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乘夜骗开城门。在城中只需四处放火。待火势蔓延烧旺后,迅速撤出,退回亚杜兰峰。到了立拿城,再放一把火,叫非利士人以为基提海盗沿岸登陆后,烧杀抢掠、长驱直入……”
他与非利士交战多年,对彼国的城镇、地理环境了如指掌。其实非利士国只是夹在中东与埃及之间的一个小国,西面就是地中海。国土面积还不如以色列的一个支派,然而几百年来,都是以国的最大边患。或许正如古人所言:生于忧患;死于安乐。非利士国背靠大海,其余三面都与大国接壤,时时都在担心被别人吞灭。于是奋发图强,积蓄国力,还掌握了当时领先的冶铁技术——非利士军兵都配备了铁制武器,而以色列军队自制的兵器都还是青铜刀剑。青铜武器自然不及铁器坚硬锋利,单从武器配备而论:以军战力已输了一筹——不过沙玛、比拿亚这些臂力过人的以色列勇将,惯用熟铜棍这类沉重兵刃,也不存在军械上的劣势。
约押说道:“此行辛劳凶险!若是有不愿前往的兄弟,尽可在这亚杜兰峰静候好音,无需避讳不言。”
亚哈济叫道:“我们专为投奔大卫将军而来!见面第一天就要为将军立此奇功,岂有不去之理?”他身后三百人随即齐声大喊:“我等愿往!我等愿住……”
大卫正色道:“既然大家众志成城,就请换装备马。歇息休整一个时辰后出发!”群雄应命,都在尸首中寻找合体军服。收拢集中了非利士战马,加上原有坐骑,共逾六百匹。
四十六
( 趁众人在收拾整装,大卫把约押、亚比亚瑟叫到一边,说道:“烦请约押哥哥与祭司大人,带上贝丝芭、亚希暖两位姐妹,亲自到伯利恒走一遭。ww”
约押立时会意,问道:“将军是要我们相机带上令尊、令兄出城上这亚杜兰峰?”
大卫答道:“正是!哥哥与我兄长艾利押曾同在军中效力,彼此熟络,差你前去,当是不二人选。我们此番连夜奔袭,着实不易。只怕女流之辈无法承受——好在这两位都是巾帼英雄,与哥哥同去,也都是得力帮手。”
约押说道:“将军这样安排甚为妥当!我到了城下自会见机行事。”
大卫又说道:“如果不得其便。你可去寻大王子乔那丹——他屡次助我脱困,与我情深义笃。若有阻拦,尽可求助于他。”
约押受了嘱托,与亚比亚瑟准备行装。贝丝芭自去与丈夫乌利亚话别,亚希暖却来到大卫跟前,轻声说道:“将军这一路……可要……可要小心……”
大卫见她吞吞吐吐,双颊微红,心想:难道这妹子对我已生情愫?亚希暖看他并不言语,只是呆呆瞧着自己,更觉害羞,忸怩说道:“将军在……看……什么?……”
大卫猛然回过神来,握住她纤纤小手,说道:“妹妹也要当心!时刻紧随约押,不可远诹左右……”亚希暖在众人面前被他握住双手,颇觉不好意思,但要挣脱,就更是尴尬,只好任由他抓住。『』
贝丝芭走近轻轻咳嗽了一下,笑道:“妹妹不用太担心!我大卫兄弟吉人自有天相,从来都是逢凶化吉——这次把耶西老爷接上山,他们一家团圆,顺便娶了你这漂亮媳妇。那可是双喜临门……”
亚希暖急忙甩开大卫双手,嗔道:“姐姐总是爱拿人家取笑……”面上虽然略带溥怒,心底却由衷感觉甘甜。
两男两女结束停当,飞身上马,与大卫告别。亚希暖自与他相识以来,还从未分离——她眼波流转,频频回首,依依不舍,似有话不完的珍重……
大卫见此情状,知道她用情已深,心想:亚希暖妹妹是大祭司的养女,端庄贤淑,心地善良,倒是佳偶良配……又看到贝丝芭在她身旁盈盈浅笑,交头轻语,心中不禁感叹:这以色列的奇女子,都让我遇上了?……
待他四人走远,大卫也换上一套非利士军装,与群雄在旷野上闭目躺卧。一个时辰后,众人集结上马,候他下令出发。
大卫看这数百勇士果然精壮剽悍——才经历一场大战不久,稍适休息便又精神抖擞,活力充沛。阿希则想起一事,问道:“我们都换上了非利士人军服。如果在夜间进城厮杀,怎能分清敌友?”
大卫笑道:“兄弟所虑极是!”他接着扬声叫道:“大家听好!进入亚实基伦、迦萨后,我们一边放火,一边高喊‘示波聂‘!”
亚哈济咤异问道:“什么‘四把列’?”
乌利亚抿嘴笑道:“示波聂这暗号最好不过!”
阿希则喃喃念道:“四把列、四把列……”他蓦然醒悟,笑道:“将军高明!我们用这暗语最是恰当!”
他振臂高呼:“四把列!”那三百便雅悯精兵齐声和道:“四把列!四把列……”原来便雅悯人说话有自己特别的口音——“示波聂”说不清楚,总是念成“四把列”。若是平日在这些人面前用这个词,不免有嬉笑之意,但这特定的乡音,无论如何也模仿不来。黑夜混乱之中,又是相同服色,唯有用这语音暗号分辩敌我了…
一行人绕过亚杜兰峰,向西深入非利士国土。一路马不停蹄,直取亚实基伦和迦萨。大卫带了亚比亚瑟家的定位神器,尽管日落西山,夜幕降临,依然能率队一直朝西。
非利士国虽小,但对外扩张之心丝毫不逊亚述、亚兰、埃及这些大帝国。在国内铺平了许多驿道大路,便于军队快速移动,出击周边列国。眼看进入敌境已经四、五十里,转过一个山坡,路边一片空地上扎了一座军营,一眼望去,星罗棋布的帐篷至少有几百顶,估计有两、三千非利士军兵驻扎在此。
朦胧暮色中,借着营盘中的/篝火。大卫依稀看见数百辆战车整齐排在营中——他知道近年来非利士国,觊觎约旦河平原的土地肥美,急欲越过以色列的南部山川丘陵,进入平坦开阔地带后,以便战车纵横冲杀的威力尽情发挥——这些铁车用两匹马拖动,车斗上可站六、七人,杀入敌阵:近可用长矛戳刺;远可用硬弩放箭。两边车轮的车轴向外伸出一尺半,都磨成锋利的刀刃。这等战车一旦上阵,以国无论步兵、骑兵均难以抵敌!
大卫环顾群雄,说道:“这次非利士人要用战车冲阵,彼国法师聂班达即使并未从军出征,伊斯贝仗着车阵犀利——不想借助国师法力,要得首功!此地离伯利恒不到百里,最迟两日也到了城下。到时只怕大王子的铁骑也无力抗衡,大军粮草危矣……”
乌利亚却说道:“想要这些战车无法上阵,倒也不难!但要借将军的贴身宝剑用上一夜,事成之后,双手奉还……”
大卫叹道:“我可并非舍不得那宝剑——城主就算拿了以笏剑前去,这数百辆战车,只怕一个晚上也不能尽毁……”
乌利亚笑道:“我只需在每辆车的车轴上切入大半——明天他们若是套马上路,战车两边受力不均,车轴必要折断!那时就算要换轴修补,也得耽延三、四日功夫,我们早就焚城归回。非利士前军主帅听闻重镇遇袭,战车被毁,必然以为遭到别国大举入侵,定会撤回大军以图自保!伯利恒即刻转危为安……”
大卫也笑道:“像这样深夜潜入虎茓,做那神不知、鬼不觉之事,非城主亲去不可!”他深知孤身入敌营,那可是异常凶险——群雄之中以逃城城主身手最佳,即使被敌人发现,独自脱身也不算难。
四十七
( 乌利亚当仁不让,说道:“末将此去,必要不辱使命!”
大卫把以笏短剑交在他手上,说道:“城主可要小心……事若不济,谋求脱困为上,不必强求!一人毕竟力单,我差沙玛哥哥与你同往,你看可好?”
乌利亚尚未答话,已有非利士巡查哨骑上来盘问——小队骑兵奔到近前,一名十夫长问道:“这队兄弟要去往何处?在此盘桓不去,是想要入营歇宿,明日再上路?”一行人三百余众,而且每人配了两匹战马,声势不小。ww巡逻骑兵队早已望见,只是看他们都穿了本国军装,就只派了一小队人马上来察查。
众人事先已商量好:如果遇上盘查,全由乌利亚出面应对——逃城城主是赫族人,在中东一带游历甚广,而且没有明显的希伯来口音,非利士人不会起疑。他当即答道:“我等奉前军主帅伊斯贝将令,要连夜赶回亚实基伦禀报君王,有关利乏音谷军情。”
那十夫长问道:“这么紧急?为何要这几百人同时上路?”
乌利亚答道:“正因为这是极重要的消息,又正值两国交兵之际,为防信使被半路截杀,元帅才特别差了三百最精锐的勇士,护送返回都城。,偏不巧有位兄弟……”他指着沙玛,续道:“突然腹痛不止,无法坚持。恰好遇见自家兵营,正想要入营留宿。”
沙玛立即捂着肚子**起来,装出一副痛苦表情。群雄看他好一条体壮如牛的彪形大汉,装作病势凶猛,弱不禁风的模样,都觉得有些滑稽可笑。ww那名十夫长见状,说道:“既然这位兄弟病得不轻,请赶紧入营就医歇息……”
乌利亚连忙说道:“这是我妹夫——我看他病情沉重,我须得留下相陪。如果有什么不测,也好对妹妹有个交代……”
十夫长惊道:“有这么严重?你留下,那也是应该……”他又对大卫等人说道:“今晚通行口令是‘海潮退了’——沿途若有岗哨询问,你们就这样答他,免得误伤。”他见乌利亚、沙玛坦然进营留宿,应当不会是以军假扮的本国士兵。因此猜疑尽消。
大卫听这十夫长自行告知营防口令,省去了不少麻烦,心中暗暗窃喜。比拿亚答道:“这个口令当真恰如其分!多谢兄弟了……”众人都已安排好了,如果乌利亚不在,就由他来应付非利士人——比拿亚久居南疆逃城,毗邻埃及、非利士国,希伯来口音也不纯粹。
群雄待乌利亚与沙玛随这队骑兵进入军营,便即催马继续西进。又行了二十余里,中间虽遇到几个哨卡,但已有了口令,自然畅通无阻。临近半夜,来到一个三岔路口,正不知该走哪边,阿瑟黑跳下马来,举起火把四下一照,叫道:“这有块大石,上面写了有字!”
大卫上前一看,笑道:“我们该兵分两路了!”原来大石上写得清楚明白,左边一条路通往迦萨;右边大路是去往亚实基伦。
亚哈济问道:“该如何分兵,请将军下令!”
大卫答道:“请比拿亚、亚哈济、阿比塞领一百五十人,直取迦萨;我与阿希则、阿瑟黑领一百五十人,突袭亚实基伦!”
比拿亚说道:“亚实基伦乃敌国都城,守卫必是森严!将军可多带五十人,我们只需一百人足矣!”
大卫笑道:“迦萨是非利士国重镇,我想其守卫之森严绝不亚于都城!哥哥不必担心,我们只要四处放火,待火势发旺蔓延,便迅速撤出,不可恋战!在此地会合后,再一同返回,接应城主与沙玛……”
比拿亚听他言之在理,也不敢过分托大,与亚哈济、阿比塞率同一百五十名便雅悯精兵,须臾间换好了坐骑,准备驰向迦萨。
大卫把那块定位神器交与比拿亚,说道:“请哥哥带上这宝物,也好黑夜里辨认方向,不至于黑灯瞎火的,走迷了路!”
比拿亚推让道:“将军是以国未来的盼望,万万不能有失!还是……”
大卫笑道:“哥哥自管拿去——我还有一张大祭司送的‘仙人指路图’!毫不逊于祭司大人的家传宝贝!”他掏出那张贴身收藏的羊皮卷,在众人面前展开,续道:“各位请看,这朱红色线,就是我们所经之路。”
群雄看那卷上:起伏延绵的高山、郁郁葱葱的树林浮在其上。一条细细的红线,曲折蜿蜒从左边一直伸到地图的正中间。羊皮卷的右角上,有两个圆点莹莹闪着绿光——大卫食、中二指轻点,随即跳出两个清晰的希伯来词:迦萨、亚实基伦。
阿瑟黑问道:“我们如今的方位,就在正中央?”
大卫答道:“哥哥可以点来试试……”
阿瑟黑食指点了点,图中央的红线头——图中场景立时切换:群雄清楚看到众山之中,一个三贫路口,道旁密密麻麻的小黑点。想必就是己方这数百人马了……
比拿亚笑道:“原来神人又送了将军,这样上好的宝贝!既如此,末将就带上祭司大人的家传宝贝了!”
大卫候他这一队去了,一声令下:“换马!”——其余众人都换了生力战马,飞奔亚实基伦。非利士国的这两座城均建在海边——按着仙图指示,黑暗里也不知跑了多远,大卫感觉凉风扑在面上,带有大海的气息。他精神为之一振,抬眼观看,果见一座城池就在前方。
一百余骑来到城下,守城军兵早就瞧见,一名百夫长叫道:“哪里来的人马?报上口令!”他隐约看见这群人都穿了本国军服,而且一路哨卡也都未示警,这一问只是例行公事。
大卫从容答道:“今晚口令‘海潮退了’!——我们是前军伊斯贝元帅麾下亲兵,奉命连夜赶回都城,有重要军情上报君王!”
那百夫长听他口令不错,急命落锁开关,亲自下来相迎,陪笑道:“将军远来辛苦!这个时候,主上已经就寝,弟兄们请驿馆安歇。军情明日再议也不迟……”
大卫说道:“将军如此安排,甚合我意。就请头前带路。”
四十八
( 百夫长吩咐手下严防戒备,自己带着这一群虎狼之师来到了驿馆。『』大卫一进城,便留心观察——这亚实基伦城中街道颇为整齐宽敞,房屋紧密相连。深更半夜,到处静悄悄的,偶有小队值夜军兵在街上巡防。
他寻思:一路上出奇的平安顺利……天上神灵果然看顾护佑以色列国!待到了驿馆,下手放火,从中心开花,比我预想的还要好……
那百夫长把众人引进驿馆——这里平常只有十几个打杂厨役,为远行客旅烧汤做饭。此时也都各自安睡。百夫长说道:“眼下夜更已深,厨子仆役都已睡了。不过膳房里酒水美食一应俱全,将军与弟兄们请随意……”
大卫笑道:“此处最好不过!我们弟兄不会客气的,只是对你不住了……”
百夫长还没回过神来:这位将军哪里对自己不住。阿瑟黑在他身后,已经手起刀落将其首级斩下。阿希则随即带兵把驿馆中人或擒或杀——片刻之后,回报大卫道:“启禀将军,这座驿馆已无旁人,我们就此起火焚城?”
大卫轻轻一笑道:“刚才那百夫长说了:这驿馆里酒水美食一应俱全!弟兄们奔波了一整天,先填饱肚子再放火……”
阿希则喜道:“将军英明!弟兄们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
大卫又道:“你到下房看看,把这馆里所有的灯油集中分发。ww”
阿希则笑道:“放火正是需要用油!将军惯常用火,属下早有耳闻!”
大卫微微一笑,想起六、七年前,在逃城一把火烧了非利士数千军。不但得了乌利亚、比拿亚等几员猛将,还成就了自己的姻缘……今晚又要故技重施,当年所有情事犹在眼前,心境却又迥然不同……如今米可公主已是别人之妻,大卫也不再是那个简单淳朴的牧羊少年了。
阿希则、阿瑟黑把膳房里的酒肉一并搬到大院内,让一百多悍勇美美饱餐。用过战饭,阿希则对大卫说道:“禀将军,下房里存了好几缸灯油,膳房里还有几缸烈酒,均可用于放火!”
大卫笑道:“妙极!让弟兄们每人装满两皮袋的灯油,多带火把。再把剩下的油和烈酒洒遍这间驿馆。你、我和阿瑟黑各领五十人,点燃这屋后,分三队在城中放火。所带灯油不可漏了一袋不烧,最后在城门集合,一起撤出,不可少了一个兄弟!”
众人应命都去装灯油;扎火把。半柱香时间,都准备妥当。一把火点燃了驿馆,三人各领五十骑兵,冲出大门外,在亚实基伦城里分头点火。
那驿馆内到处泼了灯油,一瞬间便火光冲天,烈火熊熊。借着风势,立即波及邻近房屋。大卫等人一边乘马四处奔走纵火,一边大喊:“四把列!四把列……”有几队巡防非利士军兵,见这些本国同袍不断乱扔火把,还怪叫连连。以为是醉酒闹事,正要上前喝止,已被刀剑加身!
梦中惊醒的守军才睁开眼,就只见城中遍地火起,却不知敌军从何而来,也不知刀枪该往哪里招呼——城里人喊马嘶,一片混乱!卫军主将不明就里,只得命手下先行救火,再分兵紧守皇宫王室。
大卫见城中已是一片火海,心满意足。大叫道:“四把列!——随我出城!”领着五十人催马直奔城门。
来到城楼下,却见城门大开,阿希则、阿瑟黑已率部扫清城上守军,恭迎自己出城。他高声问道:“二位怎会这般迅速放了火来?”
阿希则笑道:“属下出了驿馆不远,就看到一个大仓房,料想其中必屯积了不少草料油米,纵起火来,果然烈焰飞腾!眨眼邻近房屋都被点燃!今晚这海风吹得真是时候,助了将军火攻!”
阿瑟黑哈哈笑道:“我看才一阵工夫,就已到处燃起大火。猜想这城门如果被敌军封了,倒阻了我们的退路。于是一路纵火过来,先清了这城楼上的守卫。打开城门,好送兄弟们出城。”
大卫笑道:“没想到这次突袭竟如此顺利!想来以色列的神在天上,必是凡事垂顾保守!既然火势已成,赶紧原路折返!”
一百五十余骑冒烟突火,飞也似的窜出亚实基伦——非利士合城军民都在忙于扑灭大火,就算有人察觉这小队骑兵就是纵火罪魁,也无暇无力围捕。大卫等人狂奔到那个三岔路口,只见前面黑压压一片,似乎一队人马已排在那里。他心想:难道比拿亚也已得手?竟比我们还快……
大卫小心谨慎,先行勒马停下,扬声叫道:“四把列!——四把列……”黑夜寂静,声音远远送出。前方队伍闻声立即回应,百余人齐声叫道:“四把列……”却是正宗的便雅悯口音。
阿希则喜道:“将军请放心,是便雅悯人!”
