比亚瑟家的定位神器,尽管日落西山,夜幕降临,依然能率队一直朝西。
非利士国虽小,但对外扩张之心丝毫不逊亚述、亚兰、埃及这些大帝国。在国内铺平了许多驿道大路,便于军队快速移动,出击周边列国。眼看进入敌境已经四、五十里,转过一个山坡,路边一片空地上扎了一座军营,一眼望去,星罗棋布的帐篷至少有几百顶,估计有两、三千非利士军兵驻扎在此。
朦胧暮色中,借着营盘中的/篝火。大卫依稀看见数百辆战车整齐排在营中——他知道近年来非利士国,觊觎约旦河平原的土地肥美,急欲越过以色列的南部山川丘陵,进入平坦开阔地带后,以便战车纵横冲杀的威力尽情发挥——这些铁车用两匹马拖动,车斗上可站六、七人,杀入敌阵:近可用长矛戳刺;远可用硬弩放箭。两边车轮的车轴向外伸出一尺半,都磨成锋利的刀刃。这等战车一旦上阵,以国无论步兵、骑兵均难以抵敌!
大卫环顾群雄,说道:“这次非利士人要用战车冲阵,彼国法师聂班达即使并未从军出征,伊斯贝仗着车阵犀利——不想借助国师法力,要得首功!此地离伯利恒不到百里,最迟两日也到了城下。到时只怕大王子的铁骑也无力抗衡,大军粮草危矣……”
乌利亚却说道:“想要这些战车无法上阵,倒也不难!但要借将军的贴身宝剑用上一夜,事成之后,双手奉还……”
大卫叹道:“我可并非舍不得那宝剑——城主就算拿了以笏剑前去,这数百辆战车,只怕一个晚上也不能尽毁……”
乌利亚笑道:“我只需在每辆车的车轴上切入大半——明天他们若是套马上路,战车两边受力不均,车轴必要折断!那时就算要换轴修补,也得耽延三、四日功夫,我们早就焚城归回。非利士前军主帅听闻重镇遇袭,战车被毁,必然以为遭到别国大举入侵,定会撤回大军以图自保!伯利恒即刻转危为安……”
大卫也笑道:“像这样深夜潜入虎茓,做那神不知、鬼不觉之事,非城主亲去不可!”他深知孤身入敌营,那可是异常凶险——群雄之中以逃城城主身手最佳,即使被敌人发现,独自脱身也不算难。
四十七
( 乌利亚当仁不让,说道:“末将此去,必要不辱使命!”
大卫把以笏短剑交在他手上,说道:“城主可要小心……事若不济,谋求脱困为上,不必强求!一人毕竟力单,我差沙玛哥哥与你同往,你看可好?”
乌利亚尚未答话,已有非利士巡查哨骑上来盘问——小队骑兵奔到近前,一名十夫长问道:“这队兄弟要去往何处?在此盘桓不去,是想要入营歇宿,明日再上路?”一行人三百余众,而且每人配了两匹战马,声势不小。ww巡逻骑兵队早已望见,只是看他们都穿了本国军装,就只派了一小队人马上来察查。
众人事先已商量好:如果遇上盘查,全由乌利亚出面应对——逃城城主是赫族人,在中东一带游历甚广,而且没有明显的希伯来口音,非利士人不会起疑。他当即答道:“我等奉前军主帅伊斯贝将令,要连夜赶回亚实基伦禀报君王,有关利乏音谷军情。”
那十夫长问道:“这么紧急?为何要这几百人同时上路?”
乌利亚答道:“正因为这是极重要的消息,又正值两国交兵之际,为防信使被半路截杀,元帅才特别差了三百最精锐的勇士,护送返回都城。,偏不巧有位兄弟……”他指着沙玛,续道:“突然腹痛不止,无法坚持。恰好遇见自家兵营,正想要入营留宿。”
沙玛立即捂着肚子**起来,装出一副痛苦表情。群雄看他好一条体壮如牛的彪形大汉,装作病势凶猛,弱不禁风的模样,都觉得有些滑稽可笑。ww那名十夫长见状,说道:“既然这位兄弟病得不轻,请赶紧入营就医歇息……”
乌利亚连忙说道:“这是我妹夫——我看他病情沉重,我须得留下相陪。如果有什么不测,也好对妹妹有个交代……”
十夫长惊道:“有这么严重?你留下,那也是应该……”他又对大卫等人说道:“今晚通行口令是‘海潮退了’——沿途若有岗哨询问,你们就这样答他,免得误伤。”他见乌利亚、沙玛坦然进营留宿,应当不会是以军假扮的本国士兵。因此猜疑尽消。
大卫听这十夫长自行告知营防口令,省去了不少麻烦,心中暗暗窃喜。比拿亚答道:“这个口令当真恰如其分!多谢兄弟了……”众人都已安排好了,如果乌利亚不在,就由他来应付非利士人——比拿亚久居南疆逃城,毗邻埃及、非利士国,希伯来口音也不纯粹。
群雄待乌利亚与沙玛随这队骑兵进入军营,便即催马继续西进。又行了二十余里,中间虽遇到几个哨卡,但已有了口令,自然畅通无阻。临近半夜,来到一个三岔路口,正不知该走哪边,阿瑟黑跳下马来,举起火把四下一照,叫道:“这有块大石,上面写了有字!”
大卫上前一看,笑道:“我们该兵分两路了!”原来大石上写得清楚明白,左边一条路通往迦萨;右边大路是去往亚实基伦。
亚哈济问道:“该如何分兵,请将军下令!”
大卫答道:“请比拿亚、亚哈济、阿比塞领一百五十人,直取迦萨;我与阿希则、阿瑟黑领一百五十人,突袭亚实基伦!”
比拿亚说道:“亚实基伦乃敌国都城,守卫必是森严!将军可多带五十人,我们只需一百人足矣!”
大卫笑道:“迦萨是非利士国重镇,我想其守卫之森严绝不亚于都城!哥哥不必担心,我们只要四处放火,待火势发旺蔓延,便迅速撤出,不可恋战!在此地会合后,再一同返回,接应城主与沙玛……”
比拿亚听他言之在理,也不敢过分托大,与亚哈济、阿比塞率同一百五十名便雅悯精兵,须臾间换好了坐骑,准备驰向迦萨。
大卫把那块定位神器交与比拿亚,说道:“请哥哥带上这宝物,也好黑夜里辨认方向,不至于黑灯瞎火的,走迷了路!”
