扫罗面色凝重,沉吟道:“敌国在利乏音谷新败不久,失了许多粮草辎重。怎能如此迅速又来搅扰?难道小小非利士的国力已今非昔比?军械粮草充盈满仓,无须等到开春,便有余力再度来犯?”
多益答道:“启禀我王!末将已得确报:此次非利士联合了亚玛力人——两国合兵,趁我国全地为大祭司举哀之际,借道亚玛力:因此可以这般快速通过基利波山,进入平原。非利士的铁车战阵到了这样的地势,才有用武之地!”
扫罗怒道:“这两个小邦如此胆大嚣张!竟欲吞并瓜分我族!待我大军到后,定要与其决战,歼其主力!大伤他们元气——十年内再也无法兴兵!”
多益说道:“虽然我军后援即到,但敌人车阵难破,而且敌军先锋拉哈米:乃是当年以拉谷巨人歌利亚的胞弟。一样生得伟岸雄壮、神勇无敌!我等兵将乘马都只到他腰间。兵丁多是望而生畏、心惊怯阵。”
扫罗也觉惊异,说道:“哦?……竟有这事?当年以拉谷大捷:巨人歌利亚的确无人能敌!然而却栽在一个牧羊童子手下。如今好似旧事重演,上天还会不会怜悯以色列,又差来一个巨人克星?”
多益心想:你自己容不下大卫,逼得一批能人猛将自树大旗、另立山头。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他嘴上却说道:“神人英灵尚未去远,必要保佑我王旗开得胜!”
扫罗缄默不答,只是命各人都好好歇息,城上各处巡岗增添兵力,以防对方夜里偷袭。他整整一晚都睡不安稳,一时自怨自责起来:我当真是没分清远近——就该让那牧羊童子先灭了异族祸患,再将其赶逐!内忧外患尽除,这江山宝座才是稳固……可惜操之过急!眼下若是有大卫与其部下在我军中,何愁他是拉哈米,还是歌利亚复生?此刻兵孱将弱,难不成这一役就要满盘皆输?……
七十
( 他越想越是烦躁不安,被忧愁思虑缠住,直到东方发白,才得小寐。『』正要沉睡,已有人来报:“启禀我王!敌将拉哈米城下讨战:扬言再不应战,就要攻破城池,大开杀戒!”
扫罗怒道:“弹丸之邦如此放肆!欺我国中无人么?”当即偕同众将上城头观敌。这一看可是吃惊非小——只见敌军连营在平原上延绵数十里,不见尽头。前军战阵中,摆开几百辆镔铁战车;密密麻麻的刀枪锋刃闪烁夺目寒光!军容齐整、兵威正盛!
离城不远,站着一员非利士敌将。扫罗看这人果与歌利亚一般无二:身高腿长、膀阔腰圆,站在地上,比身后的骑兵都还高出一大截!顶盔贯甲,手握长枪。他的头盔把脑袋裹得严实,只露出一双眼睛,显然吸取了胞兄的教训,不致重蹈覆辙——头盔护住面门要害,防备敌人的甩石暗器。手中铁枪也有碗口粗细,长逾两丈,少说也有数百斤!
拉哈米挺起长枪,走上两步,叫道:“城上的以色列人听了!我乃非利士上将拉哈米!现今我国十万雄师,兵锋直指约旦河平原!书珊小城必不能守!快快开门出降,免得我军攻城拔寨,那时玉石俱焚,尔等枉送了许多无辜性命!”
扫罗见他声威俱厉,问道:“我军中可有人敢与其放对?”
众将面面相觑,曾经见过歌利亚威势的,皆不做声,自咐都无此本领可与之相争。扫罗叹道:“遥想当年大卫只是一个十五、六岁的童子,就有偌大胆气应战巨人歌利亚。ww现在看来,着实可敬可佩!难道除了大卫,我国就找不出能征善战的勇士了?”
多益寻思:你这可是自做自受……但他口中安慰道:“我主切勿愁烦!敌军并非这一员巨人上将难敌!更可虑者,是他们的铁车战阵!就算末将等人合力斩杀拉哈米,对方车阵冲来,仍是无法可挡!依我愚见:不可力敌,只可智取!”
扫罗问道:“将军有何智取妙计?”
多益答道:“从此向西二十里有条山谷,谷中地势狭窄。到了那里,敌军战车根本无处施展纵横冲杀,形同一堆废铁!我意把敌军大部引到山里,我军大队人马在外合围歼之,此役才有胜算!”
扫罗眉头紧锁,迟疑未决。忽见东面黄沙漫天,一队兵马缓缓开来,远望旗帜装束,却像本国大军。正在揣测,快马已经来报:“启禀我王!元帅阿布内领兵三万进抵书珊城东,与我军互成犄角,遥相呼应!”
扫罗喜道:“元帅用兵神速!来得正好!”
他话音刚落,只见拉哈米铁枪一挥,非利士军阵闪开东门,数百辆战车一齐冲向这队还未立稳阵脚的以色列援军。
多益叫道:“不好!这贼将知兵!攻敌立足未稳,恐怕元帅不妙!”
众人看那非利士战车都是用两匹好马拖动,马匹身上都盖了甲片。远距离羽箭竟不能射入。车上战士披了盔甲,手提盾牌、长刀长矛。阿布内的弓弩手尽管不停放箭,也只是偶然射倒数匹战马。顷刻间,镔铁战车闯入以色列军阵,横冲直撞、大砍大杀,以军尸骸遍野!拉哈米见本方铁车已将敌阵搅乱,立即率大军随后掩杀。
扫罗叫道:“书珊全城兵将出战!击敌背后,免得我三万援兵全军覆没!”
他这一下令,无有不从。多益、巴拿、利奇布各自引军从城中杀出。非利士人也只得分兵对敌。多益见拉哈米铁枪大开大阖,每次一出手,己方便被扫倒一片,深知此人不可力敌。他抽弓搭箭,瞄准敌将后心,发力射去——“嗖”一声羽箭去势劲急,眼看就要穿心而入,不料拉哈米又是长枪横掼,既把身前几名以军骑兵打得人仰马翻,又躲开了多益的夺命暗箭。这一箭只是斜斜Сhā在他的肩头。拉哈米生得魁伟身厚,这伤既不在要害,他自当浑然无事。
转头一看这箭是多益所射,立即发足狂奔过来。
多益只见眼前仿佛一座小山压顶而下,不敢硬扛,纵马向前急驰,从拉哈米身侧穿过——他也是以国少有的名将,弓马娴熟。前冲避过其锋,立即回身又是一箭射向敌人背心。拉哈米头也不回,反手一枪拨开敌箭,顺势铁枪抡出,最近的几名以军又被他打成筋断骨折的残废。
巴拿、利奇布看他这般勇狠,各举刀枪,上前夹攻。双方混战一场,互有死伤。以色列伤亡更重,但总算保得援军未被全歼,把阿布内残部护进书珊城中。
一场大败,让扫罗更加抑郁寡欢。想到敌人如潮水汹涌,车阵难当;帐下又无人可出谋划策,力挽狂澜,扭转颓势。再放眼城里躺满了残兵败将,伤者不住的痛苦**。听在耳中,几令他抓狂暴怒。
阿布内察颜观色,近前劝慰道:“我王切勿为了一战之胜负而忧急——那拉哈米虽然骁勇难敌,终究也是凡人!末将以为,请来异术奇士,必可将其擒杀!”
扫罗叹道:“眼下大祭司已经仙逝——非利士国就是收到这天大的讯息,才和亚玛力联兵出击!本王还有什么神人可以倚靠?”
阿布内悄声说道:“神人仙去不久,说不定稍有法术之人,就能把他召回……”
“元帅手下有这等高人?”扫罗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两眼一亮!
“末将听本地守军言道:书珊城北十里处——有位女术士。预卜星卦,向来灵验!猜想法力不弱!当地人都称她‘女先知’。王……可备份厚礼,请她施法。”
“嗯……当此情形,元帅此议,也不妨一试……”君王已无计可施,只有死马当活马医……
当晚,扫罗与几名随从,换了便装,携同阿布内,带上几箱黄金白银,齐去拜访女先知。一行人轻骑快马,十里之地,近在咫尺,须臾间驰抵。众人只见右前方树丛间,透出一盏灯火。依稀看见一座木屋茅舍建在其中。
七十一
( 阿布内在林外下马,缓缓走近,轻叩木门,问道:“敢问女先知可在家么?”
屋中一女子应道:“外面来的可是以色列王扫罗?”
扫罗离那木屋还有四、五丈之遥,听得真切,心里又惊又喜,叫道:“本王正是扫罗——深夜造访神人,还望勿怪!”
那女子说道:“君王莅临,蓬荜生辉!快请进来说话……”
阿布内在前,轻轻推开木门,扫罗随后与其步入屋中。ww只见这里面灯光昏暗、陈设简陋……一张木床、几张凳子、一个小木柜。当中一张木桌上,放了两个行囊。家里再没看见其他物件,想是都收在了那两个包袱中……
扫罗看那女子已有四、五十岁年纪,孑然一身,屋里再无别人。问道:“神人这是……要远行么?”
女先知叹道:“妇人恐书珊城不能久守!因此……想要趁夜悄悄走了。免得大白天的赶路,被百姓撞见,引起民众恐慌。”
阿布内问道:“神人已预知此战,本国……呃……难胜?”
妇人答道:“这个……或许先输后赢,也未可知……天机不可泄漏!”
扫罗焦躁喊道:“什么先输后赢、天机不可泄漏?!既然先知不肯明示,请出大祭司山默尔来——让神人亲自指点!”
女先知见他一语不合心意,便即发怒,手按剑柄,就要杀人。『』暗暗寻思:这君王如此容易动怒,莫非身上有邪魔潜伏?
她微微一笑,说道:“既然我王非要探寻究竟……大祭司仙魂尚未走远,妇人召了他来,由他为君王答疑解难。”
女先知从包裹里,取出一根两尺长的乌黑细木,又在床上按方位,摆了七盏油灯。她坐在七灯之间,手执乌木逐一扫过油灯——七盏灯无火自燃。先知盘膝坐好,双眼微闭,嘴唇轻动,默默念了几句咒语
过了片刻工夫,众人就见她床边地下,升出一个轻盈透明的幽灵——慢慢化成人形:一头银丝飘逸,身穿长大的灰袍,正是山默尔。
神人仙魂问道:“迪波莱把老夫又召回阳间,是何用意?”
那女先知答道:“恳请大祭司原宥!你看……”
不等迪波莱说完,扫罗急道:“神人勿怪!这全是本王之意……”
山默尔微微笑道:“我王眼下……是不是遇到了极窘迫的事?无计可施——才要寻我这已死之人?”
扫罗躬身说道:“神人所言不差——本王如今在书珊大战非利士强敌!贼将拉哈米是当年以拉谷巨人,歌利亚的胞弟,一般的伟岸神勇!更兼有镔铁战车助力——我军实难抵挡!听闻此处住了先知,特来求她召唤神人相助退敌!”
山默尔叹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倘若大卫将军一直在为你效力,怎可能有眼前之急?他帐下勇将比拿亚,要降那拉哈米,可谓手到擒来——如今你无论兵将、战阵都不足与之抗衡。不出意外,必要兵败身死!不多几日,你和你的众子,就要与我在一处了……”
这一番话,把以色列王惊得心胆俱裂,浑身发抖,扑倒在地。众将在后刚要抢上相扶,大祭司突然拐杖前伸,在扫罗身上吸出一团黑气!一阵鬼哭狼嚎,在静夜里传出好远!众人只觉得四下里阴气森森,心底直发毛。
山默尔说道:“原来我王身上潜伏了妖邪‘地灵魔’!怪不得连连行事荒诞,不可理喻!唉……一切都是天意!”
阿布内问道:“依神人所说……我朝此战必败了?”
大祭司两道冰冷的目光盯在他脸上,答道:“扫罗虽败,改朝换代。上天预定,以国未来!天意不可违,这天下是有德者居之……”
他的声音犹在耳边,白光一闪,便已不见。阿布内听了神人这几句谶语,触动了心意,也不声张。与手下把扫罗扶上马背,告别了迪波莱,也不赏赐金银,自回书珊城。
第二天,以色列王醒来,茶饭不思,愁眉不展。二王子伊施韦守在床边,也是束手无策。元帅见状,自然知道其中缘故,屏退服侍仆人,近前悄声谏道:“我王请放宽心!鬼神预卜之言究属离奇飘渺!末将宁愿相信事在人为,人定胜天!”
扫罗看着他,依然躺着,呆呆的问:“大祭司法力,你我都曾亲眼目睹!元帅怎能说昨晚遭遇离奇怪诞?”
阿布内答道:“大祭司虽然法力高深,终究难逃世上凡人的结局!可见也和你我一样,都是要归于尘土的肉身!况且我们也不清楚那迪波莱的底细——说不定受敌国指使,装神弄鬼,乱我军心而已……”
扫罗叹道:“就算昨夜之事都是虚幻,元帅还有何破敌之策?”
阿布内笑道:“胜败乃兵家常事。非利士人倚仗战车威力,在平地我军无力与之抗衡!我与多益将军已定下诱敌之计:在城西山谷设伏,迫其车阵有劲无处使,令他扬短弃长。我军大部在外合围,定能一雪前耻!”
扫罗问道:“元帅所率援军已所剩不多,后续大军何时能到?”
阿布内答道:“最迟明日午后,七万精兵可至书珊城下!”
扫罗淡淡询问:“元帅计划周全,打算以何为饵,诱敌兵入围?……”
阿布内犹豫说道:“这诱饵如果不够分量,恐怕钩不上大鱼……”
扫罗顿时明白,问道:“元帅……是想让我来做这鱼饵了?”
阿布内说道:“昨日拉哈米攻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末将已知其善能用兵!若非以王为饵,只恐他不会进入狭谷……”
王的次子伊施韦Сhā话道:“父王万金贵体,怎能亲身冒此风险?我愿领兵为饵,诱那巨人入围!”
阿布内微笑说道:“就算二王子虚张我王旗号,甘为诱饵。那拉哈米非等闲之辈,岂肯轻易上钩?末将料他:若不是亲眼见到我王身现阵前,决不会引兵追赶!”
扫罗说道:“贼兵势众、战具精良,如果不出奇招,实难取胜!诱敌之计虽然凶险,但若是可行,不妨一试。待我查探那山谷地形后,再做定夺。”
七十二
( 阿布内见他已为所动,趁机说道:“我王可令人将本族圣物——约柜,从拉玛运到书珊来。『』大祭司多次凭此神器大败劲敌!我军见到约柜到了阵前,必要士气大振!那时此消彼长,胜负逆转,成算颇大……”
扫罗点头道:“嗯……此议可行!命得力之人,速速去讫!”
阿布内心下窃喜,自去安排人手。以色列王稍觉有了盼望,进了些饮食,安心睡了一晚。次日拂晓,趁天未大亮。扫罗与多益、阿布内只带数十亲兵,悄悄出城往西。直奔出约摸二十里,果见山脉起伏,地势已不似先前平坦。
扫罗喜道:“诚如元帅所言。这里地形果是敌兵战车的天然羁绊!如果他们胆敢尾随我而追来,必要弃车换马才能进山!”
阿布内问道:“我王已决定要在此设伏?”
扫罗答道:“待我看看谷中情形再议!”
一行人拍马从谷口鱼贯而入。扫罗看这山谷中间狭长,两边山壁陡峭,越往里走,越觉狭窄。才行了五、六里地,已到尽头——除了来路,三面都是高崖,竟是个绝境死地!扫罗问道:“如果我带数百精兵在此牵制拉哈米,及其铁车阵。元帅大军何时能够合围?……”
阿布内答道:“七万援军午时即到,一旦我王引敌兵到此。ww傍晚我军便可包围此地!那时拉哈米腹背受敌,就算他一人神勇,也难挽兵败如山倒!”
扫罗迟疑道:“这里既无水源,又无后路,必难久守!元帅若是不能及时引大军击溃贼兵,我命休矣!”
阿布内昂然道:“我王甘冒奇险,只为保国退敌!末将就是拼了性命不要,也必领兵力战!即使不胜,也要保得我王平安出谷!”
扫罗心想:他极力怂恿我诱敌入谷,他自在外引军合围。莫非他居心不良,欲置我于死地?我儿乔那丹曾说与里斯帕通奸之人,是我手下重臣。那日未曾捉得实据,难不成他就是……他要趁此千载难逢的良机,取我性命,名正言顺夺我宠妃,占我江山?……
阿布内看他迟迟不决,故意提他痛处,说道:“我王如果认为此策过于凶险,大可不必犯难!回到书珊再做计较——唉……神人所言不假!若是大卫将军还在,就好了!他谋勇过人,逢战必胜,岂容那些未受割礼之人,如此欺凌我族?……”
扫罗明知他言语相激,仍旧勃然大怒道:“休再提那牧羊童子!我带兵出入、名满天下之时,他还只是嗷嗷待哺的婴孩!难道没有他,我就一胜难求?众将听令!”
诸将齐声应诺。扫罗说道:“多益、伊施韦引兵两万为左军;巴拿、利奇布引兵两万为右军;阿布内引兵三万居中。待我引出拉哈米到了此间,你等分三路杀到,叫他左右不能相顾!”
众将高声应命。扫罗寻思:就算阿布内有害我之心,有意屯兵拖延。我左右两路大军杀到,也足以救我脱困……分派已定,带领众兵将飞马重回书珊城中。刚用罢早饭,阿布内满脸喜气的进来:“启禀我王!约柜日夜兼程,已运抵城中!”
扫罗闻报大喜,与他来到城楼上。只见一辆双马大车上,平稳端放以国圣物——用精纯黄金包裹的皂荚木柜,在旭日照耀下,夺目闪亮!合营兵将看到约柜进城,齐声欢呼,声震四野!