大卫笑道:“这口音纯正!我可学不来。”两队人马刚一会合,阿瑟黑便大声问道:“你们怎会比我们还快?你们是不是没吃东西?饿着肚子在这里等?”
阿比塞笑道:“我们先吃了国宴,而后放火焚城!急匆匆的没有细嚼慢咽,现在还不停地打饱嗝!”
群雄齐声轰笑。比拿亚正色道:“全赖以色列的神护佑——那迦萨城的守将当真是酒囊饭袋!已经过了子夜时分,还在和一干兵将花天酒地!如此享乐懈怠,尚嫌不足。竟还召来几十个女子,在将军府上聚众**!我等赚开城门后,说有紧急军情通报迦萨守将。值夜军官带我们到了将军府,还未进门,就听到里面狗男女在放荡邪淫!”
大卫听闻这般行径,也深为不齿。比拿亚续道:“我率兄弟们端了将军府上的所有敌兵。大摇大摆享受他们的好酒好菜!之后在库房里找到引火的灯油,弟兄们分头放火,很快火势漫天,城中乱做一团!人人奔走救火,我等趁乱溜出。敌军高官都已殒命,群龙无首——兄弟们射杀城楼卫兵,毫不停留,疾驰到此。”
四十九
( 大卫长吁一口气,说道:“此间大事已了,须得速速返回,接应城主和沙玛!”三百勇士振作精神,纵马奔向以色列国境。ww才行出十里,就碰到了之前的哨卡,守卫奇道:“咦?怎么又是你们这些人?白天黑夜的跑来跑去,不觉累么?”
比拿亚故意气喘吁吁答道:“大……大事不好了……基……基提海盗趁我国与以色列交兵,防务空虚……乘隙登陆海岸,夜袭了亚实基伦。主上……和所有重臣贵胄,被一把火烧成了焦炭!我等兄弟拼死……杀出重围,要星夜返报伊斯贝元帅——让他主持大局,调回大军,剿灭这伙入室豺狼!”
那哨卡数十名守军听了,尽皆大惊失色!哆哆嗦嗦放他们通行,心里只想着:这离亚实基伦太近!转眼基提人就会杀到,若不快溜,只怕也要成刀下鬼……于是人人自危,各怀鬼胎。
沿路哨卡盘问,比拿亚都依样回答。一传十,十传百——黑夜过去,非利士都城亚实基伦被攻陷的消息,已传遍全国。
眼看旭日东升,黎明来临。众人急于见到乌利亚与沙玛,仍不敢放缓行进。正在赶路,比拿亚眼尖,望见驿道北边几匹战马孤零零散在草地上,似乎围着几具尸首。他对大卫喊道:“将军你看那里!”
大卫顺他手指方向观望,沉吟道:“好像有人在那交过手——阿瑟黑哥哥腿快,让他过去察查,如果只是寻常欧斗厮杀,就别去管他。『』接应城主要紧!”
阿希则说道:“黑哥哥一人前往,未免落单。我与亚哈济相伴同去,才好互相照应。”大卫见过他二人奔跑神技,并不输阿瑟黑。三人脚力相当,正好结伴。于是点头应允。
阿瑟黑好胜心起,跳下马来,撒腿就跑。阿希则、亚哈济不疾不徐跟在后面——群雄看他三人齐头并进,短途冲刺比雄狮骏马还快,都不禁喝起彩来。
阿瑟黑眼角余光瞧他俩紧紧跟随,竟不落后半步。心底暗暗钦佩:这两个便雅悯弟兄的跑法,与我不相上下!想来这茫茫大地上,雪藏了数不清的英雄好汉……可不能小觑了天下人!
他却不知阿希则、亚哈济心中更为惊骇——二人都在想:黑哥哥脚步快如野鹿,果然名不虚传,我们全力施为,一口气也不敢错,怕乱了呼吸,才勉强没被拉下太多!他还能气定神闲的左顾右盼……
阿瑟黑跑到那几匹马前,猛地站住,哈哈大笑道:“两位兄弟脚程好快!老黑佩服得紧!”亚哈济、阿希则毫没料到他全速向前之际,竟没有半点减慢的预兆,双足钉在地上,说停就停,稳稳站住。
他二人直奔出了五、六步才停下。亚哈济笑道:“哥哥步伐轻快,小弟拜服!”阿希则也正要说几句客套话,却见地上散落了许多半截的刀枪,尸首全是非利士军兵。他捡起半根铁枪,看那断口处光滑平整,当是被切金断玉的利刃削作两段。
阿瑟黑凑上近前一瞧,说道:“我只见过以笏剑,有这般削铁如泥的本事!莫非这些敌军都是逃城城主所杀?”他随即挥舞双臂,示意比拿亚等人赶紧过来。
大卫率众骑兵来到,看见遍地断折的兵刃,说道:“我在以色列十二支派中,还没见过有如以笏剑锋锐的利器!城主必在附近,快快四下寻找!”
三百余人分散开来,到处搜寻乌利亚的踪迹。大卫与比拿亚领着五十人,朝北面行去。不久就看到沿路躺了数十具非利士人尸首,都是中箭倒毙。他吩咐一名军士:“让大家都过来!城主就在前方,说不好要有一场大战!”
那兵丁立即拍马而去,传讯诸人。三百悍勇重又聚集齐齐往北。群雄策马上了一个土包,便看见山坡下激斗正酣——二十余名非利士骑兵在西首列队,一字排开观敌掠阵。乌利亚、沙玛各与五名硬手在场中过招。圈子外面有两匹马死在地上,身上Сhā满箭枝,跟刺猬相似——逃城城主手执以笏短剑,仗着利,严守门户。虽然以一敌五,一时也立于不败。
沙玛肩上中了两箭,伤口仍流血不止。熟铜大棍沉重费力,他左支右绌,已渐感吃力。围攻他的五人都经验老到,绕着他不停游走,冷不丁刀剑斜出,不等兵刃相交,旋即缩回。只欲损耗沙玛体力,令他血枯而亡。其中一人狞笑道:“还不快放下兵器束手就缚?你没看到那边坡上来了我们的人?……咦?怎么回事?”
他话未说完,那队“非利士骑兵”已俯冲而下,人人大喊:“四把列……四把列!”那在旁掠阵的二十余人还没弄明白:这些自己人说的是哪族方言,就已被射死大半。领兵将官怒道:“你们瞎了吗?敌友也分不清?……”
比拿亚不由他分说,飞马上前,双棍一并,砸得他脑浆迸裂。那围攻乌利亚与沙玛的十名好手,听得羽箭“嗖嗖”声响,己方军兵纷纷落马。心知这队本国骑兵必是以军假扮,发一声喊,撇下二人,上马逃窜。
沙玛却极为凶悍,拔下肩头利箭,拉开硬弓,连发两箭,射落两敌。他左肩登时血流如注,再也支持不住,坐倒在地,大口喘气,吼叫道:“还——你们两箭——!”声嘶力竭,犹如野兽嚎叫,令人闻之胆寒。
剩余八名硬手,有四人被阿比塞、比拿亚领兵截下。另四人机警伶俐,胯上快马,趁三百便雅悯人尚未合围,向西奔逃。大卫等人的坐骑几乎都跑了一天一夜,无论如何也追不上非利士的生力战马。阿瑟黑对亚哈济、阿希则叫道:“再来比试一回!”
三人跃下马背,各提兵器,奋起直追——身形如风如电,只追了数十丈,就已欺到马尾。待那四人惊觉有追兵跟在身后,还未及回头,刀锋一闪,两人已被劈成四半。另外两人被长枪穿胸而过,尸身伏在马上,兀自奔出好远,才掉落荒野。
五十
( \最后四名非利士好手眼见陷入重围,势难杀出。ww一人叫道:“你们是什么人?报上名来,我们到了阴间,也好向鬼王申冤!”
大卫笑道:“如果告诉你了,你们一个都别想活了。”
那人倒是硬气,昂然道:“好男儿为国捐躯,死得其所!你们若真是英雄好汉,派四个人来与我们单打独斗!”他想一对一较量,死也要拉几个垫背的。
乌利亚冷冷说道:“你们还有脸说什么单打独斗?刚才以五敌一的都是谁?用不着四个人!我一人战你们四个。如果我输了,就放你们一条生路!”
那非利士人冷笑道:“你倚仗手里宝剑锐利,普通铁器一碰就断——即使胜了,也不见得手段有多么高超!”
乌利亚走到大卫马前,双手捧上以笏短剑,恭恭敬敬说道:“属下未辱使命,宝剑完物奉还将军。”
大卫伸手接过,轻声说道:“城主整夜劳神,着实辛苦!打发这四人,我方出四员虎将,绰绰有余!何必冒险?”
乌利亚笑道:“将军放心!属下心里有数。”
大卫听他言辞果决,不好再多说,扬声叫道:“你们四个若是侥幸胜了城主一招半式,也算是真好汉,饶你们不死便是!”
乌利亚不慌不忙走到中央,捡起一根长枪,倒转枪杆,单手握住枪梢,枪尖斜Сhā入土,静候这四人齐攻。『』
那四名非利士好手存了一线生机,互递了眼色——心里都明白:这回得同心协力做那犹斗的困兽!四人见乌利亚长枪斜斜埋入土中,料他定是想扬起尘沙,蒙蔽视线。于是决定先发制人——齐把弯刀Сhā入地面,正待要发力扬沙。四人忽觉手上一沉,竟不能挥刀上挑,均是吃惊不小。
原来乌利亚双腕抖动,长枪疾出,枪尖分别在四柄刀身上逐一点过,劲道一触即收。他横枪当胸,冷笑道:“对付你们几个,还要用尘沙迷眼?岂不堕了我的威名?”
逃城城主适才枪尖斜Сhā入土,乃是后辈的起手招式——即如同友军之间递刀,总是把刀尖向着自己,直接把刀柄交在对方手中。其实他本想自表谦卑,却被会错了意。
四名硬手见他枪法奇快,心头都凉了半截,暗想:他起先以一敌五,竟然留有余地。仅是慢条斯理、虚以周旋,拖延时间,等待时机……虽明知不敌,也要放手一搏——总之被打死也不能被吓死。
四人发一声喊,舞动弯刀将乌利亚围在垓心。逃城城主不紧不慢,铁枪挑、刺、遮、拦,各尽其妙,不留一丝破绽。斗了一阵,两名非利士人突然着地滚进,两把弯刀攻敌下盘;另两人猛砍猛斫,都在攻击对手的上三路。
乌利亚向后倒跃,避开锋芒。劲贯双臂,铁枪自上而下——长矛当棍使,兜头砸向左侧两敌。那两人见他势道威猛,不敢硬扛,闪身避开。乌利亚不等这招用老,长枪倏地横摆,扫向右侧一人。
这人本待趁他前扑,乘机刀斩其背,不料乌利亚迅捷变招,枪杆带着呼呼劲风已到面前。他避无可避,只得举刀挡格。“呛啷——”金属相击之声刺耳!单刀竟被生生砸弯,铁枪挟着厚厚的刀背,撞在此人前胸。这名非利士军兵登时一口鲜血喷出,肋骨断折,眼见是活不成了。
乌利亚顺势进击,长枪抖出朵朵枪花,罩住右侧余下那人。先前两人见同伴情势危急,分从两侧抢上,各出弯刀压住铁枪。刀枪相交,这二人刀锋随即沿枪杆滑上,乌利亚若不松手,只恐十指不保。逃城城主撒手后仰,躲开双刀。右足飞起踹中枪梢——“啪”一声清脆响亮,一名非利士兵丁面门被铁枪杆打中。顿时迎面骨碎裂,五官都离了位。摔在地上,奄奄一息。
乌利亚不给对方留丝毫喘息之机,双手在背后一撑,借力左足横扫,正踢中另一人小腹。那人痛彻心肺,眼冒金星。他还未及缓过神来,已被逃城城主扭断了颈骨。
三名非利士好手顷刻间两死一重伤,剩下最后一人,眼看绝无胜算,却也不愿束手待毙。发疯般合刀冲上,弯刀乱砍乱削,全无章法,意欲拼个鱼死网破。乌利亚退了几步,待他再次逼近,突然滴溜溜一个转身,已闪到他背后。双拳划圈成圆,击中敌人两边耳鼓。
乌利亚不再理会,径自走到大卫马前,躬身说道:“属下奉命歼敌,前来缴令!”他话音刚落,那非利士人的尸身才缓缓向前扑倒。阿希则等便雅悯勇士,第一次目睹逃城城主的身手——别看他平日寡言少语、沉稳安静,而临敌之时举手抬足、进退趋避,潇洒飘逸,颇有东方柔术的神韵,心下都是好生佩服。
大卫笑道:“城主拳脚功夫,罕逢对手。令我大饱眼福!兄弟们长途奔袭了一昼夜,都甚是辛苦!既然已与城主会合,就到前面树林里整顿安歇,恢复元气。”众人举目北眺,果见一座茂密树林——三百人藏身其中,倒是不易察觉。
乌利亚说道:“我与沙玛正是想进到那林中暂避追兵。不料非利士马快,加之人多势众,箭如飞蝗。我二人未能护住坐骑,马匹被射死。若不是将军及时赶到,只怕今天要想脱身,还真正不易!”
比拿亚已把沙玛肩上的伤口用布缠裹,止住血流。他体格健壮,而且两处箭伤都不在要害,嚼了几口干粮,牛饮了一皮袋清水,立时精力恢复了八、九分,大声说道:“如果不是以色列的神眷顾保守,差大卫将军寻到这里,今天的日落我就见不到了!”
众人都觉冥冥中自有上天指引,这一路夜袭敌国都城、重镇,异常顺利,还在归途上救了乌利亚二人。本来预想当中,吉凶未卜的前路,回头看来竟是一片坦途——可谓有如神助,凡人岂能拦阻?
五十一
( 三百余骑向北驰出五、六里地,进入树林。『』所有人都是整夜劳苦,来到这片寂静安详的林中,直欲倒头就睡。比拿亚精细,乘马在林里转了一圈,见这林子虽然不小,却也没碰到什么毒虫巨兽。他回马禀报大卫:“属下已经巡查过了,这里没有敌人,也未发现任何大型野兽。大家可放心歇息。”
阿瑟黑笑道:“我倒是希望有头熊,或是狮子在里面!这样又有鲜肉吃了!”
比拿亚说道:“那我可不愿!我只想好好睡一觉,养足了精神才好!”
群雄连日奔走征战,早就疲累不堪。好不容易觅得这处隐僻稳妥的所在,个个席地睡卧。战马也都疲劳已极,散在林中各自休息。这一觉直睡到日过晌午,乌利亚忽地翻身坐起,叫醒大卫,说道:“将军醒来!远处似乎有大队人马经过……”
大卫猛然惊醒,凝神倾听,却未闻任何响动,问道:“城主如何得知?四下里一片静悄悄的,毫无异动。”
乌利亚答道:“属下伏地听音,确凿无疑!将军可差腿脚麻利之人往南面察看,可知我所言不虚!”
大卫知他素来慎重,从无戏言。当即吩咐阿瑟黑、阿希则、亚哈济三人前去察探。他看众人也都醒来,说道:“既然大家都养好了精神,就听听城主他们昨晚的故事吧……”
沙玛率先反对道:“还是先听听兄弟们如何夜袭亚实基伦和迦萨。如果我们先讲,等会儿老黑回来了,他没听到。ww还得我再讲一遍!”
比拿亚笑道:“沙玛倒是会算计!从不做亏本买卖……”于是他把如何乘夜赚开城门,又在敌国都城里如何大吃大喝,而后尽情纵火等前后情由,简略说了。
沙玛像个孩童一般,听得很是认真,不时Сhā话,问这问那。虽然两路兵马奇袭两座城池的情形大同小异,但他也都细细询问。比拿亚领兵去了迦萨,沙玛问到亚实基伦时,大卫便代其回答。
一直说了小半个时辰,沙玛才称心如意,说道:“还是你们好玩!我和城主在那非利士军营里实在无趣!”
比拿亚正色道:“怎能说那是无趣?你们毁了敌兵的镔铁战车,使得伯利恒转危为安。若不如此,我们夜袭非利士二城,那都是白费力气,于事无补!”
沙玛伸了伸舌头,刚要说话。林外三条人影一闪而入,身法快捷无伦,正是阿瑟黑等人归队。大卫连忙问道:“三位这许久才回来,可是遇上了敌人?”
阿瑟黑答道:“城主听得不差!从这往南十余里的驿道大路上,非利士大军正在快速南返!想来当是昨晚国内两座重镇,被基提海盗攻陷的谣言,已经传到敌兵前军主帅耳中。加上战车被毁,因此……咦?城主他们可说了昨夜是如何暴露了行藏?若是已经讲过了,还得劳烦沙玛再说一遍,我老黑还没听到……”他深知乌利亚阴郁,言语稀少,所以点了名要沙玛重新叙述。
众人齐声大笑。阿比塞笑道:“沙玛真是了解老黑!”
沙玛也笑道:“我就知道会是这样!放心!刚才只是听了你们如何奔袭敌镇——其实我们这边三言两语也就讲完了……”
阿瑟黑Сhā话道:“我们这边的经过,他们是怎生说的?你先等等……”
阿比塞说道:“沙玛都不问了!你自己还要问什么?”
阿瑟黑搔头说道:“哦……那也说得是!好吧……沙玛你说……”
沙玛笑了笑,续道:“我与城主进到敌营,那十夫长便请了军医来给我诊治。城主就悄悄溜出帐外,用以笏剑切了许多车轴。只是营中往来巡逻士兵不断。城主一人在里面转来转去,总是显得碍眼!到了半夜,城主借口带我如厕,实则让我放风。这样又坏了非利士人大部分战车。还是有人起了疑心,在旁窥伺。我们终被发觉。一不做、二不休。跟他们真刀枪干了起来。我二人边斗边退,敌军派出了六、七十骑精兵。箭袋里羽箭用完,敌人就放肆迫近……接下来你们就到了。”
阿瑟黑嫌他说得不够明白,又详细问了他们是怎样切的车轴,切入几分;沙玛是怎样放的风,竟会被人发现……待他停了口不再追问,大卫才说道:“如今非利士大军已经开始回撤——原先我本打算去立拿城再放一把火,目前看来无需让兄弟们再去冒险了!”