比拿亚推让道:“将军是以国未来的盼望,万万不能有失!还是……”
大卫笑道:“哥哥自管拿去——我还有一张大祭司送的‘仙人指路图’!毫不逊于祭司大人的家传宝贝!”他掏出那张贴身收藏的羊皮卷,在众人面前展开,续道:“各位请看,这朱红色线,就是我们所经之路。”
群雄看那卷上:起伏延绵的高山、郁郁葱葱的树林浮在其上。一条细细的红线,曲折蜿蜒从左边一直伸到地图的正中间。羊皮卷的右角上,有两个圆点莹莹闪着绿光——大卫食、中二指轻点,随即跳出两个清晰的希伯来词:迦萨、亚实基伦。
阿瑟黑问道:“我们如今的方位,就在正中央?”
大卫答道:“哥哥可以点来试试……”
阿瑟黑食指点了点,图中央的红线头——图中场景立时切换:群雄清楚看到众山之中,一个三贫路口,道旁密密麻麻的小黑点。想必就是己方这数百人马了……
比拿亚笑道:“原来神人又送了将军,这样上好的宝贝!既如此,末将就带上祭司大人的家传宝贝了!”
大卫候他这一队去了,一声令下:“换马!”——其余众人都换了生力战马,飞奔亚实基伦。非利士国的这两座城均建在海边——按着仙图指示,黑暗里也不知跑了多远,大卫感觉凉风扑在面上,带有大海的气息。他精神为之一振,抬眼观看,果见一座城池就在前方。
一百余骑来到城下,守城军兵早就瞧见,一名百夫长叫道:“哪里来的人马?报上口令!”他隐约看见这群人都穿了本国军服,而且一路哨卡也都未示警,这一问只是例行公事。
大卫从容答道:“今晚口令‘海潮退了’!——我们是前军伊斯贝元帅麾下亲兵,奉命连夜赶回都城,有重要军情上报君王!”
那百夫长听他口令不错,急命落锁开关,亲自下来相迎,陪笑道:“将军远来辛苦!这个时候,主上已经就寝,弟兄们请驿馆安歇。军情明日再议也不迟……”
大卫说道:“将军如此安排,甚合我意。就请头前带路。”
四十八
( 百夫长吩咐手下严防戒备,自己带着这一群虎狼之师来到了驿馆。『』大卫一进城,便留心观察——这亚实基伦城中街道颇为整齐宽敞,房屋紧密相连。深更半夜,到处静悄悄的,偶有小队值夜军兵在街上巡防。
他寻思:一路上出奇的平安顺利……天上神灵果然看顾护佑以色列国!待到了驿馆,下手放火,从中心开花,比我预想的还要好……
那百夫长把众人引进驿馆——这里平常只有十几个打杂厨役,为远行客旅烧汤做饭。此时也都各自安睡。百夫长说道:“眼下夜更已深,厨子仆役都已睡了。不过膳房里酒水美食一应俱全,将军与弟兄们请随意……”
大卫笑道:“此处最好不过!我们弟兄不会客气的,只是对你不住了……”
百夫长还没回过神来:这位将军哪里对自己不住。阿瑟黑在他身后,已经手起刀落将其首级斩下。阿希则随即带兵把驿馆中人或擒或杀——片刻之后,回报大卫道:“启禀将军,这座驿馆已无旁人,我们就此起火焚城?”
大卫轻轻一笑道:“刚才那百夫长说了:这驿馆里酒水美食一应俱全!弟兄们奔波了一整天,先填饱肚子再放火……”
阿希则喜道:“将军英明!弟兄们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
大卫又道:“你到下房看看,把这馆里所有的灯油集中分发。ww”
阿希则笑道:“放火正是需要用油!将军惯常用火,属下早有耳闻!”
大卫微微一笑,想起六、七年前,在逃城一把火烧了非利士数千军。不但得了乌利亚、比拿亚等几员猛将,还成就了自己的姻缘……今晚又要故技重施,当年所有情事犹在眼前,心境却又迥然不同……如今米可公主已是别人之妻,大卫也不再是那个简单淳朴的牧羊少年了。
阿希则、阿瑟黑把膳房里的酒肉一并搬到大院内,让一百多悍勇美美饱餐。用过战饭,阿希则对大卫说道:“禀将军,下房里存了好几缸灯油,膳房里还有几缸烈酒,均可用于放火!”
大卫笑道:“妙极!让弟兄们每人装满两皮袋的灯油,多带火把。再把剩下的油和烈酒洒遍这间驿馆。你、我和阿瑟黑各领五十人,点燃这屋后,分三队在城中放火。所带灯油不可漏了一袋不烧,最后在城门集合,一起撤出,不可少了一个兄弟!”
众人应命都去装灯油;扎火把。半柱香时间,都准备妥当。一把火点燃了驿馆,三人各领五十骑兵,冲出大门外,在亚实基伦城里分头点火。
那驿馆内到处泼了灯油,一瞬间便火光冲天,烈火熊熊。借着风势,立即波及邻近房屋。大卫等人一边乘马四处奔走纵火,一边大喊:“四把列!四把列……”有几队巡防非利士军兵,见这些本国同袍不断乱扔火把,还怪叫连连。以为是醉酒闹事,正要上前喝止,已被刀剑加身!
梦中惊醒的守军才睁开眼,就只见城中遍地火起,却不知敌军从何而来,也不知刀枪该往哪里招呼——城里人喊马嘶,一片混乱!卫军主将不明就里,只得命手下先行救火,再分兵紧守皇宫王室。
大卫见城中已是一片火海,心满意足。大叫道:“四把列!——随我出城!”领着五十人催马直奔城门。
来到城楼下,却见城门大开,阿希则、阿瑟黑已率部扫清城上守军,恭迎自己出城。他高声问道:“二位怎会这般迅速放了火来?”
阿希则笑道:“属下出了驿馆不远,就看到一个大仓房,料想其中必屯积了不少草料油米,纵起火来,果然烈焰飞腾!眨眼邻近房屋都被点燃!今晚这海风吹得真是时候,助了将军火攻!”
阿瑟黑哈哈笑道:“我看才一阵工夫,就已到处燃起大火。猜想这城门如果被敌军封了,倒阻了我们的退路。于是一路纵火过来,先清了这城楼上的守卫。打开城门,好送兄弟们出城。”
大卫笑道:“没想到这次突袭竟如此顺利!想来以色列的神在天上,必是凡事垂顾保守!既然火势已成,赶紧原路折返!”
