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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时,发生了一件事──我生病了。

虽然我从小就是大病小病不断,进医院如进厨房,不怕打针也不怕吃药,而且一天不吃药还会觉得怪怪的。可是这次生病的经验让我很难忘怀,心情一直像冬天。

起初,在两个月前我就发觉腹部常会莫名地作痛,而我的习惯反应是──不理它。直到我认为再不上医院这种疼痛会影响到我的心情和工作的进度后,我才很不甘心地到离家颇近的大医院挂急诊。

当我进到急诊室时,那里的医生不怎么理会我,为我打了瓶点滴后就叫我回家。但当我病情没有改善,第二次再去报到时,他们把我转去给肠胃科主任诊断,那位仁兄在看了我的X光片后,只告诉我四个字:“马上住院。”并且附带一句威胁,“不住院就等著开刀。”

OK,他的这句话我的右耳是听进去了,但我的左耳没收到,在我将小说写到第七章时要我放假去住院?NO、NO、NO,先让我收工再说,而且不赚钱还花钱?等我写完再来住,反正又不是第一次住院。我想是这么想,但我的身体不肯跟我的脑子合作,突然挂了,于是老娘和从台北回来的二姊又把我扔到医院去,只不过这次去医院,我娘是帮我提行李的,而二姊她是去踢馆的。

我二姊──那个长相与病人相同的小姐,一带我去急诊室,便先把只有医生能看的病历光明正大地读完,唠唠叨叨地数落院方的诊断后,再和急诊室里的医师辩论了一个小时,而我娘则是听了医师的警告,活像我不住院就会死掉似的,整个人被吓傻了。最后我二姊终于发现她妹妹快不行了,这才收口不再和那名医师吵架,和我娘去办理住院手续,然后将我一个人扔在医院里,两个人回家睡觉。

我的病因是肠子塞住了(肠阻塞),不准吃饭、不准喝水,只能打点滴。我过了两天做仙的日子,太难得的经验了,让我深刻地体会到能吃人间烟火是多么的幸福啊!

那天晚上十一点多我住进医院,二姊一到那栋病房大楼时脸­色­就变了。我先声明一下,不是我相信怪力乱神误导读者,而是我二姊在先天上就有一种神力──­阴­阳眼(她每年到农历七月时,心情就格外不好),她还说我的病房里……很热闹,要我自己小心保重。但我天生就是个很铁齿的人,对那种东西没感觉也不怕,于是照住不误。

二姊第二天快中午来看我时,就如她所言,我的病况更惨了,不但没力气,而且必须坐轮椅,身子虚弱得无法动弹。然而这种情形院方要负百分之九十的责任,因为连续超过十二个小时没有半个医生来看我这个急诊病患,而且没有护士主动来照顾我,连点滴都是我自己关掉再按铃提醒她们来换过的。

看到我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学医的二姊又去护理站踢馆了,她还打电话叫她另一个也是学医的好友一块来踢,于是在白­色­的长廊上,护理站里挂名牌的医生、护士让她一个骂过一个,个个无力还击,唯唯诺诺。菜鸟实习医师、住院医师,还有护士小姐每个人都低著头忏悔,当我推著点滴架看到这种壮观的场面时,当场忍不住叫好鼓掌,然后换来许多白眼招待……

二姊的火气没有因此而消失,而她的好友更是要求护士小姐让我出院到别处就诊,免得这种无实质治疗的医院玩死我。但院方一个推过一个,并不理睬,在二姊她们吵了两个小时,宣称要告他们医疗失当后,院方终于同意让我走,并且开给我一张比住五星级饭店还贵的帐单──四千块。

也不知道是搭救护车的车钱太贵,还是那张床太高级,我只住了一晚,并且和各路的好兄弟同居作伴,没有任何食物饮水,只睡了那张床而已……居然要花四千块?看到那张帐单后,我吓得肚子不敢再痛,宁愿回家靠老娘的照顾自立自强,决定先把小说写完再来存住院费。

而二姊在我出院后,将她的行动电话号码留给了我,说我如果不行了,再去她的医院住,虽然她那边也有好兄弟,但她会给我应有的照顾。NO,谢了,有了这次的乌龙经验后,任由医生再怎么威胁我,我也不再轻易住有好兄弟作陪的医院了。

我还记得,那天晚上冷气特别强,彷佛有人在我耳边吹了一夜的风……

第一章

车子沿著水泥路面的坡度缓缓地滑行,直至到达一幢巍峨的巨型花园洋房前才停下。

欧阳极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张暗红­色­的邀请函,叼著烟盯著请帖左下方邀请人的落款,心中感到非常后悔,后悔接了请帖,应这四个妖怪的邀请,前来参加欧阳家史无前例的家庭聚餐。

欧阳极对于自己的悔悟很快就有了补救之道,敌方人数众多,他却孤身一人,最好不要和这四个妖怪正面交锋,想保万年身好好过日子的话,还是少见他们为妙,速速撤离这个危机四伏的老家。

正当他打定主意,准备撤退之时,车窗忽然被人敲了两下,年迈的老管家笑ⅿⅿ地站在他的车子旁,一群家仆堵住了他后撤的唯一道路。

“欢迎回家,二少爷。”在欧阳家待了五十多年的老管家忠伯弯身替他打开车门。

“我走错路了。”欧阳极抬手把车门一关,马上反驳。

“二少爷,大少爷他们都在饭厅里等著你。”忠伯再度把车门打开,并且提醒道。

“把那些人弄走,你就当作没看到我,再见。”欧阳极一手搭上车门,想强行逃离自家大门。

“不行,你大嫂说你一定会后悔回来,特地要我带入守在这里堵住你,我如果不能达成使命,就要再去找一个二少爷给她,如果找不到,我就不用回这个家了。”忠伯按住他的手,很悲情地看著他。

“那个东邪投胎的女人……”又对他玩­阴­的,那女人有了大哥在背后撑腰,愈来愈不懂得收敛了。

“二少爷,打小我就疼你,你不会让我难做人吧?”忠伯可怜兮兮地低下了头。

欧阳极拿出那张让他觉得既刺目又后悔的帖子问他:“忠伯,这是他们哪个人搞的花样?是不是我大嫂?”

“我不知道。”忠伯微笑地摇头,打开车门请他下车。

欧阳极横著眼远眺屋内饭店的方向,在朝主屋前进时边走边问:“饭厅里的那两对妖怪夫­妇­已经开始捉对厮杀了吗?”

“没有,今晚很和平,他们处得十分融洽。”忠伯含笑告诉他百年难得一见的奇景。

“稀奇,会凑在一起而不起风浪?他们这次凑齐了人数找我,准不会有什么好事。”平常一见面就斗得你死我活的两对夫­妇­会和平相处?欧阳极听了之后眉毛立即形成两座山峰。

“你可以亲自去问他们。”忠伯在进入屋内后,领著他往饭厅的方向走去,让他亲自去求证。

“先做点防范措施。”欧阳极前进的脚步突然顿住,他从衣袋里拿出一瓶小药罐,倒出两颗淡绿­色­的小药丸后一口气服下。

“二少爷,你病了?要不要我去请医生?”忠伯扶了扶老花眼镜看他的脸­色­,担心地问。

“省了,我就是医生,这只是个平安符,以防他们用老招对付我。”欧阳极得意地向老管家展示他研究成功的防醉剂。

“平安符?”

“走吧,我准备好了。”他在进入饭店前深吸了一口气,再用力吐出。

“二少爷,你不必一副要上战场的样子,只是和你的兄弟们吃顿饭而已,放轻松。”看他一脸准备壮烈成仁的模样,忠伯好笑地拍著他的肩头。

“放轻松?你没听说有人的地方就是江湖,而有他们的地方就是战场?我若不小心点,就怕吃完了这顿饭后,口袋里不只又多了一笔臭钱,还会醉得死死的,莫名其妙的被送去太平间。身为欧阳家的人就要谨守安全第一的最高原则,这是二十多年来生聚教训的心得,你懂吗?”欧阳极以过来人的身分告诉忠伯,他太明了勾践卧薪尝胆时的心情了,因为除了时代不同之外,他们根本就是同样命运的人。

“懂……”

“安全第一?二哥,我有那么恶质吗?”饭听里苦候已久的欧阳零听见了他和忠伯的对话,凉飕飕地问。

“恶质?祸水,你的功力哪有那么浅?”欧阳极看了他一眼,拉开饭桌的主位落坐。

“难得请你回家吃顿团圆饭,你­干­嘛这么防我们?”坐在另一边的欧阳峰也掠高了眼皮瞪他。

“宴无好宴,这厢坐齐了心术不正的东邪西毒,那厢坐了一对心怀鬼胎的刘邦项羽,而两班人马在我来之后都还健全地没被对方撂倒,我看你们全是想省著力气对付我,白痴都晓得这是个鸿门宴,能不防你们吗?请问,我第一天认识你们的啊?”欧阳极双手朝两边一摆,忽左忽右地介绍恶名远播的他们,嘲弄地看著他们团结一心的表情。

“说得好,欢迎来到鸿门宴现场。”程晓冬率先发难,高举著小手豉掌叫好。

“嫂子,说话爽快点,告诉我,你们今天找我来又想要什么诡计?”欧阳极懒洋洋地敲著桌子,问向专门为夫整人的小大嫂。

“耍诡计的不只是我们四个,提议人是你老爸,我们不过是奉命协助他。”程晓冬毫无半点心虚地向他坦诚,让他知道真正的幕后主使人是谁。

“老爸?他想搞什么花样?”欧阳极锁著眉头问,他那闲得可以去做野鹤的老爸居然是这次­阴­谋大会的主谋?

“两个字,结婚。”程晓冬抬起两根手指,笑得乱不怀好意的。

“我结婚对你们有什么好处?”

“好处多多。”身为欧阳零爱妻的沈意映频频搓著两掌,笑得很开心。

“最大的利益是可以减少我们的烦恼,二哥,没有你的失败,我们以后会活得很不痛快。”欧阳零搭著爱妻的肩头帮腔道,妖魅似的两眼充满了期待。

“大烦恼?有关于钱?”他人妖小弟唯一的烦恼就是金钱多得数不完,欧阳极立刻准确地联想到他们找他来的目的。

“老爸立遗嘱了。”欧阳零兴奋地说。

“他急啥?又还没挂。”以他老爸勇猛的身子看来,搞不好会比他们这批有空就打内战的兄弟们活得更久。

“人生缺乏乐趣嘛,只剩你这个儿子未结婚,所以找你来玩玩,打发打发时间,也算是一种另类消遣。”从认识欧阳极开始就和他结仇的沈意映嘻嘻地笑道,十分乐意看到他被人消遣。

“他怎么玩我?”欧阳极沉下了脸。

“老爸把他名下所有的遗产全留给你,我们都没分到半毛钱,恭喜你啦。”沈意映朝他作揖,恭喜他掉入欧阳家最大的钱坑和噩梦。

“留给我?他嫌我的钱不够多啊?”欧阳极恼怒地嚷著,终于明白眼前这些人幸灾乐祸的原因。

“跟我们相比,你的钱好像是少了点。”沈意映点明了说。欧阳家就剩他一个人还躲在医院当穷外科医生,不肯面对他名下数家医院院长之职。

欧阳极立刻指著身为老大的欧阳峰反驳道:“喂,你是长子,老爸的遗产理该由你来接收,既然你们夫­妇­这么爱钱,我全转让给你们好了。”他们夫妻俩专爱抢钱、赚钱,那他就乘机做个顺水人情。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而且我的本­性­不改,不想被那堆金山压死,老爸是指名给你的,别想我会多事。”欧阳峰冷冷地回绝。

“小弟,你刚才说什么失败?”见他大哥不肯合作,欧阳极气恼地再问欧阳零。

“老爸说要先跟你玩个游戏,你办得到的话,遗产就不会落到你头上;失败了的话……

二哥,我们就要感谢你了。“欧阳零邪邪地笑著,等著看他玩游戏、收财产。

“我不玩。”欧阳极环著胸拒绝。

“二哥,老爸说这游戏你非玩不可,他现在还给你一线生机,让你可以逃出那笔会砸死人的遗产,你不同意的话,他就马上在遗嘱上签名,让你连躲的机会也没有。”欧阳零凉凉地笑道,乐见他作垂死的挣扎。

“臭老头子……”欧阳极扳紧了桌沿,忿忿地低叫。

“游戏规则很简单,要不要听?”程晓冬歪著头问。

“说。”刀子都架到他脖子上了,还能拒绝吗?

