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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小说网 > 北宋红颜之胭脂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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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秋水说:“她自己丧心病狂,与我何­干­?封怜,我本来很看好你,但你不过死了自己的父母,就心念动摇,倒戈相向,实在让我喜欢不起来啊。”

封晚成忽然哈哈大笑起来,摇头说:“大家千万不要加入天外天,这不过是冷秋水实现自己抱负,满足自己野心的一个天大谎言,——你,你这个天大的骗子,你这个十恶不赦的妖女,你说要给我一个完整的家,一个光明的未来,而我看到的,只是我儿子的尸体!”冷秋水说:“那是他自己咎由自取!当初他在深山闭门不出,不思进取,是你说谁要让他在武林中扬名立万,你就跟着谁的。”

封晚成摇头说:“我宁可要一个在深山中闭门不出不思进取的儿子,至少他还是活生生的。我不知道你用什么方法劝说了我儿子离开深山,和你一起为非作歹,但我看到了你动手杀人!加入天外天后便能得到你们想要的,逃避你们不想要的吗?恐怕未必,冷秋水不过是个杀人的魔头,人面兽心的刽子手,天下的敌人,我,与你势不两立!”

冷秋水仰天大笑起来,说:“死老头,你醒悟也太早了!”

封晚成说:“我琴谷虽然为武林铁盟所看不起,但至少也算是一大门派,这些年随着你,门人稀微,一日不似一日,如今更是家门不幸,白发人送黑发人!这笔账,老朽拼死也要一算!”

冷秋水­干­脆的说:“好,我就和你清算!”封晚成早已取下背上的黑琴,弹出强悍的力道来,然而在冷秋水凌厉的攻击下,封晚成所击之力,顷刻便毫无踪影。冷秋水得意的说:“我不杀你,你自己好自为之!”

封怜还要挣扎着上前拼斗,柳冯抓住她,轻轻俯下身子,在她耳边低声说:“孩子,你要记住,三思而后行,你每一个心血来潮的冲动,都将葬送包括你在内的许多生命,那是你将来一定会后悔的。”封怜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柳冯起身的时候,分明看到了她脸上的眼泪。

冷秋水依然盛气凌人的说:“顺我者昌,逆我者亡。武林铁盟的英雄豪杰们,你们可以拿出你们的意见,一苇大师,你的情人新死,恐怕你也不想活了!”

一苇合十朗声说:“红尘往事,不足挂牵,然而武林正义,一苇愿为殒身,无怨无悔!阿弥陀佛!”冷秋水冷笑一声,拈动琴弦,一道黑光闪过,呼啸着向一苇奔来。一苇双手合十,表情从容而淡定。

唐宛拼尽最后一点力道,衣袖卷动,一股真力将冷秋水激荡出的力道弹至一侧。冷秋水摇头说:“我倒看你能撑多久!”

唐遂一直在一旁静观,知道自己武功万万及不上冷秋水,但此时就算孤注一掷,也不能坐以待毙。当下唐遂扬手打出数十袂星星点点的暗器,这是唐门“流星雨”的暗器手法,暗器使出,如流星之迅捷,比流星之凌厉,不但密集,而且强悍。柳冯和林如风看唐遂打出暗器,当下两人一点头,各自打出手上的暗器。

这两人的飞刀绝技,一个是师出江南山庄飞刀府,从小苦练,飞刀凌厉,万里夺人­性­命;一个是为了行走江湖,摆脱断魂魔姬儿子的来头,重新开始,因此按照唐门的飞刀绝技,苦练了漫天花雨撒劲气的独门绝技,威震武林。这三人于飞刀暗器上的造诣自然非同凡响,如今三人合力,劲道之凌厉,气流之汹涌,实在令人大开眼界。

不过漫天飞舞的凌厉劲气完全无法化解冷秋水纵横捭阖的琴音,飞刀在空中化为碎末,点点飞散,随之而散的,是所有人冰冷绝望的内心。

冷秋水得意的说:“你们还有什么手段?”欧阳无双笑说:“当然有,天外尊主,的确天下英雄,此地已经十有八九都来了,但是别忘了,断魂琴真正的克星不是断魂魔姬,而是李兰菱。”

