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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戒指事件

“我……我、我……”没能杀詹亦杨个措手不及,反被那一道道好奇的目光杀了个三魂七魄支离破碎,胡一下艰难地咽一口口水,“我走错房间了。”

六个老外面面相觑,没听懂。

万能的宇宙黑洞啊,把我吸走吧!吸走吧!吸走吧!胡一下内心嘶吼着,突然一件外套披上了她肩膀。

扭头看见一张临危不乱的脸,那薄­唇­微启:“Excuse me.”话音一落,胡一下就被带了出来。

胡一下心有余悸地回头瞄一眼,其中一个棕­色­头发的还在微笑着用手势跟她说再见,囧。

“你这里有人怎么也不打电话通知我一声?”

“我给你打电话,不通,结果一回头就看到你站在我面前。”

这也太倒霉了吧……胡一下头皮都发麻了:“我是不是闯祸了?”

“……”

“你怎么不骂我?”

“感谢你还来不及。娶了你之后,我的危机处理恩呢管理更上一层楼。”

“这是夸我呢,还是损我呢?”

“你说呢?”

“……”

“小狐狸?”

“走了,伤自尊了。”

何止是伤自尊这么简单?打那以后,胡一下对­性­感睡衣都产生­阴­影了。裹着酒店的大浴袍睡了一晚,早上七点被闹钟准时闹醒,穿戴妥当准备去餐厅和同事会和,无意间瞥见地上摊着的那件睡衣,胡一下顿时恶寒阵阵。

一咬牙,捡起睡衣,直接扔进垃圾桶里。

心里终于没那么膈应了,胡同志踏着矫健的步伐,去迎接那场所谓的硬仗。

当然,打硬仗之前还是要先填饱肚子的,还可以顺便调戏下某人。

不过,结局往往是调戏不成,反被调戏。这次自然也不例外。

一桌七人,有的在确认文件,有的在做最后的核算,胡一下在向某人汇报接下来的行程,自然得坐在某人旁边。在餐桌下用鞋尖一下一下、若有若无地勾着某人的小腿,在餐桌上欣赏某人道貌岸然的模样,不失为一种变态享受。

就等着看一脸平静的他,什么时候能被她逼得崩溃。

终于,让她等到了————

他的下颚线条越绷越紧,拿手叉的手指明显已经用力到泛白。突然,他默默放下刀叉。

那一刻,已经宣告了胡一下的胜利。

胡一下心中挥舞着胜利的旗帜,听他淡淡地说:“我落了份文件在房间里。”

连最懂察言观­色­的行政助理都没发觉任何异样,不识趣地Сhā了一脚:“我去拿吧。”说着就要走。

詹亦杨眉宇间迅速闪过一丝复杂情绪,胡一下自认不能再惹他,否则自己要小命不保了,她赶紧叫住行政助理:“还是我去吧。”

大功告成的胡一下就这样面带微笑地起身走了。

胡主力走后一分钟,副总到餐厅外头打电话。

过了十分钟,副总回来,波澜不惊的表象下藏着某种别样的餍足情绪。

又过了五分钟,赶回来的胡助理引发了众人的惊讶情绪:“小胡你嘴怎么肿了?”

胡一下苦笑。

“你怎么拿份文件还换了身衣服?”

胡一下还是苦笑。

“怎么不吃了?”

胡一下笑的更难看了,她怎么可能告诉对方,自己舌头也破了……

早餐结束,唯一闲暇的时光也结束了,一行人整装而发,胡一下拍拍自己的脸,打起­精­神跟在队伍后头。

胡一下负责的是项目谈判方面的文件,和CNO同坐一辆车,她坐进后车座,正低头系着安全带,听见有人敲她这边车窗。

抬头一看,窗外站着个恶趣味面瘫男。

她没好气地降下车窗:“­干­嘛?”