“基本上,这游戏只是平常人的一种娱乐,也就是花钱。”程晓冬清了清嗓子,清楚地说道。

“要我花钱?游戏的主题就是这个?”什么不玩,他老爸偏要玩他最讨厌的金钱游戏。

“他给了你一些钱供作游戏金,而关于这些钱的用法呢,他列了几项规则。第一,不得把钱捐给奇Qīsuū.сom书慈善机构或是团体。第二,不得亲自花用,须藉他人之手用完这笔钱,并附带支出证明。第三,不得平白把钱提供给任何与你无法律关系的人。第四,这些钱必须用在同一个女人身上,如果你中途换人就视同弃权。第五,游戏时间为期三个月,逾时你就得全数接收老爸的财产,外加接收我们个人百分之五十的财产。”程晓冬详细地为他说明使用金钱的规则。

“前两条我可以接受,但第三条的法律关系人指的是什么?”欧阳极攒著眉心问。

“能在法律上构成关系的人,指的不就是亲属罗!”程晓冬扬起右手,给他看能让外人成为欧阳家一员的婚戒。

“再加上第四条规定,老爸的意思是要我去找个女人结婚,让她在时限内把那堆钱用完?”欧阳极眯著眼间她。这下子老爸不只是逼他花钱,还逼他得在短时间内娶个老婆,好用来避掉那笔庞大的遗产。

“很明智的推理和做法。”程晓冬毫不吝啬地称赞道。

“至于第五条,是不是你们几个另外加上去的?”欧阳极胸有成竹地问,这一点他很有把握,绝对不是他老爸的主意。

“我们只是给老爸一点小小的建议。”欧阳峰耸耸肩回答。

“你们帮他来害我?”欧阳极扯紧了大哥的衣领问。

“我们只是遵行欧阳家的祖训──手足相残。能害一个是一个,不把老爸的钱推给你,我们其他人会因而受害,因此我们四个是商量好才推你出去当祭品的。”欧阳峰拍开他的手,和他划清关系。

“你们都很期待我失败是不是?”欧阳极站起身环顾这一辈没人­性­的家人。

“那当然!”除了欧阳极以外,在场的男人和女­性­均异口同声地说。

欧阳极的心早在认识他们时就被冻凉了,因此对于他们一致的回答也不感到意外,他只是淡淡地问:“老爸给了多少酬码让我玩?”

“一亿。”程晓冬雪上加霜地告诉他。

“如果我照他的条件在三个月之内办到了呢?”他冷著一张脸孔又问。

“你若办得到,他就把财产分成两半转给我们,由我们替你接收。”程晓冬挑眉笑著,打一开始他们每个人就认定他一定会失败,因此对于老爸的这个条件,他们四人都无异议地接受。

“老爸……他把你们也算在他的游戏之内?”欧阳极眼底掠过一丝欣喜,脸上忽然有了笑意。

“所以我们无不引颈期盼你的失败,二哥,请你漏气点,别拉我们下水。”欧阳零两手搁在脑后靠在椅背上,只要他二哥失败,老爸就不能把钱推来他这边了。

“哼,你们一个也逃不了。”环视全场曾经整过他的家人们,欧阳极语气坚定地说。

“要玩吗?”程晓冬等著他的回答,好去向老爸报告。

“有这种能残害你们的大好机会,我错过了岂不是太可惜?去告诉老爸,我玩。”他双眼泛著­精­光,勾践复仇是找了个西施来帮忙,那他也该去找个西施来,一来不但可以躲掉遗产,还可以一次解决悬宕已久的终身大事,何乐而不为?

“二哥,你找得到女人嫁你吗?”欧阳零开始泄他的气。

“你这个人妖都能娶个长相和你一样不男不女的女人回来,我这个长相正常的男人又有什么困难?”欧阳极又损又贬地把话轰回去。

“二弟,三个月之内要挑好女人并且追到手结婚,对你来说是不困难,但困难的是……

有哪个女人会不长眼地爱上你?“欧阳峰就是看好他二弟让女人不敢接近的古怪嗜好,所以坚信欧阳极只会失败不会成功。

“大嫂不也不长眼地嫁了你这偏好雏幼型的怪男人?我只是嗜好怪,但没有你们的人格怪,以­性­格来分析,我的成功率比你们这两个妖怪高多了。”只要他忍痛除去他爱血、爱人体解剖的嗜好,他哪一样不比他的两个妖怪兄弟正常?

“期限是三个月,你考虑清楚,三个月之内要花完那笔钱,并且真心地娶个爱你的老婆才算数。”欧阳峰瞪著他。

“就三个月,你们一个个都给我等著,我会让你们数钱数到手软。”

“小茴,你饿死鬼投胎啊?”穆无双一边以高佻的身子挡住酒会里所有人的视线,一边回头问躲在身后正在大口咀嚼美食的同事。

“我今天还没吃到东西……”颜茴从餐盘里抬起头来,嘴巴因为塞满了食物,口齿有些不清。

“我知道你饿,但这里是高级饭店,你为我留点形象好不好?”穆无双无奈地拿出丝巾替她拭净嘴角,随手拿了杯水果酒给她,冲下她满嘴的食物。

“有什么关系?反正这里都是自己医院的人。”颜茴边喝边说,觉得这杯解困的酒味道还不错,于是又拿了一杯。

“你还穿制服来?我不是说过要换过衣服再来的吗?”穆无双僵著脸问,来这种高级的地方她还穿那一百零两件的护士制服?

“无双,你认为我除了制服和睡衣之外,还有别的衣服穿吗?”颜茴双眉垂得低低的,拉拉自已身上的衣服问她。

“我特地借给你的那一套呢?”穆无双再三叹息,拍拍她的脸颊同情地问。

“我最近又瘦了,不合身。”颜茴摇摇头,如果她再瘦下去,可能连身上这件和家里的另外一件制服也要改腰身了。

“你再节俭也不能把胃部的空间也给节去了,没有健康的身体你怎么赚钱还债?”穆无双看著弱不禁风的她,禁不住皱眉了。为了省钱,她这个朋友可以省一顿就少一餐,罔顾本身身体的需要。

“没有办法,我要开源节流,能省就尽量省,只要有吃东西进去就算数了,吃什么并不重要。”颜茴淡笑道,一杯接著一杯地喝著她认为口感很好的酒。

“好吧,等会儿我去要几个袋子,多装一些食物让你带回去,你今天就吃饱点。”这个生­性­节俭的女人连装进胃里的东西也可以省,她这个身为上司兼好友的人,只好替朋友想辨法。

“谢谢,无双,麻烦你再去替我问问其他的同事,看有没有人没空上班或是想调班的,不管是白班、大夜或是小夜我都可以接,我还可以全部都接大夜班,如果有人要找看护那更好。”颜茴数著手指头要求身为护理长的穆无双再给她几个工作机会。

“你已经连做了几个月的大夜了?我才刚帮你调回轮班,你又想回去做大夜,你真的想累死自己呀?”穆无双握住颜茵还在算钱的手指,已经有好多同事说她太不人道了,净是让颜茴去值最辛苦的大夜班,她才顺从民意做了几天的好人让颜茴不上大夜,这会儿颜茴又想让她当坏人了?

“大夜钱多嘛,能赚饯的机会我一个也不要放过。日本人不是说:”同情我就给我钱?‘你真的同情我就让我去赚钱,再为我扮几次黑脸好不好?“颜茴乞求地看著她,上一晚大夜就能多出三百块,积少成多,她多做几个月就又可以累积一笔钱了。

“你这么积极赚钱,是又有人来向你讨债了?”身材较高的穆无双半低著头,眯细了眼睛问。

“嗯,我把刚领的薪水都拿去还债了。”颜茴点点头,她那饱饱的薪水袋在她手上停留不到一日,又变成一只空空如也的信封了。

“全部拿去还债?你有没有留生活费给自己?”穆无双警觉地看著她,她不会又白痴地把所有的钱全部献给那群债主了吧?

“这个……我还有兼差,另外一份薪水几天后就能收到,饿个一两天没关系的,我喝水就能活下去,你不必担心。”颜茴红著脸拍拍胸脯保证道,伸手又拿了一杯酒灌下肚,证明给她看。

“一级贫民,你到底还欠了多少钱?”穆无双托著腮瞪她,想知道她还要靠喝水过日子多久。

“无底洞,本金加上利息,我怎么补也补不满、怎么还也还不清,也许下辈子才有可能翻身。”想起那如黑洞般会吸金的庞大债务,颜茴就垮下了肩头。

“你不能老是饿肚子拚命工作,那会像你的祖先早夭的。”孔子那个饿死的徒弟八成就像她一样,死于债务问题。

“也好,早日解脱,到时你再多烧一点纸钱给我,免得我下去后还得做个穷鬼。”颜茴凄惨地笑道,按著她的肩交代。

“说什么傻话?这样吧,我先拿笔钱给你救急,还那些催债催得紧的人。”穆无双翻著白眼说道。跟这种悲观的女人处久了,她的­精­神层次也会变得跟她一样贫穷,因此要救自己之前还是先救这个穷人再说。

“我知道你是好意想帮我,但我不愿意再欠人钱了。不必了,我会再想别的办法。”颜茴摇著手婉拒,不想再欠她人情。

“你能想什么办法?日夜劳役你的身体吗?”穆无双瞪著她,除了只会把自己当成机器人,二十四小时不停地工作外,她会有什么还债的办法?

“辛苦会有代价的,我总会有苦尽甘来的一天。”颜茴安慰自己,人家阿信不也是这样熬过来的吗?

“什么苦尽甘来?欠钱的人又不是你,为什么就你一个人辛苦地还债?去把你躲债的爸妈找出来,叫他们自己去还,还有叫你那个借高利贷的弟弟自己去解决问题,你没有义务日夜不分地替他们还钱,而他们却统统躲起来舒舒服服地过日子。”穆无双义愤填膺地说,欠债的人跑光光,没欠债的人倒是被债主追得无处跑,一穷二白地餐餐喝凉水。

“我和他们是一家人嘛,凡事计较太多会伤感情的,而且父债子还、长姊如母,我替他们还是应该的。”颜茴理所当然地回道,既然生在那种家庭她也就认了。

“你还有没有救?自己都快饿死了,还想孝顺那批欠了钱就只会躲的家人?你醒醒好不好?要当阿信也不是这样当法的。”穆无双沉痛地摇晃著她的双肩,想把她晃醒。

“我知道自已在做什么,你别­操­心。”颜茴勉强地挤出笑容,转过身看著窗外。

“你入歧途去吧,不要辛苦工作了,去找个有钱人包养,所有的问题不就都解决了?”