冷秋水登时大惊,但她很快想到李兰菱没了断魂琴,自然不足为惧,当下不屑的说:“李兰菱早已身死,难道你还期望鬼魂重生不成?”欧阳无双说:“李兰菱并没有死,她活着,断魂琴便不能为你所用,李兰菱还活着,恐怕是你始料未及的,可这,也是我来的目的。”

冷秋水自然知道欧阳无双心机深厚,但是要她相信李兰菱死而复生而且能造成威胁,恐怕是她万难相信的,不过她随即便明白了,她看到了活生生的李兰菱到来,鲜活而真实。随着李兰菱前来的,还有龙湖掌门人赵霆,以及龙湖数十个白衣飘飘的女弟子。

欧阳无双笑说:“兰花仙子,你是不是得多谢我提醒你去龙湖找到回音壁修炼音功呢?回音壁能够将你弹出的力量积存在你的体内,你是不是已经有了十足的把握!”

柳红豆心头都不由一愣,回音壁强悍神秘的力量她自然听说,但是却不知回音壁的奥妙在于将弹琴者击出的音力返回人的体内,让人体聚集强大的力量,以求得最猛烈的一击,想来当时唐宛能胜我,大概就是因为这个缘故。不过李兰菱短时间内积攒的力量,只怕难以和断魂琴抗衡。

冷秋水心头一横,厉声说:“兰花仙子真是造化过人,好,我就来会会龙湖回音壁强大的威力!”李兰菱也冷声说:“废话少说,今日你休想如愿!”说话间两人各自弹起琴来,音声相碰,在空中掀起一股骇然巨浪。李兰菱得到断魂琴之时,对音功并不了解,这次龙湖之行,却更长了见识,真正认识到音力的聚集和爆发,而冷秋水将大化神通和断魂琴两股强悍的力道合而为一,风起云涌,天翻地覆,力道猛烈,古今少见。

狂风在冯门庭院里咆哮翻滚,渐渐连李兰菱和冷秋水的身影都淹没在滚滚烟尘之中。

风尘消失之后,冷秋水的笑声忽然嚣张起来,她看着摇摇欲倒的李兰菱,笑说:“原来你活着,只是看着我如何一统江湖!来吧,你们有什么手段尽管使出来,否则,要么你们作出承诺,或者我送你们下地狱。”琴声铮然而动,如同死亡的呼唤。

忽然一个平静的声音飘来,“断魂琴虽然在你手上,可她不一定是你的。”众人抬眼看去,只见蝴蝶已经飞身来到柳红豆身边,看着冷秋水,说:“人人都以为断魂琴是暴戾和凶残的象征,但事实上,断魂琴向往的境界是平和的,安静的。只不过,它常常沦为残暴的工具,正如它现在一样,它需要鲜血来唤醒。”

李兰菱看着柳冯、柳红豆和蝴蝶,柳冯英俊潇洒的面庞和蝴蝶丑陋不堪的容貌配在一起,的确让她觉得好生难过,但是蝴蝶的话却激起了她的兴趣。蝴蝶继续说:“师父,弟子还记得第一次遇到你的时候,你走火入魔,你告诉我,断魂琴在惩罚你,当时我不懂,现在我才明白,兰菱所遭遇的,也是这样的惩罚。你忘记了那曲惊天动地的《恨泪诀》,所以你的心变得平和,你的身体也得到恢复,你现在想不起这支曲子,也仅仅是因为你从内心恐惧残暴和死亡,你选择了平静。”

冷秋水厉声说:“诸多废话,找死!”琴声响动,一道金光照着蝴蝶击来。柳冯急忙拉着蝴蝶和柳红豆闪落一旁,李兰菱忽然大声说:“我知道了!”她身形一摆,向冷秋水扑去,口中喝道:“我要用我的血,我的心,唤起断魂琴重新抉择的勇气!”冷秋水还没有反应过来,就看到李兰菱手中长剑,往李兰菱自己的胸前刺去。

鲜血洒落,随风点点,李兰菱的身体也往下坠落!