亚哈济问道:“既是不用前往立拿。目前该如何行止,请将军示下。”
大卫答道:“非利士大队人马正从伯利恒、利乏音谷南撤,回援本国。官道大路上必然都是敌军。虽然兄弟们都穿了敌国军装,最好也还是避开为妙。”
他掏出怀里的“仙人指路图”,续道:“眼下我们是在驿道以北约摸二十里。我料从此向东直行,就是亚杜兰山脉……”宝图随他心意变化:中央一粒红色圆点,右边现出一条长长的黑线。
乌利亚、沙玛都还没见过这幅神奇地图。不过,逃城城主见多识广、内敛持重,也不以为异。沙玛却大声叹道:“将军从何处得了这张宝图?这……这可是稀世珍宝啊!”
比拿亚把亚比亚瑟家的定位神器,还给了大卫,笑道:“两相比较——祭司大人家的宝物就被比下去了……”
阿瑟黑笑道:“幸好你还知道,没当着祭司的面说这话!”
比拿亚瞧了他一眼,明知说笑,自是不会当真。阿瑟黑接着问道:“那现在……我们得往东走了?”
大卫答道:“正是!事不宜迟,赶快上路!天黑前,要进入以色列国境。”群雄纷纷翻身上马,随他出林直奔向东。
三百余骑疾驰东去。虽然沿途也遇上一些非利士游骑,但看他们都穿的是本国军装——此时数万大军正从伯利恒、利乏音谷陆续撤回本土,因此哨骑往来奔走,不足为奇。而且亚实基伦、迦萨陷落的消息,已经在非国之内传得沸沸扬扬!非利士军兵归乡心切,自然无暇多问这队骑兵为何反向东进……所以大卫一行人,一路畅通,到了以色列境内。
五十二
( 乌利亚手指前方起伏的山簏,说道:“那应该就是亚杜兰山脉,我们得换层皮了!”
大卫笑道:“城主说的是!这里已是我国地界。ww还是脱了这套衣服为好,如果被友军误伤了,那可真不划算!”
阿瑟黑说道:“快脱——快脱!穿了这身军装,若是死在自己人的刀箭下,那可真是冤鬼了!”
众人除下身上外衣,随手扔在路边。更不停留,纵马进入大山。以色列西南的亚杜兰山,正南的基利波山是与非利士、亚玛力人的天然国境线。大卫本就计划要率众啸聚亚杜兰峰,只是要奔袭亚实基伦,以解伯利恒之围——因此原先的部署就延后了几天。如今成功夜袭归来,还得了三百便雅悯悍勇。这样占山立足,比起当初只有寥寥数人相随,就更有底气了。
亚杜兰峰是这山脉中最高的一座险峰——山势陡峭、易守难攻。毗邻非利士、埃及、亚玛力三国,东北面是广阔的西弗旷野和茂密的何烈树林。按照神人山默尔所说:这里各种势力犬牙交错,复杂地形利于藏匿——大卫领数百善战勇士在此躲避扫罗,乃是上上之选。
虽然自与大祭司在拉玛一别,还不到十天,却经历了许多波折——甚至还到非利士国的都城匆匆转了一圈,所以大卫感觉与山默尔已分别了好久。想起他自承体力欠佳,命不久长,不禁挂念起来……又想:不知眼下亚希暖、贝丝芭与约押是否已接到了自己的老父耶西,及其他兄长家人,前来团聚……
正在魂游出神,乌利亚却突然说道:“我看这亚杜兰峰必是一处极佳的落脚之处——此间山路崎岖、林木茂盛。『』数百人众轻骑快马,进退自如,想要自保绰绰有余!”
大卫答道:“城主所言极是!那日我出了示罗,投奔神人,谋求庇护。他就让我先到西弗旷野暂避,还算准了城主与约押等众兄弟必要寻我而来。”
乌利亚叹道:“大祭司真乃神人也!以国中有这样的人物,何愁外敌不灭?”
大卫点头说道:“只可惜世上凡事自有天命——各人的寿数、疆界都已经定好了,强求不来……”
乌利亚奇道:“将军所指,莫非……”
大卫正在踌躇是否该明言:山默尔即将寿终归天——领军走在最前面的阿瑟黑忽然奔回,高声说道:“前方有两队人马,好像是约押和祭司大人!”
大卫闻听亚比亚瑟、约押就在左近,异常欣喜,暗想:当真是天遂人愿——正想着要到哪里去找到约押哥哥才好……
众人催马来到一处开阔地,只见两边各有二、三百人剑拔弩张,蓄势待战。中间一男一女与一条彪形大汉激斗正酣。
那一男一女正是约押和贝丝芭。那条大汉——群豪却不知是哪来的敌人,但绝不是非利士官军。大卫看见亚比亚瑟、亚希暖旁边有一辆牛车,车前车后站着长兄艾利押、二哥亚比那达等人,猜想父亲耶西必在车内——赶紧策马靠近。
亚希暖远远望见又来了一队军兵,正在担心……待看清领军将领正是日思夜想的大卫,不由得心花怒放!扬声叫道:“将军……!你们……你们平安回来了?”心情激荡,说到后来竟自有些哽咽。
大卫听她真情流露拳拳关切之意,心中也很为感动。向她深深注视,微微点头,先来到牛车旁,向艾利押问道:“各位兄长都在。父亲大人也当安好吧?”
大哥还未答话,老耶西已在车中说道:“可是我儿大卫到了?快让我看看……”车帘掀开,耶西探出身来。
大卫听到父亲熟悉苍老的声音,再看到他沧桑布满皱纹的面庞,双目不禁湿润。想来这些日子关于自己的传言,必是增添了老父不少忧虑。他跪倒在地,颤声说道:“孩儿不孝……!让父亲大人担忧了!”
耶西老泪纵横,抽泣道:“这几月来……我儿受苦了……”
父子久别重逢,自有许多话要说。那边厢,阿希则已替下约押、贝丝芭,与那大汉单打独斗——阿希则新近投奔入伙,自然奋勇争先,急欲立功。他见场中胜负难分,对方实是劲敌。如果自己凭一人之力挑了他,那以后会更得大卫将军器重。主意已定,阿希则手提长枪,奔到中央,叫道:“约押哥哥、贝丝芭姐姐少歇!待小弟来会会他……”
约押早就偷眼瞧见己方援兵从天而降,心底暗暗庆幸。他长枪疾攻三招,枪尖分点对方面门、前胸、小腹。那人见他突然间枪法迅捷,虚实难辨,不敢大意,向后避开。约押与贝丝芭趁机跳出圈外,答道:“兄弟小心!此人枪沉招狠,不可小觑!”
阿希则应道:“哥哥放心歇息!若是小弟不成,哥哥再上来料理了他!”
那条大汉冷笑道:“仗着人多,要车轮战么?”
阿希则说道:“既然明白众寡悬殊,胜败已定,就快快退去吧!念你也是本国族人,小爷有好生之德,从不滥杀!”
那人却不服软,哈哈笑道:“我伊勒哈占了这亚杜兰峰,过得就是刀头舔血的日子——被你恐吓几句,我就空手回去。我的弟兄们要怎生看我?这西弗旷野一带,还有我的立足之地吗?来、来、来……听你口气不小,就试试老爷的手段!”
阿希则更不搭话,举枪斜刺他腰肋。伊勒哈横枪格开,顺势反手一枪杆扫向对方。阿希则矮身躲过,长枪反挑他背心——二人身法灵活、枪若游龙,而且势均力敌,一时斗得难解难分。
群豪看这两人棋逢对手、将遇良才——拆不到几百招,绝分不出高低。眼见天色已近傍晚,己方这五、六百人还找不到地方安顿。须得尽快打发了这些盗匪才是。虽然这伊勒哈颇为骁勇,而己方不仅人多势众,且有比拿亚、亚哈济等六、七名好手。一拥而上,必能速战速决。
五十三
( 大卫见过父亲之后,就在一旁掠阵。ww他看约押一退下,便上前说道:“多谢哥哥——不但接到了我家父兄,还如此费心费力保护他们周全。小弟感激不尽!”
约押擦了擦额头汗水,答道:“将军把这般重托交与属下——约押就是拼了性命不要,也要保得将军家眷平安!”
大卫正要跟贝丝芭说几句客套话,乌利亚已先近前悄声说道:“弟兄们都想要一哄而上,赶散这伙匪兵——只等将军下令……”
大卫却说道:“城主莫急!我见这伊勒哈不仅勇力过人,还很有血性!明知局势对己十分不利,仍力战不退!这样的好汉,留为我所用,那才是皆大欢喜……“
正说话之际,那边阿希则与伊勒哈斗了良久,眼看对方攻守毫无破绽,自己一时难以取胜,心中突然有了计较——他故意脚下一滑,露出左边的空门。伊勒哈乍一碰上这稍纵即逝的战机,怎肯放过?“呼”一枪直刺敌人左肋。
阿希则就是诱他贸然进击,微微一侧身,抬起左臂,把对手长枪夹在腋下。右手挺枪直取对方左胸——群豪见阿希则行险制住了敌人兵刃,这一枪就要取了一条英雄好汉的性命,都暗暗叹息:可惜!可惜……
哪知伊勒哈也是应变神速,一偏身——同样张开左臂,将刺来的长枪也夹在腋下。两人同时运劲要抽出兵器。不料二人武艺不分伯仲,臂力也是不相上下。『』阿希则猛力回抽,叫道:“撒手!”
伊勒哈也叫道:“你给我撒手!”两人拗了片刻,发狠夺枪——两条长枪被两股大力前后左右拉扯。枪杆禁受不住,忽然“喀嚓”一声响,双枪从中断为四截!
阿希则一手提着一截枪杆,一手握着半根长枪。愣了一会儿,才叫道:“好小子!还没分出高下,再来!再来……”
伊勒哈毫不示弱,喊道:“你折断我兵器!要你拿命来赔!”二人猱身而上,枪棍齐施,又斗在一处。这回两人以快打快——枪棍相交,“噼噼啪啪”声不绝于耳。阿希则蓦地绕着敌人跑起圈来。他腿上功夫了得,疾奔如飞。
伊勒哈却没他这般本事,跟不上他的步伐,只得停在原地,凝神守住门户。阿希则脚下不停,冷然间挥出一棍,或刺出一枪,但未等兵刃相碰,便已缩回——如此虚虚实实的缠斗,伊勒哈已被他绕得有些发晕——手忙脚乱,难以招架。
群雄见阿希则以己之长,换了打法,已牢牢占据上风。再过一阵,就可毙了此人。大卫却忽然叫道:“两位好汉暂且罢手!请听我一言!”
阿希则听到大卫呼喊,不敢有违。急忙飘身退出一丈开外,枪棍横在胸前,以防敌人乘隙进袭。伊勒哈本已颇为狼狈,却见敌人骤然退去,走上来一位以色列青年。他嘴上兀自逞强,说道:“你这样绕着圈子一直跑,不是真刀真枪的真本事……”
大卫笑道:“两位都是希伯来人中少有的英雄豪杰!如果照这样打下去,只怕难免会有损伤——不管是谁伤了,都是我国的大不幸啊……”
他这奉承恰到好处,伊勒哈舒舒服服顺着台阶就下来了,说道:“嗯……你这人说话有点意思——不错!两头雄狮争斗,必有一伤。既然现在天色已晚,咱两家就此罢兵,若是不服,明日再来比过!”
众人见这莽汉倒也不笨,顺风使舵、见好就收。阿希则却冷笑道:“如果不是我主大卫慈悲怜悯……”
伊勒哈听到“大卫”二字,突然瞪大了双眼,打断他道:“你刚才说什么?什么大卫?谁是大卫?”
大卫笑道:“我就是伯利恒的大卫——英雄有何指教?”
伊勒哈歪着脑袋,打量了他几眼,喃喃自语道:“我听说以色列国最负盛名的大卫将军——年轻俊美,文韬武略;无人能及!以国最能打的大能勇士,都死心塌地跟随于他……你看起来年纪与他也大致相当……”
大卫说道:“那都是世人的谬赞——大卫何德何能敢配得上‘无人能及’四字?只是我与弟兄们肝胆相照、苦乐同当!手足情义确是有的,如今我虽已不容于扫罗王,但还有这许多兄弟舍弃了高官厚禄,愿随我到这亚杜兰峰。我心里着实感动!”群豪听他说得真挚,都为之心折。
伊勒哈看他也就二十出头年纪,但手下能人勇将层出不穷——起先交战的二人中,还有个女子:双刀轻灵、进退飘忽——在以色列全地,除了大卫,再也找不出第二个这样的年轻领袖!
他哈哈笑道:“我仰慕大卫将军之名久矣!只恨在这以国南疆荒僻的大山里落草,无缘得见尊容!今天——呃……那也是不打不相识!如果将军不嫌弃,可与弟兄们都到我山寨里歇脚。至于以后是走是留,明日将军细细看了,再定行止。”
大卫没想到自己的一点点“虚名”——不但止息刀兵,还得了个现成的山寨保障——倒是有些出乎意料。他笑道:“如此最好!眼下天色已晚,英雄愿意收留款待我这几百号兄弟,当然最好不过!”
约押见眼前形势逆转得迅速突兀,心底寻思:早知大卫将军的赫赫声威这般管用,我就早点报上他的名号,也免了一场无谓争斗……
众人看这伊勒哈刚刚还要和阿希则——因为互断了长枪,恨不得拼个你死我活。现在却又恭敬有礼的邀请己方数百人,去到他的居所腹地,也不怕我们趁机灭了这伙盗贼,夺了他的基业……当真是个直肠汉子,没什么心眼。
只见他来到自己的队伍跟前,高声说道:“弟兄们听好了!那位就是我时常跟你们提起的——大卫将军!我早已有意投奔于他,只可惜报效无门。如今上天眷顾,竟把将军领到这亚杜兰峰。我们两家正好合兵一处,跟随将军图谋霸业!”
五十四
( 大卫自十七岁领兵以来,每逢抗击非利士入侵——战无不胜、所向披靡。『』五、六年下来,声望渐隆,加之又是扫罗王的乘龙快婿。民间已有立他为下任君王的呼声。然而扫罗出于一己之私,竟设局陷害自家女婿,还步步紧逼,一直追杀到南方边境。以色列族人多半不齿王的这种卑劣行径,因此大卫愈得人心——不少草莽英雄自愿追随大卫,诸如便雅悯支派的阿希则、亚哈济之流。
那两百多盗匪听首领这般说,自是没有异议。齐声叫道:“跟随大卫将军!跟随大卫将军……”
乌利亚、约押等人都是暗暗欢喜:大卫已经如此受人尊崇爱戴,就算他没有拥兵自立的念头,到时聚众十余万,众意难违,也由不得他!以色列有了这样英明神武的统帅——十二支派统一听他号令,只需四、五年,驱逐外患、平定四海,显然指日可待……
傍晚之前还是两军对垒,准备厮杀一场。天黑以后,却成了互帮互助的友军。近千人众,直上亚杜兰峰——大家都觉得世事奇妙……
乌利亚却颇谨慎,向沙玛、比拿亚一使眼色。二人会意,纵马跟在伊勒哈身后左右。防他假意接待,设下什么埋伏圈套。万一他居心叵测,也好先把他制住,对方投鼠忌器,以确保本方全身而退。
大卫一向坦荡磊落,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与伊勒哈并骑走在大队中间,有说有笑、毫无顾忌。一顿饭工夫,已来到建在半山的营寨。
寨中只留下数十名精壮看守——实际上伊勒哈所部之众,也不过三百人。ww一瞬间涌进了近千人马,山寨登时显得小了。留守喽罗本是在等待伊勒哈下山劫道归来,哪知他竟带了五、六百举枪佩刀的悍勇回山,也不清楚到底是谁劫了谁……
伊勒哈喊道:“兄弟们不要疑惑!跟我一同上山的这几百战士,是以色列国大卫将军的人马!如今将军与我共聚亚杜兰峰,徐图大业!把好酒好菜都端上来,今后大家都是自己兄弟,不分彼此!”
阿瑟黑叫道:“伊勒哈兄弟!你要款待我们这些人,只怕一、两天就把你几年的积蓄都吃光了!你可不要心疼!”
伊勒哈笑道:“有大卫将军在。兄弟们早晚都要裂土封候,些许酒肉岂有舍不得之理?”
众人一齐大笑。山寨守军听说是大卫来了,顿时个个欢欣雀跃,奔走相告。便有人打开仓房,搬出食物器具。约押、阿希则等人也指挥手下,在山间宽敞平坦之处,生起篝火。众军兵围在火旁,席地而坐。
伊勒哈将大卫父兄等人引到议事大厅——这里建筑陈设甚是简陋:几块打磨平整的大石板铺在地上,四周几根粗大圆木支起梁椽,屋顶用茅草当瓦片遮盖。若是碰上大雨天气,只恐厅上也是小雨沥沥。
阿瑟黑大声说道:“伊勒哈——你的分赃大堂实在惨不忍睹啊!你得多向逃城城主请教才是!”
伊勒哈倒也毫不介意,答道:“我是个大老粗!只知道大碗喝酒,大口吃肉!不懂得雕梁画栋、挖沟建房!大卫将军麾下人才济济——以后这亚杜兰寨必定会旧貌换新颜,远近闻名,广纳贤士。我一点也不担心!”
群雄听他言下之意,已是把这座山寨拱手相让,自己甘愿供大卫驱策,都有些意外。阿希则更是觉得不可思议——刚与他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的生死相搏,转眼就要与他称兄道弟,真搞不清楚这伊勒哈怎可以如此坦然?……
大卫随即笑道:“承蒙兄弟看得起!待我与城主明日细细察看四周山势,再决定是沿用这旧寨,还是另立新寨。”
他转头向约押问道:“不知哥哥……是如何与伊勒哈兄弟交上手的?”
约押答道:“那日奉将军之命:我与祭司大人、两位姐妹前往伯利恒接应将军父兄家人。到了城外,果然看见非利士数万大军围城甚紧。伯利恒东面一座高地上驻扎了一支本国人马。我料那应是大王子所部轻骑,于是在夜间求见。”
大卫说道:“这回多亏了大王子星夜驰援伯利恒,保住我军粮草辎重。否则利乏音谷一役,极有可能摇动我朝根本……”
伊勒哈Сhā话道:“我前些时日听说非利士大军进兵利乏音谷,与扫罗、阿布内对峙相持。正想着两国交战,往返运输军资必然频繁。这山下定有大买卖可以做——不管是非国;还是以国的粮队,我只管劫上山来,充实自己的粮仓钱库。”
大卫正色道:“兄弟如果以后真要与我共谋出路,遵我号令——第一首要就是不得随意劫掠!”