扫罗笑道:“果如元帅所说——约柜一到,我军士气翻转啊!”
阿布内还未及回答,探马已来报道:“启禀我王!敌将拉哈米在城下骂阵讨战!”
扫罗说道:“我军援兵未到,不去睬他!只在城上多设强弓硬弩。待过了午时,敌人气势衰竭,我再出战!”
拉哈米听到书珊城里,人声鼎沸,却不见以军有何动静,叫来十余名军士,在城下摆开桌椅,端上酒肉,旁若无人、大吃大喝起来。城中守军见对方肆无忌惮的任意挑衅,简直狂妄已极,都是怒火中烧,均想出城大杀一场,纵然战死也强于这般受辱——但碍于王命,只得在城头坚守,眼睁睁看下面非利士人幺五喝六的猜拳斗酒……
直到将近午时,阿布内才来向扫罗报道:“启禀我王!我七万大军离书珊已不到五里!众将均已整装待命,请王示下!”
扫罗双目紧盯着他,一字一字缓缓顿道:“元帅随我四方征战,多年出生入死!情义堪比同胞手足!此次在外统率大军,可不要负我……”
阿布内不敢直视他眼光,低头应道:“我主尽可放心前去。今日必要奏凯大捷!好让大卫知道:我王不用他,也一样无敌于天下!”
扫罗一听“大卫”之名,顿时笑道:“元帅之言甚合我心!不错!好让他晓得我扫罗王的胆气勇力,也是当世罕有!”
一番恭维,激起扫罗满腔的壮志豪情——他披挂整齐,提刀上马。亲率五百虎贲军精锐,开门迎敌。
拉哈米正躺在地上,看着自己手下兵丁喝酒戏耍,忽见对面城门大开,一支人马二龙出水式,便在城下一字排开——他不慌不忙,站起身来,拄着铁枪,细瞧那带兵将领——只见满颔花白胡须,年纪已在六十开外,胯下高头骏马,掌中锯齿大刀。横眉冷目,仪态尊荣、不怒自威,颇有帝王之气。手下亲兵悄声告知:这就是当今以色列的扫罗王!
他微微点头——那员老将已先叫道:“兀那非利士敌将可是拉哈米?”
拉哈米傲然道:“我就是非利士先锋官:拉哈米!以色列的男儿郎都在家睡觉洪孩子吗?怎么派一老儿来做我枪下鬼?”边说边狂笑不止。
七十三
( 他麾下军兵也一齐附和怪笑。ww一时平原旷野上“呵呵、嘿嘿、哈哈”笑声不断。扫罗冷笑道:“拉哈米休要猖狂!你国如今仗着铁车之威,一路轻进,犯我国土!我已在城西布下天罗地网,专破你那战车阵,你可有胆来试?”
拉哈米斜眼觑他,鼻中冷哼,说道:“书珊城往西二十里,道路崎岖,险峰陡起!你当我不知?身为三军统帅,岂能不熟地理?你无需言语相激,我自驱车随你去,纵然那是龙潭虎茓、狮巢狼窝——凭我手中铁枪,照样随意往来!”
扫罗听他居然洞察己意——明知有诈,仍要麾军前往。搞不清他是胸有成竹,还是狂妄自大。然而眼前已是骑虎难下,总不成现在说几句软话,退入城内,另谋良策……这服软退缩无论如何是做不来的,几十年血汗树立的威名,岂能一朝堕得净光?
扫罗冷冷说道:“果然后生可畏!来、来、来……叫你死得其所!”说罢,拨转马头,领兵直奔向西。
拉哈米跳上一辆四匹马拖动的庞大战车,挥军紧追。他与胞兄歌利亚都体型硕大,根本找不到合适坐骑,长途跋涉自然只能乘车。非利士国铁匠耗费心血,为歌利亚特制的大铁车在以拉谷损毁失落。此番为拉哈米铸的坐驾,更为结实牢固——他在上面或坐或站,还可驾车冲阵,居高临下,枪扎刀砍,无人可当其锋。
扫罗与五百轻骑在前,拉哈米大军在后跟随不舍。『』扫罗见战车追兵到了山地,就停车驻守,不再追赶。拉哈米跳下车来,迈开长腿,大步流星,与骑兵继续围追。扫罗心中暗喜:敌军战车弃诸不用,这诱敌之计已成大半!只待我军外围合拢,一场乱战,废其车阵、斩彼先锋;扬我军威……
他与部下轻车熟路,径自进入狭谷。五百精兵伏于两侧山上,纷纷弓箭上弦,瞄准谷口——这山谷入口不大,非利士人如果硬冲,必要折损不少兵马。数百人严阵以待,却不见一兵一卒杀进谷来。扫罗不禁纳闷:敌人已追到此间,却迟迟不动,是何道理?
过了许久,仍不见敌军攻击。他按捺不住,命几个精干兵丁悄悄摸到谷口,查探究竟。那几人去不多时,便奔回报道:“启禀我王!敌人只是将这山谷围得水泄不通,并无强攻迹象!”
扫罗自忖:难道元帅与众将已从城中杀出,以致拉哈米腹背受敌,无暇进攻?……他心中存了疑窦,与那几人一齐再到前边窥探。一眼望去,惟见非利士大军漫山遍野,刀枪林立,坚盾竖起成墙,也不知来了多少,若是要杀进山谷,全歼己方这几百人,简直易如反掌!然而却一直按兵不动,也不见敌后有以军援兵赶到。扫罗倒抽一口凉气:倘若阿布内真是奸夫,他任由我困死谷中。兵马大权在手,顺理成章继我王位,夺我宠妃、灭我众子……这以色列的天下他唾手可得!
这些念头一闪,顿时背上直冒冷汗。为了维持部下士气,他面上却不动声色,回到队伍中间,高声说道:“本王诱敌之计已成!非利士人大军现正在谷外集结,再过一阵,元帅与各位将军就会领兵突袭敌后!那时非利士人铁车在山路难行,我军轻骑快马,从三路夹攻,必获大胜!弟兄们只需在此坚守,静待敌阵有变!”
五百虎贲军受他鼓动,齐声领命。各自寻好隐蔽处,缩在巨石大树后面,刀剑出鞘,等待厮杀。直候到日头偏西,仍不闻丝毫动静!性急的都不由得焦躁——扫罗正没理会处,忽听得谷口马蹄声响,一队兵马冲入谷来,当先一员大将银枪白袍,正是次子伊施韦,他一边奔近,一边大叫:“自己人!不要放箭!”
扫罗看到儿子先到,又惊又喜。迎上前去——见他浑身血污,白马几乎成了红马!显是经过激烈狠斗,穿越敌军重重包围,才得父子相见。扫罗将他带到一边,悄悄关切问道:“我儿来了?可有受伤?外面战事如何?”
伊施韦气忿忿的答道:“父王放心!儿臣并未受伤!但今日战事对我父子……极其不利了!”
扫罗大吃一惊,压低声音说道:“这是为何?那敌将拉哈米当真如此了得?连这诱敌合围之计……也奈何他不得?”
伊施韦答道:“这计策倒也使得!只可恨那阿布内与手下诸将,领了七万援军,却在书珊城北五里处,迟迟不肯发兵!我去找他理论,却被挡在营外,不能入内!我转去寻多益,连他也不知去了哪里!只得率本部三千铁骑,杀进谷来,营救父王!”
扫罗听他这般说,已知那位昔日的亲信元帅——就是秽乱**的真凶!他气得捏紧双拳,恨恨骂道:“阿布内匹夫!这次若得脱困,必要剜其心、扒其皮!方泄我心头之恨!”
伊施韦轻声说道:“趁现在还有力气厮杀,父王快快与我突出重围!总强于被活活因死在这深谷绝境!”
扫罗拔出腰间佩刀,站上一块岩石,扬声叫道:“虎贲弟兄们听了!元帅与其他将军已领兵杀到——我们正好趁机前后夹击,擒杀拉哈米!此战功成,赏金银万两!裂土封侯,荣华富贵享用一世!”
虎贲军都是彪悍精兵——向来唯王命是从,又有重利驱使。个个摩拳擦掌,纷纷叫道:“擒杀拉哈米……撤杀拉哈米!”
两下合兵一处,上马往外疾冲。非利士大军早得部署,战阵开出空隙,故意放伊施韦进谷,好让扫罗麾兵杀出,否则二王子仅三千之众,怎可能毫发无损穿过六、七万人的敌军大阵?这回以军刚出谷口,非利士阵中登时万箭齐发——打前锋的几百骑兵,立时连人带马被射成了刺猬。
七十四
( 扫罗经验老到,趁着换箭上弦的空档,率剩余军士更不停歇,狂风般卷入敌营——两千余名骑兵冲入数万人的军阵,只觉得身边敌兵如潮水不断涌来,杀之不尽!伊施韦甚是骁勇,远用枪挑,近用剑斩,当者立毙!扫罗早就年过六旬,斗了许久已觉体力不济,又看身边手下越战越少,心底叹息:罢了……罢了!今日我死期已到,可叹一世英名付诸东流,竟遭了小人暗算……
正当万念俱灰,濒临绝望之际,却遥见敌军后队大乱,似乎又有一队救兵杀到。『』伊施韦大喊:“父王你看!非利士人后军乱做一团,必是友军前来援救!我们并力杀出,或可全身而退!”
扫罗见又有一线生机,重新抖擞振作,奋力杀出一条血路,与援兵会合。两军相汇,他才看清原来是长子乔那丹,赶来赴援。
乔那丹看到父亲身上战袍一片殷红,手上大刀已经缺口卷刃,面色神情狰狞可怖。他上前问讯道:“天佑父帅安好!此刻敌阵已被我冲开一道缝隙,快快随我离开此地!”
扫罗气喘吁吁说道:“我儿……换防……亚杜兰山一线,怎会……知道引兵来援?”
乔那丹答道:“儿臣在希伯仑闻听父帅——仍命阿布内为将,领大军开赴书珊城。就知道父亲未能抓到此贼现形!于是火速启兵前来,险些还迟了一步……”
扫罗叹道:“我儿既已知他是奸夫,何不明言?也不致有今日之事!”
乔那丹黯然道:“单凭我一面之辞,父帅必不肯信!眼下不是叙谈之时,快与我杀奔出去!来日方长,正本除奸待以后再做计较!”
大王子带来五千生力轻骑,都是善射惯战的勇士。『』乔那丹长枪一举,全军一齐向北放箭——两轮箭雨一过,敌阵北门大开,父子三人便即领兵杀入。众兵将齐心戮力,堪堪杀透重围,眼看前方一片开阔平坦地带,飞马狂奔就可逃出生天。扫罗正自暗暗侥幸,却见西首数百辆战车黑压压滚到。其中一台大车上站着一名巨人敌将,正是拉哈米到了!
扫罗心里连声叫苦,看到身旁只剩千余残兵——对方铁车战阵在前赌截,后面数万追兵正在渐渐合拢……这一日只怕难逃全军覆灭之厄!
他想到众子之中,自己的最佳接班人选乔那丹、伊施韦若都阵亡,余下几子平庸懦弱,绝不是阿布内的对手。自家江山必要旁落他姓无疑……念及此前,为保住这王位永在扫罗家,费尽心机逐走大卫,以绝后患。万万没料到,阿布内老奸巨滑,竟隐忍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这千载难逢的良机,把自己父子陷于非利士阵中……
他又忆起之前多次欲借劲敌之刀,杀了大卫——每次他都化险为夷。而这借刀之计落到自己头上,却是灵验无比……当真报应不爽!扫罗家与大卫家的时运显然殊途迥异——看来人算不如天算,天数已定,天意难违……
他垂死之际,种种过往情事一幕幕涌上心间。拉哈米已驱车近前,仰天大笑道:“扫罗!今日你死期已到!本先锋也让你死个明白!你的元帅与你宠妃苟且通奸——这事连我都风闻,你却懵然不知!可见死不足惜。我许了你元帅书珊城往北,以色列各支派之地,归他坐拥为王。他乐得送我份大礼,就是你的项上人头!”
说罢狂笑不止。扫罗气得浑身颤抖,脸色铁青,牙关紧咬,说不出一句话来。拉哈米又说道:“你的元帅也和你差不多!见利忘义,只顾眼前。居然相信我会让他偏安一隅!哼……待我取了你的首级领功,即刻挥师北上,一鼓作气灭了以国!我非利士族人独享迦南美地,得千秋功业……”
扫罗一声长叹,轻轻对乔那丹说道:“只悔当初不听我儿之言——赶走了大卫,留下真正祸胎,酿成今日兵败身死!我垂垂老朽,死则死尔!连累了我儿,我心何忍……”话未说完,怔怔流下两行老泪。
乔那丹笑道:“父帅不必伤心!这未受割礼之人狂妄至极,以为就靠这区区几百铁车,就可横扫以国全地,实在痴心妄想!如今大卫将军已在亚杜兰山啸聚千余勇士,又得了拿贝庄的丰足钱粮!国中英雄都仰慕其名,而投其麾下!只要他一出山,便可得犹大支系一派,盘踞希伯仑、伯利恒——羽翼渐丰,就可大展身手!”
扫罗淡然道:“我儿就只为他打算……一说到大卫就是眉飞色舞、兴高采烈!也不想想眼下,我等父子已在劫难逃……”
乔那丹昂然道:“大丈夫一生在世匆匆几十年,只求轰轰烈烈、死得其所!如果庸庸碌碌的活上一、两百年,也不过是徒耗口粮!”
他转身对部下高声说道:“好男儿为国捐躯,得其所哉!现在敌众我寡,胜负已定!但我以国只有断头将军,没有屈膝君王!我平日与汝等同甘共苦,饱享了尊荣!今日一同赴死,可谓壮哉!若是心中胆怯,我也不强求。自去那巨人车前,卸甲请降。慷慨壮士,自随我来!杀!……”
乔那丹平素爱兵如子、赏罚分明,与部属相处甚为欢洽。嫡系兵将对其都格外敬重!此刻见他返身跃马挺枪,冲入追兵阵中,宁死不屈,死战不降。被其所感,纷纷调转马头相随,上千骑兵冲进万人大阵,力战拼杀,终究寡不敌众、无力回天,相继力竭亡于阵中……
——****——
阿布内早就派遣了精细探马,远远观看战局——待到扫罗与其众子都战死沙场,急急拍马回营告知大元帅。
以色列元帅接到败报,对众将得意笑道:“扫罗一死——你我兄弟才有安生日子过啊……”
巴拿叹道:“我王也算一代枭雄,就这样亡于敌手,也不负了一世英名!”
多益冷笑道:“将军还有所不知啊!上次在利乏音谷一役——扫罗令你与利奇布运粮至伯利恒,让你部死守!你二人还不知他的险恶用心吧?”
利奇布问道:“险恶用心?我王不就是以粮草为饵,欲全歼敌军于城下么?”
七十五
( 阿布内笑道:“将军真是实在人!扫罗当日不惜你部五千人马,连同伯利恒合城百姓的性命——以大军粮草为诱饵,要引得非利士人全力猛扑孤城!也为了要引来大卫,营救自家父兄,好借敌兵之刀,除掉心头之患!”
多益续道:“为了确保大卫等人亡于乱军之中……扫罗是要等伯利恒被攻破之后,才会引生力精锐前去,捡个大便宜!”
听他二人揭露之前战事。ww巴拿、利奇布交换了一下眼色,均想:这可真是天道昭彰!扫罗最终自己当了钓饵,终于被别人给卖了……
二将正自庆幸,帐外一名哨探急奔进来报道:“启禀元帅!非利士先锋拉哈米进驻书珊城后,并未休整,带领战车铁骑杀过来了!”
阿布内一阵冷笑,说道:“这厮果然背信弃义——欲借大胜余威,一举荡平我族!”
多益问道:“元帅有何良策,可图自保?”
阿布内寻思:当此关头,正要显出我与扫罗的截然不同!他随即笑道:“烦请巴拿、利奇布两位将军,引七万大军徐徐北撤……本帅自领五百轻骑,打出帅旗。吸引贼将拉哈米去往东面的耶利哥城!”
众将听他自愿充当诱饵,引走强敌,保全部下——都心生敬意。多益说道:“元帅甘冒奇险,与那巨人正面对敌。末将不才,愿为副手,力保元帅平安北返。『』”
巴拿、利奇布也纷纷请缨:“如今元帅是我国之首辅!切不可有失,末将也愿一同前往,力护元帅脱离险境!”
阿布内摆手道:“本部七万精锐兵马,是我族护国根本!两位将军可是重任在肩啊!本帅引那巨人敌将往东而去,自有脱身之法!你二人沿途北撤,以减灶之策迷惑敌兵,令其认为我军已无斗志,渐多溃散军兵……”
利奇布问道:“敢问元帅……何为减灶之策?”
巴拿笑道:“兄弟连这也不懂么?行军间,必要筑灶埋锅造饭——垒的灶越多,说明人越多!元帅令我等减灶,就是让非利士人以为我军沿路北返途中,逃兵越来越多……军队溃散,已不构成威胁,便不会紧追了。”
多益笑道:“将军颇识兵法!元帅正是此意——将军也该知道这回引兵北归,责任之重了吧?”
巴拿凛然应道:“末将定会依计而行,保得这七万大军安然退入北方——不负元帅重托!”
阿布内说道:“就请多益将军与我同去诱那拉哈米,巴拿、利奇布两位将军携我帅印虎符,自去调动兵马!”
诸将俱各领命而去。阿布内与多益点上五百亲信精骑,出营迎战非利士铁车阵。一行人才奔出十余里,就见前方烟尘滚滚——敌军战车隆隆而来!阿布内叫道:“坚起本帅旗号,缓撤向东!”
不料,非利士人只分出了几百骑兵前来追击,其余大队仍是杀向以军大营。多益喊道:“贼将并未亲自来追!末将以为当全歼这小股敌军——那拉哈米才会亲来!”