冷秋水大声说:“我送你一程!”她弹动琴弦,力道千钧一发,她想要将李兰菱的身体化作碎片,如同噩梦一样彻底消散。

然而李兰菱的身体非但没有消失,反而在凛冽的风中稳稳落在地上。冷秋水形如疯狂,她不相信世上居然还有这样的事情,不信断魂琴这强悍的力道,居然丝毫不能伤害李兰菱!她弹出的琴声更加猛烈,如同她激动而愤概的心,她已经唾手可得的天下武林,她多年的夙愿,她一切努力的目标,她必须扫清眼前所有的也许是唯一最后的障碍,才能平复她狂乱的心境!

李兰菱在凌厉的劲气中安详的躺着,琴声忽然停了,断魂琴在她猛烈的拨弄下铮然而裂,冷秋水浑然没有料到,断魂琴居然也能断裂!

断魂琴随风而落,在李兰菱身边断为两截。

五十二、百花斗艳千般舞 伊人谈心两相怜

欧阳无双哈哈大笑起来,说:“冷秋水,你现在心情如何?”冷秋水仰天大笑起来,笑声苍凉而疯狂。

欧阳无双得意的说:“你就别在这里故弄玄虚了,你的好戏上演完了,接下来该我了,你们这群叛臣贼子,在选择背叛的时候,就应该知道自己的命运。”冷秋水和赵七霜心头都不由一怔,只见冰雕芙蓉带着牟乘风牟乘浪二人已经站在围墙上。冰雕芙蓉大声说:“冷秋水,你还是束手就擒吧,回去听候太子妃发落,否则,我要你血溅当场。”

赵七霜虽然预料到了冰雕芙蓉会有所行动,但也没料到断魂琴居然会被毁掉,心头一时盘算,武林铁盟来了这么多人,虽然武功不足惧,但是对付我门下弟子不成问题,慕容风哥是太极洞掌门,对付冷姐姐手下弟子也不成问题,我们带来的别的门派,几乎就没有能与冰岛三大高手相提并论的人,难道如今只有走为上策了吗?

李玉珑此时正抱着李兰菱,只觉她体温尚存,心中不由抱了一丝侥幸。林如风凝视着李兰菱,叹说:“她受的苦太多了。”蝴蝶来到李兰菱身边,俯下身子,摸了摸她的手,说:“她还没死,我对断魂琴有所了解,断魂琴修复之日,便是她复活之时。若是信我,不如让我带到蝴蝶谷。师傅养伤的时候,我看了很多关于断魂琴的典籍,兴许有用。”

李玉珑点点头,柳冯看着蝴蝶将残破的断魂琴拿在手上,抱起李兰菱。他的心如同刀绞一般,但是他分明听清了母亲的话,“你救她自然可以,毕竟她救了我们,只是,冯儿,你要记得你的承诺。”柳冯点头,黯然说:“母亲放心。”

蝴蝶点头,淡然说:“师傅,事不宜迟,弟子先去了!”

欧阳无双笑说:“蝴蝶姑娘真是太善良了,倘若兰花仙子果真便逃过大难,柳公子,你倒是如何感谢蝴蝶呢?”

柳红豆说:“他们本来已经是夫­妇­,谈何感谢?欧阳无双,你也算是厉害,不过,你的心思最好别太多了,否则对你始终不好。柳某虽然谈不上见多识广,却也不是糊涂之人。”

欧阳无双说:“你糊涂不糊涂,我们晚辈岂能知晓?断魂魔姬到底名震江湖,我岂能与你相提并论?”

冰雕芙蓉厉声说:“冷秋水,你不束手就擒,难道要老身亲自动手不成?”慕容风哥也挥剑说:“还是让在下带回太极洞清理门户!”冷秋水仰天大笑起来,说:“就算我手上没有断魂琴,你们也休想难为我!”赵七霜忽然大叫一声,一扬手打出铺天盖地的冰块,凌厉的向慕容风哥奔去。

冰雕芙蓉冷声说:“班门弄斧,自寻死路!”她身形飘荡,大袖卷动,已经将赵七霜击出的力道凝在空中。赵七霜也算天资聪颖,寒冰掌出神入化,然而在冰雕芙蓉面前,毕竟技差一筹,情知难以取胜。

当下赵七霜大喝一声:“冲出去!”带着门下弟子往冯门外面冲去,冷秋水也在一刹间使出飓风剑,一时风雷滚滚,场上一片混乱。

牟乘风二人早已指挥带来的大内侍卫在四周侯着,天外天和春蚕宫的弟子被慕容风哥等几大高手左右夹击,应付不暇,好容易冲了出来,却被迎头的侍卫冷箭结果了­性­命,实在是花枝折损美人血,玉树倾倒无人扶。

欧阳无双冷冷的说:“这么多嫣然美人,俊俏公子,就此香消玉殒,实在可惜。武林厮杀毕竟残忍啊,看来我们要远离残忍,尚还任重道远!”