CNO还站在另一边车门那儿讲电话,她大可肆无忌惮地瞪他。詹亦杨递进来一罐运动饮料和一盒苏打饼­干­,二话没说,径直朝他自己那辆车走去。

透过车窗看着他的背影,胡一下不自觉地笑起来。

看在苏打饼­干­的分上,这次暂且原谅你……

公司总部设在金融城的最核心区,一行人进了大厅,加上詹亦杨总共四男两女,统统是黑白两­色­、一身正装,派头十足,胡一下站在其中,昂首挺胸,倍儿有面子。

大楼顶层,一号会议室,詹亦杨不是最早到的,会议桌旁已经坐了几个人,胡一下觉得这些人都挺面熟的,不容她细细回想,坐在靠窗位置的一个褐­色­头发的男人突然微笑着朝他们这边招了招手,胡一下恍然大悟,这些人……不就是她闯进詹亦杨套房的会议室时见过的那几个?

胡一下避开这些欣赏过她睡衣秀的老外,努力在会议室里找些别的东西来看,比如,蹭蹭这华贵的地毯,抠抠这光可鉴人的实木会议桌,欣赏欣赏挂在墙壁上的各任公司继任者的照片。

不愧是老牌跨国公司,会议室搞得跟国会似的,处处奢华,处处烧钱,胡一下刚准备好好欣赏一下天花板上繁复的欧式纹路,突然传来一句中文:“抱歉,我来迟了。”

这声音,她太熟了……

胡一下有点不敢置信,下意识回头去看,声音的主人正在这时走进会议室,俊朗的脸上那抹公式化的笑,在见到胡一下之后彻底僵在脸上。

一声压低的­干­咳声适时传来,胡一下这才醒过神来。

詹亦杨看了眼这个有些失措的女人,收回目光,“不迟,坐。”下巴点一点对面的椅子。

胡一下啊胡一下,拿出你的职业范儿来!胡一下默默地给自己打着气,咬牙握拳退后一步,让出道来:“许副总请——”

许方舟闻言,脸­色­蓦地一僵。说真的,胡一下还从未见过他这么震惊的表情,有点心虚,­干­脆低头扮哑巴,顺便做做推理题。

某人为什么提前来伦敦?

因为融资项目的问题比想象的更要复杂。

为什么更棘手?

因为半路杀出了个程咬金。

这个程咬金是何许人也?

许氏方舟是也……

会议在大大大老板姗姗来迟后正式开始,分发好文件,DVD、录音卡座、投影机、大屏幕也都准备妥当,詹亦杨只留了CNO和CFQ两个帮手在会议室里,其他人都被请出去了。

胡一下跟在他们后头绕过会议桌。她忍不住朝许方舟的方向瞥了一眼,就是这么巧,他也在看她——看一眼她的脸,又看一眼她嘴­唇­上的红肿,胡一下总觉得在他眼中看到了满满的失落。

行政助理屈肘撞了撞她,胡一下才警觉,收回目光,加快脚步出去。

金发碧眼的公关小姐为他们引路,一行人进了楼下的接待室,牛角包、焗蘑菇、茄汁黄豆、多士、薯仔、煎蛋、烩水果、麦片、黑布丁、烟­肉­咖啡、英国红茶……看着桌上的骨瓷杯具,胡一下顿时觉得自己的人生就是个硕大的杯具。

越是杯具,就越要对自己好一点,胡一下这么想着,心安理得地抛弃了那罐运动饮料和那包饼­干­,大快朵颐起来。

一边吃一边用耳朵搜集这个空间里所有她能搜集到的八卦。只听行政助理娓娓道来:

“老艾世瑞下台之后,他的侄子接管公司,中国市场这块肥­肉­他自然不会放过,他捧许方舟上位,明显是为了削詹总的权,年末酒会的时候你也看到了,小艾世瑞是在许方舟的陪同下到场的。许方舟动作倒是快,还没过农历新年呢,就已经发起攻势了。他提出的新方案处处针对我们这次的融资计划,如果不是因为问题已经很棘手了,按照詹总那种喜欢按兵不动、后发制人的­性­格,我们也不用提前一周赶过来。”

胡一下一边喝着红茶一边感叹,自己竟然猜对了……

“是一个董事会成员,六个支持詹总,剩下的支持许方舟。”

支持詹亦杨的那六个董事,不会就是欣赏了她睡衣秀的那几个人吧?胡一下汗颜。

或许因为她纠结得太过明显了,行政助理察觉到了异样似的,就这么把话题抛给了她:“小胡,有什么看法没有?”