伊勒哈恭敬答道:“将军有令,无有不从!”
大卫微微点头,继续向约押问道:“哥哥见了大王子,之后如何?”
约押说道:“大王子详询了将军近况,又问了我此行为何……就留下我等几人在他营中。只等将军夜袭成功,敌军退兵之际,便进城公干。”
老耶西突然问道:“什么夜袭?我儿领兵夜袭了哪里?”
大卫就把如何率三百便雅悯骑兵,连夜奔袭了非利士国的亚实基伦、迦萨的前后情由,简略说了。
耶西叹道:“为解伯利恒之围,我儿受累了……”
伊勒哈却击节赞道:“将军谋勇,果然当世罕有!”
耶西又问道:“跟随我儿夜袭的三百勇士,可有损伤?”
大卫答道:“全靠以色列的神在天看顾保守——此次奔袭平安顺利,我方无一伤亡。只是归来途中,沙玛哥哥肩上中了两箭……”
老耶西叹道:“果然万幸……万幸……”
沙玛大声笑道:“老爷子无需挂心。小小箭伤不足为虑,我皮糙肉厚,眼下早已好了!”群豪一阵大笑。
五十五
( 约押说道:“将军虽然辛劳,但如今功德圆满!一家人再得团聚,总算没有白忙……”
亚希暖忽然Сhā口道:“也全靠了约押哥哥、贝丝芭姐姐全力抵挡这位寨主,才有现在的团圆啊……”
伊勒哈干笑道:“上天垂顾好心人,都没有……没伤到……呵呵……没伤到……”
约押笑道:“我们照事先约定来这亚杜兰峰,与大卫将军会合,不料却遇上了伊勒哈兄弟下山寻财。ww我担心双方混战,刀枪无眼,难保万全。于是言语挤兑,激他一人挑战——我与贝丝芭姐姐二人联手。”
伊勒哈说道:“这位约押兄弟当真聪明得紧!故意示弱,还邀了一女流之辈助阵,令我大起轻敌之心——说什么只要我胜了他们二人,马匹金银尽可随意拿走,只是不可伤人性命……”
阿瑟黑Сhā口说道:“于是你便贸然下场,一人战他们二人——然而却大出你的意外!直斗了多时,竟未拾守得下,一直到我们都来了……”
伊勒哈笑道:“正是!这位约押哥哥定然留了力气,在捱延时刻。果真给他等到了援军……”
约押说道:“寨主力大枪沉!如果大卫将军再晚来片时,恐怕我已不能坐在这里,与寨主呼朋唤友了。『』”
群雄都觉得这其中,都有上天的美意——不仅所有人都安然无恙,还多添了数百兵马和一员猛将。过程虽然惊险,总算是皆大欢喜的收场。大卫更是心中欢畅,为伊勒哈引见了诸位兄弟——当介绍到贝丝芭时,伊勒哈竖起大拇指,说道:“城主夫人真乃女中豪杰!使得好双刀,小弟佩服!”
贝丝芭笑道:“寨主以后可要知道怜香惜玉——小心我这弱女子背后可有个厉害男人!我家城主可不是好惹的!”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大卫闻听此言,心中一凛,斜眼偷瞧乌利亚,却见他不动声色,仿佛眼前一切与他毫没关联,充耳不闻、熟视无睹。
待介绍到阿希则时,伊勒哈照样一竖大拇指,说道:“兄弟腿上功夫了得!我自叹不如……”
阿希则见他心悦诚服,原先存的一些芥蒂也随即冰释,笑道:“小弟但凡遇上强敌,斗他不过,便脚底抹油,溜之大吉。久而久之,这逃跑的功夫就练得纯熟……”
两人握手言和,相对大笑。群雄打开美酒,举杯畅饮——都是草莽英雄,有酒有肉,推杯换盏、酒酣耳热,尽管才第一天相识,均已不再觉得生分。
大卫看这山上已有了近千兵马——伊勒哈之前只靠打劫过路商队维系寨中吃用。现在人口翻了三番,不出几日,山寨就要无米下锅。他忆起乌利亚曾说过:如果要以亚杜兰峰为立足根基,长远之计需得自己动手牧养牛羊、植林耕田。而短期急用,可向拿贝庄讨借……想到跟庄主夫人亚比该的一面之缘,心中顿觉温暖舒坦……
大卫想起扫罗在熊洞里腹泻不止,必是亚比该遵己所托,在他饮食中做了手脚——念到与她只是匆匆小聚,这女子就对自己言听计从,莫不成她也……正当想入非非,转眼却看见亚希暖正瞧着自己。四目相对,他微微一笑,亚希暖登时娇羞忸怩,双颊红晕,不敢再盯着他看。
大卫寻思:这小妹子已有许我之意,只是羞于启齿……他眼角连瞟贝丝芭,示意亚希暖可向大姐姐求助。
贝丝芭早就注意到他们两个眉目传情:看到亚希暖的害羞窘态、手足无措——她直视大卫,轻轻点头。意思自然明白:我知道了……兄弟只管静候美满姻缘。
大卫心领神会,对她报以一笑,心里思咐:贝丝芭姐姐过了这几年,愈发的更具风韵,令人颠倒啊……
当晚酒宴,尽欢而散。各人回入自家的帐篷睡卧——伊勒哈寨中所建的木屋甚为粗陋,还不如帐篷来得舒适!大卫所率数百人众,在山上支搭了几百顶大帐,先草草过了这一夜再做打算。
次日清早,大卫邀了乌利亚一同巡查这亚杜兰峰。直走了大半日,两人才是略略心中有数。乌利亚说道:“这山峰果然险峻陡峭、易守难攻!伊勒哈选择立寨的地点也很合理,只是他太过随便,不讲究——几座茅草木屋,看起来过于寒酸……!”
大卫笑道:“城主长于经营城池山寨,自是看不上他的随遇而安了……神人山默尔赠予我的那些羊皮卷上,记载了许多机关陷阱的设置方法。城主可拿去参研……“说着,从怀里取出皮卷,交与乌利亚。
逃城城主伸手接过,说道:“那日在熊洞里,稍稍瞻仰了神人的心血结晶,委实令属下叹为观止!只需两、三月,这亚杜兰峰便可固若金汤!只是目前当务之急——是这千人的口粮。”
大卫答道:“午后回去,我就要颁布军令、严肃律例——不准随意抢掠过往客旅!至于近期的粮草需用,我记得城主曾建议:.向拿贝庄借……”
乌利亚笑道:“那庄主夫人与将军只是萍水相逢,便遵命在扫罗饮食中下了药,如果她做得了主,当然不在话下。但不知那拿贝是否愿意……”
逃城城主阅人无数,稳重老到!早猜到扫罗肚泻因由……两人相视一笑,心照不宣,策马回入山寨。当下召集合寨人众,宣召亚杜兰寨新规——伊勒哈看底下黑压压一片,都在凝神静听,随即高声说道:“我在此聚众三百余人,落草已逾两年。与众兄弟同甘共苦、逍遥自在,只是负了‘贼寇’恶名!难有出头之日。我久闻大卫将军盛名,早有投效之意,只是未得其便!今上天眷顾,把大卫将军引到这亚杜兰峰——将军声名远播,以色列全地无人不服!眼下自然推他为山寨之主,各位可有异议?”
五十六
( 众人尽皆齐声应道:“愿遵将军号令!愿遵将军号令……”近千勇士一齐高喊,回声响彻山谷,久久不息。『』
大卫走上前来,当中站立。群雄立时安静,听他说话。只见他朗声说道:“承蒙各位哥哥厚爱——并不顾念小弟乃是带罪逃犯,不容于当今扫罗王!不仅舍命相随,还推举我做这一寨之主。不才虽年轻识浅,但领兵征战已有六载,深知军法不严,不足以统兵服众!因此我以摩西十诫为本,立了亚杜兰寨的‘十斩、十不准’!令乌利亚为刑部监督,比拿亚为掌刑官。本寨自我以下,凡违背军法者……刑部察之,有权立斩不赦!”
群豪之中,以逃城城主、比拿亚的身手最强,而且向来刚正不阿——大卫立他们两个监刑掌刑,就是为防寨规执行不力。
大卫示意乌利亚上前宣读山寨新规——逃城城主缓步来到他身旁,展开一张羊皮卷,扬声颂道:“亚杜兰寨军法:不可亵慢祭司神权!违者——斩!
不可跪拜侍奉别国神像!违者——斩!
不可滥杀无辜!违者——斩!
不可随意抢掠过往客商!违者——斩!
不可**妇女!违者——斩!
不可偷窃他人财物!违者——斩!
不可做假见证,诬陷良善!违者——斩!
不可辱骂父母!违者——斩!
不可临敌退缩!违者——斩!
不可叛国投敌!违者——以色列人人得而诛之!”
其实所谓军法新规,只为了约束那些亚杜兰寨伊勒哈手下的旧部——这些人做盗匪惯了,难免会有许多不良习性。ww大卫深知为了日后提拔山寨声威,以吸纳更多国中勇士前来效力,非严刑峻法不足以正本清源。因此严禁恣意烧杀、放肆掳掠……
他看底下一片鸦雀无声,立即说道:“如果哪位兄弟觉得我寨新规过于苛刻,难于遵行。自觉受了约束,不得自由。尽可离去,我决不强留。只是日后倘若为非作歹,被我碰上了,也不能怪我不讲情面……”
伊勒哈明白大卫所带来的几百壮士,都是常在军中服役的战士——遵守这些规定毫不费力。他也知道原先的寨中老兵全是乌合之众,与土匪一般无二。大卫用惯了能征善战、行伍有序的勇士,对这群山寨匪帮当然不放在眼里。他首先答道:“亚杜兰寨从此有了新规!自我以下,人人都当遵从。若是有人想要离去——人各有志,我不勉强!喝了绝交酒,分道扬镳、各行各路!”
众人见寨主率先应命,况且都仰慕大卫等人威名,自然无人再有异议——齐声大喊:“愿遵山寨军法!愿遵山寨军法……”
大卫一摆手,众兵丁住口。他继续说道:“我向来尊重祭司神权!以色列的神也事事看顾护佑,才有今天这般光景。眼下我要立亚比亚瑟——为亚杜兰寨首任祭司,先为我合寨兵将行赎罪之礼!”
亚比亚瑟自从全家八十余口,被扫罗一夜屠戮殆尽。就跟着大卫鞍前马后,四处漂泊、居无定所。这时见大卫信守前诺,果然立了自己为祭司,连忙上前施礼答谢。大卫命人筑起祭坛——亚比亚瑟在后屋用热汤淋浴,洗濯清洁。换上祭司的细麻礼服。在祭坛上点起馨香,率同全寨人等在坛前俯伏祈祷。随后牵来一头无残疾、头生的公牛——亚比亚瑟按手在牛头上,大声祝祷。
全寨人众都跪在底下,领受祝福。祭司祷告完毕,取刀宰了公牛,切成块子,放在祭坛上烧了——即代表所有人的过错罪孽都归在祭牲上,公牛替我死了,以色列的神与我重新和好,算我为洁净。
祭祀礼毕,大卫接着高声宣道:“即日起,伊勒哈领本部人马悉听乌利亚调遣——挖沟伐木、修筑山寨。比拿亚、沙玛率伯利恒人手畜牧牛羊、耕田植林。阿希则、亚哈济率本部便雅悯骑兵往来巡视亚杜兰山,每日换防轮值,不得有误!”
伊勒哈听他逐一分派人手,各行其事、各尽其职,井井有条、面面俱到,暗暗佩服他的年少持重,心想:亚杜兰寨得了大卫将军;他进驻亚杜寨当真是各取所需、各得其利!不出半年,方圆百里都要唯我寨马首是瞻……
众将领命,各率军兵自去公干。大卫唤了约押、阿比塞、阿瑟黑三人到一旁悄悄嘱咐:“有劳三位哥哥走一趟,去往拿贝庄……”
阿瑟黑忽道:“兄弟恁地突然想起,要我们去拿贝庄?莫非惦着那庄主夫人,要娶来做一房妻室?”
约押正色道:“老黑不得乱嚼舌!山寨新规说得清楚明白:不得随意烧杀荒淫;不得随意抢掠!如果不是明刑典律,我们怎能在此立足,徐图霸业?将军身为一寨之主,怎能带头违律犯法?”
阿瑟黑伸了伸舌头,不言语了。大卫笑道:“我们兄弟私下说笑,没甚打紧,言者无罪——目前寨中当务之急是存粮不足,我们自己的牛羊果树需要时日长成,方可供给山寨所需。拿贝是富甲南疆的大户!我们都在西弗旷野上见过他的群羊,想来那几百只羊仅是庄上产业的九牛一毛……急切间,只能向他借粮了……”
约押问道:“那拿贝庄主从未谋面,不知是敌是友……若是他不借,如之奈何?”
大卫答道:“哥哥务必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约定归还期限、借贷利息。他是个大商贾,算账精细,由他开价便了。我们不还价,他要多少就是多少……”
阿比塞说道:“他借贷取利本是应该——但如果他漫天要价、狮子大开口,有意刁难,我们也要忍让屈从不成?”
大卫沉吟道:“若果如此……哥哥们可向庄主夫人亚比该求助。她与我等兄弟在旷野上都有过一面之交,而且也曾照我所托,在扫罗的饮食里下了泄药。显有助我之意……”
阿瑟黑笑道:“这以色列全地的女子没有不喜欢兄弟的……恨不得都要嫁了兄弟才好!我们去找她,管保马到粮来!”
四人哈哈大笑。三将跨上自己坐骑,告别大卫,自行下山。
五十七
( 约押向伊勒哈问明了到往拿贝庄的近路,遂与阿比塞、阿瑟黑纵马飞奔而去。『』下了亚杜兰山就是广阔的西弗旷野——三人穿山越林,出到一片平原荒地。遥遥望见一座山包下建有一间小小茅草木屋。
阿瑟黑说道:“照伊勒哈所说,抄这条近路,只需半日就可到了拿贝庄。正好去问问那屋里人家,确保咱走的道路不错,免得耽误了行程。”
约押答道:“兄弟所言有理!但我料此处离拿贝庄已近,这家人说不准就是拿贝老爷的佣仆……”
阿比塞说道:“管他是什么人,上前一问便知!”
三匹马缓缓来到草屋前,只听见里面拉动风箱鼓风“呼呼”声响,“叮叮当当”金属敲击声不绝——当时只有非利士国精通冶铁之术。三将虽然不明其中工艺,但也知道草棚内定是有人在炼铁无疑。三人交换了眼色,均想:这不会是非利士人吧?……几个非利士人又怎会在这以国境内打铁?……
约押心中存了老大疑窦,一心要看个究竟。那人与同伴正在专心鼓风敲砧,毫没留意有人靠近。其时天气已颇为寒冷,阿瑟黑却见那打铁汉**上身,站在火炉旁,挥汗如雨——左手铁钳夹着块烧红的样子,右手抡动铁锤,一下下的猛力敲打。双臂上虬结的肌肉块块凸起,看得出臂力必然不小。
约押瞧那人金发碧眸,绝不是非利士人,心想:或许这些都是拿贝庄的庄丁——那富户倒也了得,去哪弄来的这些外来铁匠?如今连以色列国都还无人精通冶铁技术,如果这些铁匠能为亚杜兰寨所用,大卫将军定要欢喜……
正在心念电转,只见那人手中的样子已被打成一个锄头,放在冷水中一浸。ww待温度降下,他头也不抬,左臂伸展,铁钳张开,轻轻巧巧把一个打好的铁锄挂在屋中钩上。接着他右手铁锤搭住身边桌上的一块铁样,一牵一翻,干净利落稳稳送入炉中。
阿瑟黑见他露了这手精巧功夫,当先叫起好来:“这位兄弟好手法!”
那人吃了一惊,与同伴都举目观看——见是三个以色列人,各牵一匹骏马。一人背着双刀;一人负双枪,中间一人长身玉立,明显都不是寻常客旅。
他急忙答道:“山村匹夫,雕虫小技让三位英雄见笑了!”
约押笑道:“小兄弟过谦了!我以色列通国还无一人会这炼铁之法——如果扫罗王知道:这西弗旷野上竟有兄台这般的人才,必要重金聘请到军中。教授冶炼工艺。大量锻造铁制兵器,以提升我朝军备战力!”
那人问道:“你们是扫罗王手下的将领?”
阿瑟黑抢先答道:“我们都是伯利恒大卫将军麾下,与扫罗毫无干系!”
那人说道:“哦……原来是大卫将军的部属——大卫将军如今已到了亚杜兰峰?”
阿比塞奇道:“咦?……我们才到了亚杜兰山没几天,你怎就知道?”
那人笑道:“小人雅望班,乃是拿贝庄上的铁匠。前些日子,庄主夫人吩咐了我们这些牧羊、植林、打铁的庄丁。在外做活时,要留意跟过往客人打探亚杜兰峰的消息。她说大卫将军是以国中少有的大英雄、真豪杰!上了山去,做了近邻。在这乱世,得结交这样的人物,才可保平安无事的度日。”
阿瑟黑哈哈笑道:“只怕是这庄主夫人看上了……”
约押不等他说完,连忙打断道:“庄主夫人深谋远虑,不让须眉!我等与贵庄夫人曾有一面之缘,果真是神仙般的美人!既然兄弟据实相告,我也不敢隐瞒。我兄弟三人奉了大卫将军之命,正要前去拿贝庄公干。”
雅望班问道:“三位将军去到敝庄,有何要事?”