阿布内应道:“将军说得不错!待本帅亲引二百人与其正面对敌。将军引三百人从侧面包抄。定要杀他们一个片甲不留,叫那贼将不敢小觑我以国男儿!”
多益答道:“元帅小心!末将去了。”他一举长刀,便有三百人随其从东面绕向敌后。阿布内身先士卒,催马直取敌兵。
非利士先锋此次出征以来,连战连捷,无往不利!甚至伏杀了以色列王扫罗,与其众子所部!对这卖主以求偷安的敌国大元帅,着实没放在眼里!因此,明知阿布内就在附近,也只是派出了数百精悍铁骑,自己仍亲率铁车阵,要成大功于一役——意欲一锅端了扫罗的嫡系精兵,令其余各支派闻风丧胆!
拉哈米又向前追了十多里,忽见左侧山坡上现出一队骑兵——正是阿布内所部。其中一骑跃马飞出,趋近车前。他长枪一摆,勒令众军停步。
那以色列将领来到近处,只见也是位须发苍白的老将军,年纪与扫罗相仿:背负铜弓,手提长枪。拉哈米猜想必是与己暗中通信的阿布内,于是高声叫道:“来者可是以国的兵马大元帅么?”
阿布内应道:“不才正是阿布内——汝既与本帅约定分界而治,为何食言而肥,还要追击我部?”
巨人不住嘿嘿冷笑,说道:“你这厮还有脸在本先锋面前,满嘴仁义诚信!你与国君宠妃通奸,为掩盖恶行,不惜卖了扫罗!像这种猪狗不如的东西,本先锋连不想杀你,免得脏了我的手!”
他身躯伟岸,声音洪亮——这几句话,旷野之中,三军皆闻。顿时,非利士众兵丁“哈哈”、“呵呵”笑声不断。
阿布内却不动怒,淡淡说道:“尔等小邦愚民,岂能知晓君权神授的道理?扫罗倒行逆施,无视神权天命——即使我不卖他,其王位也不会长久!本帅顺应天意,得神灵肋力。先诛扫罗,再破小儿的战车阵,叫你明白:凡人岂可与天斗?”
拉哈米仰天大笑道:“本先锋北伐以来,战无不胜——前几日,你还被我杀得大败亏输!与本将私下订了卖主求安的盟约……今天突然又满嘴鬼话,想来是吓破胆了吧?”他语气嘲讽,身后兵将不住讪笑附和。
阿布内微笑不语,掌中长枪斜指向天。山坡上那一列以军骑兵,人人抛出一颗头颅——眨眼间,数百颗戴着头盔的首级“叮叮当当”……骨碌碌沿着斜坡纷纷滚下……
非利士大军的讥笑立时停歇。拉哈米脸上肌肉僵硬,干咳了几声来掩饰窘态。阿布内说道:“你自以为我军已成惊弓之鸟,不敢与汝为敌——尔等可知有以色列的神与本族同在,要取你等性命,只在举手之间!”
七十六
( 非利士巨人一瞬间又恢复了常态,狂笑道:“你这老儿别搬出什么神鬼来吓我!如果真有天神与你族同在,你们又怎会被本先锋杀得毫无还手之力?你们伏击了我数百骑兵,就敢来约斗本先锋了?”
阿布内淡淡说道:“以色列的神在耶利哥城,留下了天君神兵——专为降你这蛮族异类,你可敢去?”
拉哈米大笑不止,正要应战,身旁副将悄声说道:“将军不可轻敌!相传希伯来人出埃及,过红海后。ww又从约旦河中走干地过到耶利哥城——绕城七日后,坚城无风塌陷,不攻自破!或许真有神灵在那地助其成功……”
巨人打断他道:“休要相信这等远古的虚妄之谈!你引大队人马继续追击以军——我自领二百铁车,擒杀他们的大元帅!以色列先丧国君,再失统帅,必然再无人敢与本先锋争雄!征服希伯来人就在今朝!”
副将不便再谏,也乐得自引大军向北追赶——心想:触犯神灵的事,咱离得越远越好!拉哈米叫道:“阿布内老儿!本先锋亲领两百战车去会会你的神兵!”
阿布内也不多言,掉转马头,与山坡上的五百轻骑径直往东奔去,非利士车队紧紧相随。约摸追了二十多里,以军骑兵又翻过一个小斜坡,拉哈米驱车登上坡顶,只见下面一片平原上,立了十二根巨大石柱:每根都有一丈多高!十二根柱排成三列:前三、中四、后五。呈一个倒三角。石柱相互间隔均有四、五丈。ww因此,这座小小石林就占了六、七亩地。
多益领兵分从几根柱子间,窜入石林。阿布内勒马回头扬声喊道:“兀那巨人贼将!以色列的神兵就在这里!小儿若是胆怯,尽可回去,不会有人耻笑——人岂能与神角力?”
既到了此地,拉哈米怎可能徒劳收兵?大枪凌空虚刺,二百铁车冲向石阵……阿布内料他定要杀来,双腿夹马,从容入阵。
遥遥想望,那十多根粗大石柱并无奇异之处,但非利士人刚一进入石林,就觉得四围变得雾茫茫的,不辨东西南北!拉哈米大吃一惊,急令停车,纵声叫道:“各车待在原地,不可轻举妄动!”
离他较近的兵将,听到喊话,互相传递讯息,都缓缓向他靠拢。拉哈米说道:“这座石阵着实诡异,切不可久留,速速从原路退到阵外!”
二百战车一齐转向,往来路上急奔。却不料跑了许久,仍不见光亮……众人心下俱各骇异:刚才进入这石林,只片刻工夫,最多也不过走了一里地。如今跑了二、三十里也不止,依然不见出路!看来那以色列元帅没打诳语——这里真有神兵天将……
拉哈米虽知不妙,却要稳定军心:传令全队下车听命。待几百兵丁围到他车前。巨人先锋才大声说道:“希伯来人居住之地气候异常,竟有这等浓雾天气!弟兄们不必惊慌,咱们聚拢在一起,静候大雾散去——小心戒备,也不怕敌人前来偷袭!”
大多数人都明白:主将这是在凝聚人心,当此情形,也唯有包作一团,才有活命希望!若是各自四散逃窜,恐怕只有死路一条……
就在这时,半空中传来人声说道:“拉哈米听好了!我乃是以色列神的座前使者——耶利哥守城之神:约书亚!你胆敢兴兵犯我国境,目无神灵!不给你吃点苦头,鼠辈狂妄都忘了天外有天!”
非利士众军听这声音从天而降,庄重威严,皆有惧意!他们都听说数百年前,以色列神人摩西的继任者:约书亚带领希伯来人过了约旦河后,南征北讨,横扫中东一带!先后擒斩各地三十一个王,占得了埃及以北,直抵黑门山根,向东到了美索不达米亚平原,周边除了非利士一国之外,全都并入了以色列十二支派的版图。
约书亚戎马一生,历经征战无数!几乎战无不胜,寿终归天,眼下听这天音所言:他竟成了耶利哥一城的守护神……拉哈米却不容得对手这般搅乱己方,立时叫道:“希伯来人不要用这些鬼域伎俩,缩头藏尾的!是英雄好汉的,现身出来,真刀真枪的较量!”
他话音刚落,众人只见浓雾中一个高大身躯稳稳走来。近前一看,却是个金盔金甲,身量与拉哈米一样魁伟的以国将军!
这人左手提刀,一按机短,露出半截金刀的刀刃,森然说道:“本尊当年疆场驰骋的时候,你这后辈的曾祖都没出生!尔一小小弹丸之邦,仗着数百战车,侥幸胜了几阵,就如此目中无人——你可知,当初迦南五王,纠集数十万之众,铁车五千辆!被本尊一天杀得大败奔逃!战车都劈碎了焚烧……你是想要步其后尘么?”
拉哈米见他威风凛凛,真如天神一般。但毕竟孤身一人,寻思:倘若他只是一个身材伟岸的希伯来人,我被他这样恫吓一番,就缴械请降,今后可没法带兵了……
巨人上将硬着头皮,挺枪说道:“本先锋大枪抖动鬼神惊……”岂料,他这壮胆的豪言只说了一半,约书亚把金刀Сhā回背后,一步跨到他面前,也不知用了什么手法,夹手夺过他的长枪。“呼”一枪递到拉哈米胸前……
眼看非利士先锋就要被穿朡刺个透心凉——约书亚后手一紧,长枪不再前送,扬声说道:“本尊一枪取了你的性命,谅你也不服!到了阴间,也是个冤魂!要跟鬼王申诉我以神力压人力……今天我不杀你,自有本族猛将降你!叫你死得无话可说。本尊只给你留个记号!”
约书亚把那根百多斤重的大枪,舞出一团团的枪花,搅得拉哈米眼花缭乱。忽然“乓”一声响亮,非利士巨人的头盔已被打落。众兵将惊呼声中,约书亚铁枪斜挥,“轰隆”巨响,竟把一辆镔铁战车砸得粉碎!
拉车的四匹战马一时间尖声嘶叫,四下乱跳。待发现得脱了重轭,倒也不禁欢喜:翻蹄欢叫……约书亚随手扔了大枪,缓缓说道:“那四匹马里有一老马——跟着它走,便可出了这石阵!以后小子稍稍收敛,罢兵止息干戈……或许还能保得性命,颐养天年,否则身首异处,客死他乡在所难免!”
七十七
( 说话声中,金甲神人化在周围浓雾中,不见了踪影。ww非利士兵将面面相觑,都在寻思:希伯来人果真有神灵相助,我等凡人岂能与之抗衡?
拉哈米黯然不语,默默捡起头盔,令部众跟着那匹老马信步而行。约摸走了一顿饭的工夫,便觉大雾渐散,天光明媚。众人发现已到了十二根石柱的另一侧高坡上,想到刚才与天神迎面相对,竟得存活,无不暗暗庆幸。
巨人先锋却在思量:我一路北上,势如破竹到此,之前都没遇到什么劲敌神兵——想来这个约书亚金甲人:只能呆在这耶利哥的石头堆里……至多我一直向北,不往西来就是了。占得以色列的北方,也够本将赐土封王了……
打起如意算盘,心存侥幸。拉哈米引军返上原路,径去追赶本方大队人马……
——****——
冬去春来,冰雪消融,万物复苏。亚杜兰山下的西弗旷野,天然的草场重新焕发生机——广阔的青幽草地,成群的牛羊悠闲自在的享受肥美嫩草、春日阳光。
阿瑟黑与阿比塞今日轮值当差,亲率数十兵丁看管牧场。二人连年带兵征战惯了,过了两月太平无事的日子,顿时觉得无趣。
阿瑟黑挥舞双刀在空中虚劈,偏偏身边又没有杂草荆棘,刀锋不知该往何处招呼。『』阿比塞笑道:“老黑的刀好久没饮人血了么?这样有劲无处使,今晚让你杀头牛……”
阿瑟黑双眼一翻,说道:“我成了屠夫么?只管杀牛宰羊?这几月,亚杜兰山上、庄内的活牛活羊都是我亲自操刀!”
阿比塞答道:“金子不会被埋没,总要发光!统兵上将怎会沦为屠夫酒桶?近来非利士人又动兵戈,在基利波山……”
他还未讲完,只见旷野上两骑快马飞奔而来。马上乘客威武雄壮、健硕利落——看装束是以色列族人打扮。那两人望见有希伯来的牧人在此放羊,又见阿瑟黑手提双刀,就径自驰到近前。阿比塞正待喊话,遥遥眺望远处尘土飞扬,竟似有大队人马追来。他久经战阵,兼且勇力超群,虽不明就里,并不慌乱,静待二人靠近。
来者看阿比塞背负双枪,从容镇定;阿瑟黑杀气腾腾,犹如煞神下界。更有几十名壮丁带着兵刃相随——知道不是等闲的牧羊人。上前施礼说道:“我二人是以色列书珊城的贾比盖、雅雷金。现被非利士、亚玛力的骑兵追击!还望两位好汉念在同族情义上,稍加援手……”
阿瑟黑叫道:“哈——正觉得无事可做,闷得紧!就有买卖上门了!”
阿比塞答道:“别说你我都是亚伯拉罕的后裔,同气连枝,我理当相助。就算是毫不相干的外邦人,被非利士人如此恃众欺压,我眼里可容不下这等勾当!况且这些未受割礼之人大动干戈、气势汹汹擅闯我亚杜兰寨地界,蔑视我等兄弟已到了极处……”
贾比盖、雅雷金喜道:“原来这里已是大卫将军的疆界!那我二人就无需再跑,返回去杀他个片甲不留!”
阿比塞正要试试他们是否有诈,笑道:“二位兄弟定然关系重大,非比寻常。才惹得这一、两百敌军穷追不舍!正好让我也见识见识两位的手段!”
雅雷金明白他的意思,答道:“请将军掠阵,待我二人冲杀回去,不然这些未受割礼之人还以为我怕了他们!”
阿比塞看后面追兵迫近,足有二百余骑!心想:这两人犯了什么事?令非利士人这般兴师动众?
敌兵见贾比盖、雅雷金忽然回转应战,知道这两名亡命遇到了本国族人——胆气立壮,不再逃跑,飞马杀来。带队的百夫长一声唿哨,二百人立时把两人围在垓心。雅雷金臂力不凡,舞动一根丈二铜棍,将当先几人砸于马下。
贾比盖抡起长枪,灵动如蛇、来去如电。他身旁敌军纷纷难逃穿胸透腹之劫。阿比塞看这两条好汉非比寻常——以一当百,毫无惧色,暗忖:我主大卫爱才,这两位兄弟虽然悍勇,毕竟以寡敌众,万一有所损伤,将军面前不好交代……
顾虑及此,他掏出一副铁板硬弩,搭上一支极粗羽箭,望天上射去。只听破空之声清澈明亮,旷野周围听得清清楚楚——原来这是铁匠雅望班特制的一种信号箭,箭身要比平常羽箭粗大,箭头镂空。箭枝在空中疾飞时,受气流鼓动,会发出极大声响,好让附近友军听见,火速来援。
那非利士百夫长听那箭声这般刺耳,料想必是对方示警的暗号,寻思:此处离亚杜兰山不远,如果这些人都是大卫的部下,那可大大不妙!他刚要下令撤退,只见三路百余骑兵分从西、北、南三面杀来。冲锋军士手执特殊弓弩,一弩四箭齐发,己方箭力远远不及!百夫长眼看形势不利,顾不得军法严刑,先行逃命要紧!领兵将官独自跑了——“蛇无头不走”:剩下百余兵丁各自为战,一触即溃。眼看势头不对,扔下过百尸首、马匹,自顾落荒而逃……
贾比盖、雅雷金见亚杜兰寨:兵强马壮、器械精良,各部之间联络顺畅、配合默契,都不由得佩服大卫统兵有方——两人同一个心思:如果大卫出山,率领以色列人征战,必要扭转乾坤、力挽狂澜……
这三支巡山骑兵队由约押、沙玛、伊勒哈统领——听到阿比塞响箭通报,立即从山间杀出。以雷霆万钧之势,横扫来犯之敌!
伊勒哈高声笑道:“雅望班造的这副硬弩果然使得!这次小试牛刀,就初露锋芒啊!”
约押说道:“这可是神人山默尔的奇思构想!我辈凡夫俗子,惟有望尘莫及……”
阿瑟黑却说道:“你们放箭也恁地快!我还没得上去耍耍。这伙追兵就被你们吓跑了,不知又要等到几时,才有厮杀?……”
七十八
( 贾比盖笑道:“将军不必着恼!我二人来这亚杜兰山,就是要请大卫将军同诸位好汉,领兵出关!大战就在眼前!”
约押问道:“两位兄弟从哪里来?奉谁人之命来此寻访我主大卫?”
雅雷金答道:“我二人从书珊城而来。『』有要事面禀大卫将军,并无人相托。”
约押说道:“近来非利士人联合亚玛力人,穿过基利波山,进入约旦河一带。与我国在书珊城鏖战——你们来请我主出山,想必是扫罗败了?”
贾比盖说道:“正是要将这场战事详细报与大卫将军,烦请各位英雄带路……”
约押见了他二人力战百倍之敌,并无怯意,武艺十分了得!心下也好生钦佩。又听他们言道:是从前方战场来访,料想必有最及时的消息——或者扫罗真的兵败身死,也未可知……听他言下之意,非要亲见大卫才肯和盘托出。于是令伊勒哈、沙玛各领本部骑兵仍旧照常巡山,自与阿比塞、阿瑟黑引这两人去见大卫。
雅雷金、贾比盖明知他们百余人在前开路,把自己夹在当中。显然尚存戒备之心,也不以为意,沿途与约押谈天说地,直行出十多里地,就看到一座大庄院靠山而建,外面一道高高的挡风墙。墙外星罗棋布搭了近百顶帐篷,像座军营——营外挖了深沟,竖起坚栅。守营军士望见约押等人来了,打开寨门,放他们进去。『』
贾比盖瞧这营中至少也有五、六百人马,但四处静谥,毫无一丝喧哗戏笑之声——当值巡查岗哨手提刀枪,往返有序,可见大卫治军得力。
须臾间穿过营盘,已到庄门外。约押、阿瑟黑与阿比塞领着两人直到大堂。雅雷金刚进到庄内,便觉得格外温和舒适。院外春寒料峭;院内暖气融融,而且阵阵甜香贯入鼻中——猜想必是因为房屋依山建造,又筑了高墙,寒风都被挡在庄外。里面又种满了各样奇花异草,所以一走入这庄上,就令人心旷神怡,陶醉其中,不忍离去。
贾比盖来到堂上,只见当中坐着一个相貌俊美的男子,左右各有一名美貌女子相陪,正在有说有笑。他寻思:早听闻大卫将军不仅文武全才,更生得俊俏**!想必此人就是名满以色列全地的大卫了……
不出所料,只见约押上前说道:“启禀我主与二位夫人,今有书珊城中人,来到亚杜兰山,有前方军情相告!”