“我能有什么看法?小虾米当然跟着老大的意见走。”

行政助理的表情十分耐人寻味,“你有没有发现,刚才……许方舟一直在盯着你看。”

胡一下一僵,这时候脑筋转得倒是挺快,一下就忽悠了回去:“因为我长得漂亮嘛!”

行政助理当即歇菜。果断放弃了之前的猜疑,这厚脸皮的姑娘绝对不可能和许方舟那种人有什么来往的……

胡一下现在脑子里想的却完全是另外一件事,某人这段时间应该忙得浑天地暗才是,自己之前做的那些不正经的事,岂不是浪费了他大把宝贵时间?胡一下顿时觉得罪孽深重。阿弥陀佛……

谈判的结果在五小时后出炉。

詹亦杨还在会议室里,CNO来接待室通知了结果:“融资计划保住了,但是要让出百分之二十的资金和百分之十的原有市场份额给许副总来­操­作。”

接待室里的人一个个脸上都袒露这不满。

“我们辛苦这么多年打下的江山,凭什么说出让就出让?还是让姓许的这个空降部队来­操­作?”

“这个结果对于我们来说已经是损伤最小了,起码融资计划可以顺利进行。”

“那百分之二十的资金缺口要怎么填?资金链如果出了问题……”

“放心,詹总的意思是,在内部被分了钱,还可以对外拉投资。别忘了詹总最擅长什么——用别人的手替我们赚钱。”

胡一下在旁听得一愣一愣。人最怕什么?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只怕猪一样的队友。胡一下突然下了强烈的不能拖后腿的决心:充实自己!提高自己!改变自己!

提高自己的第一步,当然是研究所有詹亦杨接手的案例。

胡一下是学人力资源的,大学时代修过的经济学方面的科目早被她忘得一­干­二净。只怪自己当年没学扎实,一方面因为自己当年选这些课是奔着可以腻在许方舟身边这一目的去的,动机不纯自然学不好;二来,许方舟那时候对她对好啊,对她是一手全包,包补习,包作业,包课题,她什么都没学都能得到科目第一,现在回想起来,实在是罪恶......

入夜了,胡一下还在对着满桌的资料死命地抓头发,透过酒店房间的落地窗遥看远处的大本钟,十一点刚过不久,某人应该已经忙完了吧。

胡一下掏出手机发短信:“过来一下......”外加一个握着小拳头,水汪汪地眨着大眼睛的表情。

一分钟,真的只过了一分钟,门铃就响了。不会这么神速吧?胡一下跑去开门,外头站着詹亦杨,斜倚在那儿凹造型。

果然神速......

然后一切就脱出她的掌控了。

原本安静­骚­包地凹着造型的某人突然像豹子一样进攻,闪身进来,一手关门,一手搂住她的腰,高大的身影稍稍往她这边一倾,胡一下就被逼得一步步后退,顾得了脚下就顾不了其他,他吻住她嘴­唇­的一刹那,胡一下吓得差点跌倒,被他捞回来稳稳扣在怀里,一路吻进房间。

噼里啪啦,火光四­射­,胡一下还在“呜呜”争取说话的权利,募地身体一轻--詹亦杨把她放上了门后的饰物柜,解开她的一粒纽扣,吻她锁骨。

身体软下去,再软下去,胡一下的嘴已经获得自然,却早已经忘了自己想说什么了。饰物柜另一旁,细颈花瓶那支玫瑰悠悠地绽放,芬芳而迷离,詹亦杨的手伸进她的一字裙,深入,探索,要她为自己而绽放......

“叮咚--”门铃响了。

胡一下颤了一下,睁开眼睛。

詹亦杨眉头一皱,继续。

“叮咚--”门铃又响了。

胡一下已经在推他了,他却铁了心似的,低头看一眼她的一字裙,目光便是一黯,紧身一字裙,脱不下来撩不上去,詹亦杨沿着侧缝处那小小的开口使劲一撕,终于成功分开她双腿。

胡一下从这几次扑到与被扑到中吸取到了不少经验教训,眼看他的腰身就要挤进来,一切又要变得一发不可收拾,她赶紧死死并拢膝盖。

詹亦杨凝眸看她,略带不甘。

“乖,啊?”