约押答道:“只因亚杜兰寨近来人马增添迅速!寨中屯积口粮不足。而且大卫将军三令五申,严肃军法寨规:不得随意劫掠邻近商贾!听闻拿贝庄主富甲一方,特命我们三兄弟前去贵庄借些粮草……”
雅望班说道:“如果只有庄主夫人主事,要借些倒也容易。只是这拿贝老爷异常吝啬、爱财如命。上次款待扫罗王数百军士,破了不少资财。心痛了好几天!而且近年来他沉迷酒色,性情古怪,恐怕有些棘手……”
约押沉吟道:“即使如此。也要到贵庄上走一遭——就算借不到,也好回复我主。”
雅望班赞道:“将军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一片赤胆真诚。小人敬佩!由此向前五里地,就到了拿贝庄。将军们可自行上路。如果想让我做个向导,须得等我打好这块犁头。”
约押见他身强力壮、言谈不俗,心中颇为喜爱,说道:“不急不急……就等二位打好这块犁,一同回去,都得其便。”
雅望班与同伴又“叮叮当当”了好一阵,终于做好一个犁头。收拾了工具物件,穿上外衣,从屋后牵出两匹快马,与约押三人悠悠返回拿贝庄。
阿比塞见他长相不似中东人种,问道:“兄弟是哪里人?怎会到了这西弗旷野的蛮荒之地?”
雅望班答道:“我是希利尼人。自幼父母双亡,跟着叔父四处漂泊。从海上到了非利士国,在那里学到了冶铁技艺。做了随军铁匠,负责锻铸刀剑。过了几年,叔父病亡。在一场战役中,非利士军败在以色列手下,大军溃散。我遁入大山,幸得不死。摸到了拿贝庄上,蒙庄主夫人收留,在这里苟延性命……庄主嫌这打铁声过于吵闹,所以在离庄五里处,搭了个草棚,让我每日就在那里烧炉铸铁。”
约押听他说得凄凉,起了怜悯之心,说道:“兄弟精通冶铁铸剑,埋没在这荒山僻野,只造些农用的锄犁,岂不可惜?我主大卫——英明神武、仁德被于天下!草莽义士无不闻风影从,将来必成一代王业!兄弟一副好身手,若是在这西弗旷野终老余生,那可就亏负了上天的恩赐,暴殄了天物啊!”
五十八
( 雅望班被他说动,叹道:“无奈时运不济,未遇明主。『』在非利士营中久仰大卫将军威名——非利士人闻其名而丧胆,每每败于大卫,都不敢与其正面交手。”
阿瑟黑得意洋洋道:“我们众兄弟同在大卫将军帐下,与非利士交锋多年——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阿比塞恨恨说道:“偏偏那扫罗容不下我主——用了卑鄙龌龊的奸计毁其名誉,还要赶尽杀绝!逼得我们只好啸聚亚杜兰峰,做了强盗!”
约押说道:“我们可不同于一般的强盗匪帮!大卫将军严立军法——禁止随意滥杀抢掠!就是要打造一支——只为护国安民的雄师劲旅!”
雅望班说道:“大卫将军仁信爱民,有目共睹!那扫罗却是利令智昏,无可救药——在何烈树林边上,残杀了祭司亚希米勒一家,实在令人发指!如今以国中,民心之向背,昭然若揭啊!”
阿比塞一竖大拇指,赞道:“兄弟是明白人!”
约押叹道:“扫罗在这南疆荒山里犯下的恶行,迟早是路人皆知……”
雅望班也叹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猜以国很快就要易主了……”
几人一路闲话,不觉寂寞无聊,五里地顷刻即到。约押远远看见几座靠山而建的大房并排伫立,外面一道六、七尺高的挡风墙。『』墙外东首一片空地上,几十个圆顶帐篷错落有致。更远处还有数不清的牛羊在悠闲自在的享受肥美草场。
三人都是一般心思:这拿贝庄果然富庶!看那些大帐篷,至少也养了二、三百护院庄丁。还有那许多的牛羊!他若是肯借粮,山寨短期需用无忧……
雅望班把三人引进庄内。到了中间那座大房前,向两名护院说道:“烦请两位大哥通报老爷:亚杜兰峰有贵客求见!”
一条大汉横了约押一眼,傲慢说道:“亚杜兰峰只有强盗!哪有什么贵客?强盗来了,有什么好事?你倒是客气得很……怕了他们不成?”
阿瑟黑见他倨傲无礼,正要发作,却被阿比塞拦住。约押陪笑道:“亚杜兰峰以前确是强盗贼窝——然而眼下已改弦易辙。由我主大卫掌管!远近村庄非但秋毫无犯,还替他们看守牛群羊群,不曾失落一个!贵庄产业丰厚若斯,列位大哥责任重大!万一非利士人、亚玛力人杀来,短少了牛犊羊羔,各位的饭碗也难保啊……”
那人听他不卑不亢,言辞得体,知道辩他不过。哼了一声,转身进去通报。须臾折返,说道:“老爷请几位进去说话。”
约押不失礼数,谢道:“有劳了!”带同阿瑟黑、阿比塞与雅望班进到屋里。一进去,只见这座宽敞大房里摆了几桌酒菜,十余名男女正在吃喝享乐——当中一桌坐了一个矮肥胖子,左右两名妙龄美女相陪饮酒。
那胖子一张圆脸,两只小眼睛,一只大酒糟鼻搁在面上,容貌甚是丑陋。约押猜他就是拿贝——想到亚比该美若天仙,竟嫁了此人,心中委实诧异!他暗暗自忖:这拿贝不但长相奇丑,还耽于酒色!白日晌午就喝得醉醺醺的,怎可能打理好这偌大家业?……
拿贝本来眼睛就不大,这时又有了七、八分醉意。小眼眯成了一条线,哑哑问道:“你们三个……来……来我庄上有……有什么要紧事?雅望班!你不好好干活,引了这些亚杜兰峰的贼人来做甚?”
约押忍了怒气,客气答道:“庄主在上!小人约押奉我主大卫之命,前来拜访贵庄——我主已接管亚杜兰峰,勒令寨中人众不得滋扰周边村镇,违者立斩不赦!这位雅望班兄弟一片好心,为我等引路,请庄主不要怪责于他。”
拿贝端起酒杯,抿了一口,冷冷说道:“大卫仅仅是让你们来告诉我——亚杜兰峰匪患已除……叫我安心?”
约押说道:“实不相瞒。只因山寨最近陆续到了几拨人马,寨中存粮不足以维继。我主大卫知道贵庄富甲南方,特命我兄弟三人来向庄主借粮……”
拿贝仰天哈哈笑道:“大卫是谁?耶西的儿子是谁?近来背叛主子逃跑的仆人甚多!我岂能将自己的牛羊酒肉……借予那些忘恩负义的奴婢仆役?”
阿瑟黑听他出言不逊,再也按捺不住,喝道:“拿贝狂徒!你不借粮也就罢了——为何还要羞辱我主?”
屋中十余个陪酒庄丁见他发难,纷纷停下吃喝,双手探入桌底。约押眼看双方就要大打出手,成群欧之势,赶紧说道:“既然拿贝老爷不肯借粮。兄弟们也不敢强求——适才我兄弟多有冒犯,还望老爷大人大量,不与他计较。咱们就此别过……”
说完,正要与阿比寒、阿瑟黑退出房外。拿贝冷笑道:“你们两个可以走了——那黑大个却得留下!”
阿瑟黑叫道:“千军万马咱哥仨如入无人之境!待要看你有什么手段要留……”这话只说了一半,不知从哪里撒下一张大网——无声无息,全无半点征兆。他见机得快,脚下也比别人迅捷。矮身一窜,已纵到门边。
约押、阿比塞却被大网兜住,正欲抽出兵刃破网而出——那些庄丁早就练习有素,大网撒下,随即便有四人跟进跃出,扯住四角收紧网绳。
这网的材质颇为奇特,不似普通渔网——约押、阿比塞臂力都不弱,却是无法拉断。庄丁四下发力收网,立时将二人缠裹结实,动弹不得。阿瑟黑待要上前相救,已被五人缠住邀斗。
拿贝摇摇摆摆站起身来,踉踉跄跄来到中间。手一翻,亮出一把明晃晃的匕首,抵在约押胸前,喊道:“兀那黑厮!再不放下兵器,乖乖就缚——他可要性命不保!”
阿瑟黑双刀左切右削,迫退敌人,叫道:“黑爷爷不吃眼前亏——回去搬救兵!如果我这两位哥哥出了什么差池……亚杜兰兵马就要踏平你的拿贝庄!叫你鸡犬不留!”
五十九
( 他面对拿贝,口中说话不停,已经倒纵出大房外。ww门边两名庄丁见对手倒退出来,有便宜可占——两条大棍扫向他腿弯,意欲生擒活捉!
哪知阿瑟黑早就偷眼瞧得清楚,轻轻一跃,双足踩在棍上。那二人只觉手中长棍被千斤重担压在地上——发力上抬,却纹丝不动!阿瑟黑哈哈一笑,腿上收劲,借力后跃。这下弹出五、六丈远,飘到院中,抢上一匹战马,扬鞭绝尘,冲出庄外。
这几下电光火石、兔起鹘落,喘息之间,阿瑟黑踏棍、后撤、上马……一气呵成,眨眼间已奔出里许,化作远处天边的一个小黑点。
拿贝被他临别警告惊得酒醒了一半,心想:我贸然扣了这两名贼寇,惹了祸水上身——听那黑厮所言,他山上有过千人马,一齐杀来。仅靠我庄中人手那可无法抵敌……还好有这两名小头目为质,匪兵投鼠忌器,或有周旋余地……
他有了顾虑,酒席草草收场。吩咐下人把约押、阿比塞带到后院严加看管,自己回到卧房,倒头呼呼大睡。
阿瑟黑策马狂奔,沿着来时近路,一溜烟进入亚杜兰山。恰好碰到亚哈济领着数十骑兵在巡山。
亚哈济见只有他一人回来,忙问道:“哥哥为何如此匆忙上山?其他两位哥哥为何没有一同回来?出了什么意外?”
阿瑟黑勒住快马,答道:“拿贝吃多了酒,分不清好歹——扣下了约押和阿比塞!我得急速回寨,告知我主,领兵去救!”他心急如焚,匆匆数语,就别了亚哈济,催马上山,回入亚杜兰寨。ww
他一进寨门,就看见到处挖坑立桩,一派大兴土木的热闹景象——乌利亚正指挥数百兵丁在重建山寨。大卫在一旁协助发号施令,瞥眼见到阿瑟黑独自一人,火急火燎回到寨中,心下已知借粮之事难成。
果然不出所料,阿瑟黑快步来到近前,把拿贝醉酒荒宴、言语冲撞,用渔网擒住约押、阿比塞等情简略说了。大卫念及约押忠心耿耿,为接应父兄上到亚杜兰峰,费心费力,不顾自身安危,今闻他失手被囚,恐有性命之虞,正要传令集结军兵。
乌利亚却说道:“将军稍安勿躁——我料但凡家大业大之辈,必不敢轻易得罪啸聚山林,靠打家劫舍为生的强人!他必是多灌了几杯黄汤,神智不清。做了糊涂事,扣了两位兄弟……那庄主夫人却是识大体的女子,而且似乎在庄中也是管事的!与我等兄弟都朝过相,认得约押、阿比塞。有她在,二位兄弟必无性命之忧!”
大卫一时挂念约押,有些乱了方寸——被逃城城主一语点醒,登时放下心来,说道:“城主所言有理!我关心则乱,急切间就要发兵前去……”
乌利亚笑道:“可见将军乃是性情中人,至真至性!今时天气已经转冷,晚上或有风雪!连夜冒雪进兵稍显事倍功半——如果将军实在挂虑,可差阿瑟黑、阿希则、亚哈济三位腿脚便利的兄弟,乘夜潜入拿贝庄,见机行事。待明日雪住云开,青天白日率几百人马过去,摆开阵势。无需交战,吓他个半死!到那时拿贝不仅要乖乖放人,我寨所需粮草:他也必要双手奉上!”
大卫说道:“城主建议甚合我心!不过又要辛苦黑将军一次了……”
阿瑟黑笑道:“为我主分忧,何谈‘辛苦’二字?这样说就太生分了!”
随即差人唤回阿希则、亚哈济二将。与阿瑟黑结束停当,各取兵刃、背了行囊、跳上战马,再次下山。这回阿瑟黑轻车熟路,天黑以前就到了雅望班打铁的那个草棚。
其时已入冬季,夜晚气温骤降,天上飘下朵朵雪花。不多时,旷野大地上便已白茫茫一片。阿希则说道:“这天果真来了风雪!恰好这有个草棚。咱三人在此暂避一时,哥哥以为如何?”
阿瑟黑答道:“这是个打铁铺,有炉有火,正好暖酒吃肉!”
三人把马拴到棚后,进到屋内。生火烫酒,取出腌肉,各自分食。亚哈济问道:“哥哥白日来过,可知此处离拿贝庄还有多远?”
阿瑟黑答道:“也就五、六里地。兄弟有何妙计?”
亚哈济笑道:“我这粗人,哪有什么妙计?只是觉得待风雪稍住,我等最好徒步探庄。一来恐积雪深厚,马蹄难行;二来靠得近了,马上鸾铃声响,先惊了庄上护院……”
阿瑟黑说道:“兄弟虑得周全!就把马匹留在这里便是!”
阿希则笑道:“这雪夜徒步探庄,还可让我俩见识见识——哥哥踏雪无痕的本事!”
阿瑟黑闻言,已知他又有比赛脚程之意,说道:“天寒地冻,手脚僵硬。跑着过去,四肢暖和,到了庄上,若要动手,也好施展。”
三人吃了酒肉,等了半个时辰,风雪果然渐歇。一轮满月越出云层,挂在空中,借着雪地映射,四周瞧得清楚。遥见前方星星点点的灯火,猜想必是拿贝庄无疑。他们安顿好战马,灭了炉火。阿瑟黑笑道:“二位兄弟,走——了!”
他话音未落,人已纵出一丈开外。阿希则、亚哈济连忙紧紧跟上。新雪落下,尚未成冰。三人并排奔跑,留下六行浅浅的足印。三个人脚掌翻飞,都是快如母鹿。短途冲刺比上等宝马更快——片刻工夫,已到了庄前。
阿瑟黑见他二人这次居然与自己并驾齐驱,毫没落后半步,心中微觉奇怪,寻思:数日前比试,我还稍胜他们一筹。才过了几天,怎会如此进步神速?
他起了争竞之心,忽然收脚急停——本想如同平时迅驰狂奔之际,收发自如、稳稳站住,却不料地面滑溜,这下直往前平平滑出了四、五尺远,险些摔个四脚朝天。幸好他下盘功夫扎实,总算拿桩钉住,没丢丑现眼……
六十
( 阿希则、亚哈济却都是飘逸潇洒的顺势往前平滑,接着轻轻巧巧的一个回旋,卸去前冲之力,双双立在他面前。『』阿瑟黑喝彩道:“两位兄弟好俊的身手!”
亚哈济笑道:“哥哥必是少在雪上行走,因此不惯——我二人常在我国极北之地过活,那里常有大雪。虽然冰天雪地,颇为苦寒,但也自有一番乐趣。等到回山之时,教你一个新奇玩法……”
阿瑟黑自小居于南方,鲜有绒雪纷飞的季节,听说这般天气还想得出新奇玩法,不禁有些心痒难搔,说道:“兄弟说的……我恨不得现在就试试!”
阿希则笑道:“不急……不急!待探了拿贝庄,确知约押、阿比塞无恙——那时哥哥玩起来才会尽兴……”
阿瑟黑点头道:“不错!兄弟言之有理,不可误了正事!”
此刻拿贝庄就在眼前,三人放慢了脚步,沿着山边,悄悄靠近,从西首跃上挡风墙。院中几只大狗闻到生人气味,开始狂吠。阿希则掏出几块剩下的腌肉,远远扔到黑暗角落。那些看门犬,怎知分辨?一窝蜂扑向美味。
趁此空隙,三人跳下墙来,闪身上了前院走廊。阿瑟黑想那关押“盗匪”的囚房当在后院,于是弓身弯腰往后摸去。才走了几步,便看见前面有人提灯缓行。阿瑟黑瞧得真切:在前领路的正是铁匠雅望班:他一手掌灯,另一只手提着一个木箱——后面一名雍容华贵的女子,披着裘皮大衣,徐徐相随,正是庄主夫人亚比该。
阿瑟黑心中暗喜,思咐:真乃天助我也!这庄主夫人显然对我主大卫,已生情意。ww看她去往何处,寻得机会,现身求她援手,必不为难!
打定主意,蹑手蹑脚尾随其后。阿希则、亚哈济见他跟踪一个贵妇人,不知是何居心,但想他也不是敛财酒色之徒,应当自有其道理。
三人脚底轻柔,没有一丝声响。随着庄主夫人曲折迂回,经过几道长廊,果真来到后院一座木屋前。亚比该向年轻人问道:“就在这里?”
雅望班答道:“就在这里面。”
亚比该径自推开木门,飘然进屋。阿瑟黑不由得纳闷:她夜里不睡觉,到这后院柴房里做甚?难不成……她和这小铁匠有奸情?……
这念头还没转完,已听到约押的声音说道:“原来是庄主夫人来了!我二人身被捆缚,失礼了……”
阿希则、亚哈济都暗暗窃喜,心想:一点冤枉路没走——得来全不费工夫!
三个人屏气凝息,缓缓挨近木屋,只听亚比该说道:“两位将军受惊了——雅望班,解开渔网,让二位站起说话。”
阿瑟黑从木板墙缝中向里观看,只见约押、阿比塞被白日的的那张大网裹得严严实实,好似两条大鱼被死死缠住,躺在地上,动弹不得。雅望班遵主母之命,解开了绳结,说道:“二位哥哥稍微活动活动筋骨——夫人知道两位至今未进饮食,备好了些许酒菜,聊表敝庄歉意……”说着,从木箱里拿出几碟小菜,一壶美酒。
阿比塞被绑了大半日,四肢麻木。虽然已从网中脱困,一时手脚也不听使唤——他自出道以来,还未受过如此挫折,憋了一肚子的怨气,正没处发泄。但见亚比该诚意相待,送上好酒好菜,一口恶气又咽了回去,说道:“夫人别来无恙?那日在西弗旷野上短暂相聚,没曾想这第二次见面,我等如此狼狈……”
亚比该叹道:“拙夫醉酒滋事,得罪了大卫将军——如今亚杜兰峰声势不同以往,众英雄情同手足!我唯恐明日山寨人马一到,这拿贝庄就是灭门之祸……”
约押说道:“夫人不必忧心!我主大卫乃仁德清明之君,万不以无罪为有罪!从不株连无辜!他若得知我二人平安,必不会对贵庄动刀兵!”