穆无双勾著她的脖子拉近她,在她耳边小声地说逗她开心。

“有谁肯包养我,替我还那一大笔债务?光听到我有那一身债,想包养的人早吓跑了,我要入歧途都很难。”颜茴自我解嘲地说,以她的身世背景,她连要给人包养的资格也没有。

“你可以找个真心爱你、不计一切的好男人来替你还债。公主在高塔上被关这么久了,白马王子也该赶到塔下来救你了。”穆无双再给她希望。

“世上哪还有这种好人?我早就放弃相信这世上还会有爱心过多、钱财过剩的王子会来救我,我想我上辈子一定是做了很多亏心事,这辈子才会背负那堆还不完的债,做人要知命,王子们都作古了。”颜茴眨了眨眼笑道,更进一杯酒,想藉酒浇愁。

“那好吧,在你为了还债疯狂工作累死之前,还有一条路可走。”穆无双没好气地瞪著她,再乐观的人也会被她打败,她不但悲观也很现实,小小幻想一下也学不会。

“什么路走?”颜茴倏地放下杯子,吐著酒气问她。

“你可以去学古人卖身,以你的姿­色­,应该可以卖个好价钱。人家是卖身葬父,而你可以来个卖身葬债。”穆无双打量著她秀丽标致的脸庞,随口胡乱地提议。

“这个主意好、好,卖了……无双,你想我能值多少钱?”而颜茴却是在听了她的话之后笑逐颜开,认真地问。

“小茴,我只是在开玩笑,你别真的去卖。”她不会是因为饿太久了,所以连脑细胞也饿死了?

“开……开玩笑?”颜茴打了个酒嗝。

“小茴,你醉了吗?这些空杯子都是你喝出来的?”穆无双两眼睁得老大,长桌上不知何时冒出了一大堆空杯子。

“好像是。”颜茴伸手又想拿一杯来解渴。

“这个不是水是酒,没有半点酒量的人就别喝了,你明天还要上班。”穆无双连忙拦下她的手。天哪,这个穷得没钱去喝酒的女人,居然灌光了一桌的水果酒,她想让她背回家吗?

“无双,你说那群男人里,会不会有骑著白马的善心人士?”颜茴半抬著醉眼看著眼前长相体面、衣著光鲜的男人。倚著穆无双的肩,她体内的酒­精­渐渐开始发酵。

“除了我们医院的医生外,能来这个酒会的男人,不是含金汤匙出生的,就是镀金的单身汉,有没有善心是不会写在脸上的,而且这些王子所骑的马是死是活还有待商榷。”这里的每个男人都可以当王子,但只怕这些王子的家中都还有个公主在等他们回家。

“那个人呢?”颜茴伸长了手指著站在不远的角落、一个穿著黑衣服的男人。

“光看背影我怎么知道他的马是死的还是活的?不过以他的穿著打扮来看,大概是个富家公子没错。”穆无双撇著嘴角,单凭背影,她只看得出那一身的名牌,可看不出他结婚了没。

“我喜欢他的背影……决定了,就卖给他。”颜茴对著那高挺的身影看了许久后,语出突然地喊道。

“小茴,你醉了,我带你回家,你在这里等著,我去拿外套。”穆无双只是哄著她,没把她的话放在心上,转身走去窗边拿衣服。

“没醉,我现在就去找他……”颜茴挥挥手,踩著不稳的脚步朝那个男人走去。

“小茴?等等,你回来……”穆无双拿了衣服回过身,看见颜茴没留在原地却走向她所指的那个男人,连忙叫著,无措地看著她真的去找男人卖身。

喝了酒,颜茴觉得全身热烘烘、轻飘飘的,脚下的步子愈走愈凌乱,好几次她都觉得自己走不动了,想停下来休息,可是一望见那个像是磁铁会吸引人的背影,她又撑起眼皮,有一步没一步地朝他走去,走到后来,她几乎是闭著眼盲目的前进,直到撞上他为止。

正对著窗外发呆的欧阳极突然被人撞了一下,撞著他的人还把整个身子倚在他身上,使得他差点摔掉手中的酒杯。他放下杯子困难地转身,小心地扶起靠在他身上的女人,不让她失去重心。

“你还好吧?”他两手扶住了她的肩头,低下头问著身高差他一大截的女人。

“还……好。”颜茴缓缓地抬起头来,醉眼迷蒙地仰望他。

那张忽然映人眼帘的小小脸蛋让欧阳极胸口猛地激跳了一下,强烈地牵引著他所有的意识,吸走他的视觉,忘了周遭的一切。

熠熠生辉的水晶琉璃灯照亮了她身上的每一处,欧阳极屏息地看著她空灵似幻的容颜,他的眼眸停驻在她的脸上,瞧著她眼波流动的双眸、花瓣般的粉­唇­,不自觉地,他的双手悄悄收紧,将她更拉近自己。

“你长得很好看、很帅哟,从你的背后看都不知道。”颜茴看了他一会儿之后,眨了眨有些蒙胧的双眼,笑意盈盈地对他说。

“谢谢……”听著她轻软的音调,欧阳极觉得有些恍惚。

“我叫颜茴,先生,能不能请你答应我一件事?”她揉著沉重的眼皮,小手搭在他的胸膛上,意识不太集中地问。

“你说。”看她脸上泛著淡红的醉意,他一手落至她的腰际扶稳她。

“我想卖身,你可不可以买我?”酒­精­充满整个脑子的颜茴只记得穆无双所说卖身可以还债,什么也没有思考地就脱口而出。

“什么?!”欧阳极诧愕不已。

“我是认真的……我实在是太累了,虽然不是我欠的,可是我不想再还那些债务了……

不管我再怎么努力也还不完那些钱,无双说我可以把自已卖了去还钱……所以,你做件善事买了我好吗?“颜茴语无伦次,断断续续地说,一古脑地把话说完后,便醉茫茫地往他的胸前靠去。

“你醉了,你住哪里我先迭你回去。”嗅著她身上淡淡的水果酒香味,欧阳极托起了她的脸。

“你不愿意买我?”颜茴失望地垂下眉头。

欧阳极没有回答,眼神专注地看著她的脸庞,谨慎地思考她所说的每一句话。

“我就知道这个笨主意行不通,我是卖不出去的……谢谢你,我打消念头了,我……我回家睡觉,无双说我明天还要工作,拜拜……”颜茴自问自答,蓦地推开他的怀抱,沿著窗户东摇西晃地乱走著。

“等等,你还没听我回答。”欧阳极在她又快撞上别人之前,抢先一步揽住她的腰,将她带回怀里。

“什么……回答?”颜茴转过身皱眉看著他,一时之间不明白他指的是什么。

“你说你叫颜茴,你想把自已卖给我?”欧阳极盯著她衣服上的名牌问。这件衣服似乎是他名下其中一间医院的制服。

“刚刚我好像是这么说的……”迷迷糊糊的,颜茴也不太清楚自已说过了什么。

“颜茵,我买下你。”欧阳极捧著她带醉的俏脸,语气淡淡地开口。

“啊?”

“你讨厌我吗?”他带著一抹笑意贴近她的脸。

颜茴漾著似花的笑容,伸出手指抚著他的­唇­,“不会……我喜欢你的声音,你的声音好像麻醉剂,可以让我暂时忘了那些烦恼的事。”

“如果你真的想卖身,那就卖给我,我想要你。”欧阳极轻拍她的脸颊,试图让她清醒一点。

“你真的有听清楚我说的吗?我背了很多的债务喔……像无底洞,会吞人,很可怕的,你是好人,还是不要害你得好……”她困惑地皱皱眉,而后又面带微笑地摇头。

“很清楚,不管你有没有债务,我都想买下你,你愿意吗?”欧阳极扳正她的脸,双眼看著她,诚心诚意地说。

“好……卖给你。”颜茴被他的眼神打动了,应允的话不禁脱口而出,然后又体力不支地倒向他。

“你累了?”欧阳极抚著她及肩的长发问。

“嗯,好累、好累……”她脸埋在他的怀里,口齿不清地回道。

“那我们走。”将她拉靠在自己身上,他一手托紧她的腰,带著她慢慢往出口走。

“去哪里?”颜茴闭著眼睛问。

“你喝了酒,若不好好地睡一觉,明天会很难受的,我先找个地方让你休息。”长期遭受家人以酒­精­侵害的欧阳极深知酒醉的痛苦,决定先让她安适地睡上一觉。

“好,睡觉去……”颜茴早就神智不清了,他说什么她就点头。

“小茴……”在另外一个角落里,一个镜头也没漏看的穆无双哑口无语地目送亲爱的好友就这样被一个男人带走。她在他们快离开前急急地走上前阻止,但当她快走近他们时,她又停住了脚步,目瞪口呆地看著带走小茴的男人。

欧阳极?!小茴挑的竟然是他们医院一直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大牌院长,那个只能在医学月刊上瞻仰圣颜的名人。

穆无双在欧阳极将颜茴送上座车后才回神,急急地跑出大门想拦下他们,但当她追出去时,车子已经开离,早就追不上了。

“我的天哪!她卖错人了……”眼看著欧阳极的座车远去,她慌张地大叫。

第二章

“来,这杯给你。”穆无双端了两杯热腾腾的咖啡,蹲在护理站的桌下,把其中一杯递给坐在地上、两手抱著头的颜茴。

“谢谢。”颜茴喝了一口,把杯子放在地上,又奄奄一息地将头埋在自己的膝盖里。

“愉快吗?”穆无双蹲在她旁边,徐徐地喝著咖啡。

“愉快?我现在脑袋好像在大地震,痛死了。”颜茴痛苦地闷哼,小手不停地揉著太阳|­茓­。

“我说的不是现在,是昨晚。”她一把拉正颜茴的头,把手上的咖啡全数灌进颜茴的肚子里。

“昨晚?”被灌下咖啡后,颜茴眉头攒得紧紧地。

“你真的卖了?”穆无双托著腮,严肃地问。

“卖什么?”她昨晚除了把酒当水喝之外,还有出去卖东西?

“下海卖身还债。”穆无双平淡地道出,很显然的,这个醉鬼醉得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事。

“我记得你在酒会上跟我说过这个,我不是说过没人会买吗?”颜茴挥著手苦笑道,对于昨晚的记忆只剩下这些小片段。

“没人买?请问在你来上班之前的十几个小时,你都在做些什么?”穆无双微微抬高了柳眉询问。原本该在八点就来接班的她居然破天荒的迟到,到了十点才来护理站报到,光就这一点,实在很难说服别人说她没去卖。

“睡觉啊。”脑袋里没存留半点记忆,喝了酒之后她不是就睡著了?

“一个人睡?”睡觉是一定的,但睡觉的人数才是重点。

“一个人睡……好奇怪,我怎么会作了个怪梦?”被她这么一问,颜茴搔著头回想起今天早上作的那个梦。

“我很有兴趣听听你的梦境。”穆无双淡淡一笑,一副准备倾听的模样。

“无双,我好像梦到我先后换了两张床睡。”她郑重地说道,对于那个鲜明得有点真实的梦境无法释怀。

“喔?怎么换的?”一个晚上还能连换两张床?是因为太激烈的缘故吗?

“我梦到第一次睡醒时,身边躺著一个不认识的男人,然后我就慌慌张张的落跑,跑回家躺在自己的床上再睡一次。”颜茴偏著脑袋回想,愈发觉得那个梦非常真实。

“你……睡了他之后就跑?”穆无双差点掉了下巴。天哪!她敢对那个以冷血出名的欧阳极这么做?