一百五十余骑冒烟突火,飞也似的窜出亚实基伦——非利士合城军民都在忙于扑灭大火,就算有人察觉这小队骑兵就是纵火罪魁,也无暇无力围捕。大卫等人狂奔到那个三岔路口,只见前面黑压压一片,似乎一队人马已排在那里。他心想:难道比拿亚也已得手?竟比我们还快……
大卫小心谨慎,先行勒马停下,扬声叫道:“四把列!——四把列……”黑夜寂静,声音远远送出。前方队伍闻声立即回应,百余人齐声叫道:“四把列……”却是正宗的便雅悯口音。
阿希则喜道:“将军请放心,是便雅悯人!”
大卫笑道:“这口音纯正!我可学不来。”两队人马刚一会合,阿瑟黑便大声问道:“你们怎会比我们还快?你们是不是没吃东西?饿着肚子在这里等?”
阿比塞笑道:“我们先吃了国宴,而后放火焚城!急匆匆的没有细嚼慢咽,现在还不停地打饱嗝!”
群雄齐声轰笑。比拿亚正色道:“全赖以色列的神护佑——那迦萨城的守将当真是酒囊饭袋!已经过了子夜时分,还在和一干兵将花天酒地!如此享乐懈怠,尚嫌不足。竟还召来几十个女子,在将军府上聚众**!我等赚开城门后,说有紧急军情通报迦萨守将。值夜军官带我们到了将军府,还未进门,就听到里面狗男女在放荡邪淫!”
大卫听闻这般行径,也深为不齿。比拿亚续道:“我率兄弟们端了将军府上的所有敌兵。大摇大摆享受他们的好酒好菜!之后在库房里找到引火的灯油,弟兄们分头放火,很快火势漫天,城中乱做一团!人人奔走救火,我等趁乱溜出。敌军高官都已殒命,群龙无首——兄弟们射杀城楼卫兵,毫不停留,疾驰到此。”
四十九
( 大卫长吁一口气,说道:“此间大事已了,须得速速返回,接应城主和沙玛!”三百勇士振作精神,纵马奔向以色列国境。ww才行出十里,就碰到了之前的哨卡,守卫奇道:“咦?怎么又是你们这些人?白天黑夜的跑来跑去,不觉累么?”
比拿亚故意气喘吁吁答道:“大……大事不好了……基……基提海盗趁我国与以色列交兵,防务空虚……乘隙登陆海岸,夜袭了亚实基伦。主上……和所有重臣贵胄,被一把火烧成了焦炭!我等兄弟拼死……杀出重围,要星夜返报伊斯贝元帅——让他主持大局,调回大军,剿灭这伙入室豺狼!”
那哨卡数十名守军听了,尽皆大惊失色!哆哆嗦嗦放他们通行,心里只想着:这离亚实基伦太近!转眼基提人就会杀到,若不快溜,只怕也要成刀下鬼……于是人人自危,各怀鬼胎。
沿路哨卡盘问,比拿亚都依样回答。一传十,十传百——黑夜过去,非利士都城亚实基伦被攻陷的消息,已传遍全国。
眼看旭日东升,黎明来临。众人急于见到乌利亚与沙玛,仍不敢放缓行进。正在赶路,比拿亚眼尖,望见驿道北边几匹战马孤零零散在草地上,似乎围着几具尸首。他对大卫喊道:“将军你看那里!”
大卫顺他手指方向观望,沉吟道:“好像有人在那交过手——阿瑟黑哥哥腿快,让他过去察查,如果只是寻常欧斗厮杀,就别去管他。『』接应城主要紧!”
阿希则说道:“黑哥哥一人前往,未免落单。我与亚哈济相伴同去,才好互相照应。”大卫见过他二人奔跑神技,并不输阿瑟黑。三人脚力相当,正好结伴。于是点头应允。
阿瑟黑好胜心起,跳下马来,撒腿就跑。阿希则、亚哈济不疾不徐跟在后面——群雄看他三人齐头并进,短途冲刺比雄狮骏马还快,都不禁喝起彩来。
阿瑟黑眼角余光瞧他俩紧紧跟随,竟不落后半步。心底暗暗钦佩:这两个便雅悯弟兄的跑法,与我不相上下!想来这茫茫大地上,雪藏了数不清的英雄好汉……可不能小觑了天下人!
他却不知阿希则、亚哈济心中更为惊骇——二人都在想:黑哥哥脚步快如野鹿,果然名不虚传,我们全力施为,一口气也不敢错,怕乱了呼吸,才勉强没被拉下太多!他还能气定神闲的左顾右盼……
阿瑟黑跑到那几匹马前,猛地站住,哈哈大笑道:“两位兄弟脚程好快!老黑佩服得紧!”亚哈济、阿希则毫没料到他全速向前之际,竟没有半点减慢的预兆,双足钉在地上,说停就停,稳稳站住。
他二人直奔出了五、六步才停下。亚哈济笑道:“哥哥步伐轻快,小弟拜服!”阿希则也正要说几句客套话,却见地上散落了许多半截的刀枪,尸首全是非利士军兵。他捡起半根铁枪,看那断口处光滑平整,当是被切金断玉的利刃削作两段。
阿瑟黑凑上近前一瞧,说道:“我只见过以笏剑,有这般削铁如泥的本事!莫非这些敌军都是逃城城主所杀?”他随即挥舞双臂,示意比拿亚等人赶紧过来。
大卫率众骑兵来到,看见遍地断折的兵刃,说道:“我在以色列十二支派中,还没见过有如以笏剑锋锐的利器!城主必在附近,快快四下寻找!”
三百余人分散开来,到处搜寻乌利亚的踪迹。大卫与比拿亚领着五十人,朝北面行去。不久就看到沿路躺了数十具非利士人尸首,都是中箭倒毙。他吩咐一名军士:“让大家都过来!城主就在前方,说不好要有一场大战!”
那兵丁立即拍马而去,传讯诸人。三百悍勇重又聚集齐齐往北。群雄策马上了一个土包,便看见山坡下激斗正酣——二十余名非利士骑兵在西首列队,一字排开观敌掠阵。乌利亚、沙玛各与五名硬手在场中过招。圈子外面有两匹马死在地上,身上Сhā满箭枝,跟刺猬相似——逃城城主手执以笏短剑,仗着利,严守门户。虽然以一敌五,一时也立于不败。
沙玛肩上中了两箭,伤口仍流血不止。熟铜大棍沉重费力,他左支右绌,已渐感吃力。围攻他的五人都经验老到,绕着他不停游走,冷不丁刀剑斜出,不等兵刃相交,旋即缩回。只欲损耗沙玛体力,令他血枯而亡。其中一人狞笑道:“还不快放下兵器束手就缚?你没看到那边坡上来了我们的人?……咦?怎么回事?”