亚比该面上微露喜色,说道:“二位将军先请用饭,我还有话要问……”
约押、阿比塞早就饿了。过了这一阵,四肢百骸通血活络,才得行动自如。谢了庄主夫人,举杯端碗,开始狼吞虎咽。
二人正吃得津津有味,雅望班却突然叫道:“什么人?”捡起一根木棍,身形一晃,已纵到门外,一棍击出。
他平日都是在庄外冶铜打铁,习惯了“乒乒乓乓”的嘈杂。这时更深人静,外面的响动听得格外清晰——亚哈济等人呼吸虽轻,还是被他发觉。
阿瑟黑首当其冲,见这一棍点到,侧身欺进,既闪开敌招,又趁势反守为攻——左掌切他手腕,右肘撞向对方前胸。
雅望班上身微斜,手中棍收缩回击,棍梢点向阿瑟黑小腹……黑暗中,两人贴身擒拿肉搏,短兵相接,瞬间已拆了十余招。雅望班极是惊异,心想:莫非这是亚杜兰山派来的硬手?要救他们的同伴?
阿瑟黑白昼时已见识过小铁匠的手上功夫,知道他绝非泛泛之辈。动起手来,也不由得暗暗钦佩。
约押、阿比塞只怕那是拿贝安排下的暗中监视——庄主夫人恩待亚杜兰山的强盗,这消息传到庄主那里,夫人难免落下许多不是。念及此节,正要一同出去,助雅望班料理了这人,却见眼前一花,一条黑大汉已窜进屋里,哈哈笑道:“小兄弟不但精通冶铁之术,这近身格斗的本领也不弱啊!”
一看是阿瑟黑到了,二人都欢喜叫道:“兄弟!你怎么又回来了?”
阿瑟黑还未答话,房中又接连多了两人。身法之快,丝毫不逊于黑将军。阿比塞笑道:“原来阿希则、亚哈济两位兄弟也到了!”
亚比该在西弗旷野上见过阿瑟黑,但后来两人却是面生,猜测必是新近投奔大卫的草莽英雄。想到大卫短短时日,从一个形单影只的在逃要犯,又成了指挥群豪的首领。若非人中龙凤,焉能有此号召力?她芳心狂喜,说道:“雅望班,快回来!这些都是大卫将军手下的好汉!不必慌乱,免得惊动了旁人……”
六十一
( 雅望班依言回入木屋,看面前这五人,个个气宇轩昂、威风凛凛,不禁也为之心折,对阿瑟黑说道:“小人刚才不知天高地厚,多谢将军手下留情!”
阿瑟黑笑道:“小兄弟的耳朵好尖!一根针掉地上,都听得清清楚楚!佩服……佩服!”两人相对一笑,适才一片漆黑中,近身恶斗,幸好都没损伤,均觉得十分侥幸。『』
亚比该笑道:“黑将军来去如电、奔跑如飞的本事那可是无人能及!”
阿瑟黑赶紧说道:“夫人过奖了!要知道天外有天、人上有人!这无人能及四字万万担当不起!我这两位兄弟踏雪疾奔的本领,我就远远不及了!”说着,为各人引见。亚哈济、阿希则见这庄主夫人风姿绰约,端的是绝色无匹,都不敢正眼多瞧。
约押问道:“兄弟可是奉我主将令,连夜来救我二人?”
阿瑟黑答道:“我主大卫闻听二位兄长失手被擒,立时便要发兵前来要人!多亏了逃城城主好言相劝,又提到庄主夫人是极有见识的女子——两位哥哥虽然身陷庄上,也必能保全性命……否则现在拿贝庄恐怕已是一片焦土。”
亚比该叹道:“大卫将军重情重义,与各位情同手足!比起那些寡情寡义的凉薄庸人,直有天渊之别……”
一干豪迈粗人全然不能体会她语之所指,只见她神色幽怨,一副郁郁模样。众人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沉默片刻,约押才问道:“眼下我主差了三位兄弟前来救人,而且明日山上大队兵马便要围庄……夫人有何打算?”
雅望班Сhā话答道:“庄主夫人听说拿贝老爷扣了二位将军,就知不妥。ww趁老爷酒醉酣睡之际,就要悄悄释放两位出庄。因此事先把这囚房周边守卫都撤了,免得人多嘴杂……不料这三位将军倒是厉害,竟自寻到了这里。”
约押说道:“多谢夫人美意!此次纠葛皆因亚杜兰寨借粮而起——即使今晚我二人平安脱困,大卫将军仍会因为寨中粮草匮乏而烦恼!如果夫人能够主事,还望雪中送炭,好人做到底!周济周济敝山。”他为人最是精细,已隐隐察觉这庄主夫人对大卫似乎特别不同,每每提到“大卫”二字,她平静如水的面上总会泛起一丝微澜——所以搬出大卫来,实望借粮一事终可两全。
亚比该稍稍沉吟,问道:“亚杜兰山上,现在有多少人马?”
约押答道:“如今亚杜兰峰已聚集了近千精兵!就算一千人好了……”
亚比该说道:“一千之众?……拿贝庄偌大家业,也只养了三百庄丁。一千精壮勇士,这每日的需用可不是小数啊……”
众人见她犯难,正在担心这事要糟——她又继续说道:“拿贝虽然富甲南疆,但是守财悭吝,平白无故赊出一大笔钱粮,就如同剜了他的心头肉啊!大卫将军可说过,这帐几时能还?”
约押昂然道:“半年之后,寨中粮草就可自给自足!一年之后,就可分月缓还贵庄——但这只是末将的一厢情愿!”
亚比该听他前言后语,自相矛盾,正自错愕。约押已说道:“我主雄才大略、智勇过人!前几日率三百轻骑夜袭非利士国的亚实基伦、迦萨二城,解了伯利恒之围和利乏音谷的僵持战局!目前正是多事之秋:以色列周边列国频频出兵侵扰。当今的扫罗王年迈昏庸,不容良将——迟早兵败身死!届时我主领兵下山,先占犹大支派为根本。继而振臂高呼,凭我主之仁洁高义,以国十二支派必争相跟从!凭我等兄弟之勇力,率数十万国中好儿郎,荡平诸邦,只需三年五载!到那日,连本带息还与贵庄的,恐怕不止十倍之利!拿贝老爷只恨搭建的粮仓钱库不够多啊……”
约押一番豪言,亚比该只听得心摇神驰,幽幽说道:“他……他定会有这一天的……我……我早就料到了……”
雅望班见她神态痴迷,忙问道:“夫人……你没事吧?”
亚比该猛然回过神来,赶紧掩饰说道:“将军所言,妾深以为然!但拿贝此人愚顽,无法晓之以理——烦几位将军先行回山复命,请大卫将军明日发兵前来,列好阵势。等拿贝见了贵寨军威,必被惊得心胆俱裂!又看约押、阿比塞两位无翼而遁,更加惊惧!就算舍了几百头牛羊,总是顾全身家性命最为要紧!”
阿瑟黑笑道:“夫人这声威恫吓之策,与逃城城主所献方略……可是异曲同工啊!“
约押说道:“夫人几次三番相助,末将感激不尽!日后若有用处,敬请明言!末将力所能及处,必要为夫人解忧!”
亚比该谢了他,心想:现在我这忧……你可解不了……
群雄也都谢过庄主夫人,正要摸出庄去。亚比该笑道:“你们跟着雅望班出去就好,不用这般谨慎!”
阿瑟黑笑道:“来的时候——鬼鬼祟祟、偷鸡摸狗。出去的时候——正大光明、大摇大摆!这也是大相径庭、天差地别啊!”
亚比该听他言下之意,隐然映射自己先前的叹息,不禁有些腼腆羞涩,寻思:难道我的心事,他们都看出来了?……
约押看她如此,已猜了个八、九分。见她窘迫,急忙说道:“闲话少说——我们在这耽搁久了,未免引人注目,给夫人徒增事端!请雅望班兄弟头前带路,我们就此别过。夫人珍重!”
六人鱼贯出屋,雅望班领着他们穿廊过院,从西侧的小门出了拿贝庄。途中虽遇到几个值夜护院,但灯火昏暗,认不清面貌,还以为全是新来的仆役——又看是铁匠开道,都无人起疑。
出了庄门,约押说道:“多谢兄弟了——后会有期!”
阿瑟黑笑道:“我们这一路回到你的打铁铺,可有个新奇的玩法。小兄弟想不想一起来耍耍?“
雅望班虽然年少好奇,但为人非常本分老实,说道:“庄主规定……深夜不准随便外出,我得等到明天早上,才能去练铁……”
六十二
( 阿瑟黑看他一副憨厚模样,也不勉强。『』六人轻声道别。离庄一里开外,阿希则笑道:“黑哥哥还一直惦着先前那话,若是不得耍上一耍,恐怕今晚无法入睡!”
亚哈济说道:“既然两位哥哥已经平安无事——大伙儿心情舒畅,玩上一玩,也无妨!”说着,拔出短刀,在山边砍下两根细长树枝,两面削得平整。用树皮搓成绳条,把两块长板缚在脚上。又拣了两根坚韧枝条,握在手中。阿希则也依样照做,两人操作纯熟,不久都收拾利落。
约押见了,已明其意,笑道:“这北方的玩意,今夜倒是用得上!”
阿瑟黑哈哈笑道:“老黑还从没玩过这东西!想来必是有趣!我也来做一副……”
趁阿比塞等人砍树削皮之际,阿希则、亚哈济已在一旁先试滑了几圈。阿瑟黑看他们在雪上滑行,来去迅捷。迫不及待也要亲自尝试——快刀斩乱麻,三、两下也做好了一对。只是他从未学过,一时还无法掌握要领。不过这几人功夫都不弱——身体平衡、四肢柔韧度都较常人高出许多,再经亚哈济、阿希则在旁指点,放松膝盖、脚踝。没用多久,竟也能滑得飞快!
五人驾着雪板,行进如风。霎时间,已到了那座草棚炼铁铺。阿瑟黑正玩得兴起,怎舍得就此罢手休息?兀自在棚外滑个不停。约押知他心智似个少年,便由他耍个尽兴——与其他三人进到棚里,生火歇脚。
阿比塞问道:“我们就在此过夜,无需回寨?”
约押笑道:“若是此刻回山,大卫将军见我二人无恙归队,未必就会兵发拿贝庄要人。ww我们在此饱饱睡足一觉——我主牵挂下属,明日清晨势必带上大队人马前来。那时兵马已动,到了此间,空手回山便是徒劳一场。我主尽管仁义,但白费力气的赔本买卖是从来不做的……”
阿比塞等三人心下了然,哈哈一笑,各寻了避风处,和衣睡卧。阿瑟黑玩了一阵雪板,见无人相陪,未免兴致阑珊,也只好自行睡了。
次日太阳升起,旷野上气温回暖。积雪吸热融解,草屋四周反而更觉得寒冷刺骨,约押竟被冻醒。他甫一睁开双眼,便听见山道上隐隐传来马蹄声响——心中一动,暗想:大卫将军这么快就到了?……
其余四人也都警觉,纷纷纵出屋外。只见大道上一队骑兵踏雪而来——当先一员大将皂袍乌骓,正是伊勒哈。
伊勒哈也已瞧见阿希则等人,来到近处,跳下马来,说道:“原来两位兄弟已经安然脱险……大卫将军心急如焚,一早调集了五百轻骑,命我领二百人当先开路。他与比拿亚、沙玛率三百骑转眼即到!”
约押笑道:“我主向来爱兵如子,何况我二人随将军多年征战,堪比手足骨肉!我等生死未卜,将军自是挂怀……”
他话到一半,山道上又是一片人喊马嘶——果见大卫和比拿亚、沙玛扬鞭催马,旋风般来到眼前。大卫看见约押、阿比塞毫发无损,大喜过望!飞身下马,奔到近前,抱住两人,说道:“全因小弟之过,令二位哥哥受辱……”
阿比塞二人见他双眼布满血丝,必是过于挂虑,未得安眠。此刻双目湿润、喉头哽咽,更显真情流露——二将均各动容,答道:“我主待末将有知遇之恩,恩同再造!为将军分忧,分所当为。失手被擒,倒累了我主记挂……”
大卫叹道:“约押为护我父兄,尽心竭力,不顾安危!将心比心,我怎能不记挂?”
约押、阿比塞看他如此体恤,更加心悦诚服、忠心效力。连伊勒哈都为之折服,心想:跟这样的人物出生入死,建功立业,才不枉了此生……
大卫却又说道:“虽然二位哥哥平安无事,可我寨中粮草之急,终究悬而未决……”
约押说道:“山寨用粮一事,我主无须忧心忡忡——我二人能如此顺利脱困:除了三位兄弟的乖巧伶俐,更仗了庄主夫人亚比该的一臂之力!”于是把昨晚情形拣要紧的,同大卫说了。
大卫见说亚比该有意借粮,助己渡过难关,完全不出逃城城主所料——心中登时宽慰,立即翻身上马,高声传命:“众将听令!与我兵发拿贝庄!”
五百骑兵齐声应命,拍马急走。阿瑟黑尚未玩够雪板,与阿希则、亚哈济将马匹留给约押、阿比塞——他三人在马队中划雪相随。
须臾间,已奔到庄前。拿贝庄上的三百庄丁正准备各自出活,陡然见到数百铁骑,举刀挺枪而来,把庄家大院团团围困,都骇异不定——难料这是福还是祸……
有胆大的上来问道:“你们是哪来的兵马?到此有何贵干?”
沙玛叫道:“我们乃是亚杜兰峰:大卫王帐下骑兵!听闻拿贝庄钱粮富足,特来与庄主商议,借个几百头牛羊!”他声若惊雷,这时故意放开了嗓门说话,好让所有人都听得清楚明白。
那人伸了伸舌头,暗道:糟糕!糟糕……原来是山上的强人来打劫——开口就要几百头牛羊!分明就是强取豪夺……他不敢胡乱答话,只说道:“请各位将军稍等,待我通报拿贝老爷。”
那酒色庄主前一天喝得酩酊大醉,还在床上鼾声大作,睡得昏天黑地。朦朦胧胧中,只听见有人慌慌张张来报:“启……启禀老爷……大……大事不好了!”
拿贝正做着春秋大梦——梦到自己庄上的地板走道全是用黄金铺成,屋里的房椽立柱都镶嵌了珍珠宝石……偌大一座庭院流光宝气、金碧辉煌!自己正搂着两个美女,左拥右抱,好不畅快,自觉心满意足,突然被来人连声说“大事不好;大事不妙”——把他从梦境拉回到现实。
六十三
( 拿贝甚是不悦,坐起身来,一抹嘴边的垂涎,怒道:“什么大事不好?!搅了老爷的美梦!”
那下人恭敬答道:“启禀老爷!真正大事不好了!亚杜兰峰的强人陈兵庄外,黑压压一片,足有近千人马!要跟老爷借粮……”
拿贝听了,顿时酒醒了一大半。ww赶忙披上狐皮大氅,匆匆来到前院——只见大院里已站了数十人,都在等他的决断。
拿贝叫人搬来一架木梯,搭在墙头。他颤巍巍爬了上去,缩头缩脑悄悄向外张望——但见庄外旷野平原上,数百骑兵一字排开。马上骑士个个健硕雄壮;匹匹骏马犹如出水蛟龙,刀枪在阳光照耀下,寒光夺目,令人望而生畏。
一条大汉手提大棍,跃马在前,吼声如雷,喊道:“我主大卫,亲下山来!拜会拿贝庄主,商量借粮一事,请庄主出来说话!”
拿贝看了这等阵势,知道这伙强人现在嘴上说得客气,只不过是先礼后兵。倘若自己一口回绝,那就是灭门抄家之祸!心想:这大卫不久之前,还被扫罗王紧追缉拿,急急如漏网之鱼!忙忙如丧家之犬……这才过了几天?就聚集了许多亡命之徒为他效力?正在盘算,想起昨天擒了亚杜兰峰两员来使——当可胁为人质,迫他撤兵回山,连夜举家迁移,说不定还能躲过此劫,保住万贯家财……
心中存了一丝希望,爬下墙来。『』吩咐仆人去后院囚牢提出约押、阿比塞。只过了一阵,那仆人已快步返回,上气不接下气说道:“老……老爷……后面柴……柴房门锁完好,但里面空无一人!那……那两个强盗不……不见踪影……”
拿贝闻言大惊失色!寻思:门锁无损就走了这二人,难道这些强人真有通天入地的本领?又或是我这庄上,有人暗通亚杜兰峰的贼寇?……
正在纳闷,庄丁中一人出列说道:“庄主不用惧怕这些小山草寇!凉他们也没有三头六臂!我们合庄上下也有三百多精壮汉子——待我去会会他们,擒杀一、两个匪首——煞煞他们的锐气!叫他们也不敢如此放肆嚣张!那时贼众气沮,全庄人马一齐杀出,风卷残云一般!那样庄主的基业才得保全!”
拿贝看这发话之人是护院首领:震八——此人颇有些力气,能徒手搏倒公牛;武艺精熟,十多个人近身不得!他心想:震八倒也有些手段,让他试试也无不可……
他虽是这样心思,却故意激道:“大卫可是以色列最会打仗的将军!他手下猛将如云,均有杀狮伏虎之能!震八不可托大,还是舍了些牛羊,避过眼前危难。待强人退去,连夜举庄迁往别处,才是稳妥之计……”
震八傲然说道:“庄主休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昨日我们一张渔网,就捕获了他两员上将!我看世人多是以讹传讹,把大卫吹得神乎其神!待我出庄一战,若是不敌身死,老爷再舍粮保庄不迟!”
拿贝说道:“如果震八马到功成,战退强人——我与你结为兄弟,这拿贝庄的产业分你一半!这里所有人都是见证!”
院中庄丁见那一向吝啬有余、爱财如命的老爷竟然许下这般重诺。一旦震八取胜,带领众人击退亚杜兰山的强盗,那他就成了“震八庄主”——震八平常豪迈直爽,尽管有些倨傲,但如果真成了半个主子,以后日子也比现在好过多了!于是都盼着他出战得胜……
拿贝心里早就算计已定:先靠你渡过眼前难关再说——若不许下重金,只怕你还不肯全力卖命!待强敌退去,自有办法对付你这一介武夫……
震八提了一口弯刀,迈步出庄。来到阵前,叫道:“兀那强人!胆敢目无王法,恃众欺凌弱小!你们领头的可是大卫?他一向自居信德仁义、体察民情。怎会自甘下流,也当上了这等野蛮的盗匪?”