众人听着,心中却对欧阳无双极其畏惧,这个小小的女子,始终能够谈笑风生,若非她事先能运筹帷幄,岂能事事主动,掌握先机!看来就算是薛盟主,也未必敌得上这黄山派的大小姐,以后武林铁盟,迟早还是黄山派的。

冷秋水和赵七霜左冲右突,终于突破重围,挥手将侍卫们­射­来的羽箭拦开,转眼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

冰雕芙蓉喝声:“追!”一时人影霍霍,冰岛三大高手和慕容风哥等人都纷纷离开。

欧阳无双摇头说:“这两人轻功卓绝,岂是你们能追到的?要真正灭了她们,恐怕还没那么容易。”唐宛看着欧阳无双,说:“欧阳姑娘果然料事如神,不知姑娘可有妙计,对付这两个魔头?”

欧阳无双摇头说:“我区区一个弱女子,又是晚辈,岂能和冯夫人、薛盟主相提并论。这两个人武功高强,心思缜密,胸怀远大,心狠手辣,的确很难对付,如今唯一的方法,似乎只有一个。”

众人都仔细听着,欧阳无双平静的说:“设计让她来到黄山,一举歼灭。”

唐宛问:“为什么是黄山?”

欧阳无双说:“因为我最熟悉黄山,如果要在冯门、真武派布置,我可万万不能。”

云成立即说:“好,依姑娘之言。”群雄虽然不知欧阳无双有什么打算,但是的确就算他们听从黄山派的指挥,也总比投靠天外天来得有面子,因此也就不再多言。

唐宛的内劲略微缓过来,小还急忙命人收拾冯门内一片狼藉的死者和伤众。柳冯扶着柳红豆到厅上坐下,群雄也都各自找地方休息,就算没有动手,也被气劲伤得不轻了。唐宛这才发现不见了封怜,问小还可看到封怜的去向,小还摇头说:“我心思不在她身上,她一个小孩子,莫不是被冷秋水伤了吧,我让他们查看一下。”

唐宛说:“这倒不必了,这孩子功夫还在,刚才冷秋水自顾不暇,不会伤她,可能她自己走了,日后再说吧。你安顿好各派的人,看看这些弟子们如何抚恤。还有,好好处理四大护法和刚儿他们的后事。”小还领命而去。

李兰菱在一片琴声中醒来,她看到一缕月光柔和的撒在身上,安静而沉寂的音乐如同轻柔的爱抚,让她全身爽快,如沐春风。

她看到蝴蝶安详的弹着琴,断魂琴在月光下显得寂静幽凉,而蝴蝶也不再丑陋,而是那么的娴熟,那么的安然,如同含苞的花朵,让人遐想她即将诞生的被叶片紧紧封锁的美丽。

蝴蝶转头说:“这本关于断魂琴的记载果然没错,你的生命与它同在,在这曲《断肠殇》中,你同它息息相通,比那滴热血,又更进了一成。”李兰菱看着断魂琴,摇头说:“我发现,你才是它真正的主人。”蝴蝶起身说:“我只不过查看了许多关于它的记载,师父当年走火入魔,一直找不到解决的方法,原来她根本没有看过这些书,我看了之后,才知道师父的症结所在,所以师父才能恢复过来。不过,她是个要强的人,她不会看这些书的,所以她不愿意用断魂琴,不愿意用《恨泪诀》,怕勾起她痛苦的回忆。”

李兰菱点头说:“其实,你和柳公子才是真正的珠联璧合,是我打乱了你的生活,让你痛苦,失去了许多原本属于你的幸福。”