他话未说完,那队“非利士骑兵”已俯冲而下,人人大喊:“四把列……四把列!”那在旁掠阵的二十余人还没弄明白:这些自己人说的是哪族方言,就已被射死大半。领兵将官怒道:“你们瞎了吗?敌友也分不清?……”
比拿亚不由他分说,飞马上前,双棍一并,砸得他脑浆迸裂。那围攻乌利亚与沙玛的十名好手,听得羽箭“嗖嗖”声响,己方军兵纷纷落马。心知这队本国骑兵必是以军假扮,发一声喊,撇下二人,上马逃窜。
沙玛却极为凶悍,拔下肩头利箭,拉开硬弓,连发两箭,射落两敌。他左肩登时血流如注,再也支持不住,坐倒在地,大口喘气,吼叫道:“还——你们两箭——!”声嘶力竭,犹如野兽嚎叫,令人闻之胆寒。
剩余八名硬手,有四人被阿比塞、比拿亚领兵截下。另四人机警伶俐,胯上快马,趁三百便雅悯人尚未合围,向西奔逃。大卫等人的坐骑几乎都跑了一天一夜,无论如何也追不上非利士的生力战马。阿瑟黑对亚哈济、阿希则叫道:“再来比试一回!”
三人跃下马背,各提兵器,奋起直追——身形如风如电,只追了数十丈,就已欺到马尾。待那四人惊觉有追兵跟在身后,还未及回头,刀锋一闪,两人已被劈成四半。另外两人被长枪穿胸而过,尸身伏在马上,兀自奔出好远,才掉落荒野。
五十
( \最后四名非利士好手眼见陷入重围,势难杀出。ww一人叫道:“你们是什么人?报上名来,我们到了阴间,也好向鬼王申冤!”
大卫笑道:“如果告诉你了,你们一个都别想活了。”
那人倒是硬气,昂然道:“好男儿为国捐躯,死得其所!你们若真是英雄好汉,派四个人来与我们单打独斗!”他想一对一较量,死也要拉几个垫背的。
乌利亚冷冷说道:“你们还有脸说什么单打独斗?刚才以五敌一的都是谁?用不着四个人!我一人战你们四个。如果我输了,就放你们一条生路!”
那非利士人冷笑道:“你倚仗手里宝剑锐利,普通铁器一碰就断——即使胜了,也不见得手段有多么高超!”
乌利亚走到大卫马前,双手捧上以笏短剑,恭恭敬敬说道:“属下未辱使命,宝剑完物奉还将军。”
大卫伸手接过,轻声说道:“城主整夜劳神,着实辛苦!打发这四人,我方出四员虎将,绰绰有余!何必冒险?”
乌利亚笑道:“将军放心!属下心里有数。”
大卫听他言辞果决,不好再多说,扬声叫道:“你们四个若是侥幸胜了城主一招半式,也算是真好汉,饶你们不死便是!”
乌利亚不慌不忙走到中央,捡起一根长枪,倒转枪杆,单手握住枪梢,枪尖斜Сhā入土,静候这四人齐攻。『』
那四名非利士好手存了一线生机,互递了眼色——心里都明白:这回得同心协力做那犹斗的困兽!四人见乌利亚长枪斜斜埋入土中,料他定是想扬起尘沙,蒙蔽视线。于是决定先发制人——齐把弯刀Сhā入地面,正待要发力扬沙。四人忽觉手上一沉,竟不能挥刀上挑,均是吃惊不小。
原来乌利亚双腕抖动,长枪疾出,枪尖分别在四柄刀身上逐一点过,劲道一触即收。他横枪当胸,冷笑道:“对付你们几个,还要用尘沙迷眼?岂不堕了我的威名?”
逃城城主适才枪尖斜Сhā入土,乃是后辈的起手招式——即如同友军之间递刀,总是把刀尖向着自己,直接把刀柄交在对方手中。其实他本想自表谦卑,却被会错了意。
四名硬手见他枪法奇快,心头都凉了半截,暗想:他起先以一敌五,竟然留有余地。仅是慢条斯理、虚以周旋,拖延时间,等待时机……虽明知不敌,也要放手一搏——总之被打死也不能被吓死。
四人发一声喊,舞动弯刀将乌利亚围在垓心。逃城城主不紧不慢,铁枪挑、刺、遮、拦,各尽其妙,不留一丝破绽。斗了一阵,两名非利士人突然着地滚进,两把弯刀攻敌下盘;另两人猛砍猛斫,都在攻击对手的上三路。
乌利亚向后倒跃,避开锋芒。劲贯双臂,铁枪自上而下——长矛当棍使,兜头砸向左侧两敌。那两人见他势道威猛,不敢硬扛,闪身避开。乌利亚不等这招用老,长枪倏地横摆,扫向右侧一人。
这人本待趁他前扑,乘机刀斩其背,不料乌利亚迅捷变招,枪杆带着呼呼劲风已到面前。他避无可避,只得举刀挡格。“呛啷——”金属相击之声刺耳!单刀竟被生生砸弯,铁枪挟着厚厚的刀背,撞在此人前胸。这名非利士军兵登时一口鲜血喷出,肋骨断折,眼见是活不成了。
乌利亚顺势进击,长枪抖出朵朵枪花,罩住右侧余下那人。先前两人见同伴情势危急,分从两侧抢上,各出弯刀压住铁枪。刀枪相交,这二人刀锋随即沿枪杆滑上,乌利亚若不松手,只恐十指不保。逃城城主撒手后仰,躲开双刀。右足飞起踹中枪梢——“啪”一声清脆响亮,一名非利士兵丁面门被铁枪杆打中。顿时迎面骨碎裂,五官都离了位。摔在地上,奄奄一息。
乌利亚不给对方留丝毫喘息之机,双手在背后一撑,借力左足横扫,正踢中另一人小腹。那人痛彻心肺,眼冒金星。他还未及缓过神来,已被逃城城主扭断了颈骨。
三名非利士好手顷刻间两死一重伤,剩下最后一人,眼看绝无胜算,却也不愿束手待毙。发疯般合刀冲上,弯刀乱砍乱削,全无章法,意欲拼个鱼死网破。乌利亚退了几步,待他再次逼近,突然滴溜溜一个转身,已闪到他背后。双拳划圈成圆,击中敌人两边耳鼓。
乌利亚不再理会,径自走到大卫马前,躬身说道:“属下奉命歼敌,前来缴令!”他话音刚落,那非利士人的尸身才缓缓向前扑倒。阿希则等便雅悯勇士,第一次目睹逃城城主的身手——别看他平日寡言少语、沉稳安静,而临敌之时举手抬足、进退趋避,潇洒飘逸,颇有东方柔术的神韵,心下都是好生佩服。
大卫笑道:“城主拳脚功夫,罕逢对手。令我大饱眼福!兄弟们长途奔袭了一昼夜,都甚是辛苦!既然已与城主会合,就到前面树林里整顿安歇,恢复元气。”众人举目北眺,果见一座茂密树林——三百人藏身其中,倒是不易察觉。
乌利亚说道:“我与沙玛正是想进到那林中暂避追兵。不料非利士马快,加之人多势众,箭如飞蝗。我二人未能护住坐骑,马匹被射死。若不是将军及时赶到,只怕今天要想脱身,还真正不易!”