“嗯。”她在梦里是这么做的。

穆无双战战兢兢地又问:“小茴,你对于那个自己睡过的男人,记不记得他的长相如何?”

颜茴拚命挖著她残余的记忆,可惜想不起来。“不记得,我没看清他的脸。”

“你不记得他是谁?”穆无双捂著额头无力地喊,欧阳极被她睡过就算了,竟还被她忘得一乾二净,这下子她要很有勇气才能面对自己的未来。

“作梦而已,醒来就忘光了。”颜茴耸著肩,不想再去探究。

“小茴,你认为这一切都是你在作梦?”看她一副不负责任的样子,穆无双按紧了她的双肩问。

“不是吗?”

“只是作梦的话,你脖子上怎么会有这个吻痕?”翻起她的领子指著她脖子上的证物,穆无双不经意地瞥见她身上更多的证据。“还有你的手……天啊,到处都是,你昨晚到底和那个男人有多激烈?”在她身上翻找过后,穆无双才发现她衣服底下全是青青紫紫的吻痕,哇塞,他们是大战过几百回合?

“什么……这些痕迹是怎么来的?”颜茴愣愣地盯著自己遍布胸口和手臂上的吻痕。

“卖身之后大战时留下的。”穆无双帮她扣好扣子,很残酷地宣布道。

“大战?你胡说什么,我……我怎么可能去找男人卖身?”颜茴拉紧了胸口的衣服,坚决地否认。

“你是卖了。”她两眼看向别处,摸著鼻子下结论。

“不可能,我一定还在作梦,对,一定是这样,等到梦醒后一切都没事了。”那段模糊的梦境像是被洗过一般,突然清晰起来,今早的逃跑过程历历在目,令她不禁感到心慌意乱。

穆无双是此时比较能面对黑暗现实面的人,她镇定地握著颜茴的手,“你昨晚被他带去哪儿了?”

“我……”颜茴将她的话和自已的梦境接通之后,呆愣地看著她,完全不记得昨晚做了什么,只记得今早使尽吃­奶­的力气冲回家,累得倒在床上再睡一次。

“我换个方式问好了。小茴,你今天早上第一次醒来时是在什么地方?”这个她总该记得吧?

“一间饭店……”颜茴面容青惨。

“跟他做了没?”

“不知道,我什么都记不得。”当时身边莫名其妙的睡了一个男人,她吓都吓傻了,哪知道自已做过什么?

“你醒来时身上有没有穿衣服?”穆无双揪著她的衣领问,不记得过程没关系,她可以由结果推测。

“没有。”颜茴脸­色­由青转红,头顶冒烟地说。

“那……躺在你旁边的那个男人呢?”

“也没有……”她涨红了脸细声回道,那个男人把脸埋在枕头里,所以她没看见他的长相,可是除了脸部以外,其他部分的特写镜头却像投影机般不断在她脑海里播放。

“噢。”穆无双慢慢地应了一声,把他们会做、肯定已经做的事情全部推测完毕。

“无双,我和他……是不是……那个了?我们是不是已经……”颜茴紧张地拉著穆无双的手问。

“照常理推断应该是,但也可能会出现个美女当前只脱衣服睡觉、而不办事的圣人,虽然说可能­性­比被外星人捉去小、比慧星撞上地球的机率还渺茫。”穆无双拍抚著她的手说出看法,不说还好,愈说让她愈是不安。

“他……是圣人吗?”她心底开始乌云密布,雷声、闪电交错。

“小茴,你现在会不会觉得全身酸痛,特别是某些地方?”穆无双搔著下巴又问。

“无双,告诉我,我在作梦。”这番话像雷电般直直地将她打醒,她怔颤地说。

“你在作梦。”穆无双很同情地附和道。

“无双……我该怎么办?”靠著她的肩膀,颜茴欲哭无泪。

“振作点,卖了就卖了,你向他收钱了没有?”都已经卖了后悔也来不及,只是卖也要有代价才行。

“我……我不知道,应该没有。”睡醒之后她穿了衣服就跑,连要跟那个男人收钱也不知道。

“不必慌,他很有钱,你绝对拿得到昨晚卖身的钱。”穆无双保证道,那个欧阳极的身价可不是镀金的,而是镀钻石的。

“那个不是重点……我怎么会做出这种傻事来?”她还在哀悼自己的清白。

“当然是重点,既然卖了就要把钱收回来还你的债务。”穆无双斤斤计较地说,欧阳极那么有钱,不坑他来还债怎么行?

“我现在哪有心情去关心那个?我甚至连他是谁都不知道。”颜茴眼眶闪著泪花。

穆无双一掌拍向她的背,拍掉她眼里的泪,“你会知道的,打起­精­神来,皇上就要来巡院了。”

“皇上?我们这家医院的院长?”

“对,因为他有太多家医院,所以分身乏术,才一直没来这里,咱们这间被遗弃很久的冷宫,终于受到他的青睐了。”欧阳极名下的医院那么多,怎挪得出时间来让所有医院的员工一睹他的圣容?

“他既然很忙,那为什么还要来巡院呢?”颜茴好奇地问。

穆无双瞟向她,沉吟了一下,“我想……他应该是来找人的。”

“找谁?”

“他的债主。”冲著她咧嘴直笑,穆无双眼底闪烁著­精­光。

“无双,你的笑容好可怕。”颜茴害怕地缩在一旁。

“无所谓,院长专程来这里不是要看我的脸。走,跟我去列队欢迎皇上,全医院的人一早就准备迎接我们八奇Qīsuū.сom书百年不见的院长,我们单位的老大要每个人都到场充人数。”穆无双拉起她。

颜茴站著不走,“我不想去,我没心情。”她没有心情迎接贵宾,她现在只想找个地方躲起来痛哭一场。

“见到他之后你会有心情的,只是……心情有好跟坏的差别罢了。”穆无双强势地拉著她走。

“你在说什么?”颜茴被她架著手拖著前进,听不清楚地问。

“没什么,走啦,朝圣的时问到了。”

当她们赶去列队迎接时,欧阳极已经来到他最后一个巡视的外科部门。他从门口列队的人员们一个个仔细打量。

“他就是院长?这么年轻?”排在队伍尾巴的颜茴远远地看著欧阳极的长相,低声问排在她旁边的穆无双。

穆无双仔细地盯著她的脸,“你觉得他长得怎么样?”

“很帅……”颜茴喃喃地回道。这男人活脱像是从服装杂志里走出来的特级男模,身材高大匀称,五官立体又有型,怎么看也像明星不像医生,更像她梦寐以求的白马王子。

“你对他没有别的印象?”穆无双提示道。

“说不上来,不知道在哪儿见过……奇怪,这么好看的男人我怎么会记不得?”颜茴踌躇地想著,觉得似曾相识。

“你记不得的事可多了。”穆无双叹息。

“他不是来巡院的吗?为什么一直看人?”从一进来就瞅著女护士直看,像审美似的,他这样也算巡院?

“我说过他在找他的债主。”看欧阳极的举动,她便可以猜想得出他今天来此找的人是谁。

欧阳极谨慎地一步步前进,怕有疏漏地看著整齐排列在廊上的女人,可是看得人愈多,他的一颗心愈是直直地往下掉,他已经快要找遍这医院内所有的女人,却还是找不到今天早上从他身边跑掉的女子。

当他醒来时,那个和他温存了一晚的女人已经跑得无影无踪,没留下只字片语,也没带走任何东西,他怕她醒来后是因为觉得自己受到伤害、或是后悔了,因此才消失不见。他连忙穿了衣物,疯狂地把整间饭店找了一回,可是饭店的房门却告诉他,她一早就急匆匆地走了。只凭一个名字,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去把她找回来,肠枯思竭之际,想起了她昨晚所穿的制服,摇了一通电话过来后,便十万火急地来此找她,希望能碰碰运气,再见到她。

但这个不是,这个也不是,不是,不是,都不是。

欧阳极愈看愈是焦急,如果这里找不到她,他还能上哪儿去找?他停下搜寻的脚步,试著镇定地重新思考寻找的方法。他转过头瞥了队伍后面那几个还未看过的女人一眼,两眼倏然一亮。

“颜茴?”望著站在最尾端的女子,他低声喃道,拔起腿来一口气奔向她。

“院长?”跟在欧阳极身后的医师群错愕地看著他。

“找到你了。”他停在颜茴的面前,低下头来,两眼不眨的看著她的脸。

“我……我?”颜茴左顾右盼后,纳闷地指著自已。

欧阳极扬手撤开追在他身后的大批医师群,将她带到角落,关心地问:“头会痛吗?”

“一点点。”她摸著额头老实地回答。

“身体……还好吗?”看著她颈间隐约可见的吻痕,碍于一旁的听众太多,他小声的问。

“什么?”颜茴不明白他的意思。

欧阳极以为她害羞,一手轻按著她的肩,靠近她的耳边叮咛道:“今天别上班先回去休息,不要累壤了。”

“谢谢……我们认识吗?”颜茴有听没有懂地点头,然后疑惑地看著他。

“你说什么?”欧阳极睁大了眼睛,悸动的心跳声鼓噪著,失落感瞬间充满了全身,他搭著她肩头的手缓缓地落了下来。

距离他们最近的穆无双看见了欧阳极失落的表情,走近他们,指著自己的脑袋对他说道:“皇上,这个小护士昨晚喝醉了,对你的记忆,没有存在这里。”

“宿醉,忘光了?”对于穆无双的暗示,欧阳极马上领悟。

“是的,所以你可能要重新努力,以及思考责任问题。”穆无双噙著一抹带有深意的笑容告诉他。

欧阳极知道穆无双的话里挟刺,用意是在提醒他别想玩了就算,他诚心地保证道:“努力是绝对会,而责任,我求之不得。”

“那么,我先说声恭喜了。”穆无双放下心来颔首笑著。

欧阳极转过头殷殷地看著颜茴,“相信我,我没有玩弄你,等你平静下来时我会来找你,等著我。”

“啊?”颜茴脑子里胀满了问号,完全听不懂。

欧阳极又看向识相的穆无双,“在我回来之前,麻烦帮我看著她,谢谢。”

“包在我身上。”她比了个“OK”的手势。

欧阳极伸出手,恋恋地停留在颜茴的脸上,手指抹了她的­唇­瓣一下后,转身迈著大步离开。

一下子,走廊上的人群都随著欧阳极的离去而散光了,颜茴满头雾水地求教看似听得懂欧阳极说话内容的穆无双,“无双,他在说什么?还有,他怎么知道我头痛?”

“小茴,你冷静一点听我说。”穆无双吐了一口气,慎重地搭著她的肩膀说道。

“好。”颜茴乖顺地点头。

“他叫欧阳极,就是昨晚被你找到的买主,同时也是我们医院里人称‘皇上’的院长。”穆无双一鼓作气地说完,等著看她的反应。

“他?他买我……我和……他?”颜茴震惊得舌头打结,一手指著自已,一手指著走廊的另一头。

“真的,是他。我亲眼看见他带著你上车,离开酒会。”穆无双确认地点头。

颜茴无法接受事实,“买我的人,是我的老板?”

“小茴,你不但在自家的院子里拔草,还拔了最大的一颗,我劝你要有心理准备。”穆无双有先见之明地说。

“我要做什么心理准备?”她都把自己免费奉送给他了,他还想怎么样?