她的语气像哄小孩子。谁让他像一个吃不到糖就耍脾气的小孩?如果可以,她真想像对待冷静养过的那只哈士奇一样,挠挠他肚皮,摸摸他的头--

胡一下自然没那个胆子。他就算是个孩子,也是那种破坏力惊人的恐怖小孩,胡一下不禁又为早上被他扯坏的那件衬衣小心疼了一下。

詹亦杨低眸想了想,突然抬头,吓得胡一下直缩肩膀。这眼神儿,是他发起进攻时所特有的。完蛋了......

他竟然只摸了摸她的脸就放过她了。不可思议!

他竟然还帮她把衣服扣好,裙子拉平,头发拨整齐,甚至还躲在门后替她拉开门。匪夷所思!

这女人还在发怔,这回轮到詹亦杨推她肩膀了。胡一下被他轻推出去,打了一个激灵,这才赶忙整理表情,迎向门外的人。

詹亦杨身体一侧,靠在饰物柜上听门外传来的行政助理的声音:“这是最新的行程表。”

“哦。”

“你们后天飞东西,我今晚的班机,提前过去准备,这两天詹总的行程你来负责。记得让餐饮部八点左右送早餐到他房间。”

“哦。”

“­干­洗的衣服 必须确保在七点之前送到。”

“哦。”

“詹总一般只看三份报纸,华尔街日报,经济时报和日本财经新闻,报纸要熨过之后再送去,要不然油墨会粘手。”

“哦。”

胡一下默默关上门,看着躲在门后的默认,横看竖看,越看越不顺眼“你丫这是一皇帝命。谁规定报纸要熨过之后才能看的?”

“来--”他招她过去,“宠幸一下。”

啊呸!

男人太嚣张可不行,胡一下决定以老板娘的身份,好好地替那些曾经替他熨过报纸的同仁们惩罚他一下。

有什么比看得着吃不着更折磨人的?于是乎——

摸?没得摸。亲?想得美。胡一下把执意要进卧室的某人拉进了客厅:“我叫你来呢,其实就想让你帮我分析分析这个。”

詹亦杨看她递过来的文件,是他以前­操­盘的某些对冲基金的投资案例。

胡一下转眼又翻出几份文件送到他手里:“我怎么也想不明白,怎么就能创造出40%的复合年度收益率?明明是不可能的事。”

“这是机密。”

“不告诉我就别碰我。”胡一下被自己瞬间而起的御姐范儿折服了,不由得在心里为自己小小喝一下彩。

他似笑非笑:“轻易就被女人要挟,那我可就是昏君了。”

“做昏君好,还是做和尚好?”

这个问题问得好,詹亦杨稍一思量,果断作出选择。

五分钟后,经过詹亦杨的详细讲解——

詹亦杨盯住她,扬了扬眉毛,似乎在问:懂了?

胡一下两只眉毛动得跟蜡笔小新似的,高高低低、低低高高,明明白白告诉他:不懂。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僵持了半晌,詹亦杨把文件合上,表情有点凝重,就像在说:我对你,很失望。

御姐转瞬就成了霜打的小白菜,胡一下耷拉着脑袋,左思右想,从桌上拿起另一份文件,抬起脸来对着他讨好地笑:“我们还是来讨论一些简单的吧。像这份¨¨¨”

等到胡一下终于搞懂了这份传说中“最简单”的文件,已是一个多小时之后,她手臂一歪就趴在了桌上,估计已经死了好几百万的脑细胞,再不睡觉的话她要歇菜了。

乜一眼身旁这男人,从他眉宇间看不到一丝倦意,胡一下佩服,打着瞌睡把最新的行程表导入自己的ipad,看到第一条行程,胡一下猛然间醒了,瞥向那个正在帮她整理桌子的男人:“你三点还要开视讯会议?”

“¨¨¨”

“你知不知道现在离三点只剩下不到一个半小时?”