沙玛一马当先,还未答话。阿比塞已抢先出来,对他说道:“哥哥暂且一旁观战,昨日兄弟一时大意,失手为其所擒,折了山寨的威名。累得我主一夜挂怀!今天正好教训教训他,让他的狂妄之气也收敛收敛……”
沙玛自是不好拒绝,答道:“兄弟小心!”拨转马头,归入本阵。
大卫担心阿比塞积了怨气,万一伤了人命,毕竟有“滥杀”之嫌。自己刚立的新规军法,可不能赏罚不明,当即叫道:“兄弟——不可坏了他的性命!”
阿比塞答道:“我主放心!末将自理会的。”一面说话,一面缓缓走近。
震八见应战的是前一日所擒之人,冷笑道:“不知死活的贼强盗!给你侥幸脱了牢笼,尚不知足,还要赔上性命方肯罢休?”
阿比塞认出昨日正是此人,带领庄丁撒网结阵,缚住自己和约押,暗想:这次不让你出点丑、露点乖,你也不知天高地厚……
他也冷笑道:“你一口一个贼强人、狗强盗,叫得令人烦心……如果真是寻常盗匪拥兵而来,此刻早就踏平了拿贝庄!我主大卫有言在先,是向贵庄借粮。所谓‘借’者,必有归还之期。可恨汝等贪杯好酒,不通情理。竟暗施偷袭,折辱我二人。今日让你尝尝外公双枪的厉害!”
震八深知这架是非打不可了,也懒得斗口。喝道:“正要看看你有何本事?”——“呼”一声响,弯刀挟着劲风径直劈向敌人腰间。阿比塞斜跨半步闪开,并不还击。震八手腕一翻,刀锋直取对方颈项。
阿比塞矮身横走,又是轻巧避过。震八毫不迟滞,刀随身走,斜劈对手双腿。阿比塞不再退让,轻轻跃起,顺势拔出背上双枪——“唰唰唰”疾攻三招。震八全没料到他由守转攻,竟这般迅捷,没有丝毫拖泥带水,没奈何只得收刀挡格。
六十四
( 不曾想阿比塞双枪如毒蛇吐信,左右进击,连绵不断,毫无半点停顿间隙。ww众人只听见“叮叮当当”刀枪相碰的清脆响声不绝于耳。震八就只有招架之功,并无还手之力——全身被罩在枪尖寒光之中。他心头大骇,心里后悔不迭:这厮枪法奇快,我远非其敌!早知如此,当初真不该夸下海口!今日我命休矣……
阿比塞待他守势渐渐松散,看准了破绽——左手枪把他兵器斜引一侧,右手枪杆自上砸下,拍中他的小臂,喝道:“撒手!”
震八手上吃痛,握不住兵刃,弯刀脱手飞出。阿比塞双枪齐出——冷光点点、枪花朵朵,在他身上连划了十余下,忽地收手跃开,退在一边。震八只觉得枪尖在自己身上横七竖八的贴肉掠过,皮上凉嗖嗖的,直惊得魂外,动也不敢动——生怕稍一动弹,便是开膛破腹之祸!
拿贝庄上人众,都趴在挡风墙头上看这场龙争虎斗。只见震八呆在双枪笼罩之下,束手待毙。对方暴风骤雨连出十余招后,忽然跳在一旁闲庭信步——庄丁们一阵惊呼。过了片刻工夫,却未见震八喷血倒地,只是一阵寒风吹过,他身上的毛皮大衣片片碎裂,散在风中纷纷扬扬……
亚杜兰峰这边人马,登时彩声雷动,震天价的叫好。阿比塞冷冷说道:“寒冬天气,你巨斗一场,正觉燥热。此刻冷风一吹,寒热交替,恐怕要大病一场!快快回去,生火取暖要紧……”
震八尚自惊魂未定,听他说到“寒热交替”才发觉自己**上身,御寒大衣已化成碎片,散落地上。ww他羞愤交迸,满面惭愧——见阿比塞枪划外衣,力道恰到好处,肌肤未破分毫,自知不是敌手,急急回入庄里。
拿贝看这伙匪徒不仅人多势众,而且高手更是不少——震八已是庄上最能打的武师,一经交手,高下立判。想要凭武力退敌,无疑以卵击石!然而即使强弱悬殊,对方似乎手下留情,并无大开杀戒之意——他心中委实害怕,但事已至此,自己再不出面,也无法了局。他抖擞精神,深吸一口气,正要出庄,却听背后一名女子说道:“老爷不可亲身犯险,待奴家去和匪首交涉……”
拿贝不用回头,就知道是正室夫人亚比该到了——这庄主虽然生得矮胖丑陋,却甚是纵欲滥情。仗着手上阔绰,大撒金钱,从人口贩子手上买下不少奴婢仆役。遇到姿色可人的小姑娘,便留下养大了,自己享用。亚比该就是在十岁时,被他买到庄上。等了五、六年后,此女果然出落得婷婷玉立、国色天香!
拿贝怎能错过如此尤物?纳为正妻,堂而皇之据为己有。因此西弗旷野上,众人皆知一个如花似玉的美少女,嫁了一个岁数长其一倍的的丑男人!尽管此女命运多舛,但在几年前得遇以国中的一位先知异人——不仅授其移花接木的奇术,更教其农田水利、务商经营之道。亚比该贤慧聪明,学来得心应手。所以近几年来,在这庄上主事的实际就是亚比该,所以庄中无人不服!
拿贝见她处事分明、算计精细,管理家业,一年比一年殷实,干脆放手授权予她,自己整日只顾荒宴吃喝、沉迷酒色——此人生性喜新厌旧,尽管正妻有倾国倾城之貌,他也只当泄欲之用。成婚没多久,便尽显丑恶嘴脸。遍寻美姬,饱尝秀色。
亚比该也常常感叹命苦:虽然嫁入富贵之家,不愁吃穿,可俨然只是一个管家婆,时时自怨自艾,平日自觉呆在庄中无趣,情愿和几名下人一起到旷野上牧羊,或是到雅望班的铁铺里闲坐,打发时光。事有凑巧,那日在何烈树林边,偶遇大卫一行人。为其肝胆忠义折服。春心暗动,只是未便明示。心里只想:嫁郎当嫁大卫王……就算一生流离颠沛,那也是有情有义的真汉子,总强如一人独守冰冷床榻……
拿贝可不知道亚比该与这伙贼人,还有一段渊源,见她自告奋勇,倒也钦佩她的胆气,说道:“夫人虽然是神仙一般的人物,但这群凡夫俗子中的亡命之徒,只怕也敢对天人不敬,最好带上数十家人一同前去,以防不测。”
亚比该淡淡笑道:“无需过多从人,只要小铁匠雅望班相陪即可。”
众人见她这样一个俏生生的弱女子,要去和那群凶神恶煞的强人交涉,都为她提心吊胆,内中就有人叫道:“夫人万金贵体,不可亲赴虎狼之窝!还是舍些牛羊米粮,打发他们去了便是!”
亚比该答道:“大家不用担心!我自有道理……”
庄丁仆人平素都服她权柄,看她从容镇定、胸有成竹的样子,素来也晓得她非同一般,就开了大门,目送她和雅望班出庄。
大卫看拿贝庄上,这次轻盈盈飘然出来一位金发女子——披着一件白狐皮大衣,本就肤白胜雪,站在皑皑雪地里,一片白茫茫中,衬得那头金色长发格外醒目。他认出正是曾有过一面之缘的庄主夫人:亚比该,只是后面一个青年男子却不识得。
约押看到她出来,低声对大卫笑道:“庄主夫人来了,这借粮一事就要大功告成!”
大卫见他笑得别有用意,心想:怎地约押和城主都如此说?他还笑得这般诡异,难道他们都觉得此女已对我动情?……
心中虽在乱猜,但见亚比该已到近前,赶紧下马相迎,说道:“夫人之前馈赠饮食,殷勤款待之情,尚未还报。今日又来叨扰,实在有不得已之苦衷,恳请夫人见谅……”
亚比该笑道:“将军十日前,还只是六、七骑相随!不到半月,就聚集了这许多精悍骑兵。照此推算,我看不用一年,将军就可拥兵数万,自立为王了……”
六十五
( 大卫说道:“夫人取笑了!前些年,大卫在军中博得了一点虚名,幸得兄弟们青眼有加,不嫌弃我是带罪之身,都舍命相助。『』如今为躲避扫罗王,啸聚亚杜兰峰,只为自保,别无他图!眼下寨中口粮难以维继,我又立了严厉军规——不可随意掳掠乡民!迫不得已,只好又来相烦夫人……”
亚比该幽幽叹息一声,说道:“我已应承约押——将军只需陈兵庄下,摆开阵势,耀武扬威一番,必令合庄上下,人人胆寒。庄主权衡轻重,自然是牛羊米粮为轻,身家性命为重!敢问将军这次想要多少?”
大卫这才恍然:原来她已答应了约押,怪不得一看她来,约押就一副十拿九稳的架式……但见她如此爽快,自己反倒不好开口,支支吾吾道:“呃……我寨中大概有……有近千人马,这个……呃……”
亚比该笑道:“将军叱咤风云,指挥千军万马,英武果敢。这下子怎就变得婆婆妈妈,没有了定见?”
大卫说道:“借粮实乃权宜之计,只为渡过眼前一时之急。以后我寨定会自力耕田植林,牧养牛羊。这讨借之数,多了……唯恐夫人作难,少了……又怕不够……因此踌躇……”
亚比该说道:“那我借你二十头种牛;二十头种羊;二百只羊羔;二百头牛;两千斤穗子;三百株无花果树苗——将军意下如何?”
大卫实没料到她一开口,竟都是成百上千之数!大喜过望之余,不免有些担心,问道:“夫人如此慷慨……但这些东西委实不是小数!拿贝庄虽然富庶,未知庄主可有异议?”
亚比该冷哼一声,说道:“他?……他每天只会饮酒作乐!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少家私。『』况且如今已成刀俎鱼肉——没了牛羊,还可再养,丢了性命,从哪里讨回?将军如果觉得够了,就是这许多!若是还嫌少了,就请还个数……”
大卫连忙说道:“不少!不少……这许多牛羊……夫人现在就可赶来,由我们带走?”
亚比该笑道:“将军还怕我反悔吗?请稍待片刻,我回去交代了,即刻交与将军。”说完,向大卫深深行了一礼,便与雅望班回到庄上。
拿贝见那匪首大卫对她二人客气有礼,并不刁难,还以为此人垂涎亚比该美色,甘拜于石榴裙下。他不禁开始琢磨:或许把夫人献上,让那小淫贼心满意足,或可省下不少财物……
亚比该和雅望班刚迈进庄门,拿贝便满脸堆笑,迎上前问道:“夫人胆识不让须眉!天人姿貌更令无数男子屈膝折腰……不知那匪首同夫人是怎生说法?”
亚比该见他一副讨好奉承的模样,心里不觉有气,寻思:这人见异思迁、喜新厌旧,平常对我都不理不睬。如今大难临头,就这般巴结,果然够势利……她不动声色,冷冷答道:“老爷听了恐怕会心疼——他们要二十头种牛;二十头种羊;二百只羊羔;二百头牛;两千斤穗子;三百株无花果树苗……”
拿贝闻言大惊,颤声道:“这……这么多?!我……我苦心经营多年的基业,就这样拱手相送?”
亚比该冷笑道:“老爷是好久没管事了吧?这些东西还不到本庄产业的三成!我看那大卫志存高远,有帝王之气!前途未可限量——而且近来以色列、非利士两国在亚杜兰山边境频频交兵,我们与这支精悍人马本是近邻,眼下送个顺水人情,结交了他们,值此多事之秋,难保不遇棘手之事。今后有急,也好求助于大卫。老爷适才也领略了他们的兵威武力——玉石俱焚还是破财消灾,现在……该有个明断了吧?”
拿贝彷徨无计,吃吃的说道:“夫人曾得高人指点,精通奇门异术,何不做法降了这一干贼人?”
亚比该答道:“妾身那一点微末道行,只够酗酒拈花——要在两军阵前,取上将首级,还是差得远了……”
庄主叹道:“夫人已经尽力了!事已至此……别无他法,也只能这样了……就当送个人情,寻个靠山……”
亚比该见他应允,立即分派人手,清点牛羊米粮数目,填包装车,送出庄来。大卫看庄上牧人把两群牛羊赶来,又有七、八辆车装了穗米也一同送到。他急命比拿亚率兵丁盘点核对,自己与其余众将进庄答谢。
他甫一进门,便看到亚比该身旁的拿贝——这两人放在一起,美丑悬殊,落差瞩目。大卫心想:这庄主形容猥琐,怎么会和那天仙般的女子是夫妇?莫非此人仗着有钱有势,强占一方、蛮霸民女?做了不少伤天害理之事?……
存了这个念头,他之前的一点歉疚顿时消散。他故意对亚比该高声谢道:“夫人高义!解了本寨燃眉之急——敝寨上下合感恩情!以后夫人但有所命,亚杜兰峰自我以下,尽供驱策!”
亚比该答道:“这是拙夫拿贝——他是一庄之主。如果没有他的首肯,我也不能擅做主张,借粮与将军……”
大卫会意,向拿贝谢道:“庄主趋利避害、英明精细——创下这偌大的家业,当真是经商奇才!多谢庄主慷慨相助,济困我寨于危难之中!”
拿贝尚在为那许多产业白白送人,而不住肉痛。哪有心思分辨他语带讥刺?唯唯喏喏勉强笑道:“将军年轻有为、威名早著!今日亲眼目睹神威,才知世人所传不虚!能结交将军这个朋友,也偿了在下的夙愿……”
大卫明知他口是心非,也不去管他。又敷衍客套了几句,自与众兄弟押着牛羊粮车,浩浩荡荡返回山寨。拿贝倚在门上,眼看着庄里成群结队的牛羊被赶到别人的圈中,越看越是心痛——犹如心头肉被人用刀剜去,这样剜了一刀又一刀……自己却无能为力、无法可施,只有干瞪眼。越想越觉得懊恼;越看越觉得难过。羞恚交迸、急火攻心,感觉胸中烦闷欲呕,喉头一甜,“哇”一声,喷出一口鲜血。周围庄丁仆人见主子吐血,急急忙忙、七手八脚把他抬入里屋躺卧歇息……
六十六
( 亚比该依依不舍,乘着五色彩车,跟在粮队后面,直送到雅望班的打铁铺。ww大卫见她跟来,显是有话要说,独自到她车前,问道:“夫人还有何吩咐?末将敬听台命。”
亚比该让雅望班停住了车,掀开帘布,问道:“上次与将军同行的那位妹子,可在山上?”
大卫听她竟然提到亚希暖,不免有些诧异,答道:“亚希暖妹妹正在山上服侍我父——夫人想要见她?”
亚比该笑道:“请将军提醒她——她答应过,要送些亚杜兰山的奇珍异草给我……可不要忘了。”
大卫也笑道:“亚希暖妹妹上次与夫人相谈甚是投机——知道夫人挂念,必然欣喜。目下本寨与贵庄已是唇齿相依,必定要常来常往,你我二人不久便要再见……”
亚比该幽幽说道:“很好……很好……”
大卫见她颇为郁郁,也不知何故,顾左右而言他。不便直询,与她作别,策马回山。亚比该望着他渐渐远去,呆坐半晌,怅然回庄。
乌利亚在寨中看到这五百骑兵,马到功成、满载而归,极是高兴,喜道:“将军如愿借到口粮,本寨已无近忧!”
大卫笑道:“不出城主所料——我只是陈兵于拿贝庄外,阿比塞哥哥舞了一轮双枪。那庄主果真不敢相争,乖乖就范……”
群豪齐声大笑——都明白这粮草难关一过,之后修筑山寨、立稳根基、招兵买马、韬光养晦,缓图进取,徐成王业已是指日可待。『』
过了十天半月,乌利亚就把这座亚杜兰寨整顿一新——寨外挖了深沟;竖起坚栅,布下机关陷坑。寨内用粗木巨石重建了房屋、会堂,还铺设了排污道,通往后山——人畜粪便就是果林的上佳肥料。
伊勒哈看这寨子今非昔比、焕然一新,哈哈笑道:“城主大才!竟有那么多的奇思妙想——这亚杜兰峰本就地势险峻,如今这一布置,再加上兄弟们的勇力,简直固若金汤啊!”
乌利亚笑道:“我掌管逃城多年,对这些门道还是略知一二。更有神人山默尔的这部奇书,令我茅塞顿开,大得裨益!”
大卫看到他手里的羊皮卷,心中一动,说道:“我记得那日在熊洞里。大祭司的卷上画了一副四连弩的制作详图……那样的铁板强弓可一次发射四箭。现在坚寨虽成,毕竟只有千余人马,如果没有利器使用,终究战力有限……”
阿瑟黑想起一人,立即说道:“我主请放心!上天已预备了造弩之人在山下!”
大卫问道:“哦?……当真?放眼周边列国,只有非利士人精通冶铁之术。但彼国与我族历代战事不断,可谓水火不容!会有非利士铁匠肯为我造弩?”
阿瑟黑笑道:“这事说来实在凑巧!那小铁匠我主也是见过的——借粮那日,他就陪在庄主夫人身边。”
大卫略一回忆,已想起亚比该身旁总是有个金发碧眼、挺拔雄壮的年轻人形影不离——起初还以为是她的贴身护卫,哪知竟是一个打铁汉。他自言自语道:“嗯……是他……”
阿瑟黑说道:“那小铁匠不是非利士人,乃是从海外漂泊而到此处。在非利士军中学了铸铁锻造兵器的法门,现在拿贝庄上为那财主打些锄头耕犁……”
约押也道:“那天我们奉命下山,在那草棚里亲眼见他生炉炼铁,技艺纯熟!我主如果有意造这副强弓,可邀他上山。”
阿瑟黑又说道:“那小铁匠不但精通冶金铸铁之术,近身格斗的本领也自不弱,和我交过手,未分高下。上得山来,可与我们众兄弟平起平坐,胜过在那庄里做下人。那日约押已开口相邀,他似乎有意。今天咱们再去,我主亲往,他定会盛情难却!”
大卫喜道:“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动身——他平日在山下何处炼铁?”