比拿亚已把沙玛肩上的伤口用布缠裹,止住血流。他体格健壮,而且两处箭伤都不在要害,嚼了几口干粮,牛饮了一皮袋清水,立时精力恢复了八、九分,大声说道:“如果不是以色列的神眷顾保守,差大卫将军寻到这里,今天的日落我就见不到了!”
众人都觉冥冥中自有上天指引,这一路夜袭敌国都城、重镇,异常顺利,还在归途上救了乌利亚二人。本来预想当中,吉凶未卜的前路,回头看来竟是一片坦途——可谓有如神助,凡人岂能拦阻?
五十一
( 三百余骑向北驰出五、六里地,进入树林。『』所有人都是整夜劳苦,来到这片寂静安详的林中,直欲倒头就睡。比拿亚精细,乘马在林里转了一圈,见这林子虽然不小,却也没碰到什么毒虫巨兽。他回马禀报大卫:“属下已经巡查过了,这里没有敌人,也未发现任何大型野兽。大家可放心歇息。”
阿瑟黑笑道:“我倒是希望有头熊,或是狮子在里面!这样又有鲜肉吃了!”
比拿亚说道:“那我可不愿!我只想好好睡一觉,养足了精神才好!”
群雄连日奔走征战,早就疲累不堪。好不容易觅得这处隐僻稳妥的所在,个个席地睡卧。战马也都疲劳已极,散在林中各自休息。这一觉直睡到日过晌午,乌利亚忽地翻身坐起,叫醒大卫,说道:“将军醒来!远处似乎有大队人马经过……”
大卫猛然惊醒,凝神倾听,却未闻任何响动,问道:“城主如何得知?四下里一片静悄悄的,毫无异动。”
乌利亚答道:“属下伏地听音,确凿无疑!将军可差腿脚麻利之人往南面察看,可知我所言不虚!”
大卫知他素来慎重,从无戏言。当即吩咐阿瑟黑、阿希则、亚哈济三人前去察探。他看众人也都醒来,说道:“既然大家都养好了精神,就听听城主他们昨晚的故事吧……”
沙玛率先反对道:“还是先听听兄弟们如何夜袭亚实基伦和迦萨。如果我们先讲,等会儿老黑回来了,他没听到。ww还得我再讲一遍!”
比拿亚笑道:“沙玛倒是会算计!从不做亏本买卖……”于是他把如何乘夜赚开城门,又在敌国都城里如何大吃大喝,而后尽情纵火等前后情由,简略说了。
沙玛像个孩童一般,听得很是认真,不时Сhā话,问这问那。虽然两路兵马奇袭两座城池的情形大同小异,但他也都细细询问。比拿亚领兵去了迦萨,沙玛问到亚实基伦时,大卫便代其回答。
一直说了小半个时辰,沙玛才称心如意,说道:“还是你们好玩!我和城主在那非利士军营里实在无趣!”
比拿亚正色道:“怎能说那是无趣?你们毁了敌兵的镔铁战车,使得伯利恒转危为安。若不如此,我们夜袭非利士二城,那都是白费力气,于事无补!”
沙玛伸了伸舌头,刚要说话。林外三条人影一闪而入,身法快捷无伦,正是阿瑟黑等人归队。大卫连忙问道:“三位这许久才回来,可是遇上了敌人?”
阿瑟黑答道:“城主听得不差!从这往南十余里的驿道大路上,非利士大军正在快速南返!想来当是昨晚国内两座重镇,被基提海盗攻陷的谣言,已经传到敌兵前军主帅耳中。加上战车被毁,因此……咦?城主他们可说了昨夜是如何暴露了行藏?若是已经讲过了,还得劳烦沙玛再说一遍,我老黑还没听到……”他深知乌利亚阴郁,言语稀少,所以点了名要沙玛重新叙述。
众人齐声大笑。阿比塞笑道:“沙玛真是了解老黑!”
沙玛也笑道:“我就知道会是这样!放心!刚才只是听了你们如何奔袭敌镇——其实我们这边三言两语也就讲完了……”
阿瑟黑Сhā话道:“我们这边的经过,他们是怎生说的?你先等等……”
阿比塞说道:“沙玛都不问了!你自己还要问什么?”
阿瑟黑搔头说道:“哦……那也说得是!好吧……沙玛你说……”
沙玛笑了笑,续道:“我与城主进到敌营,那十夫长便请了军医来给我诊治。城主就悄悄溜出帐外,用以笏剑切了许多车轴。只是营中往来巡逻士兵不断。城主一人在里面转来转去,总是显得碍眼!到了半夜,城主借口带我如厕,实则让我放风。这样又坏了非利士人大部分战车。还是有人起了疑心,在旁窥伺。我们终被发觉。一不做、二不休。跟他们真刀枪干了起来。我二人边斗边退,敌军派出了六、七十骑精兵。箭袋里羽箭用完,敌人就放肆迫近……接下来你们就到了。”
阿瑟黑嫌他说得不够明白,又详细问了他们是怎样切的车轴,切入几分;沙玛是怎样放的风,竟会被人发现……待他停了口不再追问,大卫才说道:“如今非利士大军已经开始回撤——原先我本打算去立拿城再放一把火,目前看来无需让兄弟们再去冒险了!”
亚哈济问道:“既是不用前往立拿。目前该如何行止,请将军示下。”
大卫答道:“非利士大队人马正从伯利恒、利乏音谷南撤,回援本国。官道大路上必然都是敌军。虽然兄弟们都穿了敌国军装,最好也还是避开为妙。”
他掏出怀里的“仙人指路图”,续道:“眼下我们是在驿道以北约摸二十里。我料从此向东直行,就是亚杜兰山脉……”宝图随他心意变化:中央一粒红色圆点,右边现出一条长长的黑线。
乌利亚、沙玛都还没见过这幅神奇地图。不过,逃城城主见多识广、内敛持重,也不以为异。沙玛却大声叹道:“将军从何处得了这张宝图?这……这可是稀世珍宝啊!”
