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天牢才发现,夜已经深了,曾经灿烂的万家灯火已经熄灭得所剩无几。
我和郑鸣远并肩走空旷的街道上。他冰凉的小手紧紧攥着我的手,靠在我的身边亦步亦趋的跟着我的脚步。我起码要在京城大乱之前将这个一国之君送回他的宣德殿。
已经是深秋了,黑夜里的风比白天的更凛冽几分,夹带着落叶狂砂阵阵席卷而来。蓝黑色的天上养着的月亮漏下几丝诡异光芒,似乎比寒风还要冷似的,惨淡的照亮着街上荒凉的景色。
月夜下郑鸣远单薄的身躯和不堪整齐的衣襟衬在四周冰冷的景色下,益发的娇小怜人。
我问他:“冷吗?”
郑鸣远看了我一眼,转而摇头,软软的声音荡在风中:“不冷。”
“真的吗?”我问。
“恩,我不冷,”他肯定的回答。
“那太好了,”我乐呵呵的伸手过去剥他的上衣,“正好我冷~~”
“哇啊啊啊~~”郑鸣远拖着哭腔死命护住身上的布料,“脱了就冷了。”
我讪然收回手,转身继续走路。
郑鸣远快步跟了上来,扯了扯我的袖子:“小然……”
“恩?”我猛然回头,正撞上他一双凝着冰露的双眸。
“对不起,我帮不上你,”郑鸣远深低了头,声音细小的说,“流石说六王叔最近也许要有大动作,而且东霖屡次扰境,内忧外患加在一起,局势实在是很乱。所以……所以他想……弃卒保帅,用杀杜子寒安抚六王叔。能拖一时是一时。他不准我帮你。”
月光笼罩着眼前少年粉嫩的面庞,我轻轻的掐了一下他的脸,“没关系,我知道流石的思量。我不会为难你和流石。”
“可是你想救杜子寒是吗?”
“对啊,我是想救他,可是我也不想见到你为难。”
“小然……”
“没人见的地方若是丢了犯人,六王爷一定会借由发起非难。可若是在光天化日之下,死囚被绿林人士公然劫走,他也就没有理由指责你了。”
“光天化日下?”郑鸣远惊问,“怎么光天化日之下?”
“当然是刑场了,”我微笑,“六王爷到时一定会去亲眼见小寒就刑,若是在那里动手,不但可以救回小寒,你和流石也可以撇得一清二白,死不认帐他也就没辙了。呵呵,我不劫狱,我要劫法场。”
“什么?劫法场?”郑鸣远圆睁了眼睛,大声问道,“劫法场可比劫狱难多了。若不是……若不是流石不让,我一定会帮你……你,你不会在恨流石吧。其实,他也想过要放杜子寒的,但是,但是流石说,若不先稳住六王叔的情绪,六王叔和东霖两相犯难,大西一定大乱。若真的陷大西百姓于战乱之中……”
我拍拍他单薄的肩膀,将他的话语打断:“我知道,其实,小寒肯乖乖就范于六王爷,一定也有他的想法。他是笨蛋,不会贪污不会受贿不会盘剥民脂民膏,命都可以不要,想的却还是什么国仇家难。既然他想,我就顺着他的意思好了。而且……”
一阵狂风蓦然将我的话碾碎。我迎风前望,皇宫森严的宫墙依稀就在眼前。
“恩?你刚才说什么?”郑鸣远好奇的问。
我笑了笑,说:“而且……我也不能给我的好朋友落下麻烦。”
郑鸣远的眼眶忽然红润了,一把抱住我,将头抵在我的肩上,嘤嘤的哭着:“小然……你若是救杜子寒成功了,是不是就不会来了?”
“恩,”我点头,“我要带着小寒云游四海,不让他再回京城了。”
“可是我会想你……”郑鸣远不住的呜咽着,“我只有你一个好朋友。我只在你和流石面前不说朕。那年你离开京城的时候,我就哭了好几天。……”
我悄然拭去他眼角飘零着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