阿瑟黑笑道:“就在那日回山之时,庄主夫人与我主流连不舍之地……”
约押横了他一眼,责他言语有失尊卑体统——大卫却丝毫不以为忤,忆起那时亚比该神态举止,心想:这次会不会她也在?……
不暇多虑,与阿瑟黑、阿比塞二人飞马下得山来。风驰电掣,一顿饭工夫,转过山坳,已看见那座茅草小屋。大卫瞧不远处,停着五色彩车,正是亚比该的座驾——然而车顶上缠着两条细长白绫,却是丧礼。
他微微心惊,思咐:谁死了?难道是……不敢多想,催马来到屋前。只见雅望班上身不着一片衣衫,正在专注敲打一块烧红的砧子。虽然寒冬腊月,他仍是满身大汗——棚内炉火高温,加之体热,蒸得周身水气袅袅上腾。
大卫不忍打扰,直等到他打好一块犁头,才轻轻走近,咳嗽一声,说道:“请问兄弟,这几日庄上可好?”
雅望班听出是大卫声音,回身答道:“将军来了?庄主夫人在车中恭候,请将军移步叙话。”
大卫听他提到庄主夫人,立时放心,暗自庆幸:原来她没事……那会是谁死了,会令庄主夫人的车上也要扎白绫?
阿瑟黑知趣,与阿比塞两人在草棚陪伴雅望班,让大卫单独去会亚比该。
大卫来到车前,朗声说道:“夫人别来无恙?伯利恒大卫来访。”
车中亚比该轻轻低呼:“啊!?……将军……将军为何事下山?”
大卫本意是来接雅望班上山入伙,但这话怎好对她说?只得笑道:“初次遇到夫人,承蒙馈赠饮食,指引道路方向。二次见夫人,资借牛羊数百,粟米盈车——今我已得亚杜兰峰为立足之地。近期寨中规模渐成,闲来无事,随意漫步,看看四处地形地势。”
亚比该开了车帘,轻挪莲步,缓缓下来,微笑道:“原来将军不是专程致谢,我们又是偶遇……”
大卫看她穿着麻衣孝服,却笑靥如花,全无悲伤之色,忍不住问道:“贵庄何人仙逝?令得夫人也要披麻守孝?”
亚比该叹道:“拙夫前日病重不治,已经亡故了……”
大卫惊道:“庄主正当壮年,怎会突然离世?”
六十七
( 亚比该凝视着他,说道:“将军有所不知。ww拙夫这几年庄中事务一概置之不理——天天与姬妾醉酒纵欲,夜夜歌舞升平!损耗精力,体质早就十掏九空!兼之惜财吝啬、气量狭窄。那日被将军带走了许多牛羊谷物,他急心病发,一直卧床不起,最终撒手西去了……”
大卫心想:当日熊洞里,贝丝芭姐姐的戏言果然成了预言!这冥冥中天意已定,非人力能扭转的……他说道:“嗯……怎么说我与庄主之死都脱不了干系,改日定要到坟前拜祭——既然庄主已逝。现在拿贝庄上,顺理成章由夫人主事了?”
亚比该淡淡答道:“多年来庄上事务都是我来打理,全庄人等也都服我管辖——唯有一个震八仗着几分力气,想要占庄夺权。我让雅望班将他格毙,余人再无疑议。”
大卫听她语气冷若冰霜,面色平静如水——三言两语、翻手之间就取了一名异己的性命,委实也是个厉害脚色。他不免心底打了个寒噤……暗想:此女不仅美艳绝伦,兼且心冷手狠、决断果敢,直令人望而兴叹,敬而远之……
亚比该见他神色不定,问道:“将军在想什么?可是觉得小女子面如桃花、心如蛇蝎?”
大卫连忙答道:“岂敢?夫人行事坚定果决,寻常男子望尘莫及!敢问夫人如今有何打算?”
亚比该一双美目直盯着他,轻轻说道:“我想把拿贝庄、亚杜兰寨合二为一,今后这西弗旷野上不再有什么拿贝庄,只有一个亚杜兰庄……未知将军意下如何?”
大卫全没料到她会有这般设想,一时惊愕不已,寻思:当初只是想邀一个铁匠雅望班上山,现在她竟要举庄并入本寨!上天预备果然远超我所求所想——拿贝庄钱粮富足,如果两家合兵一处,确是各取所需,互补长短……
他当即答道:“夫人这番提议:我是求之不得!贵庄富甲南疆;我寨兵精将勇、人材济济——两股合成的绳子不易折断!你我两家结盟,这西弗旷野便任由我们纵横驰骋!其他各种势力必不敢随意来犯……”
亚比该笑道:“我这份嫁妆不轻吧?”
大卫奇道:“嫁妆?什么嫁妆?”
亚比该微觉腼腆,轻声说道:“我合庄财物人等,做为我嫁入亚杜兰寨的嫁妆,将军觉得够么?”
大卫吃了一惊,暗想:她如此才貌,不知会钟情哪位弟兄……他连忙说道:“夫人精于持家、秀美端庄,我寨中的哪位英雄豪杰能得此贤妻?”
亚比该细眉一蹙,嗔道:“将军一直‘夫人’长、‘夫人’短的叫我,可否想这‘庄主夫人’变寨主夫人?”
大卫一愣,随即喜悦满怀,心想:她果然对我有情——但我若娶了她,亚希暖妹妹会怎生想?……
亚比该见他迟疑,又说道:“将军虽曾是我国扫罗王之婿,但他已通报全国追捕于你,还把米可公主另许了其他人家!如今将军已无妻室,而我亦无夫!我二人成婚并不违背祖宗所传礼法,就看将军心意如何……”
大卫看她毫无顾忌,大胆表白倾心,麻辣爽利非比平常以国女子,心底斟酌:这“庄主夫人”变“寨主夫人”——拿贝庄成了亚杜兰庄……寨中既得丰足钱粮,我又得美艳**!如果亚希暖妹妹不嫌弃,更可二女同事一夫!这一举多得的美事,竟落到我头上,神灵待我确是不薄!
愈想愈觉天遂人愿、志得意满,不禁有些飘飘然起来……
——****——
以色国扫罗王,自在利乏音谷,得大卫奇袭非利士腹地之助,不战而胜后,已历月余。ww四路探马来报:敌国再无举兵动向,而大卫也已占据亚杜兰山,拥千余兵马——尽占险峰密林!他在熊洞里被大卫割掉半截外袍衣襟,有言在先:此时只当同仇敌忾,共御外侮,前事一笔勾销。因此,即便如今强敌退却,扫罗也不能累次自食其言,再启内斗。
他离开都城示罗已久,想到王宫的奢华舒适;宠妃里斯帕的缠绵温柔乡,比起这南地的荒蛮旷野,当真天差地别!归心已动,便召集众将,商讨班师回朝。
扫罗先问道:“我军在利乏音谷取得大捷后,已过一月有余!近期非利士人并无来犯之意,我离家已逾两月,欲引兵返回示罗,各位以为如何?”
大王子乔那丹答道:“父王早该颐养天年了,却还在为国事操劳、四处奔波。儿臣愿为主分忧——请父王自回国休养,孩儿在此领兵驻守,以防非利士贼心不死,卷土重来。”
元帅阿布内赞道:“大王子不但智勇兼备,而且忠心、孝心人神共鉴!我王后继有人,可喜可贺啊!”
扫罗笑道:“元帅所言极是!此子文韬武略在我诸儿当中,最为出类拔萃!随我征战多年,屡建奇功!将来承我之位,必要治国平天下!”
众将都顺着君王之意,群口附和——争相夸赞乔那丹文武全才。扫罗当即传令:命阿布内、巴拿、利奇布率轻骑三千,先回示罗。多益领本部人马换防基利波山——以备非利士人取别道进攻以国。乔那丹率精兵一万,驻守伯利恒、希伯仑两城。分派已定,各人自去调集兵马。
晚间,扫罗无事,骑马在营中巡视——只见各营来回岗哨井然有序,所有帐篷中都充满了欢声笑语。显然各部军兵离家在外日久,终于可以回到本地与家人团聚,无不欣喜。他不由得感叹:看来无论帝王将相,还是平常百姓,能够回家,与妻儿享受天伦之乐,才是人生幸事……
他信马来到乔那丹帐前,心想:之前因为大卫的缘故,曾与我儿言语冲突……难得今晚俱各有暇,正好修补修补:父子间的裂痕……
六十八
( 念及那段不睦往事,急忙下马进帐。『』守卫军士见是国君到来,怎敢拦阴?只是叫道:“我王驾到!——”
乔那丹一看父王进来,赶紧起身相迎,说道:“父帅明日就要返回示罗,夜里来访,可有要事交代?”
扫罗笑道:“莫非你我父子间,只有军国大事可讲?”
乔那丹应道:“父帅说的是!儿臣常年驻守国内各个重镇,鲜有机会聆听父帅教诲。眼下夜更未深,正可长谈。”
二人相对席地而坐,中间摆了一张小几,端来几壶水酒,自斟自饮,谈天说地、纵论四海。乔那丹待扫罗话匣一开,趁机问道:“父王认为这次利乏音谷大捷,我军哪一路将领居功至伟?”
扫罗听他一问,已知其意,却偏偏答道:“此战首功当推巴拿、利奇布二将——他二人率部死守伯利恒,力保大军粮草不失,也为我儿星夜驰援争到宝贵时间。”
乔那丹说道:“二将建功不假,然而战局至我进抵伯利恒城下,也只是僵持,敌国未见败象!我认为——此战首功当属大卫!”
扫罗斜了他一眼,冷冷说道:“我儿这是要为大卫请功么?”
乔那丹答道:“父帅多心了——不过当初父帅以行奸宫中妃嫔之罪名,将他逐出我军,更有永不复用之意!然则大卫确系蒙冤,代人受过了……”
扫罗起初与元帅阿布内定下那条美人计,只因大卫渐得民心,在军中很受众将拥戴,唯恐自家王位旁落他姓,才设局诱其入瓮,加个重罪,好除了这心腹之患——但此时听长子言下之意:似乎真有人在秽乱皇宫……
他问道:“我儿这是为大卫重返我朝说情,还是另有其人在王宫里苟且**?”
乔那丹说道:“父帅英明!这事他做得隐密,极少有人察觉。『』父帅这次回示罗,可与数十轻骑抢先入城。留下大队在后虚张声势,缓缓折返。那人只道父王离都城尚远,必然放开手脚,与里斯帕娘娘在宫里任意妄为。至于大卫之事,父帅已有明断,儿臣不会再提……”
扫罗惊道:“里斯帕?当真有人与我爱妃通奸?”
乔那丹淡淡说道:“知人知面不知心……父帅依我所言行事,必获罪魁!”
扫罗又问道:“既然那人做得极是隐密——我儿又是如何知晓?”
乔那丹答道:“自从父帅通告以色列全地,捉拿大卫——儿臣明知他不是这等样人,无奈父亲一时失察,我苦谏不听。想来必是有人做下事来,正好献上此计。嫁祸予大卫,使得父帅不起疑心。否则**众多佳丽,为何单单就挑中里斯帕娘娘为饵?于是儿臣命人日夜监视寝宫,终于被我发现奸夫行踪。但此人关系重大,若不是父帅亲眼所见,必不肯信!因此我让父亲悄悄进城,那时捉奸在床,自然真相大白、水落石出!只可惜大卫成了这奸贼的替罪羊,负了恶名……”
虽然扫罗一心要赶走大卫,但也未曾想到自己的宠妃,竟与朝中重臣勾搭上了——他素知长子刚直,决不会空茓来风,他沉吟道:“我儿既说此人关系重大,必是我手下要人!不管是谁,我一旦查实,绝不轻饶!”
扫罗回到自己营中,只觉这一夜无比漫长!对长子所说,思来想去:那人既献了色诱之计,又是我麾下重臣,莫非是……他难以置信!好不容易捱到天明,令心腹裨将率大队兵马于辰时拔寨启程。自己却带着五十名虎贲禁军,轻装快马,先行上路。他归心似箭,沿途更不停歇,傍晚到了一家驿站,换马又再赶路。
待到入夜时分,一行人已驰抵示罗城下。扫罗王存了心事,杂在众军之中,用盖头蒙住脸面,以免被人认出。守城军士见一队虎贲骑兵呼啸到了关口,喝问道:“这队虎贲军的兄弟,可有通行令牌?验过真伪之后,方能开关!”
带队的百夫长举起一块金光灿灿的令牌,高声答道:“这是我王御赐的金牌,凡持此牌者,我国各城畅行无阻!将军下来一看便知!”
守城将官命部下张弓搭箭,以防这队兵马是敌国细作所扮。自己亲下城来,把城门开了一条缝,他偏身而出,接过令牌,仔细端详——只见一面刻了一头肋生双翼的雄狮,另一面镌了“禁军”一词。料来不假,双手奉还,陪笑道:“虎贲军的兄弟个个英武非凡!非利士那些猥琐鼠辈就算穿了这身衣服,那两者间的仪态威严怎能相提并论?只是值此战乱之秋,上面有严令,末将也是奉命行事……”
百夫长笑道:“将军恪尽职守,实是我辈从军之榜样!如果非利士守军也有这般严密盘查,大卫怎能轻易就偷袭,火烧了亚实基伦?”
守城将官连称“不敢”——命人大开了城门,虎贲军纵马直奔**。扫罗急欲想知道是何人与里斯帕有染。到了宫门前,匆匆下马,一路小跑径到后宅。远远望见几名军士侍立两侧——看到有人闯近,兵丁都刀剑出鞘,喝道:“什么人?胆敢擅闯娘娘寝宫?”
百夫长骂道:“大胆!国君在此,谁敢无礼?”
那些军兵见是扫罗带着虎贲营从天而降,均有惶恐之色,其中一人乖巧,大声说道:“未知我王归来,请恕我等亵慢之罪……”
扫罗听他故意扬声说话,显然是给屋中之人通风报信,让那奸夫有间隙逃脱。他更不答话,三、两步窜进房中。
甫一进屋,只见里斯帕正从床上起来,整了整衣衫,忙乱施礼道:“我王凯旋班师,妾身未曾远迎,万望恕罪……”
扫罗看见床上被褥乱做一团,爱妃披散头发,眼光游移不定,已知定有蹊跷。然而房内就只有她一人,也不便立时发作,冷冷说道:“你是嫌我这仗赢得太容易,回来得太快么?”
六十九
( 里斯帕听他语气不善,又是一身戎装,腰悬佩刀,满脸杀气,连忙分辩:“奴婢一时失言——我王盖世英雄,无往不利,凯旋回朝只在朝夕!只是未接到讯息,以致这般失礼、失态,实在大不敬……”
扫罗看她一副楚楚可怜、奴颜婢膝的模样,想到往日恩情,也有些心软。『』他缓缓在屋中踱了几步,拾起掉在地上的一件外袍,趁势查看了床底,并无人藏匿。他将锦袍披在宠妃身上,说道:“我离开示罗两月,爱妃每晚都早早安睡?”
里斯帕听他话语转柔,知道已有回旋余地。反身双手环抱住他头颈,娇嗔道:“与我王一别多日,奴家着实想念!王在外为国征战,风餐露宿、枕戈待旦……如此操劳,就是铁打的也禁受不起。快去沐浴更衣,让妾好好服侍我主……”
扫罗与她面贴着面,闻她口中吹气如兰,早被勾得神魂颠倒,心想:那人腿脚倒快,片刻就无影无踪!或许这屋内布下了机关暗道……待我慢慢探这贱人口风!门外那些军兵也必是知**,将他们扣了,拷打盘问,总也跑不掉!
这扫罗本就贪图美色,几十天未近荦腥,已经按捺不住,急急忙忙到外面吩咐虎贲军,将那几名兵丁关押。自己火急火燎洗浴干净,与里斯帕随即一番云雨……
扫罗久历战阵,阔别锦被棉枕已有好些时日——与宠妃痴缠爱恋后,这一觉睡得舒适无比,直到午后才觉足睡。醒来里斯帕已不在床上,他正要呼唤宫人进来伺候。『』只听房外一人说道:“启禀我王!神人之城拉玛有人求见!”
扫罗闻听拉玛遣人来访,不知大祭司有何指示,忙答道:“让他们在厅外等候,我即刻就到。”
他飞快梳洗完毕,出到会客大厅,只见两人身穿麻衣孝服,神色落寞,坐在厅上默默无语。他已认出是山默尔之子:约珥和阿比亚。
扫罗看他们着了丧礼,不由得叫声苦:难道神人仙去了?……
约珥、阿比亚见国君出迎,连忙起身说道:“君王刚从南疆归来,车马劳顿!臣等实有大事禀报,否则不敢扰了我主清梦!”
扫罗问道:“二位这般装束,所谓大事,莫非是……?”
阿比亚答道:“我王料得不错!臣等父亲三日前亡……亡故了……”说着与约珥哭号了几声,连连用衣袖拭去眼泪。
扫罗心中立时“咯噔”狂跳,过了片刻,才回过神来。叹道:“大祭司一生为国尽忠,古稀之年仍在大漠旷野中往来奔波,委实辛苦!如今终于息了地上的劳苦,以色列全地当为其举哀!”
王命一下,四方驿站快马奔走相告——山默尔死讯一日传遍十二支派!神人戎马生涯数十载,立王之前,带领族人力抗非利士国入侵:道法高超、智计百出、有勇有谋。扫罗掌管兵马大权后,他依然常常亲临战阵,身先士卒。做为以国大祭司:他嫉恶如仇、刚正不阿、无可指摘,深得国人尊崇!
尽管被称为“神人”——仍难逃定命劫数,终有一死。族人忆其功绩,全境悼念,为他哀哭……
示罗全城百姓披麻蒙灰,吊唁山默尔三日三夜——扫罗正待过了这三天丧期,便要从狱中提出那几名军士,严刑逼供,查证里斯帕奸情,以正**。忽然探马来报:“启禀我王!非利士元帅伊斯贝,趁我国为大祭司举哀,全民伤恸之际——令拉哈米为先锋,携铁车八百辆,迅疾越过基利波山,进入平原地带。车阵排开冲杀,威力无穷!我军难挡其锋,连战连败……多益将军已率部退入书珊城,闭门坚守,等待援军!”
扫罗闻报大惊,命道:“传令阿布内元帅:点齐十二支派精锐十万,开赴书珊!巴拿、利奇布随我引五千轻骑先行驰援!”
半个时辰,扫罗已集结了嫡系的三千虎贲骑兵,与二将的两千精骑火速奔赴书珊。一路狂奔,晚间已至城下。多益看见又是君王御驾亲征,一边迎入城中,一边奉承道:“我王为国为民不辞辛劳,每逢战事必要躬亲!我主一到,军队士气定然大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