比拿亚把亚比亚瑟家的定位神器,还给了大卫,笑道:“两相比较——祭司大人家的宝物就被比下去了……”
阿瑟黑笑道:“幸好你还知道,没当着祭司的面说这话!”
比拿亚瞧了他一眼,明知说笑,自是不会当真。阿瑟黑接着问道:“那现在……我们得往东走了?”
大卫答道:“正是!事不宜迟,赶快上路!天黑前,要进入以色列国境。”群雄纷纷翻身上马,随他出林直奔向东。
三百余骑疾驰东去。虽然沿途也遇上一些非利士游骑,但看他们都穿的是本国军装——此时数万大军正从伯利恒、利乏音谷陆续撤回本土,因此哨骑往来奔走,不足为奇。而且亚实基伦、迦萨陷落的消息,已经在非国之内传得沸沸扬扬!非利士军兵归乡心切,自然无暇多问这队骑兵为何反向东进……所以大卫一行人,一路畅通,到了以色列境内。
五十二
( 乌利亚手指前方起伏的山簏,说道:“那应该就是亚杜兰山脉,我们得换层皮了!”
大卫笑道:“城主说的是!这里已是我国地界。ww还是脱了这套衣服为好,如果被友军误伤了,那可真不划算!”
阿瑟黑说道:“快脱——快脱!穿了这身军装,若是死在自己人的刀箭下,那可真是冤鬼了!”
众人除下身上外衣,随手扔在路边。更不停留,纵马进入大山。以色列西南的亚杜兰山,正南的基利波山是与非利士、亚玛力人的天然国境线。大卫本就计划要率众啸聚亚杜兰峰,只是要奔袭亚实基伦,以解伯利恒之围——因此原先的部署就延后了几天。如今成功夜袭归来,还得了三百便雅悯悍勇。这样占山立足,比起当初只有寥寥数人相随,就更有底气了。
亚杜兰峰是这山脉中最高的一座险峰——山势陡峭、易守难攻。毗邻非利士、埃及、亚玛力三国,东北面是广阔的西弗旷野和茂密的何烈树林。按照神人山默尔所说:这里各种势力犬牙交错,复杂地形利于藏匿——大卫领数百善战勇士在此躲避扫罗,乃是上上之选。
虽然自与大祭司在拉玛一别,还不到十天,却经历了许多波折——甚至还到非利士国的都城匆匆转了一圈,所以大卫感觉与山默尔已分别了好久。想起他自承体力欠佳,命不久长,不禁挂念起来……又想:不知眼下亚希暖、贝丝芭与约押是否已接到了自己的老父耶西,及其他兄长家人,前来团聚……
正在魂游出神,乌利亚却突然说道:“我看这亚杜兰峰必是一处极佳的落脚之处——此间山路崎岖、林木茂盛。『』数百人众轻骑快马,进退自如,想要自保绰绰有余!”
大卫答道:“城主所言极是!那日我出了示罗,投奔神人,谋求庇护。他就让我先到西弗旷野暂避,还算准了城主与约押等众兄弟必要寻我而来。”
乌利亚叹道:“大祭司真乃神人也!以国中有这样的人物,何愁外敌不灭?”
大卫点头说道:“只可惜世上凡事自有天命——各人的寿数、疆界都已经定好了,强求不来……”
乌利亚奇道:“将军所指,莫非……”
大卫正在踌躇是否该明言:山默尔即将寿终归天——领军走在最前面的阿瑟黑忽然奔回,高声说道:“前方有两队人马,好像是约押和祭司大人!”
大卫闻听亚比亚瑟、约押就在左近,异常欣喜,暗想:当真是天遂人愿——正想着要到哪里去找到约押哥哥才好……
众人催马来到一处开阔地,只见两边各有二、三百人剑拔弩张,蓄势待战。中间一男一女与一条彪形大汉激斗正酣。
那一男一女正是约押和贝丝芭。那条大汉——群豪却不知是哪来的敌人,但绝不是非利士官军。大卫看见亚比亚瑟、亚希暖旁边有一辆牛车,车前车后站着长兄艾利押、二哥亚比那达等人,猜想父亲耶西必在车内——赶紧策马靠近。
亚希暖远远望见又来了一队军兵,正在担心……待看清领军将领正是日思夜想的大卫,不由得心花怒放!扬声叫道:“将军……!你们……你们平安回来了?”心情激荡,说到后来竟自有些哽咽。
大卫听她真情流露拳拳关切之意,心中也很为感动。向她深深注视,微微点头,先来到牛车旁,向艾利押问道:“各位兄长都在。父亲大人也当安好吧?”
大哥还未答话,老耶西已在车中说道:“可是我儿大卫到了?快让我看看……”车帘掀开,耶西探出身来。
大卫听到父亲熟悉苍老的声音,再看到他沧桑布满皱纹的面庞,双目不禁湿润。想来这些日子关于自己的传言,必是增添了老父不少忧虑。他跪倒在地,颤声说道:“孩儿不孝……!让父亲大人担忧了!”
耶西老泪纵横,抽泣道:“这几月来……我儿受苦了……”
父子久别重逢,自有许多话要说。那边厢,阿希则已替下约押、贝丝芭,与那大汉单打独斗——阿希则新近投奔入伙,自然奋勇争先,急欲立功。他见场中胜负难分,对方实是劲敌。如果自己凭一人之力挑了他,那以后会更得大卫将军器重。主意已定,阿希则手提长枪,奔到中央,叫道:“约押哥哥、贝丝芭姐姐少歇!待小弟来会会他……”
约押早就偷眼瞧见己方援兵从天而降,心底暗暗庆幸。他长枪疾攻三招,枪尖分点对方面门、前胸、小腹。那人见他突然间枪法迅捷,虚实难辨,不敢大意,向后避开。约押与贝丝芭趁机跳出圈外,答道:“兄弟小心!此人枪沉招狠,不可小觑!”
阿希则应道:“哥哥放心歇息!若是小弟不成,哥哥再上来料理了他!”
那条大汉冷笑道:“仗着人多,要车轮战么?”
阿希则说道:“既然明白众寡悬殊,胜败已定,就快快退去吧!念你也是本国族人,小爷有好生之德,从不滥杀!”