大卫一听到“书珊城”三字,登时站起,问道:“哦?来人可就是这两位么?”
雅雷金、贾比盖忙上前参见,施礼道:“小人雅雷金、贾比盖见过大卫将军!”
大卫还礼说道:“不必客气……不必客气!二位远道而来,一路辛苦,请坐下说话。”已有人搬来椅子,亚比该亲自为他们倒上酒水。
贾比盖闻这气味芬芳扑鼻,只嗅上一嗅就已感觉神清气爽——顷刻驱走了几天来马不停蹄的疲惫。他不禁赞道:“这亚杜兰山的水酒真是与别不同啊!只消闻上一闻,我这精神就为之一振!”
大卫笑道:“这是拙荆亚比该亲手酿制的美酒——那可是独此一家,别无分号!二位尝了便知神妙!”
雅雷金心想:大卫的原配是米可公主……扫罗赶走了大卫,把公主另嫁了示罗城的帕铁公子。无论何人遇上这等事,都是极大的羞辱!然而如今大卫不但另得妻室,还一娶就是两房!更令人艳羡的是:一个赛一个的美若天仙……
他端起酒杯,轻呷了一口,果然入喉甘甜,醇厚无比!不由得赞道:“这酒闻起来香,喝下去更是回味无穷啊!”
亚比该对他笑了笑,并不说话,坐在了丈夫身边。阿瑟黑性急,大声说道:“你们酒也喝了,歇也歇得够了!快说!快说……书珊城下,到底谁胜谁负?”
贾比盖不慌不忙答道:“非利士巨人上将拉哈米,率八百铁车、五万劲旅,在城西全歼扫罗所部五千余人!扫罗与长子乔那丹,次子伊施韦,统统阵亡殉国!”
大卫惊道:“什么?此话可真?大王子也一同罹难了么?……”
雅雷金见他顷刻间情绪激荡,眼中闪烁泪光。显然关切之极!于是轻声说道:“将军稍安……我二人祖居书珊城,是当地的猎户。两国交兵时,并未随避难百姓离开。反正咱俩都是光棍一条,无须照管家眷。倒想趁此机会为国效力,争个功名……”
约押笑道:“二位兄弟的身手确是了得——可惜还未等到你俩大展拳脚,扫罗已经败亡……”
贾比盖答道:“本来我军若是倚城坚守,就算兵败,也不致如此快的丢城失地。全都因为主帅失策,才会是这般局面!唉……一将无能,累死三军!”
大卫情绪稍复,说道:“非利士国一月之前,已在亚杜兰山南面调来一万精兵,必是虑我故技重施,突袭他国内重地。可恨我只有近千人马,无论怎样也难以越过他们的坚固防营。却也没料到我朝大军,竟接连失利……”
约押说道:“我主不必自责——神人山默尔早就预言:扫罗定要身死失国;而我主必将领袖以色列十二支派,建一代霸业!现在非利士联合亚玛力人,占领约旦河平原一带诸城。虎视我国南北领土!我主如果此刻下山,进驻希伯仑,得犹大一派精兵,与北部各支派遥相呼应,必令贼兵不敢妄动……”
大卫缓缓说道:“应当依此计而行,不过眼下还未得其时……”他又向贾比盖问道:“既然我军惨败失城,你二人是为了何事到这亚杜兰山?”
七十九
( 雅雷金答道:“我二人投军,编在了多益帐下。ww那日扫罗定计把敌军铁车引到城西狭谷山地,让其舍长就短,然后外围大军合而歼之……”
大卫说道:“此计甚好!利用地势令敌军车阵无法运转——为何结局却这般出人意外?”
贾比盖答道:“计策虽然不错,但外围援军迟迟不动——我方七万兵马在离书珊城五里时,就不再前行。阿布内、多益领本部人马与大队会合后,也不见任何作为。以致扫罗与众子身陷重围,终于都战死沙场……”
雅雷金叹道:“可怜一代枭雄,落得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大卫问道:“非利士人赢了大战,尚嫌不足?还辱我王尸首?”
贾比盖说道:“拉哈米命人剥了扫罗军装,割下首级——把尸身挂在书珊城墙上,首级悬于门楼示众……”
大卫怒道:“这贼将忒欺人太甚!待日后擒杀此人,必要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雅雷金说道:“这拉哈米其实与将军还颇有一段渊源……”
大卫奇道:“哦?……此话怎讲?”
贾比盖笑道:“非利士这次的巨人上将拉哈米,正是六年前,将军在以拉谷斩杀的巨人歌利亚之胞弟……如今长大成人,练得一身好武艺!与其胞兄一样,领大军先锋官一职,逢山铺路、遇水搭桥,冲锋在前!”
大卫哈哈笑道:“这样说来,更不足惧!当年我只是个牧羊少年,就射杀了那巨人!如今我帐下兄弟,能人异士不少!纵使一对一的单打独斗,也照样挑了他!”
雅雷金说道:“我二人瞧这本国大军并不合围,反而北撤。把书珊城拱手相让,又听闻拉哈米悬王尸、辱我朝。于是夜间悄悄摸入城中,盗了扫罗尸首,带到郊外火化。天明之后,非利士人见丢了尸骸,就派了数百骑兵,放出鹰犬,一路追来!我俩思量:此时以色列全地惟有大卫将军可号令全族,共御边患。因此且战且退,朝西直奔亚杜兰山而来……”
阿比塞笑道:“原来两位兄弟做下这等大事!怪不得非利士人派出几百精兵追杀!”
大卫突然起身,向他二人拜倒。ww众人都不解其意,慌得贾比盖、雅雷金急忙也跪拜还礼,连连说道:“将军这是何意?折煞小人了……”
大卫却答道:“两位英雄胆略超群!潜入敌营,只为善待我国君王的遗体,摘去我全体族人的羞辱。如此义举,我岂能不下拜跪谢?”
雅雷金寻思:当初扫罗容不下他,不仅设计逐走,还紧追不舍,非要置大卫于死地不可。眼下他知悉仇敌已死,却不乱君臣尊卑的体统——仍尊扫罗为一国之君。这般见识肚量,扫罗可是远远不及的了……
三人又对拜了几拜,才相互扶起身来。大卫笑道:“承蒙两位兄弟慕我薄名,特来相投。我当为二位摆酒,接风洗尘!”
贾比盖连称“不敢”——大卫已命人排好桌椅,杀牛宰羊款待两名新入伙的好汉。趁厨房烧火预备之际,大卫又详询了敌军战力、铁车阵等情形。雅雷金二人自是知无不言。听他们说到非利士铁车威力惊人,以军无力对抗。大卫自忖:那次夜袭亚实基伦,逃城城主用以笏宝剑坏了敌人战车,否则那时非利士国车阵一出,伯利恒必不能守……我也不能稳占这亚杜兰峰,再得拿贝庄的钱粮;更不能得这一房美眷……
他眼光望向亚比该,只见她轻轻一笑,说道:“我主想是在忧心:敌兵铁车阵难破?”
大卫赞道:“夫人冰雪聪明!一猜即中!非利士车阵在平原冲杀,来往纵横。其势非人力所能抗衡!纵使我帐下兄弟个个神勇,难求一败。但若是要硬拼这数百铁车,必要折损不少!我怎舍得?”
贾比盖暗想:他随事随地为下属着想,难怪以色列的大能勇士都心甘情愿,为他出力效命……
亚比该笑道:“我主只管放宽心!只要有人在阵前解决了那巨人上将拉哈米——我自有方法破他的战车!”
亚希暖说道:“姐姐卖起关子来了……吊足我胃口,我只等着看姐姐大显神通!”
大卫笑道:“要除那拉哈米,毫不为难!我麾下力敌百人的猛将不下五、六人!就算一对一,光明正大的决斗,比拿亚哥哥一人足矣!”
约押说道:“六年前,我等亲眼目睹:他在逃城边的树林里——短棍对长枪,杀了一个与歌利亚一般高大的埃及巨人!虽然时过境迁,这幕往事依然历历在目啊……”
大卫想到只过了月余逍遥清闲日子,眼看又要奔赴战场杀人流血,实在有违本心。然而外族欺凌——刀剑架于颈项,又怎能束手待毙?
雅雷金听说居然有人可以单挑了巨人,暗暗纳罕:难不成大卫手下也有这般魁伟的异人?……
众人又再闲话了一阵,待酒菜齐备,摆满长桌。大卫便招呼群雄吃喝起来——贾比盖二人连日奔波,这时方得停歇,好好享受美食。更不客气,端起海碗,大口喝酒、大块吃肉,甚是畅快淋漓。
大卫看他俩率真豪爽,心下也颇为喜欢,不住劝酒。正自酒酣耳热,堂外军士来报:“启禀我主!阿希则、亚哈济两位将军回来了!”
大卫喜道:“来得正好!快请进来!与兄弟们一起吃喝快乐……”
片刻工夫,便雅悯二将进到房中。大卫再替各人引见,少不了一番寒暄,说些“久仰久仰”的客套话。
亚哈济一坐下,就说道:“我二人奉命前往书珊……”
大卫摆手打断他道:“兄弟不需着急说这事……前方战局我尽已了然!咱们先酒足饭饱,再议国事……”
两人看他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又听闻新进的这两条好汉来自书珊城——大卫必已得战报,也就不再多言,与阿瑟黑、阿比塞频频推杯换盏。
菜过五味,众人正要撤席。军士又来报道:“启禀我主!刑部比拿亚求见!”
雅雷金一听“比拿亚”其名,顿时留意,心想:倒要看看此人是何等伟岸……
大卫笑道:“比拿亚哥哥来晚了,只剩下这些残羹冷菜,快快撤了!免得掌刑官见了,又要嫌我们花天酒地了……”比拿亚被立为亚杜兰寨的刑部掌刑,向来铁面无私、处事公断,众人都敬他三分,在他面前都不敢戏笑玩闹。
下人仆役手脚麻利,瞬间撤了碗碟杯具。群豪正襟危坐只等掌刑官进来,过不多时,比拿亚迈开虎步,来到堂上,躬身说道:“启禀将军!今早,山上寨中有几位长者造访——自称是犹大支派的长老……道明来意是要请我主出山,执掌犹大一脉,维护祖宗基业!”
雅雷金看他身材和自己相差无几,并非拉哈米那样的巨人,心想:这人必定是身法灵动,近身格斗、令巨人鞭长莫及,以巧取胜……
约押一听比拿亚传来的讯息,立即心花怒放,寻思:正要我主以犹大支派为根本,巩固以色列南部……犹大的长老就来了!这些长者很 ...
(识时务嘛,知道其中的利害关键……他立时说道:“贺喜我主要做犹大王了!”
大卫笑道:“看约押哥哥猜得准不准——请长老们进来……”
不多时,几位老者踱进厅来。当先一人须发花白,面色却很光润,手拄一根木杖,走到中间,朗声说道:“犹大支派迦得参见大卫将军!”
大卫起身回礼道:“迦得长老亲自来访亚杜兰山,必是有要事相商。各位长老请坐,还请细细道来……”
左右即刻有人摆了椅子小桌,奉上酒水点心。迦得瞧这堂上整洁干净,桌椅一尘不染。在座男丁都是精明强健的壮士。庄外军容更是不同于其他以国的队伍,心底自忖:久闻大卫之名,果然名不虚传!此人治理家中内务、军事外务都井井有条、游刃有余!拥他为犹大王,当是不二人选……
长老单刀直入,缓缓说道:“将军可知……如今以色列正面临土崩瓦解、分崩离析的危急关头?”
大卫故意答道:“我已有耳闻——非利士与亚玛力合兵,在书珊城重创我军!扫罗王及其二子力战殉国!然而我朝北部各派:地域广袤、人口众多!南部地区多为山地丘陵,敌兵难以强攻叩关!长老土崩瓦解、分崩离析一说有些……呃……有些危言耸听吧?”
迦得却说道:“将军所言虽然在理——大元帅阿布内携王之幼子退守北方,但那一带多为平原,我军无力与彼国铁车阵相抗!而南部支派各自为政,没有一个服众之人出头统领。一盘散沙,难保不被各个击破……”
大卫沉吟道:“长老所虑极是!这南部各支派的首领,长老心中可有人选?”
迦得轻轻一笑,不紧不慢的说道:“除了将军之外,我再也想不出第二个人来……”
八十
( 堂中群雄都面露喜色,均眼望大卫,看他做何决断。ww大卫却答道:“此事关系重大!我要与众兄弟商议后,方能决定。请长老们再等些时日,三天后自有回音。”
迦得笑道:“将军谨慎!该当如此。老夫先行返回希伯仑,静候佳音!”
大卫偕众将陪同犹大长老,直送出庄外五里,众人话别,大卫看迦得上马而去,观他身形外貌与大祭司山默尔倒有几分神似。想到神人已经仙去,自己少了一个可以倚靠,能够指明方向、出谋划策的得力智囊,不由得生出些许怀念……
群豪重又回到亚杜兰庄,只见乌利亚与祭司亚比亚瑟,已在大堂等候。大卫问道:“城主在山上已见过了犹大的诸位长老?”
乌利亚答道:“是!末将已知犹大支派有意邀请我主再掌兵权,统领其一脉人马,坐镇以国南部。”
大卫笑道:“城主既知其意,有何见教?”
乌利亚呵呵一笑,说道:“众望所归,却之不恭!”他言简意赅、惜字如金,但寥寥数语已说得再明白不过了。
两人相对哈哈大笑。约押也笑道:“既然我主已决定接管犹大支派,之后该如何行止,我等敬候将令。”
大卫说道:“还是请阿希则、亚哈济两位兄弟说说目前时局态势。”
阿希则答道:“我二人刚从北边打探回来——眼下阿布内元帅领以军大部,护送王家内室退守北方,立扫罗之子伊示波为以色列王,得拿弗他利、玛拿西、西布伦各支派相助,暂时保得前王一脉血统。”
亚哈济接着说道:“非利士先锋拉哈米在书珊城豪取大胜——约旦河一带,及示罗、示剑已被敌国占据。现在我国已被南北分割,确是不可等闲视之!”
亚比亚瑟忧心叹道:“照此看来——我主理当早做打算,不可耽延啊……”
大卫笑道:“祭司大人无须担忧!我已有计较——请城主、比拿亚率本部兵马留守亚杜兰寨。其余兄弟与我明日启程,同赴希伯仑。”
比拿亚问道:“将军前往希伯仑,可得大军数万!留我部在此,是何用意?”
大卫答道:“如果一切顺利,在犹大支派可得精兵十万!我意分兵三万,交与你二人率领。ww由亚杜兰山南面杀出,端了非利士的一万守军!届时二位可趁胜追击,深入敌境。我领余下数万人马,收复书珊、示罗、示剑等地。破了他的铁车战阵,斩他巨人大将!我军两路齐头并进,歼其精锐!令非利士国十年内,无力再来搅扰!”
阿瑟黑问道:“为何不一鼓作气,灭了这一外患?省得他死灰复燃,总来缠夹不清?”
大卫笑道:“如果我一路向南,只顾灭彼一国。身后大片领土就要为阿布内乘虚而入,我们耗费了许多的人力钱粮,驱逐了外邦强敌。结果得到的土地、人口仍和大战前一样,这摆明了是亏本生意,管家夫人可是不会答应的……”
亚比该抿嘴笑道:“将军早就拟好了方略,却推我出来做挡箭牌。倒是真会做人……”
群雄一阵轰笑。雅雷金暗想:大卫考虑周详!他既已知悉阿布内按兵不动,致使扫罗被围兵败!这以国的大元帅居心叵测、狼子野心已可见一斑。他先提防了此人,才不会步扫罗的后尘……
当晚,亚杜兰寨山上山下,大排盛宴。既为迎接新入伙的贾比盖二人,也是激战前的壮行酒——所有人都清楚:一场血战在即,阵上刀枪无眼、箭矢无情,也不知数月后,这里还有几人可以再重聚……平日感情深厚的都依依不舍,只盼这一夜漫无尽头,第二天的太阳永远不会升起,大家只要一直吃喝享乐就好……
大卫也放怀饮酒,已有了五、六分醉意。他高声说道:“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明日还要赶赴希伯仑。大伙儿散了吧!”
主帅令下,莫敢不从。众兵将虽有些不情愿,也只得回营安歇。大卫踉踉跄跄晃到后院寝室,推开房门刚一进屋,就听到内室里洗浴水响——他新得两房**不久——少年夫妻,二女共事一夫,天天享受人间乐事。此时鼻中闻到亚比该惯常使用香料的清香,耳中听得沐浴木桶中,轻轻撩动澡汤的滴滴声响,登时令他心跳加快、血脉贲涌。
他悄悄踱到门边,向里望去,只见大木桶里一名女子正在坐浴-,虽然面朝向里,但一头黑发,肯定不是亚比该!大卫心想:亚希暖妹子怎么就已经回来洗浴了?……
他并不出声惊扰,只是默默欣赏她露在桶上洁白的双肩,左右手交替用丝巾轻柔的抚过双臂——优雅的姿态;匀称结实的线条,让大卫只觉口干舌燥,禁不住出言调笑:“亚希暖妹妹,你的肩膀真好看……”
那女子突然发觉有人在外窥探,先是一惊,紧接着“噗哧”一笑,柔嫩滑腻的嗔道:“大卫兄弟吃了酒,连姐姐妹妹都分不清了?……”
这声音一钻入耳,大卫心头一震,顿时酒醒。寻思:怎会是贝丝芭姐姐在这里?……想要退开,又想要多看几眼,一时手足无措,颇为狼狈。
正在尴尬,屋外亚比该、亚希暖捧着几件里衣,飘然入内,见大卫站在门边,神情古怪,立即了然。亚比该笑道:“我主切勿多心!贝丝芭姐姐随城主下山。慕我香汤之名,特意一试。不料我主酒席就已经散了。适才我二人去为姐姐拿些换洗衣服,竟致有此冲撞,都是我的过错……”
大卫想到乌利亚阴郁内敛,拳脚功夫未逢对手,倒有几分畏惧——万一被他知晓自己偷窥其爱妻洗澡,虽是无心之失,也难脱畏亵之嫌,他低声说道:“今晚之事不可对其他人提起!切记!要紧!”