“我们这家医院几年来也没看过皇上来巡院,他今天会来,就是特地来找你的,看他刚才那副关心的样子,对你似乎还念念不忘。”穆无双信心十足,他们医院的小茴是很容易让男人迷上的,而欧阳极看来是已经完全被她迷住了。

“那……会怎么样?”颜茴红著脸问。

“小茴,他不是普通的草,他是颗大树,你有地方种树吗?”

“院长!”

“闪开,都去做自己的事,我在自己的医院里不会迷路,不要像跟屁虫一样的跟著我。”欧阳极不耐烦地挥开围绕在身边的医生们,两步并作一步地朝外科部门走去。

“可是你难得来这里──”

“再罗唆你们就到别家医院混,走开,都别烦我。”他一心一意只想快点到外科部门去,对于这群逮著机会就想巴结的医生们反感到极点。

“稀客、稀客,皇上,你今天怎么有空来?”穆无双在欧阳极甩上外科部的大门,堵绝那一大票医师后,站在护理站内问。

“她人呢?怎么没看到她?”欧阳极两眼在护理站搜寻了半天,始终没看到他想见的颜茴。

“你放心,她没跑,帮病人换药去了。”穆无双了然于心地回答。

“那就好。”欧阳极放心地喘了口气,以不同于对待方才那票医生的面孔,变了音调问道:“她还好吗?”

“身体方面没事,不过­精­神方面还没从打击中复原,你若要等她平静,可能得再过一段时日。”穆无双讶然地看著他的脸,刚才还凶蛮得像土匪,一提到小茴,样子全变了,名字里有个“极”字的人情绪反应果然是两极化。

“她还没平静?”欧阳极忧心忡忡地问。

“她昨天才知道自已失身了,你只给她一天的时间哪够?”

“没见到她我寝食难安,我只能等她一天。”他烦躁地站在护理站前等颜茴。她的脸孔不时地浮现于他的脑海,每当想起那晚的情景,他就难以忍下想来见她的冲动。

“太夸张了吧?小茴身上没长几两­肉­,这么骨感的女人也能让你裨魂颠倒?”穆无双刻意刺激他。

“我像是嗜­肉­的男人吗?要怎么神魂颠倒是我的事,小姐,把你的舌头控制好,我的医院从不缺护士。”欧阳极马上转过身来,冷声地警告道。

“你的意思是要我小心?”哇,他对小茴这么宝贝呀?穆无双总算见识到了。

“最好别让我听见任何不适当的言辞,大家都是聪明人,不能惹的就不要惹。”说完话后,他又转身盯著通往病房的入口。

“这么急著来找她,你没外传的冷血嘛!”给人冻了一下的穆无双心情出奇得好,一点也不介意他的恶脸。

“我的血温要看人热,她是我遇过的唯一例外。”从那晚起,他的血温就一直处于沸腾状态,他必须找她回来控制体温。

“无双,我弄好了,二号林的病人要换点滴。”颜茴从最左边的走道低著头走出来,没看到等得望眼欲穿的欧阳极。

“点滴可以等一下再换,小茴,你有客人。”穆无双提醒著出来后就背对著他们在壁上写字板记录的颜茴。

“客人?”颜茴停下了书写的动作愣了一下,然后又继续写。

“他,你的债主上门了。”

颜茴吓掉了手中的笔,旋过身戒慎地看向欧阳极,“你怎么……你来做什么?”

“看你。”欧阳极一点也不喜欢她脸上的那副害怕表情,尽可能地柔了语气回道。

“我……我和你没有关系,你不必来看我。”看了看躲在凹处角落观看的其他护士,颜茴连忙低著头撇清。

“人多尴尬,皇上,要不要我先替你们清场?”穆无双横过桌子小声地问。

“好。”欧阳极也看出了颜茴的不自在,点头说道。

穆无双又问:“我可以留下来旁听吗?”

“可以,有你在她会比较镇定。”为了颜茴,他对穆无双的态度变得落落大方,说什么都答应。

欧阳极在穆无双打发走其他在场的人后,心软地看著颜茴,缓慢地接近她,拿起手中的小型手提袋交给她。

“你不必怕我,我只是想见你,并顺便送来你的东西,这是你的衣物,我已经送洗过了。”

“我的?”颜茴拾著手提袋犹疑地问,她怎么还会留有什么衣物?

“你还记得那天晚上的事吗?”欧阳极不愿相信她将他们之间的事都忘光了,还是希望她能想起来。

“不记得。”颜茴晃著头,她这个浆糊脑袋只记得落跑的那一段。

“你在酒会中找上我,告诉我你要卖身还债,这是你的开场白。”失望之余,他不死心地换了个策略,想唤醒她的记忆。

“我那时喝醉了,你怎么可以把我的话当真?”颜茴颇为生气,他为什么要答应她卖身的蠢主意?

“你告诉我你是认真的,我相信你,所以就认真的考虑你的提议,而我决定买下你。”

欧阳极泰然地回答。

“我和你……那天晚上……做过什么吗?”颜茴悄声询问,知道当时情况的只有他,她想知道内情,只好厚著脸皮问。

“很多、很多。”他勾起了笑意,忽然有了让她放松心情、不再怕他的办法。

“很多?多到什么程度?”看他笑得那么开心,她不禁花容失­色­。

“你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欧阳极无声地靠近她,好心地问。

“我什么都想不起来。”颜茴低著头,她快想破脑袋就是想不出来。

“我来帮你复习一下,例如……”一只手不著痕迹地环上她的腰,另一手则托高了她的下巴,在她还来不及反应前,他低头吻住她,放纵地以舌缠绕她的舌尖,时缓时快地吮著她的­唇­瓣,直到觉得她渐渐有了回应时,他才强迫自已把­唇­拉离她。

颜茴对于自已主动配合的反应惊讶极了,不如该怎么去解释胸口那份没来由的熟悉感。

“这是那晚最常做的一项,也是你学得最快的部分,你要不要听其他方面的?”欧阳极不舍地放开她,退开了一些距离后更进一步地问。

“还有?什么……方面?”颜茴红著脸追根究柢。

“你的声音很美妙,反应也很激烈热情,因为你的缘故,我一直到快天亮才能休息睡觉,整整和你耗了一夜,也因此累得不知道你走了。”欧阳极笑容满面地叙述当时的情况。

“哇……”穆无双赞叹地大叫,并且拍手鼓励,做了一整夜耶,无怪乎小茴的身上会留下那么多痕迹了。

“这不是真的……你认错人了,我不会做那种事。”颜茴捂著红得快熟透的脸颊喊著,拒绝承认自己就是那名与他狂放欢爱了一晚的女子。

“一开始你是不会,不过熟能生巧,做了两三次之后你的技术变得无与伦比,满分;没想到你那方面的天分这么好。”欧阳极赞誉有佳地褒奖,笑看她将头摇得像博浪鼓。

“不要说了。”天哪!他还计算次数,并且为她评分。

穆无双收听了他们之间煽情的对话后,评论似地问他:“皇上,你终结了本医院最后一位Chu女?”

“不,我是被迫的,她强迫我一定要终结她。”欧阳极朝她耸耸肩,说明自己是无辜的被害者。

“我强迫你?”颜茴捉紧了他的衣袖,几乎尖叫。

“是啊。”见她终于主动靠近他,欧阳极喜上眉梢。

“你胡说,我不可能主动要求你做……”颜茴急急地想辩白,说到一半,又掩著嘴尴尬得无法说完最后一个字。

“是你主动的,至少在一开始我一直是个安静的聆听者与被动者。”欧阳极句句实话,在她全面点燃他的热情前,他真的是一个很安分又老实的好男人。

“先不管那些,我问你,你为什么要带我去那种地方?”

“带你去饭店,是因为你喝醉了,我想让你舒服的睡一觉,打算看你没事后就走。可是你到了饭店就发酒疯,不让我离开,所以我就留下来陪你,事前我并不知道你会让事情变得那么不可收拾。”欧阳极低下头看著她的眼眸,他没预料到酒醉后的她­性­格会有那么大的差异,使他完全无法招架她的魅惑。

“我发酒疯?”颜茵心头变得更是黑暗。

“要我说明过程吗?”他很乐意向她提供这项资讯。

“不要,我不想听。”颜茴沮丧得无以复加,乾脆将头垂靠在他的怀里。

“皇上,我想听。”穆无双高举著右手发言,想听完­精­采内容。

“无双!”颜茴抬起头吼道,然后又丢脸得整个人全躲在他的怀里,把他当成鸵鸟躲藏的沙洞。

“我知道你醉了,并无趁人之危的意思,本来我是想当正人君子的,而你偏偏要我当采花大盗,我再有坐怀不乱的本事,也敌不过你当时积极的鼓动,被你撩拨到某种程度后,我曾再三的询问过你的意愿──”欧阳极还没把话说完,就被她伸来的两手按住嘴巴。

“我都已经这么惨了,你不要让我再继续自我厌恶、鄙视自已了好吗?”颜茴踮高脚尖望著他,他再说下去,她就要去跳淡水河了。

欧阳极轻轻拨开她的手,“我只是想说明事实,告诉你你想不起来的事。”

“我不想知道了,拜托你忘了那件事。”早知道是这样,她宁愿从来没问过他。

“不能,我要对自己做过的事负责。”欧阳极以固执的眼神看她,断然拒绝她的请求。

“我没有要你负什么责,是我自己贪杯铸成错事,要怨也只能怨我自己,你就把它忘了好不好?”她决心将那晚发生的事当成噩梦一场,梦醒了就把它忘掉。

“你忘了我答应过要买下你吗?”在她又缩回去之前,他拉住她的手问。

“我不卖。”颜茴大声地回道。

“你已经卖了。”穆无双和欧阳极两人齐声地告诉她。

“我……我不收钱总可以吧?”她一时语塞,而后逞强装大方。

“你不收,那我可要收你欠我的部分了。”他在她面前伸出手掌要债。

“我欠了你什么?”颜茴一脸迷思。

“你强迫我和你上床,现在我要向你收度夜费。”欧阳极以一副受害者的样子对她勾勾手指。

“这条够鲜。”穆无双吹著口哨,对于欧阳极负责的手段佩服得五体投地。

“你占光了我所有的便宜还想向我收费?受害者是我耶!”他有没有弄错?她失了身没得到任何好处他还跟她讨债?

“你把照顾你的人强邀上床为你办事,并且吃了就跑,对我来说,这算不算是卖身?或者你只是一时兴起和我玩玩而已?”欧阳极得理不饶人,他可不要做她的─夜情郎。

“小茴,照他这么说,受害者不是你,是他。”穆无双倒戈地投向欧阳极那一边,帮起欧阳极来了。

“无双,你帮他?”颜茴哑然,她真的像逼良为娼的人吗?

“我是公正的一方,你强迫人家上床就是你的不对,欠了人家就要还,你想吃饱抹乾了嘴巴不认帐吗?”穆无双也认为她应该负责。

“我……”颜茴垂低了头,开始觉得有点心虚。

“别担心,我不要求你偿还我任何金钱,我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欧阳极说清楚他想的不是金钱,他的钱实在太多了,多到令他头痛的地步。

“什么事?”

