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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小说网 > 茉莉在天上 > 一

路变长了,路绝对变长了。铃声一停,我就冲上了东新路,两边的树在耳旁呼呼的风声里,朝身后晃去。东新河的水,变成了一条拖着尾巴的亮晶晶的激光。对面河边的一个­妇­女,像影子倏的闪了一下就蒙太奇般的消失了。新华街的男人,趿着拖鞋,穿着短裤,光着膀子,坐在街边的小店里打扑克。满是灰尘的吊扇,在他们的头顶,嘎吱嘎吱的旋转。废弃的粮店前,锈迹斑斑的铁门守着炸臭豆腐的女人。远远地我就闻见臭豆腐散发出来的难闻气味,她总是拿着一双发黑的长筷,在油锅里翻来翻去。她胖胖的,60岁左右,鼻子­肉­乎乎的,说话总是嗡声嗡气。每天傍晚,她都会在这里炸臭豆腐,过会就有许多的学生围住她。不过,我从来没有买过她的臭豆腐,因为我害怕她的眼睛。虽然她的眼睛很浑浊,但看着我时两道冷光从上面直­射­而下。那光里有着无数的钩子,我们家*呢?我低着头,飞快的从她面前跑过。我的脚好像离开了地面,比先前更快了,身体在空中腾飞。背后­射­来的冷光让我不自觉的哆嗦了一下,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在哪里。

怎么还没到呢?换了是昨天,我肯定已经在树林里了。经过卫生院,我看到了印刷厂沿街的那面破烂的围墙。马上就要到了,那个洞还在吗?印刷厂的后面,那片熟悉的树林静悄悄的。树的­阴­影在河中荡漾,一只蛤蟆从我的脚边蹦起,没入草中。我急不可待的向前跑,看见草丛里那个温暖的大坑,终于松口了气。衬衣紧紧的贴在身上,胸前的肋骨一根根暴露出来,肚子一凸一凹,起伏不停。我蹲在坑边,大口大口的喘气,看着洞里金黄的稻草,兴奋不已。我跳下去,猫腰钻进洞里,躺在稻草里看着坑上的树和青青的草。沙沙的,我似乎听见了叶子在歌唱。轻飘飘的,仿佛午夜的哼吟。这样美妙的声音好像我的影子,在学校里,在老街的青石板路上,在东新河边,那种怯怯的声音都会在我耳边响起,我要当只小狗。我点着她的额头,毫不客气,又发傻了。她淡淡的眉毛聚在一起,一根根竖立起来,眼睛瞪得溜圆。我鼓着嘴准备好了攻击的词汇,可她耷拉着眼帘,细声细气,我还是想做狗,想做王婶家的狗,因为这样我就有牛­奶­喝,并且还有暖暖的怀抱。她把两只手不好意思的藏在身后,每次我想跟她发火时,一看她这样,就没了脾气。她的眼睛蒙着雾,说话犹犹豫豫的,没有一丝生气,想跟她发火都发不起来。可我不明白,她­奶­­奶­为什么总是用那个夹臭豆腐的筷子抽她。昨天,她跟我说,她想了想,还是想做只狗。我跟她说,有一个美丽的地方,那里的叶子会唱歌。

沙沙的,叶子迎风起舞。这样梦幻般的地方,*一定会喜欢。我爱河边这片静谧的树林,我要像树一样,守着野花和小草,和风一起说话。窸窸窣窣的脚步声,轻得像屋顶行走的猫。一个微弱的声音从树林的那边传来,你在哪里呀。我的头冒出坑边,看见她断了带子的塑料凉鞋。我的手在坑边挥了挥,她跳跃的姿势像糜鹿一般,轻快而优雅。

砰的一声,她像眩目的烟花,唤起了我兴奋的神经。她的眼睛在洞里闪闪发光,就像两颗明亮的星星。飞舞的泡沫从两片薄薄的嘴­唇­中喷出,声音里满是青草的味道,苍白的脸渐渐渗出好看的胭脂红,我做梦了吗?傻蛋。我不回去了,我就要呆在这里。你不准告诉别人,否则跟你死气,她嘟着嘴,竖着大拇指威胁­性­的朝我晃晃。夕阳落在了河里,坑边的小草变得灰头土脸。河里叫喊、戏水的声音波浪般涌来,这是印刷厂的男青年晚饭后狂欢的时刻。稀稀拉拉的上岸声,富有弹­性­的脚步,似乎就在耳边,成群结队的喧哗之后,一切又归于平静。我多么希望听见一个咒骂的声音,这小婆娘死到哪去了。四周静悄悄的,叶子也停止了歌唱。我脑海里闪烁着她在废弃的粮店前,炸臭豆腐的样子。她发抖的身体把我挤到一边,再等一会,或许*的­奶­­奶­就会出现在树林里。或许一个满嘴脏话,怒吼的中年男人的声音就会在我耳边响起。坑外的天空,只有夜­色­里树的影子。她的目光露出掩饰不住的恐惧,看着我时,似乎呼吸也停止了。我拉着她往外钻,她的手一甩,拼命的挣出我的手掌,不,我就是不回去。

我坐在坑边看见了一只晚归的小鸟。我答应她去找茉莉姐姐,她高兴的从洞里钻出来,说,还有满贯哥哥。说着就伸出小指和我拉勾。夜­色­多么美,星儿多晴朗,树林里的每一棵树都是我们的伙伴。

灯光从半掩的门里­射­到了小路上,我似乎看见了那个胖胖的身影,转身飞跑起来。咒骂的声音越来越小,你这个小婆娘,小*子,你还晓得回来,你怎么不去死,我前世的欠你个讨债鬼的。我跑过一片坟地,看见了窑旁黑灯瞎火的屋子。我去婶婶家吃完饭,多么渴望窑旁的屋子里有温暖的灯光。我不想开灯,看见自己孤独的身影,我要让无处不在的黑暗陪我入眠。现在,他肯定在昏暗的舞厅里,搂着醉酒女人摇啊摇,只有到了午夜他才跌跌撞撞的拍着门,大声叫喊,开门,快开门,你睡死过去了。门一开,咚的一声他就倒在地上,浓烈的酒气就像一枚炸弹,瞬间就能让人迷失方向。清醒回家的时候,他身边总会有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但通通都是一些残枝败柳,远远赶不上我妈妈。不过,我现在早已忘记了她的模样。三岁时,她在我的脑子里是那样的清晰,现在就像床对面的柜子一样,除了模糊中隐隐约约的轮廓以外,就只有那个永远难忘的下午。

小路边,鹅米豆小小的紫­色­花朵爬满一树。阳光下它像欢乐的孩子,嘻笑着这儿一群,那儿一群的挤在一起。美丽的花,让我闻见了生活甜美的气息。她提着一个包,从屋子里出来,经过路旁的鹅米豆时,她没有停下脚步,因为她没有发现生活的美。走到坡底时,她才想起什么似的,回过头来,扬着胳膊冲我喊道,你要听话,你一定要听话,听见了吗?她是去外婆家吗?我突然撒腿朝她追去,我也要去。她塞给我一块钱说,回去吧,我去办点事。我极不情愿的抓着那张卷得发毛的纸帀。她轻轻的推着我的背说,回去吧,听话。我哭哭啼啼抱着她的腿不肯松开。她抱着我,送到门口,答应我上完街就回来。她慢慢的走下坡,突然间,她好像碰见了一条蛇,连走带跑像一阵风似的消失了。三个月后,我隐隐约约有了一点意识,她不要我和爸爸了。她走后的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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