贝丝芭在里屋笑道:“大卫兄弟无需担忧——这是你的睡房内室,你又是新婚燕尔。你的那些兄弟们识趣得很!不敢随便进来。这事不会有第五个人知道,你只管放心!”
大卫心乱如麻,尽管贝丝芭的安慰很在理,仍难抚其心。他吩咐亚希暖:“快给姐姐换好衣裳,速速送出屋去!免得人多嘴杂,传扬开来,可不好听……”。
大卫回避到侧室,背负双手在房中来来回回的转个不停。虽然他明知有些意念实在大大不该,仍然不住在想:贝丝芭姐姐比亚希暖长了十多岁,体型仍与少女无二!当是未曾生育的缘故……他脑中不断浮出贝丝芭曼妙诱人的体态,回想自在逃城识得这位大姊姊以后,对她那种既微妙又难以言状的情感,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
次日清晨,大卫起身梳洗已毕。亚比该万般不舍,轻轻走近,说道:“来日交锋,战况必定惨烈!可要小心在意……”
大卫轻抚她面庞,笑道:“我十七岁统兵以来,极少亲自冲锋陷阵。全靠那些兄弟们舍生忘死——夫人大可放心。”
亚比该捧上一个半尺见方的锦盒,说道:“非利士铁车阵的破解之法,都在这小小盒中,我已写得明明白白!将军到时拆开,敌阵战车翻手可破!”
大卫问道:“为何不能现在打开? ...
(”
亚比该笑道:“现在就知道了……将军对妾身的景仰就要打个六、七分的折扣了……”
大卫正色道:“我对夫人敬若神明,爱若至宝!那份景仰从来都够量足秤,几时有过折扣?”
亚比该啐道:“将军越来越会嚼口弄舌了……”
大卫看她装出一副薄怒含嗔的模样,说不出的俏丽可爱,忍不住在她唇上深深一吻。接过她手中锦盒,说道:“夫人在山上稍待几日,半月之后即可到希伯仑相聚……”
说完,转身出门。召集众将,点齐五百骑兵。带上约押等人直奔希伯仑。亚杜兰峰只留下乌利亚、比拿亚领五百人驻守。专候他得犹大精兵之后,拨三万大军来——从亚杜兰山南面杀出,袭取非利士国腹地。
五百余人轻骑快马,没有辎重。毫无阻碍,一路向东,申时已至希伯仑。犹大长老迦得早已接报,率其余长老在离城五里处相迎。遥遥望见亚杜兰寨人马风尘仆仆,驰到近处。但见坐骑神骏、兵丁英武!长老暗暗赞道:果然强将手下无弱兵!以色列全地十二支派,若是一致推举大卫为王:治理全国,哪容得非利士这一小邦屡为边患?
大卫看见迦得亲自出城迎接——手拄一根长长的木杖,高大身躯立在风中,须发随风微微飘摇。不禁想起六年前,自己幸得逃城群雄相助,取来二百非利人阳皮为聘礼,迎娶了米可公主。神人山默尔也如这般,在示罗城外等候……
然而斗转星移,如今已物是人非。大祭司刚刚仙逝,米可也早为他人妇,旧日恩情或许早就淡忘……自己也新得两房**,正饱享鱼水之欢!一时感慨万千,只觉得世事无常、天意难测……
迦得扬声叫道:“大卫将军远来辛苦了!”他中气充沛,语音洪亮。话音送出,远近众人尽皆听得清清楚楚。
大卫见他露了这手狮吼的功夫,寻思:看来这位长老也身负异术法力,和大祭司山默尔一样……急忙跃下马来,上前施礼答道:“有劳长老远道相迎!”
迦得笑道:“将军应老夫之邀,愿执掌我犹大一脉。保境安民,驱逐外侮——识大体;顾大局!实令我心畅慰!”
大卫说道:“我父家本就祖居伯利恒,隶属犹大支派。追根溯源,仆人也是犹大一脉!既然长老信得过末将,愿委以重任。末将怎敢推辞?”
迦得哈哈笑道:“将军既是犹大一派,做这犹大王。那真是实至名归啊!”
八十一
( 约押一听长老这样说,立即带头高喊:“犹大王!犹大王!”余人尽都附从——五百精兵齐声振臂高呼:“犹大王!犹大王!……”
迦得见这声势浩荡,甚是喜悦。『』上马在前带路,把这支劲旅引进希伯仑城。大卫领军甫一进城,就见两边百姓群众汹涌夹道,争相观看新王尊容。忽然有人牵头叫喊:“犹大王!犹大王!……”合城军民立时响应,数万人一齐发喊,顿时声震四野,入彻云宵。
当此情景,大卫忆起六年前,曾在示罗行险——以少敌多,用火牛乘夜踏破非利士军营,完胜凯旋,城中妇女迎接欢呼:“扫罗杀死千千,大卫杀死万万!”——两相对比,何其相似!他心里寻思:我从未想过要做什么君王将相,传名后世。只不过尽了自己本分,唯求与人和睦;结友交心。怎就这般得人心;受人拥戴?想来是命中注定——以色列的神要我做这犹大王,任他是谁,拦也拦不住……
迦得命城中守军,领大卫的嫡系亲兵前去营地歇息,自陪同群豪来到议事大堂,商讨进军方略。众人分宾主落座,迦得定要大卫坐首位,大卫坚辞:首位须得长老上坐。
两人正在你推我让,堂外探马来报:“启禀我王、长老!前任大祭司之子约珥、阿比亚领以法莲支派精兵三万,距希伯仑已不到十里!彼军来使现在外边,候我主宣召。”
大卫一听这这两个“老朋友”率大队人马径来希伯仑,不知有何用意……迦得问道:“约珥、阿比亚领兵而来,是要与我犹大支派合兵抗敌么?传他使者进来说话。”
须臾间,使者进到大堂,行礼见过长老,说道:“以法莲支派:户沙,奉命来传信息予希伯仑同袍——我派约珥、阿比亚两位将军,尽起山中精锐,与犹大支派联军,愿共击仇敌,收复失地!”
迦得喜道:“大祭司之子当真不堕父之威名,值此国难之际,愿与我辈同赴疆场。果真虎父无犬子啊!”
户沙谦逊了几句,迦得便命人领他到驿馆安歇。待他去了,大卫才说道:“约珥、阿比亚这两人,末将在数月前曾与之打过交道——其心不善、其行拙劣。此番大张旗鼓而来,未必见得纯为合兵退敌……”
迦得点头说道:“嗯……我也素闻这二子全无父风,在圣殿与妇人苟合行淫,捞取百姓献上的祭肉只为肥己!此次兴兵前来,表面……话说得漂亮,也不知存心若何……”
阿瑟黑叫道:“管他安什么心!如果是友,大伙儿就齐心协力、同仇敌忾。『』如果来者不善,就一刀喀嚓了断!”
众人齐声大笑。迦得自忖:大卫手下猛将如云,希伯仑城驻军上万。就算约珥、阿比亚居心不良,自也不惧于他……当下传令:摆开盛宴,为亚杜兰寨人马接风!另遣人出城通报约珥、阿比亚,让其也来赴席。
傍晚时分,酒肉菜肴整顿齐全。希伯仑的达官贵胄同都就席——议事大堂右首一侧长桌坐了大卫与其众将,左首一侧坐了城中要员,迦得居中相陪。他旁边又设一席,虚位以待,当是为两位祭司公子准备。
群雄刚一落座,堂外传令官就高声宣道:“约珥、阿比亚将军到——!”
迦得听他二人来了,连忙起身离席相迎,城中官员要人也纷纷相随。唯有大卫这一席无人动弹,只顾大吃大喝。
过了片刻,果见一群人,众星捧月般拥进两条汉子。大卫一看正是神人山默尔的两个不肖子——他对这两人实无好感,不愿虚情假意的说些恭维话,行一些虚礼。沙玛等众将见主帅并不理睬来人,知道大卫心中不悦,更加无所顾忌,索性猜拳行令,大声劝起酒来。
约珥、阿比亚一看大卫在座,而且大模大样,对自己兄弟二人熟视无睹——想起此前两次三番被其羞辱,不免也是心头火起。只是碍于迦得情面,也知道他手下人多势众,不好立即发难。忍了怒气,愤愤不平在长老身旁一席坐了。
迦得察觉这气氛有些异样,马上打圆场:“呃……今晚希伯仑聚集了以色列数一数二的英雄好汉!待我为各位引见……”
阿比亚阴阳怪气的说道:“长老所指的数一数二——就是伯利恒的大卫吧?”
迦得笑道:“原来几位将军早就相识,那再好不过了……”
约珥淡淡说道:“正因为相识,才觉得长老所夸数一数二……有些人是名不副实!”
阿瑟黑叫道:“如果我主大卫认了第二,这以色列中有谁敢自称第一?”
沙玛冷笑道:“只怕这后来的,连数五数六都排不上……”
伊勒哈接口道:“数五数六哪轮得到他们,最少也要数八数九啊……”
亚哈济、阿希则等人随即起哄:数十……数二十的不断往上加。约珥怒道:”不必在此逞口舌之快!眼下非利士国已得约旦河平原一带诸城——示罗、示剑都落入其手。你我两家分兵各取一城,之后再收复书珊!先进书珊城的,才是真英雄;真好汉——才够格做犹大的新王!”
迦得见他赌气,急忙说道:“犹大支派已奉大卫将军为王,统领全族兵马……”
大卫突然说道:“长老请听我一言——适才祭司公子的提议甚合我心,试想若是功德不足以服众,怎可僭越王位?就算称王,那王位也不久长!就依约珥所说:我两家分取示剑、示罗,之后先下书珊城者,为犹大王——余人不可再有异议!”
阿比亚见他应战,立即说道:“既然大卫将军应允……那我部攻取示罗,将军领兵直取示剑,你看可好?”
雅雷金冷冷说道:“你倒是真会挑肥拣瘦……”
迦得见阿比亚抢着捡便宜,也不禁有气,心想:示罗距此只有七、八十里。示剑远了一倍有余!他抢着要攻示罗,岂不是摆明了让大卫劳师远征,去啃硬骨头?……
长老赶忙发话:“自古为王者皆是顺应天命——天命所归,才能君临天下!我看拈阄最是公平,谁取示剑;谁攻示罗由上天决定。我们不可逆天而行……”
大卫却说道:“不必拈阄!我率军攻示剑,以法莲所部精兵取示罗。先入书珊城的就是犹大王!”
迦得见他居然自愿舍易求难,不由得钦服他的魄力,即刻昂然说道:“大卫将军胆识非凡!老夫佩服!既然以法莲有精兵三万,我也调犹大三万兵供将军调遣。这样两家兵力相当,二位祭司公子觉得可够公平么……?”
相形大卫的勇于担当、直面挑战,他耳闻目睹了约珥、阿比亚的言行后,对这两兄弟已颇为不齿,声色辞令中显有奚落之意。
约珥也不去理会他语气讥讽,说道:“大卫将军远征示剑,路途着实不近!为了公平,我部愿在犹大兵马出发三日后,再启程……”
大卫笑道:“两位无需相让,只要彼部人马已经整装齐备,何时进兵皆由两位定夺,不必顾及我部!”
阿比亚看他神色自若、谈笑风生,一副十拿九稳的架势,丝毫没把自己 ...
(兄弟放在眼里,心想:这可是你夸下的海口,如果失手,须怨不得我们……
他高声说道:“我与大卫两家约定:各领三万兵,我攻示罗,他取示剑。先进书珊者就是犹大王,统领号令以色列南部山地——这里众多长老、祭司、达官显要都是见证!以色列的神在天上鉴察,不得反悔!”
大卫应道:“人神共鉴!若是悔约,必遭天遣!”二人击掌为誓,定下豪约。
阿比亚、约珥也不赴宴,直接出城回军营——传令三军:明日清早开拔示罗。大卫见他二人自去,才对迦得说道:“末将与约珥两人虽订了豪赌,但仍是国事为重!恳请长老再调三万兵去往亚杜兰山,听由我帐下乌利亚、比拿亚统管——这支兵要从山南杀出,直袭非利士腹地!这样彼国三面受敌,必不能兼顾,溃败只在半月之内……”
迦得笑道:“将军凡事以大局为重,必蒙上天眷顾!这犹大王之位非将军莫属——我即刻调集三万大军。待以法莲所部,兵发示罗后,开赴亚杜兰山!”
两人相对哈哈大笑。阿希则笑道:“那两个脓包这一去,必要断送不少我族兵马,想来真有些可惜啊……”
迦得捋须笑道:“到那时,以法莲支派也要心悦诚服听命于新犹大王了……”众将哈哈大笑。当晚吃喝饱足,各自歇息,一夜无话。
第二天,迦得一大早便来到大卫下处,看他已聚集了众将,正在商讨进兵路线,问道:“各位将军昨晚睡得可好?”
阿瑟黑答道:“别人我不知道——我老黑脑袋一沾枕头,刚闭上眼睛,再睁开眼,天就亮了……”惹得众人一阵开怀。
迦得笑道:“老夫特来告知大卫将军——以法莲大军已拔寨启行,取道示罗。犹大支派三万兵,午时便可集结。敢问将军如何调度?”
大卫说道:“沙玛、伊勒哈听令!你二人引这三万兵马,前往亚杜兰山。会合逃城城主、比拿亚所部。统一听乌利亚号令!千万告诫城主,破敌之后,只许推进二十里,不得擅自深入!”
八十二
( 二将高声应命,自去接管犹大军兵。ww迦得又道:“将军先调了这三万兵,去攻打非利士本土——再要从犹大各处调三万兵来,须得明日方能进取示剑。这征程本就较示罗遥远,又拖了整整一天的行程,老夫担心阿比亚兄弟先入了书珊,那可不妙……”
大卫笑道:“长老放心!我已得确报:敌方先锋猛将拉哈米领四百铁车,驻守示剑。一旦以法莲大军先攻示罗,他必要引兵来救!我部迟一日发兵,反倒占了先机!我欲亲率五千轻骑,奇袭书珊!敌军元帅伊斯贝拥四百铁车,坐镇书珊城——擒贼先擒王!末将破城斩帅,敌兵必要丧胆!加之亚杜兰山一线,非利士防营被我军攻破,届时敌国已是四面哀歌,只剩拉哈米一支孤军……”
迦得拍掌笑道:“将军果然善会用兵!不过将军先取书珊,却未下示剑,只怕到时约珥、阿比亚还是不服……”
大卫答道:“长老不必多虑!我还有二万五千军未动——这支兵我交由约押、阿比塞统领。趁拉哈米援救示罗之际,攻取示剑!如此一来,约旦河一带失地尽都光复!”
迦得赞道:“将军运筹帷幄,考虑周全!但这计策环环相扣,倘若有一环不如事先所料,难免战局陷入被动……假如以法莲人马攻不进示罗,拉哈米固守示剑,将军也一时难下书珊,如之奈何?”
大卫说道:“所以还请长老居中策应,多派探马,往来通报讯息。如果战事未按预料进展,也好随机应变!”
迦得答道:“将军凡有所命,老夫无不遵从……”
当下计议已定,大卫偕众将出城送别伊勒哈、沙玛领军折返亚杜兰山。迦得召集犹大军中将领及千夫长,切切嘱咐众将官须得听从亚杜兰寨号令——以色列全族都明白:如今扫罗沙场殒命,国家几被一分为二,盖因他作茧自缚,逐走了大卫……遥想大卫掌兵之时,非利士人根本无力越过边境,又怎会有今日横祸?
犹大兵将见本族长老力推大卫为本系支派首领,无不欣慰!又见伊勒哈、沙玛生得雄伟魁梧,有拔山吞河之气度——不消迦得吩咐,欣然听命。ww
大卫待这三万军去讫,回入城中密召阿瑟黑、阿希则、亚哈济、贾比盖、雅雷金五将,悄声交待道:“明日奔袭书珊,需得辛苦五位先行一步。”
五人应道:“我主尽管吩咐,末将等岂有不从?”
大卫取出亚比该赠的锦盒,说道:“我们调兵遣将,四处出击。非利士人也必得到探报,做了防备。书珊城尚留有四百铁车,我五千轻骑正面交锋,绝不能敌!这有两瓶秘药,可破其车阵!”
阿瑟黑看那锦盒不过半尺见方,即便装满药膏最多也就三、四斤重,不禁要问:“这里面装的是什么厉害东西,竟能破敌铁车?”
大卫笑道:“这是夫人配制的秘药!药力非凡,足可破其车阵!”
阿瑟黑问道:“这药要给谁吃?莫非我主想凭此烈药,毒死敌人全军?兵不血刃,夺回书珊?”
大卫答道:“非利士所仰赖的不过是铁车犀利!而战车须得骏马拖动,在马的饮食里下药,可比在人的饭食里投毒要容易许多……”
五将登时会意,阿希则又问道:“如果敌军马匹一夜之间全都暴毙,他们必晓得我军已有人入城,那时闭门紧守。我主区区五千轻骑,如何能够破城?”