那人却不服软,哈哈笑道:“我伊勒哈占了这亚杜兰峰,过得就是刀头舔血的日子——被你恐吓几句,我就空手回去。我的弟兄们要怎生看我?这西弗旷野一带,还有我的立足之地吗?来、来、来……听你口气不小,就试试老爷的手段!”
阿希则更不搭话,举枪斜刺他腰肋。伊勒哈横枪格开,顺势反手一枪杆扫向对方。阿希则矮身躲过,长枪反挑他背心——二人身法灵活、枪若游龙,而且势均力敌,一时斗得难解难分。
群豪看这两人棋逢对手、将遇良才——拆不到几百招,绝分不出高低。眼见天色已近傍晚,己方这五、六百人还找不到地方安顿。须得尽快打发了这些盗匪才是。虽然这伊勒哈颇为骁勇,而己方不仅人多势众,且有比拿亚、亚哈济等六、七名好手。一拥而上,必能速战速决。
五十三
( 大卫见过父亲之后,就在一旁掠阵。ww他看约押一退下,便上前说道:“多谢哥哥——不但接到了我家父兄,还如此费心费力保护他们周全。小弟感激不尽!”
约押擦了擦额头汗水,答道:“将军把这般重托交与属下——约押就是拼了性命不要,也要保得将军家眷平安!”
大卫正要跟贝丝芭说几句客套话,乌利亚已先近前悄声说道:“弟兄们都想要一哄而上,赶散这伙匪兵——只等将军下令……”
大卫却说道:“城主莫急!我见这伊勒哈不仅勇力过人,还很有血性!明知局势对己十分不利,仍力战不退!这样的好汉,留为我所用,那才是皆大欢喜……“
正说话之际,那边阿希则与伊勒哈斗了良久,眼看对方攻守毫无破绽,自己一时难以取胜,心中突然有了计较——他故意脚下一滑,露出左边的空门。伊勒哈乍一碰上这稍纵即逝的战机,怎肯放过?“呼”一枪直刺敌人左肋。
阿希则就是诱他贸然进击,微微一侧身,抬起左臂,把对手长枪夹在腋下。右手挺枪直取对方左胸——群豪见阿希则行险制住了敌人兵刃,这一枪就要取了一条英雄好汉的性命,都暗暗叹息:可惜!可惜……
哪知伊勒哈也是应变神速,一偏身——同样张开左臂,将刺来的长枪也夹在腋下。两人同时运劲要抽出兵器。不料二人武艺不分伯仲,臂力也是不相上下。『』阿希则猛力回抽,叫道:“撒手!”
伊勒哈也叫道:“你给我撒手!”两人拗了片刻,发狠夺枪——两条长枪被两股大力前后左右拉扯。枪杆禁受不住,忽然“喀嚓”一声响,双枪从中断为四截!
阿希则一手提着一截枪杆,一手握着半根长枪。愣了一会儿,才叫道:“好小子!还没分出高下,再来!再来……”
伊勒哈毫不示弱,喊道:“你折断我兵器!要你拿命来赔!”二人猱身而上,枪棍齐施,又斗在一处。这回两人以快打快——枪棍相交,“噼噼啪啪”声不绝于耳。阿希则蓦地绕着敌人跑起圈来。他腿上功夫了得,疾奔如飞。
伊勒哈却没他这般本事,跟不上他的步伐,只得停在原地,凝神守住门户。阿希则脚下不停,冷然间挥出一棍,或刺出一枪,但未等兵刃相碰,便已缩回——如此虚虚实实的缠斗,伊勒哈已被他绕得有些发晕——手忙脚乱,难以招架。
群雄见阿希则以己之长,换了打法,已牢牢占据上风。再过一阵,就可毙了此人。大卫却忽然叫道:“两位好汉暂且罢手!请听我一言!”
阿希则听到大卫呼喊,不敢有违。急忙飘身退出一丈开外,枪棍横在胸前,以防敌人乘隙进袭。伊勒哈本已颇为狼狈,却见敌人骤然退去,走上来一位以色列青年。他嘴上兀自逞强,说道:“你这样绕着圈子一直跑,不是真刀真枪的真本事……”
大卫笑道:“两位都是希伯来人中少有的英雄豪杰!如果照这样打下去,只怕难免会有损伤——不管是谁伤了,都是我国的大不幸啊……”
他这奉承恰到好处,伊勒哈舒舒服服顺着台阶就下来了,说道:“嗯……你这人说话有点意思——不错!两头雄狮争斗,必有一伤。既然现在天色已晚,咱两家就此罢兵,若是不服,明日再来比过!”
众人见这莽汉倒也不笨,顺风使舵、见好就收。阿希则却冷笑道:“如果不是我主大卫慈悲怜悯……”
伊勒哈听到“大卫”二字,突然瞪大了双眼,打断他道:“你刚才说什么?什么大卫?谁是大卫?”
大卫笑道:“我就是伯利恒的大卫——英雄有何指教?”
伊勒哈歪着脑袋,打量了他几眼,喃喃自语道:“我听说以色列国最负盛名的大卫将军——年轻俊美,文韬武略;无人能及!以国最能打的大能勇士,都死心塌地跟随于他……你看起来年纪与他也大致相当……”
大卫说道:“那都是世人的谬赞——大卫何德何能敢配得上‘无人能及’四字?只是我与弟兄们肝胆相照、苦乐同当!手足情义确是有的,如今我虽已不容于扫罗王,但还有这许多兄弟舍弃了高官厚禄,愿随我到这亚杜兰峰。我心里着实感动!”群豪听他说得真挚,都为之心折。
伊勒哈看他也就二十出头年纪,但手下能人勇将层出不穷——起先交战的二人中,还有个女子:双刀轻灵、进退飘忽——在以色列全地,除了大卫,再也找不出第二个这样的年轻领袖!
他哈哈笑道:“我仰慕大卫将军之名久矣!只恨在这以国南疆荒僻的大山里落草,无缘得见尊容!今天——呃……那也是不打不相识!如果将军不嫌弃,可与弟兄们都到我山寨里歇脚。至于以后是走是留,明日将军细细看了,再定行止。”
大卫没想到自己的一点点“虚名”——不但止息刀兵,还得了个现成的山寨保障——倒是有些出乎意料。他笑道:“如此最好!眼下天色已晚,英雄愿意收留款待我这几百号兄弟,当然最好不过!”