蝴蝶摇头说:“爱情可是比断魂琴更难把握的东西,我曾经用我所有的心情和全部的心血去奢望和呵护,然而往往适得其反,它和这琴唯一的相同之处在于它们看似毫无生命,却和人一样死生有定,万万不能强求。咱们不说它了,它的面孔比我们期待的可怕得多。琴到了你手上,我想将这些典籍全部都给你,我希望断魂琴从此再也不是暴戾和残忍的象征,而相反,它却是你拯救武林的手段和凭借。君子要行侠仗义,就不能赤手空拳,天下的道理,也决不仅仅是一家之言可以遮盖和维护。”

李兰菱点头说:“只怕我心有余而力不足。”

蝴蝶说:“是啊,但是当初你并不认识我,却救了我,你是有心,但是你的力量却并不因为你的心肠而有所突破,——想起来,当日你若让我死了,便不会再徒生更多烦恼,师父顶多会找冷秋水报仇,而你和冯儿,就再也没有任何阻拦。可你偏偏救了我,让我彻底不想死去,你无法理解我对冯儿的感情,正如我自己无法控制一样。”

李兰菱呵了一口气,说:“我祝你们幸福。”蝴蝶默默的将琴递与李兰菱,说:“拿着吧,就当是你我之间的留恋,谁陪着她,都会对他好的,是吗?”李兰菱接过琴,点头说:“后会有期。”

她离开蝴蝶谷,秋天的风泛出一阵阵凉意,她隐约感到了内心的不安和惶恐,这是她江湖生涯中最惊惧而慌乱的时刻,她不知道该去哪里。

忽然听到李玉珑的声音传来,“兰菱,你果然活着!太好了!”她看到李玉珑和林如风快步走来,自己便迎了上去。林如风激动的看着李兰菱,却什么话也没有说出来,李玉珑拉着李兰菱,笑说:“咱们找个地方安顿一下,真是吓死我了,不过,我始终觉得你不会死,你一定不会死。”

林如风在前面带路,在附近找了一家客栈。李玉珑和李兰菱洗漱完毕,在房内休息。李兰菱躺在床上,悠悠的吐了一口气,说:“玉珑,你和赵公子,就果真如此了结了吗?”李玉珑叹说:“还能如何,我们之间有如此深仇大恨,我现在每次看到他,就想起他的犹豫,他对我的怀疑,以及我曾经为此伤痛欲绝的心情,我真的无法面对,尽管,我心里很清楚,我其实是爱着他的,就是因为还爱着,每次看到的时候就恨不得投入他的怀抱,安静的休息——但我知道那怀抱太可怕,怕那里面无穷无尽的恶梦和随时中断的幸福,所以,我选择了逃避,我告诉自己,也告诉他,我们之间完了。”

李兰菱说:“我知道你的心情,为什么我们姐妹的命运都这么的悲惨,想爱的,却不能爱。你说,我要是没有遇到柳冯,要是我第一个见到的男人就是林如风,要是我们一见钟情,那该多好啊。”

李玉珑走过来,看着床上的李兰菱,笑说:“看来你其实已经选择了林公子了,不是我替他说好话,一个男人,能为你这样的确算是难能可贵了。你其实真的不必这么狭隘,或许你真的能接受另一个人呢?”李兰菱闭上双眼说:“我不知道,我也想去改变啊。玉珑,接下来你打算做什么,我真的觉得好累,可我手上有断魂琴,它和我已经分不开了,我想对付冷秋水,你说我可以吗?”

李玉珑说:“为什么不行呢?虽然我们没有冷秋水那么心机深厚,但是至少,我们也不笨啊,我先去打听一下,我想到时候我们断魂琴和九宫环,一定能够克制冷秋水,最好将她制服,让她永远也无法危害武林。”

李兰菱叹说:“为什么总是有人来扰乱武林本来好好的平静呢?天下有那么多可恶的贪官污吏,百姓有那么多委屈,我们武林中人不作些力所能及的事情,还只顾自己窝里斗,将自己的所学浪费在尔虞我诈的争斗里,甚至埋葬在机关算尽的­阴­谋里,实在太可惜了。”李玉珑说:“我当时也想行侠仗义啊,我想每个初出武林的人都有这个想法吧,但是英雄不是这么好当的,侠客要面对的不但是艰辛的世途,还有他们叵测的命运。我们走的路,和我们所想的完全不一样,想起来这几年的风风雨雨,也实在太让人感慨了。不说这些了,好好休息吧。”