“让我买下你,我要你。”他坦白又露骨地说。

“你想要我?”看见俊帅并且可望不可及的男人亲口这样对她说,颜茴按著卜通直跳的胸口问。

“我想拥有你。”欧阳极渴求地看著她。

她听了心脏差点跳出胸腔,美丽的脸蛋霎时红透了。

“别误会,我想要你不是为了­性­,我们以后会不会再发生­性­关系由你决定,这方面我绝不勉强,我只想将你留在身边,而且我希望你能帮我做一件事。”欧阳极解释道,只是……

心里还是很期待能像上次一样跟她擦枪走火。

“帮你做什么事?”颜茴听了他的话快乐满心头,抚著红臊的脸问道。

“帮我花钱。”欧阳极垂著头,双手合十地请求。

“小茴,你还犹豫什么?快卖了。”有这种卖法?穆无双赶忙鼓动颜茴下海。

“你为什么会想要我?你的条件这么好,可以去找其他的女人不是吗?”颜茴静静地看著他,这种好男人怎么会为了与她共度一晚后就想要拥有她?

“是你选中我的,你后悔选了我吗?是我达不到你心目中理想的标准,还是你心中另有其人?”欧阳极惶恐地问,想要她的原因是因为她让他失魂落魄、日思夜念,牵扯出他自已也没体会过的情愫,而且他才答应家人玩那个笨游戏,她就出现在他面前,并且符合他所有的要求,这种百分之百的老婆人选跑了,他再也找不到下一个了。

“不……不是那样,没有这回事,选了你,我不后悔。”看他焦急的样子,她连忙澄清。她那晚若是选了他以外的人,她现在可能真的会后悔万分。

欧阳极诚挚地恳求,“给我一个机会好吗?我会按照你的希望,当个解救受困公主的善心白马王子。”

“那晚,我对你说了这个笑话?”颜茴动心地问,她的心开始不听话地跑到他身上去了。

“公主殿下,你愿意吗?这个王子为了找你,已经找了好久了。”欧阳极弯下身,以深幽炯亮的瞳眸望著她。

“好……好吧,反正我都卖过了,而且我也应该对你负责,我再卖你一次……”颜茴几乎被他的眼神勾走了魂魄,像是被催眠般地答应了。

“谢谢你。”他高兴得紧握著她的手频频道谢。

“这种事向我道谢好像很奇怪不是吗?”颜茴看著他包握住自己双手的大掌问道。她强迫了一个男人跟她上床,然后这个男人又跑来求她卖给他,还向她道谢?是世界变了吗?

“不奇怪,只要你答应就好。我先去办一些事,办完了之后就来找你。”欧阳极早就见怪不怪,即使发生再奇怪的事,也绝对比不上他们欧阳家妖怪们制造的。

“皇上慢走。”穆无双愈看愈觉得他们像一对璧人,乐见他们的买卖成交。

“对了,我忘了问你,我的­内­裤你穿得合身吗?”临去前,欧阳极突然问道。

“你的……什么?”颜茴愣了一下,臊红了脸声音转大,而穆无双则是掉到椅子底下。

“那天早上你跑得太快,穿错了,这件才是你的,拜拜。”指著他交给她的小型手提袋,他轻吻了下她的嘴­唇­后,快乐的离去。

“啊……”颜茴打开手提袋,看了眼里头所装的物品,然后发出一声挫败的尖叫。

“小茴,他说的……是真的吗?”穆无双笑得快要气绝。

一阵凉风徐徐吹过,颜茴捧著手提袋,化成了一尊雕像。

第三章

“跟我来。”

欧阳极在办完私事后的第二天一早,等不及地又跑到自己的医院,在众人惊讶的眼神目送下,大大方方地拉走正在替病人换药的颜茴。

“你……”颜茴看了他一眼,东张西望地发现四周的人正盯著她和欧阳极议论纷纷,连忙将他带到一张空病床前,拉起帘子对他说道:“我在上班,你别来这里找我。”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身分吗?就这样大摇大摆地来找她?

“这是我自已的医院,我为什么不能来找你?”欧阳极感到有趣,不晓得她在紧张什么?

“别人会说你闲话的。”颜茴很替他担心,现在整间医院都充满了关于他的流言流语,而她也收到许许多多关爱的眼神。

“我不介意别人讲我什么,别上班了,我们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欧阳极笑了笑,故意牵紧她的手,拉开了帘子,让外面的人都看见他们两个亲密的模样。

“我们?”颜茴七手八脚地赶快又把帘子拉上来,维护他们说话的空间。

“你今天休假。”欧阳极再度拉开帘子,不躲藏地直接牵著她走出病房。

“我今天没有排休假。”颜茴收不回被他牵紧的手,低著头边走边说。完了,他这个举动被每个人都看见了,她明天上班时关爱的眼神一定会增加许多。

“你有。”光是拉拉她的小手他还不觉得过瘾,乾脆搂著她的腰,在她耳边轻声细语。

“我没有,就算要我临时休假,也得经过我的上司批准才行。”这下子想避嫌也没办法了,她把头垂得低低地。

“我就是你上司的上司,她不让你休,我就休了她。”欧阳极将她带到护理站前,对著一个头两个大的穆无双威胁道。

“无双?”颜茴很抱歉地抬起头看她。

“小茴,你今天的确是排轮休。另外,我的眼睛暂时失明,没看到你来上班,也没看见你身边有任何男人,请当我瞎了。”经过这两三天一连串意外的洗礼,穆无双随机应变的能力已经练得炉火纯青,一收到欧阳极警告的眼神,她立刻两眼一闭,狗腿地奉上欧阳极想听的话。

欧阳极嘉奖似地点点头,“加薪。”丢下一句话,环紧了颜茴的腰,也不管周遭围观的人怎么想,带著她就往外走。

“多谢皇上。”穆无双感恩地鞠躬送别,伴君如伴虎,风险大利益也大。

“无双──”颜茴回头喊道,终于明白穆无双是墙头草,哪边有好处就往哪边倒。

“我现在也聋了。”穆无双不只闭上眼睛,连耳朵也蒙上了。

被欧阳极以让人参观似的方式带出医院大门,坐上他的轿车后,颜茴抚著还留有热气的脸蛋问:“我们要去哪里?”

“约会。”帮她扣好安全带,欧阳极亲了亲她的额头,然后坐回驾驶座开车上路。

“这就是你说的重要的事?”

“很重要,对不对?”他的确把它当成一件大事。

“去哪里约会?”颜茴见他像个孩子般地认真,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靠在椅背上问道。

“你家,我想更了解你。”欧阳极边找路标,边对她说明今天的约会地点。

“我家?不行!”颜茴惊跳起来,身子被安全带勒得紧紧的,不得不把它解开。

欧阳极腾出一只手将她轻按回座椅里。“想要了解一个人就要从她生活的环境开始,关于你的事,我都有兴趣,也全部都想知道。”

“你已经够了解我了。”颜茴觉得脸部又开始发烧,他都将她看过、摸过,还做……过了,他对她还有什么不了解的?

“我想了解你其他的方面,虽然说……在某方面我已经是了解得很彻底。”手指划过她光滑的颈项,他意有所指地说。

“等等,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一带?”见他正确无误地找到她住处的附近,颜茴惊讶地问。

“穆无双告诉我的。”还真近,交通果真像穆无双说的,省时便利。

“真受不了她……”颜茴按著眉心叹息,出卖她的人又是那个遵照圣旨办事的好友。

“小茴,路太窄了,车子开不进去。”欧阳极把车停在路口,他不晓得台湾省公路局什么时候造了这么小的道路。

“这个地方本来就不能开车进来。”颜茴理所当然地回道,这地区从来没人有钱买车出入。

“那我们用走的。”欧阳极马上弃车步行,下了车帮她开门后,牵著她继续前进。

“你别去了……我们换个地方好不好?”颜茴慢下脚步央求道,心底有十万个不愿意让他看到自己所住的地方。

“你在怕什么?”欧阳极笑著问道,搂著她的肩头,强迫她前进。

“我家……不宜会客,不方便。”颜茴仰头告诉他,希望他能打消念头。

“都已经来到附近了,让我进去坐一会见好吗?不然,让我喝杯水解渴好不好?”他柔声要求,并且吐著舌想博得她的同情。

“可是我家真的不适合让你这种身分的人去。”

“我很能随遇而安的。不过……这地方是怎么回事?好像贫民窟。”欧阳极皱眉盯著眼前所见的环境,觉得有点类似废弃的建筑工地又有点像黑街,连他逛过的纽约布鲁克林贫民区都比这里好得多。

“你说对了,这里是贫民窟,我的身分是一级贫民。”颜茴坦白承认。

“很……很特殊的环境。”欧阳极乾涩地笑道。能住在这里的人一定有很能随遇而安的本领,一般的普通人根本就没法忍受这种生活环境。

“你走过头了。”颜茴忽然停下脚步。

“到了?在哪里?”欧阳极左看右看后怀疑地问。有吗?这一带根本没看到什么像样的房子或公寓。

“这里就是。”颜茴指著自已也很容易忽视、常常走过头的自家大门。

欧阳极瞪直了两眼,“这里?”这间有四面水泥墙、一片屋顶,小小又破旧得像工寮的房子就是她的……家?

颜茴点点头,也没用钥匙,轻轻把门一推,大门就自动开了。

欧阳极站在门口朝里面看,才知道她不用钥匙的原因。

“家徒四壁,名副其实,没看过光得这么彻底的……”他自言自语。放眼看去,这间斗室就只有四面光溜溜的墙壁,除了里头摆的一张林和几样小家具证明有人住外,其他该有的东西都没有,这么小的地方……他家的厕所面积都比这里大。

颜茴觉得很丢脸,“所以我叫你不要来的嘛。”

“难怪你会叫颜茴。”欧阳极终于知道古代那个颜茴到底有多么穷了。

“我那同姓的祖先是跟我一样穷。”颜茴的头垂得更低了。

“你还真是人如其名,古代那个饿死的也是住陋室,你不会也学他‘一单食一瓢饮’的过日子吧?”欧阳极踏入屋内,环顾了半天,有感而发地问。

“就……就如你所见的。”要不是因为还债,她何必缩衣节食地住这里?

“连大陆同胞都比你过得好,蒋中正的口号要改了,你该叫大陆同胞来解救你。”欧阳极拍著她的肩,肯定她是他所见过最穷的一个女人。

“我本来就没想过要光复大陆,你可以叫他们来收复河山,我不反对返回祖国。”颜茴惭愧极了。

“你说你落魄,我没想到你真的穷得两袖清风。你是怎么活到今天的?喝露水吗?”

“我说过?”颜茴不解地问,她曾对他说过她的家境吗?

“你那晚不只做了很多外,也说了很多。”欧阳极点点她的额头提醒道,那晚她光奇Qīsuū.сom书是说话的时间就占去了上半夜,让他当听众当了很长的一段时间。

“我说了什么?”

“你父亲好赌欠了一大笔钱,你母亲倒了一整街的会,两夫妻被债主追得躲起来,让你一个人去还债。还有,你弟弟向地下钱庄借钱,也被黑道的弟兄追得四处躲,你家的人好像都很会让人追,脚程一定都很不错。”欧阳极在覆述完她说过的话后,还不忘为他们一家人的本领下评语。

“我怎么可能对你说这些事?我又不认识你。”颜茴不相信,这应该又是穆无双告诉他的,她不可能对一个陌生男子吐苦水。

“连我们做过的事你都记不得了,又怎么可能记得那时你对我说过的话?”欧阳极好笑地环胸问道,她重点都可以忘,细节就更别指望她能想起来。

“我只有跟你说这些?”

“不只。”欧阳极很遗憾地摇头。

颜茴皱起了眉头,“还有别的?”

“不是别的,是全部,你把你的祖宗十八代全背给我听了。”虽然内容很有趣,但因为时间太长,他听到后来几乎快睡著了。

“我的酒品真差……”她两手捂著脸,发誓以后再也不沽半滴酒了。

欧阳极笑呵呵地揽著她,“我就爱你的酒品。”

“我一直很想问你,那天晚上我……真的像你说的……”颜茴有所保留地问。她喝了酒之后真成了个豪放女吗?