大卫说道:“这药并非致命剧毒,只是通便的泄药而已……”
阿瑟黑哈哈笑道:“原来上次给扫罗吃的,现在轮到给马吃……”
余人都不知道之前“泄药典故”——均有些摸不着头脑,满头雾水,但已明白这药是下在马食中。敌兵战车无马可用,自然是一堆废铜烂铁。
大卫又吩咐道:“贾比盖、雅雷金两拉兄弟,祖居书珊城,对那里的地形街道了如指掌。到了城里,由他们带路,找到敌营马厩,应当不难。这药水,夫人已经精制浓缩,只需在马槽饮水里滴入少许即可……”
二人新来入伙,就逢大战。建功在即,自是不甘人后,高声应道:“将军只管放心!这等小事,必定信手拈来!”
大卫点点头,又道:“我明日一早发兵——快马加鞭抄近路直行,午后就兵临城下。你等今晚就要潜入书珊。翌日与我里应外合,破城杀敌!”
亚哈济说道:“这次又是夜间赶路,还望我主借宝器一用。”
大卫不愿在新部属面前炫耀“仙人指路图”——只把亚比亚瑟家的定位神器取出,交与他,说道:“兄弟们有了这宝贝,必不至于迷路!”
阿瑟黑嘀咕道:“这回战事紧迫,要跟时光比脚程,只怕没有热食吃了,又要吃那些又冷又硬的腌肉!”
大卫笑道:“此一时彼一时也——铁匠雅望班造了许多空心马蹄铁:钉在马掌上。我们只需把油盐、牛肉塞入其中。但不要塞得太满,留有空隙。这一路驰骋到书珊城下,骏马飞驰,铁蹄与地面摩擦产生的热度,足以煮熟鲜肉!”
雅雷金大声赞道:“这主意当真绝妙!牛肉在中空的马蹄铁里来回上下翻滚,犹如在锅里翻炒一般——谁会有这样的奇思妙想?”
阿瑟黑笑道:“这等精灵古怪的点子,想必也出自亚比该夫人!”
五虎相对大笑,别了大卫,自去收拾短刀、马匹。结束齐整,出希伯仑,催马直往东去,驰奔书珊城。
沿途并无阻碍,一路狂奔。傍晚已近示罗,远远望见约珥、阿比亚率领的以法莲精兵在城外扎下营盘。
亚哈济说道:“这两人行军速度倒也不慢!到了此处,并未贸然攻城,看来也不傻!”
阿瑟黑接道:“示罗城坚!当年非利士数万大军强攻一天,我方虽只数千守军,也保得城池未失!眼下非利士人只需守住这一夜,明日拉哈米援军即到。那时铁车一冲,以法莲所部只能退入山中,方能自保!”
阿希则笑道:“照此算来——约押、阿比塞两日后可下示剑,我主再取书珊!那时便把拉哈米四面围住,教他Сhā翅难逃!”
雅雷金、贾比盖更不多言,领三人绕过以法莲兵营,继续向东。这书珊城在示剑、示罗以东约摸八十里——这次非利士元帅伊斯贝,联兵亚玛力人,取道基利波山。快速进入平原地带。倚仗铁车威力。连下以国数城,还围歼了扫罗父子,令以色列全地震动!目前先锋拉哈米已进驻示剑,直欲趁对方群龙无首之际,一鼓荡平以国北部各支派!
八十三
( 阿瑟黑等人直到夜深人静、星斗满天,终离书珊只有五里。ww贾比盖说道:“各位兄弟且住!这里离城不远,我们最好弃马步行靠近,免得被敌兵发觉!”
亚哈济答道:“正该如此!”
雅雷金说道:“南边有片树林。可将马匹藏于其中,我等悄悄潜入城去。”
阿瑟黑说道:“这四下里黑漆漆一片,亏得有你们两个带路。不然真得费些周折……”
贾比盖笑道:“大卫将军凡事料得周详,他安排我等夜入敌城——这事不摊到我俩头上,他怎能放心?”
阿瑟黑赞叹道:“那是当然——我主大卫自十七岁出道,就有大将之风!用人调度,无不妥当!老黑我是心服口服……”
五将缓缓策马进入树林,四处察探,确定并无非利士巡岗。才把马匹拴在林中,阿瑟黑低声说道:“现在可尝尝那马蹄铁牛肉的味道了!”
其余四人都轻笑不语,纷纷取出坐骑四蹄中的鲜肉——立时鼻中闻到一股肉香,捧在手中,尚有温热。阿希则往嘴里塞了一块,啧啧赞道:“嗯……好吃!好吃!”
马路藏肉终究有限,转眼就一扫而空!阿瑟黑抹了抹嘴,手一挥,率先窜出林子。『』
他刚奔出五、六丈,身边两条人影掠过,挡在前面。却是贾比盖、雅雷金。阿瑟黑吃了一惊,心想:这两人脚步也如此之快,竟不逊于我……
雅雷金说道:“黑将军奔跑如飞——兄弟早有耳闻!不过这四周道路还是我二人较为熟悉,将军暂且忍耐片时,由我俩头前引路为好……”
阿瑟黑笑道:“两位兄弟过谦了!是我性急,只想着快点进城……嗯……入城之后,我们如何动手?二位可有计较?”
贾比盖说道:“我们曾从西面城墙偏僻之处潜入书珊,盗了扫罗尸身。这次咱们也照样走回老路——进入城里,换身衣服,大摇大摆找到马厩,悠闲下药……”
阿希则等人已知其“换身衣服”所指为何,都会意一笑。亚哈济问道:“下药之后,我们要在何处藏身?虽然穿了非利士军装,但我们言语外貌与彼族人总有差异——天色大亮,就会被敌人发现……”
雅雷金笑道:“贾比盖在书珊有个旧相识……完事之后,我们就去她家中暂避。”
阿瑟黑呵呵笑道:“她?……原来贾比盖兄弟还喜欢这调调……”
贾比盖正色道:“将军不要想岔了!她确是个女子,但在书珊无依无靠,无田无地;无以为生。幸得有几分姿色——迫不得已做了那卖色营生。我见她可怜,常施舍一些柴米予她,并无其他瓜葛。”
阿希则笑道:“兄弟扶危济困、光明磊落,自是不屑旁人闲言闲语!不过……如果真是对其有意——我军攻取书珊,兄弟也是首功!我主必要升帐拜将,到时衣锦还乡、功成名就!明媒正娶讨了做媳妇,也不失光彩!”
五人相对轻笑,不再多言,鱼贯出林。阿瑟黑跟在雅雷金、贾比盖后面,只觉他二人迈步轻捷灵便,足底尘土微扬,脚力也是非比寻常,寻思:不知以色列中,还有多少默默无闻的英雄好汉,要来投奔我主大卫……
不多一时,五将悄无声息掩到书珊城西一处黑暗墙角。雅雷金示意余人稍待,自己首先上城——他轻身一纵,已攀上城墙,手脚并用,像只大蜘蛛,慢慢爬上城头。亚哈济等人心里暗服:这手游墙的功夫,穿堂入室可好用得紧……
但见他快到城头,或是墙上已无凹凸着力之处。雅雷金拔出短刀,Сhā入砖中,借力一跃,翻入墙内。过了片刻,一条粗索缒下。四人缘索而上,眨眼间,五只猛虎全都进了书珊城。
其时已是夜里三更,当值岗哨均睡意渐浓,往来巡查都是例行公事,形在神游。贾比盖二人于这城中各处路径烂熟于胸——专拣僻静无光路钻行,避开城中多支守夜小队,渐渐摸到敌军巡防的规律。五人埋伏在一条小巷里,静待时机。
不出所料,一支六人巡逻队提着灯火,悠哉悠闲踱到巷子口。这些非利士人怎料到死神正在恭候?才觉得一切平静如常,正想退出,四人已被捂住口鼻,利刃断喉!剩下两人吓得魂飞魄散,刚要高声示警,却被一双大手抓住脑袋——西瓜砸冬瓜!“怦”一声,脑浆迸裂,哼也没哼便死于非命……
阿希则等人把兵丁尸首拖到一座空屋内,剥下军装换在身上——书珊原本居住的以国百姓,多数都逃避战乱迁移北方,未及逃难的平民不多,而非利士国因立足不久,也没迁入大量人口,所以城中空房甚多。
五将换好衣服,重又点燃灯火,堂而皇之穿街过卷。雅雷金在前东转西绕,四更未到,五人已寻见敌兵马场。阿瑟黑早把秘药分做两瓶,他们扮作巡查岗哨,在马场里四处闲逛,趁人不备,就往马槽水中滴入泄药……
一个更次未过,所有战马的饮水里都被做了手脚。阿瑟黑看药水尚未用完,担心药力不足,索性把瓶中剩余全倒在手边一个马槽里。他轻声说道:“事成了!快去寻贾比盖兄弟的相识……”
雅雷金微笑点头,依旧不紧不慢在前引路。一行人曲折迂回来到一座木屋前,贾比盖看门上一块木牌,朱红色一面朝外,不由得心酸:如今兵荒马乱,勒荷还要接客维持生计。一个娇柔弱女子,着实不易……
八十四
( 其他人看见门上木牌,也知表意,都眼望贾比盖,凭他决断。『』贾比盖稍一沉吟,拔出短刀,楔入中间门缝,轻轻撬开门闩,推门进屋。
他右脚刚迈过门槛,只觉头顶劲风不善,有人暗中偷袭——他应变奇快,抢前半步,左手探出已抓住对方腕口。入手纤细,却是个女子!他心中顿时雪亮,低声说道:“勒荷!不要害怕!是我……”
那女子一声惊呼,颤声道:“啊……是……贾比盖哥哥?……”心情激荡,手上一松,木棍掉在地上。
雅雷金笑道:“还有不少哥哥哩!”
勒荷喜道:“你们都回来了?咦?他们是……”借着昏黄月色,她已瞧见雅雷金身后站着几名非利士官军。
贾比盖说道:“妹子勿要多心!都是自己兄弟!这屋里,就你一人?”
勒荷答道:“并无旁人,就我一个!”说罢,将五人都迎入房中,点亮灯火。
阿瑟黑举目四顾,看这房虽不宽敞,但房顶却搭得挺高——房梁离地足逾一丈。当中摆了一个木桌,几张小椅——右边有个扶手木梯直通向上,想是建了个阁楼,是她的睡房,也是她接待嫖客之所。细瞧那女子容貌,虽不及亚比该的风华绝色,却也生得清雅秀丽,不免暗叹:可惜……可惜……
雅雷金说道:“书珊城陷落。妹子还能在这虎狼窝中,独善其身,也难为你了!”
勒荷幽幽叹道:“我孤苦一人,无可依靠。ww去到哪里都是一样,无论以色列人、非利士人,还是亚玛力人,到了我这,都是付钱的主顾……”
亚哈济问道:“那你今晚并未接客,为何门外还挂了红牌?还手持木棒,守在门边。如果真有歹人闯进,你一女子又怎是对手?”
勒荷瞅了他一眼,欲言又止。贾比盖说道:“妹子只管明言——这几位都是我朝大卫将军的手下名将!此番随同我二人先入城公干。午后以国大军即到城下,光复书珊之日就在眼前!”
勒荷面露喜色,说道:“原来两位哥哥已投了大卫将军——往后仕途无量了!”
阿瑟黑笑道:“不错!他二人立此大功,封侯拜将只在早晚——你还没说,为何今晚挂出红牌,却不接嫖客……”
勒荷答道:“自从扫罗兵败,书珊被未受割礼之人掌管。他们见我这一干弱女子,又是做那色相营生,对他们毫无威胁。因此这城中所有艺妓都保住了性命……只是天天有人上门。听说还有个大官要来,我不胜其烦,只好挂牌推托……刚才这位将军想是从未去什么场——我这红牌朝外:表明本姑娘不接客!如果真遇上贼兵强逼,也只得拼个玉碎……”
阿希则心中一动,问道:“大官?什么大官,你可知道?”
勒荷皱了眉头,回忆道:“我也不知是个什么官,只是排场挺大,前呼后拥的,好像叫什么‘伊斯贝’……”
五将乍一听这“伊斯贝”之名,无不喜出望外!亚哈济说道:“如果姑娘愿意诱这伊斯贝来嫖宿,那可是头功一件!”
勒荷问道:“那个伊斯贝是什么人?”
雅雷金答道:“他是这次非利士、亚玛力联军的主帅。如果我们在此将他生擒活捉,或可胁迫敌人退入基利波山以南地区……”
阿瑟黑笑道:“若能如此。我主大卫先入了书珊,名正言顺就是犹大王了!那约珥和阿比亚再也无话可说……”
勒荷又问道:“你们只有五个人。就算擒住了那个非利士元帅——他手下兵将成百上千,万一他豁出性命不要,自行了断。你们即便以一当百,也难免会同归于尽……”
亚哈济说道:“所以你得捱延时刻,拖到午后,我主大兵压境,他的狗头又是旦夕不保的——而且铁车战阵无马可用……嘿嘿……我看不但是战车无马,只怕连骑兵也无坐骑可乘!他权衡轻重,并无胜算,还是留得性命,全身而退为上!”
勒荷奇道:“非利士人怎会无马可用?”
贾比盖笑道:“妹子不用操心这些……只管诱他前来,我们自有道理!”
勒荷晓得这几人均是艺高胆大之辈,浑身是胆!不仅潜入了敌城,还要活捉对方首领,不禁对这些真男儿满了敬佩,说道:“要他前来并不难,我只需将门外木牌换了另一面,自会有人通报于他……”
阿希则说道:“如果那元帅来了,在这屋里擒他不难。但这城中还有上万敌兵,如何才能制得他服服帖帖,由我五人摆布,还得想个法子……”
五颗脑袋凑在一起,商议了好一阵,才定下计策。阿瑟黑笑道:“这事有趣!好玩——好玩!”
勒荷听他们安排确是饶有趣味,也异常冒险!交待嘱咐自己的言语,默默念诵,然而心里七上八下,难免忐忑。雅雷金催促她道:“妹子快去把木牌换了——若是那伊斯贝不来,大卫将军领兵先到了……我们排的这场好戏,就看不成了!”
勒荷看他们个个跃跃欲试、满心期待的样子,寻思:这几位将军真够胆大妄为,区区几人就敢在敌城的心脏腹地,戏耍玩弄强敌……尽管她心底嘀咕,却不违拗,依言把门上木牌换了一面。
五将径到阁楼上,各自准备——吃了干粮,闭目小憩。勒荷折腾了后半夜,也感疲倦,自寻了地方和衣而卧。
天色微亮,阿瑟黑便听到街上马蹄声响,随后在门前停下。他缩在窗边,蹑手蹑脚向外张望,只见十余名非利士骑兵,当中簇拥一个满脸横肉、满腮胡须的将军到了勒荷的房外。
他向其余同伴做个手势,大家会意——阿希则、亚哈济飘身下楼,剩下三人各披上一件黑袍——布袍从头直垂到脚,只剪出两个小孔视物。
那非利士元帅伊斯贝,自从翻越基利波山以来,连战连捷,占得约旦河一带数城,一扫以往,连连受挫于大卫的颓势!本国君王数道表章嘉奖——赞其开疆拓土有功,令本国领土扩大了一倍有余!班师凯旋之日,必要赏地封王。他志得意满、目空一切,仿佛天下无敌一般。在书珊城中恣意放荡醉酒!听部下言道:这城中有位名妓勒荷——床闱之技,叹为观止,凡与之交欢男子,无不生发相遇恨晚之感慨……
八十五
( 世间奇闻轶事往往传来传去、众口烁金,到最后面目全非——伊斯贝听军中传言已传得神乎其神,心痒难耐,数度求见,却吃了闭门羹。『』他深知这等事倘若强求,非但不得欢娱,反而食之无味……猜想或是因为名媛接得客多,身体疲乏。于是他严令部属不可再上门叨扰,专等养好了名妓身心,只供自己享受一回……
他已下令城中巡查兵丁,一旦发现勒荷门上木牌——不再是朱红色一面朝外,即刻来报。有人邀功心切,路过门前,看见勒荷已把木牌调换,急忙飞报元帅。
伊斯贝的胃口已被吊得十足,接到喜讯,顾不得天刚黎明,便即登门。他整了整衣冠,轻叩木门,问道:“勒荷姑娘在吗?非利士:伊斯贝来访。”
勒荷听他说得客气,也朗声答道:“将军来得这么早?外面风凉,请进来说话……”
伊斯贝满心欢喜推门进屋,抬眼一看——美女倚桌而坐,单手支腮,仪态万千,果然妖饶,可左右却各坐了一条汉子。他心中期待顿时化为万分失落,问道:“姑娘这么早就接客了?咦?……你们是希伯来人!”
门外护卫听到元帅惊呼“希伯来人”,就有数人跃进房来。勒荷笑道:“将军多心了,这两位是我的表兄——多年不见,特珊探我……”
伊斯贝缓缓说道:“表兄?不是吧?如今约旦河一带战乱频繁,寻常百姓唯恐避之不及,哪有人这个时候还跑来探亲?八成是以军奸细!”
他话音刚落,只听“呛啷啷”声响,亲兵护卫纷纷刀剑出鞘。假扮表兄的阿希则、亚哈济眼皮也不眨一下,自顾端杯饮酒——这两人是大卫离宫逃亡后,才归其麾下。与伊斯贝从未战阵朝相。因此,非利士元帅不清楚他们的底细。
勒荷答道:“将军请不要多疑!这确是我的远房表兄——他们身怀绝技,经手做的可不是平常买卖!因此往来穿梭战场之间,并不为难……”
伊斯贝半信半疑,问道:“身怀绝技?怎样的绝技?本帅倒想开开眼界……”
勒荷说道:“刀枪剑戟、拳脚功夫,只属平常!他们有交神通灵、问星占卜之术,可预知未来……”
伊斯贝笑道:“纵然如本朝国师,聂班达那般的法力,也只能看到现在和过去之事——这世上真有人能预测未来?那我来问问:这次非利士、以色列两国交兵,最终胜负几何?”元帅的好奇心已被勾起,完全忘了此行初衷。ww
阿希则冷冷答道:“世事常常出人意料——将军此时连下以国多城,先锋官拉哈米神勇无敌,自信凭借镔铁战车之威,不用两月,就可荡平以国北部各支派!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天命所归,岂是人力所能逆转?”