胡一下的目光在行程表上一溜,排得密密麻麻的,“哇靠,太剥削人了吧!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还让不让人活了?”

他勾勾嘴角,毫不在意似的,果然是神一样的存在,胡一下就差五体投地了:“你都不用睡觉的哦?”

“我刚才来找你,不就是来和你睡觉的?”

睡觉——多么寻常的词。

和你睡觉——

到底是要佩服他­精­力旺盛呢,还是鄙视他满脑子的不正经呢?胡一下连忙把他往卧室赶:“快去睡快去睡,三点到了我再来叫你。”

“这么担心我身体?”

“是哦是哦,你身体垮了,x无能了,我岂不是要守活寡?”

两点五十。

詹亦杨睁开眼睛。

窗上布着一层雾气,看不见外头的天,让人一时之间辨不清日夜。身旁这女人睡得正香,趴在那儿,嘴巴哼哼唧唧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詹亦杨把她睡姿摆正,帮她盖好被子,她睡得无知无觉,吻吻她,她还香甜地咂了咂嘴。

看了看时间,放弃了加深这个吻的念头,把电话从她手里抽出来,关掉闹钟,开会去也。

视讯会议从三点到六点,谈得比预期的要顺利,詹亦杨捏一捏紧绷的眉心,关掉电脑。自家老婆的ipad就摆在电脑旁,詹亦杨拿过来。

自恋又臭美的姑娘拿她自己的生日做密码,詹亦杨轻易就破解密码进入系统,删掉了一大半不需要她陪同的行程,保存,关机,放回原处。

回到卧室,她还在睡,被子已经被蹬掉在地。詹亦杨对自己的岳父产生了一种由衷的敬佩,养大这样一个女儿,需要多大的毅力智力人力物力财力?

捡起被子试图把她裹严实,动作稍大,把她弄醒了。

“唔,几点了?”

胡一下揉着眼睛要去看手机,被他按住了:“还早,睡吧。”

本来就睡得迷迷瞪瞪,有他这句话就更安心了,胡一下翻个身,不一会儿又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睡得饱饱的胡一下伸个懒腰,然后——

僵住。

胡一下保持着伸懒腰时的古怪姿势,定在那儿思考:现在几点?看着床的另一边,没人。再看一眼手机上的时间——哦,天!

胡一下一竿子窜起,刚准备打电话给某人就撞到了床边那辆小型餐车。胡一下边揉着膝盖边继续朝外奔,丝毫没看见杯碟边压着的那张便利贴。直到路过镜子才猛地一顿——

她的头上怎么贴着黄灿灿的东西?

定睛一看,是张黄灿灿的便利贴?

摘下来看,是她熟悉的冷而硬的笔锋:今天没有行程,可自由安排时间。

某人很有先见之明,知道准备两张便利贴,一张贴餐车,一张贴脑门,以免某位冒失的姑娘错过。

没有行程?明明行政秘书给他的行程表列得满满当当,胡一下仔细琢磨着难道自己昨天产生错觉了?踱出去找iPad。

看了存在iPad里的行程表,胡一下直呼:活见鬼了!

胡一下勉强接受了这份突然变得空荡荡的行程表。既然可以自由安排时间,当然是抓紧时间蜜月一下下啦,可——

她的丈夫跑哪儿去了?

胡一下正琢磨着给詹亦杨打个电话,突然发现自己漏看了便利贴背面的字:

我有事外出一天,晚上一起吃晚饭。

谁曾想如此忙碌的公­干­之旅,竟然还能有足足一整天的时间供她逛街?伦敦出了名的糟糕天气都阻止不了胡一下阳光明媚的心情,穿戴一新,逛街血拼。

列个购物清单——

周女士喜欢茶具、喜欢画、喜欢……唔,婴儿用品;冷二妞喜欢任何有设计感的东西,喜欢欧洲独立设计师的作品,还喜欢美男子……好吧,美男子商店里没得卖,排除;老爹喜欢雪茄、墨镜和香艳的花花公子绝版杂志,老妈喜欢任何名牌logo大得吓人的贵东西;QQ女也喜欢美男子,但是更爱­性­感内衣和各种各样口味奇特的杜蕾斯。詹亦杨喜欢什么?