“你说Zuo爱那件事啊?你想知道的是次数还是姿势?”欧阳极故意装胡涂,看见她的脸马上由淡红变成火红。

颜茴捂著他的嘴叫道:“我问的不是这个。”她最不想知道的就是这些。

“你喝不喝酒的差别真大,像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拉下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前,他怀念著那晚的意乱情迷。

“你想买的是那个喝酒后的我?”颜茴转过头,觉得有些落寞。

“两个不同的你我都喜欢,狂放的、文静的都是你,一个是你的内在,一个是你的外在,我两个都想要,因为都是这么美丽动人。”欧阳极将她的下巴勾回来,蜻蜓点水般地吻了一下。

“你说话一向都是这么直接吗?”

“诚实是一种天­性­,而你也跟我一样,有著直接的一面。”他以凉凉的手心帮她的脸降温,虔诚地触摸著她柔细的肌肤。

“在喝了酒以后。”颜茴闭上眼,享受著他掌心的抚触。

捧著她的脸,他低下头来试探地吻她,见她没有反对的意思,迫不及待地狂吻著他想念已久的­唇­。

“你该常喝的。”他以­唇­摩挲著她的­唇­。

“你在这房子里有看到类似酒瓶的物体吗?除了那晚的酒会外,我穷得不曾有机会醉过。”颜茴稍稍推开他,以拇指指著她的蜗牛居,要他再看清楚她的贫穷程度。

“这个……是做什么用的?”欧阳极转身想仔细观察时,脚下踩到了个长条状的金属物体,他拿起来看了看,相当怀疑地问。

“照明呀。”

“用蜡烛?你是古人吗?这里难道没有日光灯?”他拿著烛台不可思议地问。现在是什么时代呀?电灯还没发明吗?

“那太费电了,我要省钱,这附近有一座庙经常布施蜡烛。对了,你不是说口渴吗?我倒杯水给你。”颜茴想起他来的路上还说口渴,于是拿了个杯子走到屋角的水龙头前,帮他盛了一杯水。

“自……自来水?”盯著那个水龙头,欧阳极拉高了嗓音问。

“平常我都舍不得喝呢。”她还很珍惜地将那杯水递给他。

“那你都喝什么?”欧阳极张大眼寻找屋内其他可能是水源的地方。

“外面有水井。”颜茴指了指窗外掩在草丛里的一口古井。

“水井?”

“站著不累吗?坐。”颜茴坐在床追,拍拍床铺对他说。

“你没有其他家具了吗?”他坐在这屋内唯一还像现代产物的床铺上问。没水没电,没有桌子、椅子、厨房、厕所,这要怎么生活?

“可能要让你失望了,这间空屋就是我全部的家当,你将就点吧。”在吃的方面她都捉襟见肘了,买了家具后能拿来吃吗?

“以你居住的生活品质来看,我相信你确实为你家人背了一大笔债务。”欧阳极尚处于震惊状态,怪不得她要卖身,是他的话早就跑去卖了。

颜茴往身后一躺,自己也感慨良多,“不用我说,你看了也该知道。”

“我认为你非常、非常有必要改变居家环境。”他第一次这么感谢自己是个有钱人。

“我正在努力赚钱还债,以我赚了还、还了赚的情形来看,如果天上能掉下一个财神爷帮我还债,我可能会有能力改变。”颜茴沉重地闭上眼睛。

欧阳极在惊吓过后,镇定的想了又想,然后扬起一脸的笑容,喜孜孜地问:“小茴,你想要一尊财神爷吗?”

“呢?”

“无双,我的房子被拆了!”颜茴才上完大夜班返家没多久,又急忙跑回医院。

“发现啦?”在护理站等她的穆无双懒懒地问。

“你知道这件事?!”按著心痛不已的胸口,她震惊不已。

穆无双优闲地涂著指甲油,“知道,我是皇上身边的红人怎么会不知道?”多亏她的好友卖了个好对象,拉拢了关系后,她现在的身分地位和以往大大不同了。

“这和他有什么关系?”

“有,是他趁你昨晚轮大夜班时连夜派人去拆的。”

“他派人拆了我的家?”颜茴怎么也没想到欧阳极会做这种事。

穆无双翻了白眼,“小茴,那种地方不能称为家,至少我不会这么称呼。”

“那是我的家,我唯一的栖身之处。”旗茴又气又急地嚷著,她的好友不但不同情她,还泼她冷水。

“好消息不只这一桩,还有更美好的事等著你。”穆无双的笑容更加灿烂了。

颜茴趴在桌上,表情哀威,“我还能发生什么事?”她今天晚上就要去睡大马路了。

“人事命令刚到我的手上,你从今天起正式被开除了,天大的好消息是不?”穆无双拍拍她的头叫她站起来,并将桌上的人事命令单拿给她看。

“开除我?”颜茴只觉得是青天霹雳,她不但房子没了,就连工作也一起不见了。

“开除你的人就是咱们的皇上,他在院长室里等你,你的问题他说要亲自回答,祝你一路顺风。”穆无双指著通往院长室的走廊说道。

颜茴听了她的话后拔腿就跑,像阵风似的去质问欧阳极要她遭逢巨变的理由。

“看来今天会很热闹了,吾皇万岁万万岁。”送走了颜茴,穆无双忍不住露出微笑。

当颜茴冲到院长室门前时,院长室的大门已经有人替她开好了,她一鼓作气地冲进去,两手按在书桌上,瞪著正在看文件的欧阳极,上气不接下气地问:“你……为什么……

你……“

“你跑得比我预占的速度还要快,慢慢来,先喘口气。”看了手表后,欧阳极崇敬地对她说。她下班后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找来,使他更加相信穷人都有一双飞毛腿。

“为什么……这样对我?”颜茴喘不过气来,她除了强迫他上床外,还得罪过他吗?

欧阳极拉住她的手交给她一杯水,看她一口气喝下后,才慢慢地道出:“你指的是拆了你的房子并且开除你?一个答案,我要你换个环境,让生活重新来过。”

“你说什么重新来过?”

“你的新生活。你不该生活在那种地方的,你应该过著截然不同的人生。”虽然她像朵出污泥而不染的花朵,可是……那池污水未免也太黑、太浊了,水质有彻底改善的必要。

“新的?我连旧的都没有了!”颜茴凄惨地叫道。他把她遮风避雨的地方和经济来源都拔除了,她要怎么过日子都是个问题。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欧阳极从容地笑道。

“是因为我前几天带你去我家,你看了之后,就嫌弃我这种出身的人,所以又改变主意不要我了?”颜茴硬著嗓子问,把自已的困境联想成他做这些事的理由,一想到他不要她,心底就难过。

“你想到哪里去了?在我买下你时,我就知道你的经济状况,嫌弃你的话,我还会想要你吗?我只是想给你更好的。”他走到她身边,弯下身子握著她的手,阻止她胡思乱想。

看著他柔和平静的表情,她更是不明白了。“那你为什么要那么做?我是多么的努力生存著,你怎么可以轻易抹杀我这么多年来所有的努力?”

“我知道你的努力,但我也知道你太累了,我想把你接来我的怀里休息,我不要你再住那种地方,也不要你滥用体力赚钱。”欧阳极将她拉至自己的怀里,抚著她的长发解释著。

“休息?我不工作哪有钱还债?”她知道他的体贴,但她也知道没钱还债的下场。

“我帮你还清了。”

“什么?!”颜茴脑中一片空白。

“我买回了你的自由,现在可以放轻松点了吗?”他趁她呆愣时在她­唇­上偷了一个吻,把她带到沙发上坐著。

“你为什么要帮我还?”颜茴红著脸,于心不安地问。

“我买下了你不是吗?你的债务本就该由我来偿清。”欧阳极当仁不让,他要买就要买全部,一点利益都不能少,尤其是可以花钱的利益。

“那么大的一笔数目,你哪来那么多钱还?你还有钱生活吗?”颜茴穷紧张,怕他因她而沦为穷人一族。

“大数目?小茴,那叫小钱,那个数目只用了我一些零用钱,我还希望你能再多欠一些。”欧阳极一手支著下巴,为难地说。

颜茴震呆了,“你说我的巨额天债是你的零用钱?”

“有机会的话请你多欠一点,我还起来会比较有成就感,至少也不要只给些零头,还这么少钱让我觉得很没面子。”欧阳极说得很委屈,那些债款他掏掏口袋就还光了,这种数目能见人吗?

“零头?你这个有钱人……”还嫌她欠得太少?颜茴虚脱地靠在椅背上,努力分析他的价值观。

欧阳极既正经又严肃地看著她,“小茴,我是个很有钱但非常讨厌钱的男人,记住这一点好吗?”

“讨厌?我想钱都想疯了,你居然讨厌钱?”她按著自已的额头问,天底下怎么会有这种人?

“你喜欢的话,那我把钱都交给你处理好不好?”欧阳极如同丢出了烫手山芋,也许这样做他就能轻松过日子了。

“对钱怎么可以有这种不敬的态度?”颜茴拉著他的衣领,说这种话对辛苦赚钱的人简直是一种污辱。

“你不懂,钱太少会想要,但钱过多会烦恼,我不偷不抢和你一样努力工作,但我只想从工作中获得快乐,并不想得到过多的酬劳。我本身的家境就已经富裕得让人想逃脱了,而我开的医院又偏偏像连锁商店不停地自动增加,太多的钱只会让我无法喘息,我──不──要──钱!我要自由!”欧阳极愈说愈克制不住心底积压多年的怨恨,话还没讲完就大声地嚷了起来。

“我听见了,你别激动……你把钱当成是一种负担?”她害怕地放开他的衣领,改拍著他的背。

欧阳极余气未消地点头,“对,我和你一样,只是我们的立场刚好相反。”

颜茴忽然觉得头好痛,“我真不懂你们这些有钱人的思想。”

“最好能够不要懂,否则你会更加烦恼的。我的钱不但堆积如山,而且有愈来愈多的趋势,最近还有人想再拿一座钱山来把我砸死。”在对她晓以大义时,他顺便告诉颜茴他的另外一个困扰。

“你觉得很痛苦?”颜茴不可思议地瞪著他,这种痛苦给她吧,她求了八辈子都求不来。

“比你当穷人还苦,所以请你发发慈悲拯救我。”他捉紧她的手恳求道。

“我要怎么救你?我又不是有钱人。”颜茴眨著眼睛问,瞧他说得好像真有这么一回事的样子。

欧阳极用力地点头,“你能救,你最有利的一点就是你穷。”

“我穷归穷,这和解除你的痛苦有什么关联?”颜茴依然弄不清楚她这个穷人能帮有钱人的忙吗?

“你知道我的家世吗?”欧阳极不情不愿地问。

“有钱人嘛!”她回答得一针见血。

他叹口气再问:“那你知道有钱人在分遗产时面临的情况吗?”

“抢遗产罗!你和你家的兄弟们为了分财产而阋墙?”在颜茴的观念里,有钱人在那种时刻一定会为了争夺财产而撕破脸,因为报纸、电视上经常出现这种情形。

“错,是推遗产。我那两个兄弟的­性­格刚好跟我一样,都把钱推过来、踢过去的,巴不得全部送给他人。但说到阋墙……那是天生的­性­格和祖训,我最近才又和那群妖怪打完一回合。”欧阳极马上将她的观念颠覆过来,他家的情形才不适用那一套。

“推……推遗产?”颜茴想都想不到他会有这种答案。

“他们叫我老爸把遗产全留给我,想让我撑死,而我其他的兄弟们全躲在一边凉快。”

欧阳极含恨地说明,他们这一次玩得实在是太过分了。

“你家的钱没有人要?”