伊斯贝冷森森问道:“依你之言:本帅这次仍不得全胜了?”
亚哈济接口答道:“岂止不能全胜……你国还要损兵折将,退往基利波山以南!”
伊斯贝怒道:“休要胡言乱语,惑我军心!我部大军步步为营,已占领示剑!以军节节败退。怎可能转败为胜?!”
阿希则说道:“我夜观天象——看见南方将星陨落,西南一星明朗昭昭!想是以国得名将相助,破解了眼前危难……”
伊斯贝冷笑道:“一派胡言!……”他正要继续呵斥,屋外一名探马进来报道:“启禀元帅!亚杜……”这人见到房中有几个希伯来人,不知是敌是友。所报的重大消息可不能让闲杂人等听到,于是闭口不言。
伊斯贝令道:“你但说无妨!亚杜什么?……”
那人答道:“是!我军设在亚杜山南面的防营,昨晚被亚杜兰寨人马夜袭,伤亡六、七千人……”
伊斯贝叫道:“胞包!饭桶!亚杜兰寨充其量不过千余兵马,我朝国师聂班达,领一万精兵结营,以防大卫故伎重演,袭我重镇!又怎能有此大败?”
探马说道:“亚杜兰寨得犹大精兵三万,敌将乌利亚、比拿亚、沙玛均有万夫不挡之勇!聂班达国师与敌将斗法,被敌兵上将双棍化龙咬死,我军寡不敌众,已后撤三十里,退入立拿城……”
伊斯贝突然瞪视阿希则、亚哈济,恨恨说道:“亚杜兰寨……大卫出山了么?你们是不是他的手下?”
亚哈济淡淡说道:“我们是便雅悯人——书珊城勒荷是我们的表妹……”
伊斯贝目露凶光,手按剑柄,缓缓说道:“便雅悯也是以色列十二支派之一,纵然你等与大卫无涉,说不定也是扫罗残部!在这里妖言惑众、动摇我军心,罪无可赦……”他身后军兵见主帅已起杀心,都欲向前,把这两人乱刃分尸……
阿希则叫道:“是妖是神,是鬼是仙,请出来才明白!今天把神灵请来现个真身,也让将军知道不可轻易冤枉好人!”
亚哈济忽然连人带椅,平平向后滑出数尺,双手举起,左高右低,各捏一诀,口中念道:“亚伯拉罕、雅各的神,差派天使下界,助我辈降妖除魔……”
伊斯贝看他装模作样、煞有介事的做派,心里不住冷笑:把戏就要被拆穿,还在装神弄鬼,搬出上帝来壮胆……
他正以为得势,不料空中忽有三团黑影直扑而至,无声无息欺到顶门——大惊之下,亮剑出鞘希图自保,长剑挥舞刚划出半圆,只觉手里一轻,宝剑已被夺走。伊斯贝心头大骇,连退几步,回头环顾几名亲兵,看他们也都是两手空空,神情惊愕呆在原地——再看那三团黑影,已经悠悠挂在房梁上,一动不动。蓦地“嗖嗖……”数道寒光闪过,被夺去的刀剑激射而出,全钉入了头上墙板,只要再往下两尺,己方人众难逃开颅碎脑之厄……
木屋内光线昏暗,看不清那三团黑影是何方神圣,伊斯贝见他们倏忽而来,倏忽而去,形同鬼魅,不似凡人——尽管外边天光已渐亮,他在这房里只觉到处阴森森的,一股寒意从脊梁骨直透脑门,额角冷汗渗出,心想:莫非这两人果有交鬼通灵之能?真把三个地狱里的厉鬼召来了?……
阿希则冷笑道:“耶利哥守城神灵:约书亚。有好生之德,不责尔等亵渎之罪,稍加警示,留汝等自行悔过!”
伊斯贝寻思:曾得先锋拉哈米来报——耶利哥城外石阵有希伯来人的金甲神镇守,让我部绕城而过,不可轻入!难道那神将天兵来到了书珊?但我听说上界天神显圣,应当光明圣洁才对,怎会这般鬼气森森?这二人满嘴鬼话,待我再试他一试……
他立时问道:“既是耶利哥守城神驾临,可否移动圣步到书珊城上,让我全军瞻仰圣容,好叫我邦得知:以色列有真神护庇。我国凡夫俗子,不可与之为敌……”
亚哈济答道:“当年真神向摩西显现,所站之处山摇地动、飞沙走石!凡不圣洁之民都被活活吞入阴间!如果天神约书亚向你全军发怒,只怕尔等皆无活命指望!不过,他要显一个神迹!好叫非利士国知晓:真有神与以色列同在,令你国偃旗息鼓、知难而退,免得多害无辜性命……”
八十六
( 其时各邦各国,均有法师术士,各国族人也都深信鬼神之说——有国以风为神;有国以雷为神;也有以牛以树为神者,所以凡遇不可解释的自然、天体现象,均视为神鬼之工:譬如日食、月食等类。ww
伊斯贝闻言,连忙恭敬说道:“真神要显一个奇事,又不伤我军一人。令我邦愚人可知有神灵亲与希伯来人同在,自当返回本国,息兵罢战。用金银铸起神灵真身,通国百姓,无论男女老幼,朝夕膜拜!”
亚哈济说道:“尔等稍候,待我问来……”他心底暗笑:这计策果然使得!把他们吓得胆战心惊,仓惶南返。我主就兵不血刃,轻松拿下书珊,做那犹大王……他故意喃喃有词一番,过了片刻,说道:“约书亚天尊说了:非利士国所倚仗的——不过是镔铁战车的威力!倘若彼国无车可用,有如鹰去其爪;猛狮无牙!天神已让你军马场马匹:今日尽皆腹泄乏力,无法拖车上阵!”
伊斯贝听他一语切中本邦要害,急命一名亲兵前去马场察探,那人疾奔出屋,飞马而去。还未到马场,便已听见里面人声鼎沸,乱做一团。他大声问道:“这里为何如此喧哗混乱?是否战马有失?”
马场监督见是元帅亲兵来到,而且一开口似乎已知战马有异——他深怕遭治失职之罪,战战兢兢答道:“将军明鉴!所有马匹昨天都还完好强健,今天一早起来,全……全体腹泄不止!下官也不知是……是何缘故……”
那亲兵举目观看场中,果见所有战马四肢无力,横七竖八瘫倒一地!他失声叫道:“以色列的神当真行了神迹!我等凡人岂能与之为敌?”
马场监督看他惊慌失措,催马扬鞭而去。『』不明就里,自言自语道:“什么以色列的神?行什么神迹?难道关于摩西的传说都是真的?真有神与希伯来人同在?元帅自顾逃命了么?……”
一时间,神灵显圣。相助以色列人的流言一传十,十传百。迅速传遍整座书珊城。传到后来,已是添油加醋,难辨真伪:只说上天大神已派遣十二营天使,降临此地,要把非利士人全部屠戮殆尽!于是全城震动……几百年来,中东地区一直流传摩西率领百万以色列人过红海、出埃及的故事。相传上帝与摩西面对面说话,在埃及全地行了十个神迹,最后击杀了国中所有人畜的头生长子!法老迫于无奈。只得任由希伯来人重归故土。经过几十年的征战,他们终得迦南地为业。这些佚事心口相传,在周围列国,民众当中,早就耳熟能详,人们也是宁可信其有,不愿信其无,只因对上天神灵存着敬畏……
那亲兵一溜烟回到勒荷住处,慌慌张张跑到伊斯贝跟前,低声说道:“启……启禀元帅!马场中所……所有战马……果然全……全都无端腹泄不止!大军现已无……无马可用!”
伊斯贝闻报。脸色大变,偷眼瞧那梁上黑乎乎的三团物件,心想:就算那不是什么上天神灵。也必是通灵之物,才有此神通……况且希伯来人的约柜,也在城中。或许真有一股神力相助以国……
他正在狐疑不定,又有一名探马来报:“启禀元帅!大卫领犹大五千轻骑,绕过示罗,直奔书珊而来!”
亚哈济听了,登时心花怒放——再看伊斯贝脸上神情,猜那下在马槽饮水里的泄药已有效力,他趁势问道:“如何?天尊的神迹可应验了么?”
伊斯贝讪讪笑道:“多谢神人怜悯。未伤我军一人——仅是城中马场战马俱都无故腹泄。除了我帅府上尚有十余匹,眼下大军已无马可乘……”
阿希则说道:“当初贵国屡屡败于大卫手下。无法越雷池一步!倘若不是扫罗自毁蕃篱保障,将其逐走。与他交锋。元帅只怕也难求一胜……”
伊斯贝却是不服,说道:“我国当时铁车未成规模——如今铸成八百战车,在这平原地带,谅那大卫也难以抵敌……”
亚哈济高声说道:“约书亚天尊说:尔等还是执迷不悟?为何你国逢大卫必败,岂不知有以色列的神与他同在?他兵马未到,你所仰赖的战车已无马可用,难不成非要灭你全城军兵,才肯回头?”
伊斯贝被他一番威吓,不敢再嘴硬,躬身说道:“神人开恩!我即刻率部退出书珊城,撤入基利波山以南……”正说话间,只听街上喧哗声起,脚步嘈杂。他低声问道:“外面出了何事?这般慌乱?”
亲兵附耳答道:“以色列的神灵行了奇事的传言,不胫而走!加之大卫引兵前来,我军慑于其威名,现在城中人心消化如水,斗志涣散,人人思归!恐已成哗变了……元帅也应早做打算……”
伊斯贝出到门外,只见街上溃兵川流不息,纷纷步行夺路出城,唯恐大卫与灭命天使同来,一锅端了这合城外族人的性命……他心里叹息:流言可畏啊……遑论鬼神之说是否确凿,像我军这样闻大卫之名而丧胆,怎能与之抗衡?
他心知兵败如山倒,凭一己之力已无法挽回!心灰意冷、无可奈何,返身对屋中三人说道:“天上真神既有慈悲怜悯的心肠,可否为我族留下余种,不要赶尽杀绝?”
阿希则说道:“只要你国安分守己,不来侵扰。以色列的神乃是和平之君,从不妄兴刀兵!元帅请放心归去……”
亚哈济又道:“我邦之神乃忌邪之神,尔等只要心中敬畏、口里赞颂即可,切不要用金银木石雕琢形像——谓以‘神’名,对之烧香跪拜。切记!切记……”
伊斯贝唯命是听,满口称谢,告辞出门,乘马南归——早就忘了这一天,早早外出是为了寻欢作乐……非利士守军见主帅也匆匆离去,更加确信谣言属实,争先恐后逃离书珊,跑的慢的只怕神灵突然反悔,从天降下火来,把一座城池化作一个砖窑……(未完待续
八十七
( 未到午时,书珊城中非利士军兵已走得干干净净。ww阿希则见这扮神恫吓之计,竟把上万敌兵惊走,实在大出意料。他抬头叫道:“哥哥们下来吧……大功告成了!”
阿瑟黑与雅雷金、贾比盖跳下房梁,脱掉黑袍,忍不住一齐哈哈大笑。亚哈济笑道:“三位哥哥辛苦了,悬在房上呆了这么久……”
阿瑟黑答道:“倒也没怎么辛苦,只是呆在上面,动也不敢动,还得忍住不要笑出声来,还真是不容易!”
勒荷看他们胆大心细,仅靠五人之力便退了敌人大军,敬佩之余,不禁要问:“你们怎会知道——非利士人的马匹都忽然染疾无法上阵?莫非这位哥哥真有通灵的本事,得了上天的启示?”
贾比盖笑道:“妹子忒天真了!昨晚我们已在敌军战马的饮食中,做了手脚。偏巧来到你处,又碰上了那非利士元帅。我们五个粗人,就想了这个拙劣的法子——居然也这般奏效,总之我是始料未及!”
阿希则说道:“虽然我等假借天尊约书亚之名,有亵渎神灵之嫌,但也全靠三位哥哥手上、腿上功夫了得——进退无声,夺其兵刃!这黑天使扮起来,才足够令敌人丧魂落魄!”
雅雷金笑道:“你们这两个神汉也跟真的一样!唬得那元帅也不敢不信……”众人心情大好,聊起这事,都是津津乐道、意犹未尽。
阿瑟黑说道:“昨日我主大卫约定——他率轻骑今日午时可到书珊。『』算来时候已经差不多了,咱们出城恭迎王驾!”
五将兴高采烈齐到城外。勒荷自觉身份轻贱,不便相随,推托困乏,留在屋里,。贾比盖也不勉强。对她说道:“大卫将军是少有的仁德之君!他念及妹子接待之功,必有封赏!那时妹子有了田产土地,不用再做那等营生了……”
勒荷望着他。眼波流转,目中竟要滴下泪来。说道:“哥哥得遇明主,不枉了这副好身手!以后多建功业,必得裂土赐爵!轰轰烈烈、风风光光衣锦还乡之时,不要忘了来看看小妹……”
贾比盖向她微微点头,跟上四位兄弟,出城迎接犹大骑兵。
大卫引五千轻骑,清晨从希伯仑出发,直入茫茫平原。凭借手中的“仙人指路图”,抄近路捷径,直向东而来。午时刚过,已到书珊城下。他举目观看,但见城门大开,城楼上并无敌军岗哨,只有寥寥数人在外侍立。
他心中诧异,暗忖:犹大支派频繁调兵,非利士人必然探到我轻骑已出——居然一路并不设伏,任由我兵临城下。难不成阿瑟黑等人失手被擒?敌军仗着人数占优,铁车锐不可挡,要聚歼我部于城边……?
正在猜疑不定。探马已返回报道:“启禀我王!书珊已是一座空城,阿瑟黑等五位将军,正在恭候王驾!”
大卫喜出望外,麾军驰近,渐渐看清城门外五人,正是派出的帐下五虎。他高声喊道:“五位兄弟好本事啊!区区五人就夺回了书珊,这可是奇功一件!”
亚哈济答道:“我五人此番侥幸得手,全靠上天护佑,以及我主的威名!”
大卫策马来到跟前。问道:“哦?……其中定有许多曲折,愿闻其详。”
阿希则就把昨夜潜入敌城。偷放泄药,在勒荷住处巧遇非利士元帅等等。前后经历略述了一遍。阿瑟黑不断在旁Сhā话补充,嫌他说得不够精彩,自己又复述一回。大卫听完,哈哈笑道:“五位兄弟不仅勇力过人、胆气超群!而且善用智计、巧妙破敌!实乃我国之福,有良将若斯,我何愁将来安邦定国?”
雅雷金趁机说道:“这次惊退伊斯贝,收复书珊——也全赖勒荷仗义收留我等五人,恳请我主怜其孤苦,厚赏予彼,使其无需再以卖色为生……”他早知贾比盖有此想法,立时帮兄弟说了,免得错过良机。
大卫笑道:“这个自然!如果不是勒荷收容五虎,岂有后来之事?待取了示罗、示剑,尽逐境内之敌——论功行赏,必不会少了她的!”
贾比盖大喜,带头称谢。大卫又问道:“非利士大军匆忙撤走,又无马可乘,四百战车可在城里?”
亚哈济答道:“除了帅府的十余匹坐骑,近万敌人都是步行逃走——镔铁战车沉重,肯定无人理会,必在城里无疑!”
大卫说道:“妙极……妙极!传令下去,分三千士卒归阿希则、雅雷金、贾比盖统领,留守书珊。多出的战马,套上铁车。其余两千军或乘马;或驾车,与我奔赴示剑!”
阿瑟黑问道:“我主不是已命约押、阿比塞引两万兵取示剑?为何还要亲自前去?”
大卫叹道:“以法莲三万精兵,未能攻下示罗!敌将拉哈米并未分兵救援——此巨人神勇难当,又有四百铁车布阵。万一约押所部犹大军兵折损过多,我也不好向长老交差!幸好我也有了四百战车,再带上你与亚哈济同去,当有九成胜算!”
阿瑟黑骂道:“那两个胞包蛋果然不中用!累得我们连觉也睡不成!”
大卫笑道:“黑将军劳苦!愿神灵记念!好在有车,二位可在车上歇息,一觉醒来便是示剑城下。养足了精力,才好斗那巨人!”
群雄立即分派人手,换马套车——大半个时辰,四百铁车均已就绪。大卫细细嘱咐阿希则三将务要严守书珊,自己弃马登车,率部直取示剑。
这铁车车斗甚是宽敞,除了驾车的车夫,还可再容三、四人。阿瑟黑、亚哈济各睡一车——两人一夜穷尽心力,早感疲倦,尽管路途颠簸,一得躺卧,立即睡熟。(未完待续
八十八
( 大卫心急如焚,生怕行军速度稍慢——约押所部先到了示剑,与拉哈米硬拼,可要吃亏。『』他不断催促赶路,终在傍晚时分,离得示剑已不远。
车队翻上一个高坡,只见下面一座城池正是示剑——城外两军对圆,摆好了阵势,将要厮杀。大卫心道:好险……总算在开战前赶到……
他忙命一匹快马,速去通报本方前军主将——巨人拉哈米乍一见到数百铁车,由东而来。还以为元帅伊斯贝领兵驰援,正自狂喜,却看到车阵中一马飞出,直入对方行伍,他心中一凛:这明明是我国独有的镔铁战车,为何反助希伯来人?难道书珊城又被以国夺回,战车反为其所用?……
那探马不久又奔回返报大卫:“启禀我王!我方前军先锋是阿比塞将军:率五千铁骑当先,大部后队离此也不过三十余里。”
大卫点头道:“阿比塞进兵神速,见势不对,并不急于求战。带兵谨慎,很合我心!”