喜欢胡一下……

胡一下“咯咯”地笑起来。

害臊地摇摇头,端正态度,继续列清单。公公喜欢什么?该不会喜欢枪支吧?胡一下边琢磨着边走进一间成衣店。这个牌子的男装久负盛名,买回去孝敬公公准没错。

当然,有专员会把顾客购买的东西直接送到酒店,对于已经两手都拎满了东西的胡一下,也是个不小的诱惑。

这是冬天,就已经有下一季的新款春装上架,春意盎然,胡一下怎么看怎么喜欢,她默默地在脑海中描绘着严肃的公公穿上橱窗里那套粉­色­西装之后的样子,边笑边走,抬眼看到一对男女的背影。

女人在帮男人系领带,看起来挺甜蜜的,胡一下心里想着什么时候也为詹亦杨系领带,这时候却看到那对男女的正脸,胡一下的第一反应是——她看到了一对狗男女。

因为某段受欺压的过往,胡一下几乎一看见许方舟和林诺娅在一起,脑袋里就条件反­射­冒出那三个字。

往往条件反­射­冒出这三个字之后,她又会条件反­射­,灰头土脸地溜走。

怪自己的自卑心作祟,也怪冷静之前教育她的那番话:“他俩当时都准备一起飞向美帝国主义的怀抱了,你还跑去表白?虽然最初是你把林诺娅介绍给许方舟认识的,姓林的那小妞也知道你喜欢许方舟,她撬墙角确实有点不地道。但是,能被撬走的男人就不是好男人,更何况你和许方舟从来就没有在一起过,顶多也就友情以上,恋人未满。从林诺娅的角度看,你的身份可就尴尬了,这事儿要是搁天涯,就指不定就成了万人唾弃的小三了。”

小三……哎,她的一世英名可不能就被这个头衔给毁了,胡一下眯起眼仔仔细细瞅了瞅那女人——高挑纤细的身材,欧化的面孔,虽然胡同志一度因为许方舟的事而默默鄙夷过她那张既可以说像欧洲人又可以说像新疆人的脸蛋,还有她那既可以说是高挑纤细又可以说是没胸没ρi股的身材,但不可否认的是,站在那儿帮许方舟系领带的美女,正是林诺娅。

不是去美国了?不转投英帝国主义的怀抱了?

胡一下只得默默地向店里­精­致的男装说句再见。

转身准备离开,突然看到自己一手的袋子,胡一下脚下一顿。

自己都已经晋升到要给婆婆公公老公买东西的地步了,应该没必要再那么心虚了吧?

再说了,这俩人都已经分手了。她再藏着掖着,都对不起詹太太这个名号。

“咳咳!”胡一下­干­咳两声,不仅店员过来了,那对男女也回过头来。

到底是谁反应更快?是愣过一秒之后就模棱两可地笑起来的林诺娅?还是怔了怔之后就把领带从对方手中抽走并默默退后一步的许方舟?

胡一下不能确定后谁的反应更快,但可以肯定谁更逊——最逊的那个,不就是一对上许方舟的目光就其实全无的她自己吗?

面前这两个人的目光混成一股强大的气场,瞬间就把胡一下心里那个小巨人揍得体无完肤、跪地求饶,她努力调试了一下自己的表情,嘴角勉强扯出一个算作笑容的弧度:“好巧啊!”

许方舟没愣多久,很快就点了下头作为回应,看到她满手的东西,他立即上前帮她提,动作熟练自然,仿佛那已经是一种本能。

胡一下倒是有点不好意思了,曾经自己逛街总喜欢让许方舟陪着,耍宝、赔笑脸、许诺言、拿点小恩小惠诱惑他,让他帮忙提这个提那个,说好买冰激凌犒劳他,到最后买来的冰激凌也毫无悬念的被她自己吃掉。

可惜今时不同往日,比起过往那些无忧无虑、Сhā科打诨,胡一下如今印象更深的是他当时在电梯里的那句:“我有什么资格跟你胡大小姐做朋友?”以及她赶到机场缺早已错过他那趟飞往伦敦的班机后,自己失落地往回走的那段路。

那短短一段路,她走得很累,就像一口气做完了自己耗在暗恋里的那漫长的十年。

胡一下被自己闹得小感伤了一把,赶紧调节调节气氛,看他俩一眼:“你俩现在……嗯?”最后一个字伴随着胡一下挑眉的动作,显得格外意味深长。

林诺娅“哼”了一声:“他呢,因为我被工会的人泼了油漆,我呢,只是出于人道才载他来选件衣服。”

胡一下被打击了。果然还是前女友比较重要,替自己拎拎东西算什么,挡油漆那才是真王道!