约押见眼前形势逆转得迅速突兀,心底寻思:早知大卫将军的赫赫声威这般管用,我就早点报上他的名号,也免了一场无谓争斗……
众人看这伊勒哈刚刚还要和阿希则——因为互断了长枪,恨不得拼个你死我活。现在却又恭敬有礼的邀请己方数百人,去到他的居所腹地,也不怕我们趁机灭了这伙盗贼,夺了他的基业……当真是个直肠汉子,没什么心眼。
只见他来到自己的队伍跟前,高声说道:“弟兄们听好了!那位就是我时常跟你们提起的——大卫将军!我早已有意投奔于他,只可惜报效无门。如今上天眷顾,竟把将军领到这亚杜兰峰。我们两家正好合兵一处,跟随将军图谋霸业!”
五十四
( 大卫自十七岁领兵以来,每逢抗击非利士入侵——战无不胜、所向披靡。『』五、六年下来,声望渐隆,加之又是扫罗王的乘龙快婿。民间已有立他为下任君王的呼声。然而扫罗出于一己之私,竟设局陷害自家女婿,还步步紧逼,一直追杀到南方边境。以色列族人多半不齿王的这种卑劣行径,因此大卫愈得人心——不少草莽英雄自愿追随大卫,诸如便雅悯支派的阿希则、亚哈济之流。
那两百多盗匪听首领这般说,自是没有异议。齐声叫道:“跟随大卫将军!跟随大卫将军……”
乌利亚、约押等人都是暗暗欢喜:大卫已经如此受人尊崇爱戴,就算他没有拥兵自立的念头,到时聚众十余万,众意难违,也由不得他!以色列有了这样英明神武的统帅——十二支派统一听他号令,只需四、五年,驱逐外患、平定四海,显然指日可待……
傍晚之前还是两军对垒,准备厮杀一场。天黑以后,却成了互帮互助的友军。近千人众,直上亚杜兰峰——大家都觉得世事奇妙……
乌利亚却颇谨慎,向沙玛、比拿亚一使眼色。二人会意,纵马跟在伊勒哈身后左右。防他假意接待,设下什么埋伏圈套。万一他居心叵测,也好先把他制住,对方投鼠忌器,以确保本方全身而退。
大卫一向坦荡磊落,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与伊勒哈并骑走在大队中间,有说有笑、毫无顾忌。一顿饭工夫,已来到建在半山的营寨。
寨中只留下数十名精壮看守——实际上伊勒哈所部之众,也不过三百人。ww一瞬间涌进了近千人马,山寨登时显得小了。留守喽罗本是在等待伊勒哈下山劫道归来,哪知他竟带了五、六百举枪佩刀的悍勇回山,也不清楚到底是谁劫了谁……
伊勒哈喊道:“兄弟们不要疑惑!跟我一同上山的这几百战士,是以色列国大卫将军的人马!如今将军与我共聚亚杜兰峰,徐图大业!把好酒好菜都端上来,今后大家都是自己兄弟,不分彼此!”
阿瑟黑叫道:“伊勒哈兄弟!你要款待我们这些人,只怕一、两天就把你几年的积蓄都吃光了!你可不要心疼!”
伊勒哈笑道:“有大卫将军在。兄弟们早晚都要裂土封候,些许酒肉岂有舍不得之理?”
众人一齐大笑。山寨守军听说是大卫来了,顿时个个欢欣雀跃,奔走相告。便有人打开仓房,搬出食物器具。约押、阿希则等人也指挥手下,在山间宽敞平坦之处,生起篝火。众军兵围在火旁,席地而坐。
伊勒哈将大卫父兄等人引到议事大厅——这里建筑陈设甚是简陋:几块打磨平整的大石板铺在地上,四周几根粗大圆木支起梁椽,屋顶用茅草当瓦片遮盖。若是碰上大雨天气,只恐厅上也是小雨沥沥。
阿瑟黑大声说道:“伊勒哈——你的分赃大堂实在惨不忍睹啊!你得多向逃城城主请教才是!”
伊勒哈倒也毫不介意,答道:“我是个大老粗!只知道大碗喝酒,大口吃肉!不懂得雕梁画栋、挖沟建房!大卫将军麾下人才济济——以后这亚杜兰寨必定会旧貌换新颜,远近闻名,广纳贤士。我一点也不担心!”
群雄听他言下之意,已是把这座山寨拱手相让,自己甘愿供大卫驱策,都有些意外。阿希则更是觉得不可思议——刚与他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的生死相搏,转眼就要与他称兄道弟,真搞不清楚这伊勒哈怎可以如此坦然?……
大卫随即笑道:“承蒙兄弟看得起!待我与城主明日细细察看四周山势,再决定是沿用这旧寨,还是另立新寨。”
他转头向约押问道:“不知哥哥……是如何与伊勒哈兄弟交上手的?”
约押答道:“那日奉将军之命:我与祭司大人、两位姐妹前往伯利恒接应将军父兄家人。到了城外,果然看见非利士数万大军围城甚紧。伯利恒东面一座高地上驻扎了一支本国人马。我料那应是大王子所部轻骑,于是在夜间求见。”
大卫说道:“这回多亏了大王子星夜驰援伯利恒,保住我军粮草辎重。否则利乏音谷一役,极有可能摇动我朝根本……”
伊勒哈Сhā话道:“我前些时日听说非利士大军进兵利乏音谷,与扫罗、阿布内对峙相持。正想着两国交战,往返运输军资必然频繁。这山下定有大买卖可以做——不管是非国;还是以国的粮队,我只管劫上山来,充实自己的粮仓钱库。”
大卫正色道:“兄弟如果以后真要与我共谋出路,遵我号令——第一首要就是不得随意劫掠!”
伊勒哈恭敬答道:“将军有令,无有不从!”
大卫微微点头,继续向约押问道:“哥哥见了大王子,之后如何?”
约押说道:“大王子详询了将军近况,又问了我此行为何……就留下我等几人在他营中。只等将军夜袭成功,敌军退兵之际,便进城公干。”
老耶西突然问道:“什么夜袭?我儿领兵夜袭了哪里?”
大卫就把如何率三百便雅悯骑兵,连夜奔袭了非利士国的亚实基伦、迦萨的前后情由,简略说了。
耶西叹道:“为解伯利恒之围,我儿受累了……”
伊勒哈却击节赞道:“将军谋勇,果然当世罕有!”
耶西又问道:“跟随我儿夜袭的三百勇士,可有损伤?”
大卫答道:“全靠以色列的神在天看顾保守——此次奔袭平安顺利,我方无一伤亡。只是归来途中,沙玛哥哥肩上中了两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