须臾间,阿比塞也到了车前,下马拜见大卫,说道:“我主神威,竟得了非利士国的铁车——如今敌我战力相当,硬碰硬也不再惧他!”
大卫手指后方弥漫的尘沙,笑道:“蛮打硬冲,即便胜了,我方也必损伤不少!我看你颇会用智,令骑兵在阵后来回驰骋,布下了疑阵,让敌将误以为你兵马源源不断涌来,不敢轻放战车冲阵!为何此时又急于拼杀?”
阿比塞答道:“末将路上得报——只因示罗稳固,拉哈米并未领兵援救。『』末将所率都是轻骑,确是畏其铁车威力,且敌众我寡,才不得已诈之!只等拖到约押大军到来。再定攻守!但眼下我王引战车助阵,我自是不惧于他!”
大卫说道:“书珊敌兵已全部南返。拉哈米现还不知其中缘由,就任凭他惊疑一夜!待过了今晚。他收到消息,明日必要讨战——寄望取胜。以提振本国士气。我军也正需要养精蓄锐!传令约押,令其离战场五里下寨……”
拉哈米不明个中原委,果真不敢妄动。收兵回城,静待各路探马传回讯息。以军从容会合,挖沟落栅、埋锅造饭。阿瑟黑、亚哈济一觉醒来,发现已到了示剑,问道:“咦?到了为什么不叫醒我俩?那巨人没打将上来?”
约押笑道:“二位昨夜捞了好大一件功劳!今天也该歇歇了……”
阿瑟黑一看阿比塞、约押都在,呵呵笑道:“这车跑起来又快又稳。在车上美美睡足,已歇得够了!”
阿比塞调侃道:“那你今晚领兵巡防,免得拉哈米夜间劫营……”
大卫说道:“今夜无事!大伙安心休息——但明日那巨人必要全力一战,求一大胜,力图翻转战局!我已拟好克敌之策,唯独还缺一员上将……”
阿瑟黑问道:“我们这几人还不算上将?我主此刻心中盼望有谁在此?乌利亚?还是沙玛、比拿亚?”
大卫工于心计,知道请将不如激将——他故意说道:“敌将拉哈米体型巨大,力猛枪沉,委实难胜!我方若是有人能单打独斗就挑了他,敌兵定然为之气沮。示剑唾手可得!只可惜比拿亚哥哥不在……如果有他在此,明日就要破敌夺城!”
他这番说话,顿时惹恼一人。亚哈济昂然道:“我王帐下众兄弟。岂是只有比拿亚可为主分忧?当年他力斩一名埃及巨人,我虽不曾亲见,但料想以短对长,他定是抢近身去短兵相接!待明日阵上,我依法炮制,诛杀拉哈米!大军随后跟进,必要夺回示剑!”
大卫心里窃喜,说道:“既然亚哈济兄弟有如此胆气勇力,只求以色列的神与你同在。助你马到成功——阿比寨听令!”
“末将在!”阿比塞应声出列。
“命你领亚杜兰寨五百精兵,携‘四连弩’登镔铁战车。待我令旗举起。当先冲出!”
“得令!”先锋官欣然领命。
“约押、阿瑟黑!你二人各领五千军伏于示剑两侧——待阿比塞战车破了他的车阵,即刻与我中路一齐杀出!约押军断其归路。阿瑟黑部直取城门!”
“遵命!”众将都调派已定,各回营中安歇。果然一晚无事,拉哈米并未发动夜袭。只是次日一早,就列阵搦战。
大卫与亚哈济、阿比塞引军出营。只见非利士人结了一个大阵,一排排坚盾竖起,阵门紧闭,三人都知道盾墙左右一分,里面就会放出车阵。大卫胸有成竹,照样摆阵相迎。拉哈米看以军并不隐藏,把战车排在阵前,显得毫无顾忌。
他阔步来到战场中间,高声叫道:“对面领兵的可是大卫?”
大卫提缰拍马,笑吟吟靠近,答道:“不才正是伯利恒大卫!将军有何话说?”
拉哈米见来了一个年轻俊俏的后生,心想:风闻以色列的大卫不但足智多谋、逢战必胜,而且生得风流倜傥——女子见了都为之倾心,男人见了都自叹弗如……今天得见其人,才知人言不虚……
然而他又想到新仇旧恨,立时恶向胆边生,怒道:“好个大卫!惯用诡计——六年前,害死我胞兄,昨日又在书珊城装神弄鬼。可叹我那元帅一时不察,竟被蒙蔽!令我朝痛失好局!追根溯源,你就是罪魁祸首!倘若再留你命在,非利士国岂有宁日?”
大卫瞧他头戴铁盔,把脑袋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知道他是防备自己故技重施,用机弦甩石,袭其面门要害,于是冷笑道:“你国多兴刀兵,犯我疆域!屡屡败于我手,居然还敢屡败屡战——显见也不知兵,岂不闻兵不厌诈?我略施小计,便退了你国上万雄兵!汝还要把小命也留在异国他乡?再不束手就缚,这里就是你的葬身之地!”
拉哈米暴跳如雷,把耶利哥城外石阵中:约书亚天尊的警告全都置诸脑后——大叫道:“我不与你斗口,咱们手底下见真章!倒要看看名震天下的大卫,有什么真本事!”一抡铁枪,就要放对。(未完待续
八十九
( 以色列阵中突然窜出一人,手势两柄短刀,飞奔而至。『』猛地纵起,刀锋斩向巨人颈项。拉哈米看他身法如电,不敢怠慢。微一撤步,左手提起枪杆,护在身前。那人不等这招用老,双足一蹬铁枪,借势又跃在半空,右手刀旋风掠到。非利士巨人矮身向右跨出一大步,随即长枪横扫,这一击雷霆万钧,直欲把敌人拍成肉酱。
那人悬在空中,再无着力之处可供躲闪,却见他腰肢一拧,身体连连翻转像个陀螺,加速下坠,堪堪避开巨人致命杀招——还未等他落地,拉哈米就是一腿扫来。双刀客倒转刀柄,在他护腿铁板上一点,借力飘开丈余,立在大卫马前。
两人电光火石间,交手数招,均感心惊。双方军士看他俩各逞其能:一个轻盈飘逸;一个身长力强——首个回合,不分伯仲,都高声呐喊,为各自将领擂鼓助威。拉哈米也不敢小觑此人,喊道:“来将通名!本先锋枪下死的无名鬼多了,念你还有两下子,就让你做个有名鬼!”
那人嘿嘿笑道:“拉哈米休要猖狂!我乃大卫帐下便雅悯支派的亚哈济,今天特来取你项上人头!灭你全军;还我示剑!”
拉哈米狂笑三声,更不搭话,挺枪分心便刺,恨不得一枪把对方扎个透明窟窿!亚哈济经适才交手,也知不可轻易贸进,仗着腿上利索,腾挪灵便,与他耐心游斗。非利士先锋官自出征以来,与凡人交手,还未遇过如此劲敌:一对一较量,竟与自己平分秋色——之前每逢战阵,他铁枪到处。ww以军就被扫倒一片,再坚固的阵形,巨人一出手。便被突破一个缺口!这回面对亚哈济,他却像拳打空气。有力使不上。
非利士军兵见己方主将占尽优势,穷追猛打,而对方只是逃避躲闪,毫无还手之力,纷纷鼓噪,为拉哈米助威。但大卫、阿比塞都晓得亚哈济战法得当——这样缠斗久了,必可寻到破绽,一击致命。
拉哈米看对手一味跳跃闪躲。也知道其中厉害——他一旦有机会逼近身来,自己的铁枪再长再重,就成了累赘,招呼不到敌人身上了。渐感焦躁,发力猛攻。一记“大漠落日”,长枪连抖,把亚哈济罩住。
便雅悯人右足一点,斜斜向左滑开。拉哈米已算准了他的跑跳规律。铁枪顺势跟到,如影随形,要把对方碾成肉泥。不料亚哈济俯身一纵。贴地抢进他脚下——既避开了追击,又抢得了先手。他斗了许久,就是要等这个制胜良机!着地滚进。连不用回头观看,双刀展开向后挥出,正斩在巨人没有甲片遮护的腿肚子上!
刀刃深入肉里数寸——皮开筋断,鲜血飞溅!拉哈米痛不可忍,惨叫一声,跪倒在地。亚哈济翻身跃起,右手刀平平刺出,“噗哧”一声轻响,利刃从巨人后颈戳入。从咽喉穿出!拉哈米登时气绝,犹如一座小山坍塌。缓缓趴在地上,再也没有动静……
非利士大军见无往不胜的先锋官。竟被以军高手力毙于阵前,人人心生惧意——蛇无头不行,一时上万军队不知是战,还是退入城中。大卫明白机不可失,令旗举起。阿比塞立即催动铁车向前冲杀!
四百战车上各有一人,手执“四连弩”——这副硬弩一发四箭,射程既远,准头极佳。以军铁车直扑非利士车阵,还未接近,乱弩齐发,已把对方车上士卒射死大半。非利士铁车尽废,反被阿比塞驱车在阵中横冲直撞,大卫麾军在后跟进。敌兵方阵无人指挥,有的想要结党顽抗;有的想撤入城中死守,然而退路却被约押引军切断,阿瑟黑另引一支军紧随败兵冲入示剑……
拉哈米所部上万人被以军分割包围,城内城外,各自为战,战力锐减!霎时间,尸横遍地,败局已定。头脑灵光的,见势不妙,先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堪到午时,大卫与众将率部肃清敌军残余,夺回了本国重镇示剑。一面遣人通报长老迦得,一面清扫战场——命人砍下拉哈米首级,悬挂城楼。只因他伏杀扫罗后,也剥其军装,斩首示众于书珊城上:羞辱以色列全族,所以大卫才要以牙还牙。
当晚,全军在示剑城中摆宴庆功。席间众人齐赞亚哈济身手矫捷,智勇过人。大卫也说道:“当年……我看见比拿亚哥哥一人挑了那埃及巨人,就知道要胜这等长人并不为难!我帐下几位兄弟都可办到!”
亚哈济笑道:“原来我王已知克敌之法,是故意激我……”
大卫也笑道:“如果我不激你,只怕这件头功要被黑将军抢了去!”
阿瑟黑叫道:“就是……就是!似你那样打法,我也会的……”群豪放声大笑,均觉得这帮兄弟里出谋划策、运筹帷幄者有之;冲锋陷阵、斩将杀敌的勇士更是大有人在!大伙儿只要同心合意,齐奉大卫号令——统一以色列各支派,建立一个庞大帝国,鹤立中东,那是指日可待!
约押说道:“如今非利士来犯之敌,只剩示罗一支孤军。他们接到书珊、示剑两地的战报,必成惊弓之鸟!我军士气正盛,挟全胜之勇,定要摧枯拉朽!敢问我王,逐走外虏后,剑指何方?”
大卫知他心意,答道:“非利士国短短半年内,连启两场大战!弄得兵疲民怨,我国也被株连!依我之意,双方都该刀枪入库、休养生息,专以务农为上!不过……这也是我的一厢情意,我一人说了也做不得准……”
阿瑟黑喊道:“我主眼看就是犹大王了,这事还做不得主?”
大卫笑道:“这犹大王之位,不见得十拿九稳……”
亚哈济奇道:“我部连下书珊、示剑!那约珥、阿比亚还在示罗鏖兵。这犹大王之位非我主莫属,怎会旁落?”
大卫笑而不答,心想:这犹大王只是犹大一派之主,还不知其他支派心之向背,就算我有止息兵戈之意,北方的兵马大元帅却未必肯安分守己……(未完待续
九十
( 群雄正在纵论时局,一名快马进来报道:“启禀我主!迦得长老接书珊、示剑两地捷报,欢喜非常!命小人带来消息:明日他亲率五千人马,与将军在示罗城下会合。『』破敌进城之后,就要定犹大一派之王!”
众将闻报,俱各喜笑颜开。阿瑟黑说道:“长老早就要推我主做这犹大王!除了阿比亚那两个熊包蠢货,别人哪有疑议?”
阿比塞笑道:“那两人连一座示罗都没能攻克——我主却已连下两城!这中间的差别,只要不是瞎子都看出来了……”
大卫举杯说道:“这两场胜仗,非我一人之力;一人之智所能办到!全靠各位兄弟手段高强,有勇有谋!我敬你们一杯!”
群豪得他一句称赞,温暖胜过寒冬腊月时,雪中送炭!这一席尽兴而散。翌日清晨,大卫带同阿瑟黑、亚哈济领一万兵,南下示罗。留约押、阿比塞率一万五千军镇守示剑。临别前交待得明白:提防北方阿布内乘虚巧取——我部费心劳力得来的胜利果实……
二将心领神会,答道:“我主请放心前去。示剑有我二人在,坚如磐石!”
大卫微笑点头。令人取下拉哈米首级,挂在一根长逾两丈的旗杆上。走在大军前头——上万兵马浩浩荡荡开往示罗。
示剑、示罗两地相距也就六、七十里,且都是以国大城。众人都曾往来频繁,轻车熟路。午时不到,大军已至城下。大卫登高观看,只见城池东、南两面各有一座友军兵营,猜想必是以法莲与迦得所扎的营盘。ww
果不其然,须臾便有探马来报:“启禀我王!迦得长老求见!”
大卫说道:“快快把长老请到面前说话!”
过不多时。迦得策马穿过军阵,径到大卫跟前,哈哈笑道:“将军英雄盖世。韬略非凡!举手间接连收复书珊、示剑!这犹大王……当之无愧!”
众将听长老已带头默许了犹大一派之王位,无不喜形于色。大卫却说道:“多谢长老抬举!这称王一事。慢慢再议——我意:应当先了结眼前战事……”
迦得含笑问道:“我王准备强攻示罗?”
大卫答道:“示罗城高池厚,强行攻取不是上策!但城中守军已是疲惫之师,且都清楚自身是孤军奋战,后继无援!我部已将示罗四面围得水泄不通!我又命人把彼国巨人上将拉哈米的首级,高高悬挂示众——想必城中之敌早就看见!我们只需围城三天,待敌兵粮草用尽,人心思变。我就写一封劝降书,射入城里。他们必会开城请降……”
迦得捋须笑道:“我王仁德。爱惜人命,将来必是治国明君!此乃上上之策——我军各部悉遵王命!待我派人传令晓喻以法莲所部。”
阿瑟黑叫道:“约珥、阿比亚这两人着实可恶!我三军会晤,他竟不来参与,也不知是倨傲无礼,还是自觉面上无光?!”
迦得说道:“他二人在希伯仑趾高气扬,与大卫将军订下豪约!如今寸功未立,想是自惭形秽,无颜相见了……”
众人齐声大笑,也不去管这两人避而不见,意欲何为。奉了大卫将令。把示罗团团围住,将拉哈米的一颗大头挂在营门外,让城内城外。两国兵将瞧个分明。过了三天,大卫就把先就拟好的劝降书信,射在示罗城楼。
信中大意内容无外乎:非利士国亚杜兰山一线,已被乌利亚突破推进三十里!书珊、示剑等城已尽归以色列!彼国所倚仗的镔铁战车,已为我所用;汝等可有拉哈米之勇?可见其首级乎?纵然是巨人上将,与我军相抗,徒然落得身首异处!如果愿放下刀剑,开门请降,迦得长老、大卫将军一言九鼎。保尔等不死,送你全军安全出境……
非利士守将平厚良。已经得到各路消息,知道信上所言。句句属实!况且示罗屯粮已绝,兵无斗志、军心涣散。倘若据守不降,也只累得全城困死,徒然送了士卒性命!喟然长叹,无奈只能率部出城请降。
大卫闻报:示罗城门敞开,敌将愿降——他急忙率众将列队受降。平厚良到他马前,双手捧上佩剑,说道:“前几日,末将奉命死守示罗。造成将军部下不少的伤亡,冒犯了天威!承将军开恩,不计前嫌,给我等留一条生路!”
大卫并不接他手中剑,笑道:“前些天将军奉命行事,恪尽职守。令我军未能前进半步,实乃守城良将!如今又识大体,让我两国众多好男儿,不用在这枉送了性命。安然回乡,与亲人团聚——这份阴德可是不小……”
平厚良见他谦冲恬淡,并无一丝胜利者的骄人姿态,为之心折,说道:“久仰大卫将军之名!今日有幸拜会,才知将军胸怀宽广,海纳百川;智勇全备,鲜有人及!怪不得贵国诸多真英雄、真豪杰甘愿追随……”
阿瑟黑高声笑道:“听你这话,莫非也愿为我主效力?”
平厚良正色道:“忠臣不事二主!末将食非利士国君之禄,怎能变节?此次回去,我王倘若赐死,惟有一死耳……”
大卫叹道:“将军气节,让我感佩!人各有志,无需强求!请将军吩咐士卒把兵刃器械放在城门西侧,贵军所有马匹尽可留用。将军从此取道书珊向南,过了基利波山,便是亚玛力、非利士境界。”
平厚良答道:“多谢将军恩待!”
大卫又道:“只盼将军归国之后,多在国君面前进言:表我止息刀兵、两家休好之意……免得连年杀伐,生灵涂炭……”
平厚良赞道:“将军宅心仁厚,一心为民!真乃少有明君!以仁德立国,国祚定然久长!只可惜非利士王宠信元帅伊斯贝——此人生性好杀,每次兴兵都因他在怂恿。末将人轻言微,恐怕有负将军所托……”
阿瑟黑叫道:“原来那个伊斯贝竟是罪魁祸首!以后遇上了他,可不能再容情!”
大卫说道:“将军既有罢战修好之意,有此心足矣!但愿你我以后不会再兵戎相见……这是犹大长老写好的通关文书,盖了官印。将军持此信去到书珊,我部将阿希则等人见了,必要放行……”(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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