“那……你们慢慢逛哈!这家店我逛完了,我现在去别家。”胡一下说着就要从许方舟手里接回自己的东西。

他没松手,“既然偶遇,就一起吃顿饭吧。”

“我可没空,工会那帮人还在罢工,我的委托人已经打了两通电话催我回去了。”

如果让胡一下开口,她一定送给这女人一句:“拽屁啊拽!”可惜她天生就忌惮气场强大的人,詹亦杨如此,林诺娅也是如此。

胡一下鄙视她自己!

在场的唯一一位男士似乎并不准备挽留林诺娅,对着店员指指身上这件衣服:"I'll take it."

店员带他去结账,另一个店员准备把那件沾满油漆的衣服带走扔掉,却被许方舟叫住。

许方舟让店员把脏的那件送去清理,他待会儿过来拿。胡一下总觉得林诺娅的样子就像在看笑话,不由的悄悄挪过去,扯扯许方舟衣角:“扔了吧,那么多油漆,清不掉了。”

他摇头,虽然微笑,但是态度坚决。

林诺娅一只手撑在领带柜上,看看胡一下的一脸无知无觉,再看看许方舟眼中的隐隐失落,又是招牌式的“哼”地一笑:“对了,我们中午去哪儿吃啊?”

胡一下不满地看向她:“你不是说你不去的嘛?”

“我反悔了,行不行?”

印度餐馆,好吃实惠,客旺人多。林诺娅一进门就掩住了鼻子,在这一屋子的咖喱味中穿行,几乎要了林诺娅的命。胡一下确实如鱼得水,入座后许方舟要去看菜点餐,胡一下啊相信他应该还记得自己的喜好,笑嘻嘻地对他说了三个字:“老规矩。”

“孕­妇­不能吃太辣,还是我看着点吧。”

胡一下一时还没反应过来,愣了愣才恍然大悟,许方舟还不知道她的怀孕事件纯粹是个大乌龙。

呼一下偷眼瞧瞧对面,林诺娅忙着捂鼻子、喷香水,没太关注他们说了什么。胡一下松了口气。

许方舟离座之后,两个女人坐在那儿,尴尬极了。

胡一下左思右想也找不到什么共同话题,索­性­敞开了聊:“你现在在哪工作啊?”

“XXX律师事务所。”

“那你怎么会和许方舟碰……呃,我是说。你不是被美国那边的猎头挖角了吗,怎么突然跑伦敦来了?还有,你和许方舟现在是……有什么合作?”

如果没记错,胡一下记得刚才许方舟和她谈到了工会啥啥的。好奇心抓得胡一下心里痒痒的。

“想不想知道我为什么跟他分手?”她倒好,礼尚往来,也丢了个问题回来。

“是我先问你的,应该你先回答吧。”

“你真的不想知道?”她循循善诱。

胡一下彻底败给她了,反正她和这女人过往的种种较量中,她从没占过上风,败着败着也败习惯了。曾经她带林诺娅去认识许方舟,完全是为了炫耀。只可惜,炫耀不成,反倒吊起了这女人对许方舟的胃口。

至今想想都气结,胡一下小小的报复心理又开始作祟,没脸没皮地凑过去,笑问:“嘿嘿,不会是因为我吧?”

她这副样子看得林诺娅头疼:“别给我嬉皮笑脸的。”

胡一下收了笑,得意地撇撇嘴。

“我最讨厌你这种没心没肺、吊儿郎当、不思进取的暴发户二代,当然了,我更讨厌把你这种人当块宝的男人。所以,不是他甩我,而是我踹掉他,懂了?”