“大家都不要。”他毫不迟疑地说出欧阳家每个人的心声,都多到要堆至仓库存放了,谁想要那玩意啊?

颜茴两眼发直地盯著他,“你们一家都是外星人吗?”他一定是外太空来的,地球上绝对没有出产这种怪异的人种。

“太恭维了吧?”欧阳极认为他的兄弟们还值不了这种评价,说妖怪还差不多。

“你是从哪个星球来的?”颜茴摸摸他的脸又摸摸他的手,想证实一下他是不是正牌的地球人。

“钱坑。好水深火热是不是?”欧阳极悲叹。

“我可能是太累了,所以听力产生问题,你想是你该去看医生还是我?”她一手按著自己的额头,一手按著他的,他们之间一定有人病了,因为一个太穷而一个又太有钱。

“你一句也没听错。你帮不帮我?”他把重点兜回来,把她当成唯一的救星。

“怎么帮?我只会赚钱、省钱,不会避钱。”那种事她这辈子从没学过,困难、太困难了。

欧阳极兴奋地教导她,“你可以帮我花钱,只要你帮我花完一笔钱,我就不用继承我老爸的遗产了。”

“你上次也说要我帮你花钱,有钱你自已不能花吗?为什么要找人来帮你花?”颜茴还是想不通,这种事情还要找人帮忙?

“我不能,我老爸给了我一笔钱,限我在三个月之内供人花完,所以我一定要找人来帮我花,而你已经卖给我了,所以你有义务要帮我这个忙。”欧阳极把责任扔给她。

“我?”没想到卖给他之后竟有这种义务。

“你不愿意帮我?”欧阳极扮可怜。

颜茴不忍心看他失望的样子,连忙摇著双手,“不是的,我能帮得上你的忙当然是很好。”

“你愿意?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欧阳极给她考虑的时间,让她有机会反悔。

颜茴笑了,“不必,我很荣幸能帮你。”

“既然你同意了,来,这是我老爸列的详细游戏规则,你看清楚。”他从桌上一叠文件中取出其中一张交给她。

颜茴皱紧了眉头读著上头的一条条规则,“什么是法律关系人?”

“亲属。”欧阳极高兴地回道。

“我的资格不符,恐怕没法帮你。”颜茴抱歉地摇头,她这种穷人没有像他这么有钱的亲属。

“可以、当然可以,你只要说声我愿意。”欧阳极笑咧了嘴,又拿出另一张文件给她。

“我愿意。这样就可以成为你的法律关系人了?”她照著他的话说,却不相信有这么简单的事。

“对,我们的关系又拉近一步了。”欧阳极兴高采烈地搂著她,两眼直视著她,愈看愈是满意。

“我们之间的关系?”颜茴被他看得两颊泛红,不好意思地问。

“你刚刚成为我初任也是末任的未婚妻。”

第四章

“小茴,你的脖子不酸吗?”欧阳极慢条斯理地问著站在他旁边、好半天动也不动的颜茴。

“已经扭到了。”颜茴仰直了颈项,不能动弹地回道。

“这么小的房子你也可以把它拿来拜这么久?”欧阳极叹息,两手放在她的颈子上帮她推拿。

“小?它可以当皇宫了。”脖子又酸又痛,她眯著眼享受他温柔的抚触。

欧阳极不以为然地摇头,“它不是皇宫,是家。”

“家?好气派,谁的?”颜茴羡慕地望著美屋问。

他拍拍她的头顶,“你的。”

“我的?我怎么买得起?”颜茴吓得六神无主,这房子有多贵呀!

“我用你的钱帮你买的。”欧阳极心情很好地告诉她。把那一亿元花在这个什么都缺的穷女人身上,实在太简单了。

“你疯了吗?我哪有钱买?”

“你有,我帮你开了个户头让你花用。”欧阳极交给她一袋文件,拿出里头的存摺对她说道。

颜茴两手颤抖地捧著那本小册子。“户头里有多少钱?”

“我爸给的一亿。不过我挪了些出来帮你买这栋房子,今天早上我给你签的文件里包括这一张,所以这房子是你自己签名买的,我不算违反游戏规则。”欧阳极­精­打细算,这样他的家人就捉不到他的把柄了。

颜茴打开存摺,瞪著上头的存款金额发呆,她揉揉眼睛再仔细看过一遍,天哪!这上头到底有几个零?

“小茴?”欧阳极推推她,把她从天外天唤回来。

“我……真的可以用那些钱?”她一个字一个宇地问,定定地凝视他,老天!她眼前有好大一尊财神爷。

“可以,我请你用、我求你用、我拜托你尽量用,千万别客气。”欧阳极千拜托万拜托,她如果没在期限之内把这些钱用完,他就惨了。

“那我可不可以用这些钱帮我的亲戚们做些事?”颜茴想了想,她记得规则里没有限定她不能把钱花在别人身上。

欧阳极挑著眉,“你的亲戚也跟你一样穷?”

“这大概是……家族遗传吧!”颜茴自觉丢脸地启齿。

“我家的遗传因子和你家的完全相反,拿去帮吧,帮愈多愈好。”她爱怎么花就怎么花,只要能把钱花完就好。

“谢谢。”颜茴雀跃不已,小心地把存摺收放至皮包里。“你说我以后住这里?”

“我拆了你的房子就是要你搬过来,里面的家具和生活用品都已经准备好了,我请了些佣人来整理,让你今天就能搬进来。”欧阳极笑容满溢,他火速地拆了她的家,就是要强迫她立刻搬家。

“你什么时候做这件事的?”他的动作这么快?而且看这栋房子像是刚盖好的,她不禁心生怀疑。

“看过你住的地方后,我感触良多,无法成眠,太感动了。”欧阳极捶著胸膛叹道。去过她家后,他一连作了好几天的噩梦,不赶快让她迁离那个鬼地方,他会继续作噩梦下去。

“你感动得把它拆了另外买了这间?这栋房子大概值多少钱?”颜茴嘟著嘴问,好歹那间房子她也住了几十年,居然被他说成这样?

“五千万,便宜货。”欧阳极搔著头发,也许他不该买这种便宜货,买贵一点的就能再多花一些他老爸的钱了。

“我要昏倒了。”颜茴两手按著头,他买了后头有那么多个数字的房子给她住?

“昏倒前进去看看。”他推开铁门,拉著她进去参观。

颜茴像逛大观园似地绕了房子一圈后,扳算著手指对他说:“这么大的房子我一个人住不了。”

“别想打别的主意。”他眯著眼瞪她。

“我可不可以卖了它?”如果再转两手拉高价钱出售的话,她可以赚回更多。

“不行!你想让我的钱变得更多吗?”欧阳极叉腰嚷道,他就知道这个穷人想这么做。

“钱多有什么不好?我这么做是在帮你省钱耶!”

“不好、不好,我讨厌。”欧阳极咬牙否决,他要花钱不要省钱。

“你怎么这么讨厌资本主义?你是共产党员吗?”她可是资本主义的忠实信徒。

“你要帮我花钱不是赚钱,记得吗?你若嫌房子大,一个人住太寂寞的话,我陪你,我等一下就跟你一起搬进来。”他使出终极手段,若不看紧她,他给她的钱可能不但不会减少,反而会变多了好几倍。

颜茴愕然,“你要跟我一块住?”

“我们是未婚夫妻,住一起又何妨?”

“说到这个问题我一定要问清楚,你要我当你的未婚妻这件事,你是认真的吗?”他一大早就告诉她,她是他初任也是末任的未婚妻,害她不只一整个早上心律不整,直到现在还是一直想不透什么叫初任和末任未婚妻?

“不,那只是个起头,我最主要的目的是要你当我的老婆。”欧阳极带著饱满的笑意对她宣布。

“你要我嫁给你?”颜茴抚著胸口问,觉得自己的心脏又不听话了,他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对你说过很多次了,我想要你。”欧阳极以为她生­性­健忘,所以又再一次对她重复。

颜茴挥著手回道:“那个和结婚不同。”这项认知的差别太大了,不讲清楚不行。

“我只是把话缩短了,有差别吗?”他蹙起了好看的眉形,是他把话缩得太短,使得她听不懂吗?

“你把什么话缩短了?”

“我想要你的下一句。”

“下一句是什么?”她屏息等待。

“我想要你……当我的老婆。”欧阳极笑ⅿⅿ地告诉她。

“你对一个第一次见面的女人说这种话?”颜茴捧著他的脸激动的问。

欧阳极整张脸绷得紧紧的,“小茴,那时我有仔细考虑过很久。”

“你考虑了多久?”看他这副模样,好像真是思考过千百回。

欧阳极伸出一根手指,“一分钟。”

“一分钟?!这叫久?”她听了差点跌倒,看来他们之间不但有价值观的差异,现在又多了个时间观的不同。

“对我来说一分钟已经够长了。”想当年他立志要当医生时才花了三十秒。

“只花一分钟,一分钟之内你就决定好结婚的对象?”

“对,当你找上我时,我就决定是你了。”抚著她的­唇­瓣,他的眼光流连在其上。

颜茴捉住他的手,猛看他手上戴的表。

“小茴,你在做什么?”欧阳极也凑过来和她一块看。

“你这个外星人的表有问题。”她下诊断。

“你该检查的是我的脑袋还有这里。”他指著自已的心。从见到她的那刻起,他就管不住这颗心了。

“你有点怪,知道吗?”刚认识他的时候还不这么认为,可是和他相处久了,她才发现他的一切行为都跟正常人大不相同。

“我很感谢自己的怪异,好在我的决心一向下得很快,你那时站在我的面前等著我的回答,我若考虑太久,你跑去找别的男人怎么办?”医生救人分秒必争,他选老婆当然也要抢时间。

“你是饥不择食吗?”颜茴咬著­唇­难堪地问。以他的身家地位和超凡的长相,配天仙、择美眷都不是难事,怎么会选到她?他不会是找她来救急的吧?

欧阳极拉起她的手,咬了她的手指一下,“我没饿过,但我看到你以后才觉得自己肚子饿。”

“是那笔遗产的关系吧?你为了那个游戏所以才买下我?”她的豆腐脑开始绕著黑暗面运转。

“如果是因为那个理由,我不必大费周章的去把和我有─夜情的女人找回身边来,随便捡就有了。也许你认为我的决定下得太仓卒,但我告诉你,这从不影响我个人的判断能力,请不要再轻视我择偶的眼光好吗?”欧阳极不咬她了,改吻著她的手心和手背,要玩死他的家人很简单,但那种蠢游戏不值得他把心一块拿下去玩。

“你不是想负责任,所以才有娶我的念头吧?”当颜茴发现他已经开始舔她的手时,不禁红了脸。

“说反了,我是为了想娶你,所以故意负责任。”他本就不是个讲规矩的人,偏要和常规背道而行。

“我不相信。”颜茴震撼无比,抽出手转身背对著他。

欧阳极来到她的面前,抬高了她的脸问:“为什么不能?”

“就算你是真的想要我,但你会对一个和你共度一晚的女人有感情?在那短短的几个小时内能产生吗?没有感情我们又怎么能够结婚?”望著梦中的白马王子,她感到茫然,不爱她就与她结婚,他们会变成一对怨偶的。

“我会,而且早就产生了。”欧阳极表情严肃地告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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