“呃……”

“合则来,不合则去,哪有那么多虐恋情深?哎,算了,说了你也不懂,暴发户二代就是暴发户二代。”

这女人高高在上的模样还是数十年如一日,着实让人讨厌。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死亡,胡一下突然一把扯掉她用来掩鼻的湿纸巾,让她好好领教一下咖喱味的杀伤力:“暴发户二代怎么了?你凭什么瞧不起我?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老子有的是钱,有钱你还瞧不起了?”

“你看看你这副德行,刚才在男装店里还装的挺淑女,被我激两句就原形毕露了?”湿纸巾被夺走了,没关系,她还有的是!林诺娅从包里又拿出一包湿纸巾,耀武扬威地在胡一下面前晃晃。

胡一下哭死的心都有了,时也运也命也,自己怎么就是斗不过她?

如果詹亦杨在就好了,一个眼神弄死她,绰绰有余!

可实际情况是,林诺娅依旧是胡一下的天敌,每个字都不容许胡一下反驳:“我说你没心没肺,你还别不承认。连我都知道许方舟那件被泼了油漆的西装他为什么不舍得丢,你却不知道。”

这哪是两个同龄人在对话?

胡一下觉得对面这个女人训她比训女儿还爽歪歪。胡一下告诉自己,自己是淑女,不跟着女人抬杠,而不是因为自己嘴皮子不够快,说不赢她。

“许方舟从小就很节俭。”胡一下觉得这个解释挺合理的,说完还很肯定地点了下头。

“哼!”

“你别总用鼻孔发这个音好不好,很讨厌哎!”

林诺娅学她语气:“你也别总把自己做过的幼稚事忘得一­干­二净好不好,很讨厌哎!”

“你不损我会死是不是?怎么又扯到幼稚不幼稚这上头来了?”

“哼!”

哼多了小心的鼻炎!——胡一下已经没勇气把这话说出口了。

“你送他西装,还在上头绣一只狐狸,这还不叫幼稚?”

胡一下一怔。

西装?狐狸图案?胡一下恍然大悟。

是在许方舟人生第一次面试之前,她送出的礼物?

胡一下小小的心虚了下,转念一想,这不能怪她没心没肺吧?西装上都是油漆,谁还看得见那只可爱的小狐狸?

“他穿着你这件破西装面试,你猜猜面试官给的印象分有多低?”

“什么叫破西装啊?范思哲的哎!”

“就算是阿玛尼的,配上你那又像狐狸又像老鼠又像狗又像猫的玩意儿,立即变成了一堆破布。”

胡一下已经彻底失去反击的欲望了。

林诺娅的嘴皮子还在不停地动:“其实我一直很欣赏许方舟,他永远只和最优秀的人做朋友,选女朋友也不例外。就像某种侵略­性­植物,从这些人身上获得他所需要的养分,用平常人十分之一的时间爬到现在这个位置。如果不是带着你这个拖后腿的,他可以很完美。”

林诺娅睨了她一眼,失笑摇头:“我真不懂,许方舟怎么还会认为现在的他配不上你?他想要获得全世界,这点我不反对,可是,他要把这个世界送给你,你配吗?他这么急于成功的理由竟然是你,你说他是蠢呢?还是蠢呢?还是蠢呢?”

“……”

“怎么不说话?连你也觉得不可思议吧?”

何止是不可思议?

胡一下现在脑袋一片空白,已经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满脑子里回荡的都是那句“他这么急于成功的理由竟然是你”。

竟然……是你……

远远看见许方舟正往回走,胡一下思绪一点一点地回来了,朝林诺娅机械地笑笑:“不可能。”

转眼间许方舟已经入座,十分自然地把胡一下怀里皱成一团的风衣拿过来展开之后搭到椅背上:“待会儿还有甩饼表演。”

胡一下努力让自己的眼神做不到不闪烁,语调也尽量放缓,避免磕巴:“那个,同时刚来电话催我回去,说有急事,你们慢慢吃,我走了。”

她拎了大包小包东西,起身就走,许方舟的眼神立马变了,转向林诺娅问:“你跟她说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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