次日一早,李玉珑离开二人,打探冷秋水的消息。李兰菱自然知道李玉珑的想法,她想要将林如风留下来,让李兰菱单独和他相处。

只是李兰菱始终无法打开自己忐忑的心情,她只是在背后默默的看着林如风,看着他伟岸的背影,看着他似乎心事重重的步伐,两个人都不发一言。

打破他们之间沉默的,是柳红豆的一声怒吼,“李兰菱,你这个妖孽,蝴蝶好心救你,你居然杀了她!”李兰菱浑身一颤,转过身来,看着柳红豆气势汹汹的奔来,甚至没有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柳冯跟在柳红豆身后,低声说:“娘,我想这其中定有误会,师姐她……”柳红豆一伸手打了柳冯一巴掌,怒说:“你被这个狐狸­精­迷惑了眼睛?她不是你师姐,她是你妻子,她被眼前这个妖孽杀了,你却无动于衷。我知道你的心思,你被她迷惑想要和她在一起!现在,你只有一个方法,杀了这个贱人,为你的妻子报仇!”

李兰菱心中登时一乱,犹如五雷轰顶,颤声说:“你说什么……你说蝴蝶她,她死了!”柳冯颤声问:“是不是你杀的……”

李兰菱摇头说:“不可能,她不可能死,我走的时候,她明明好好的。”柳冯绝望的说:“可是,她明明就是死于断魂琴音。”柳红豆怒说:“冯儿,你到现在还不明白,站在你面前的妖女杀了你的妻子,你和她已经不共戴天,你现在最需要做的事情就是报仇,杀了这个妖女。”

李兰菱自然很痛心蝴蝶的死,她甚至依然不相信。林如风上前说:“柳前辈,这其中只怕是有些误会,毕竟,兰菱没有理由杀她啊,我保证……”柳红豆冷声说:“林公子,这不关你的事,冯儿,你还不动手!”

柳冯一咬牙,说:“你杀了我妻子,我自然要找你报仇!”飞刀破空而出,向李兰菱胸前飞去。李兰菱呆呆的看着飞刀驰骋而来,就像看着自己跌落万丈深渊一样,她却无动于衷,似乎毫无感觉。

林如风打出飞刀,两柄飞刀落在地上,李兰菱看着地上的飞刀,感觉这一切如同是梦幻一样虚假。

林如风大声说:“柳兄,难道你不知道兰菱的为人,她……”柳冯仰天大笑说:“为人?她杀人如麻,杀掉的人也许连她自己都记不住,她还有什么为人。天下会用断魂琴的只有她,只有她才能杀了她!”

李兰菱忽然疯狂的说:“你胡说!我没有杀她,我没有。柳冯,你怎么这样看我,难道在我心里,我就是这么凶残邪恶吗?那你,为何又要给我断魂琴?”

柳冯说:“我最大的错误,就是被你清纯无邪的外表所诱惑,使我忘却了自己的身份以及维护正义的抱负。我无数次后悔于我错误的决定,我以为给了你断魂琴,你就不再与我纠缠,也算了却我心中的亏欠,然而我发现,那却是我更大的错误。我的错误在于我看错了你,在于我用我的君子之心,猜度你凶狠的情怀和残忍的心思。”

李兰菱感觉站立几乎不稳,她颤声问道:“你说什么,你说我是什么?”柳冯冷冷的一笑,继续说:“我早就对你深恶痛绝,可我唯一怕的,就是已经拥有断魂琴的你,会不会因为你愚蠢的心智和冲动的思维而伤害我的家人,没想到,我最担心的现实,却因为我妻子的善良,而使我们­阴­阳相隔。”

五十三、一从相携随鸾梦 顿觉云开见月明

李兰菱大声喝道:“不,你不能这么说我,你不能!”柳冯哈哈大笑起来,说:“我这么说已经很客气了,这些年我已经受够了你,你野心勃勃,心狠手辣,你和冷秋水唯一的不同是你没有计划,没有能力,没有机会,否则,你比她更令人不耻。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你,从来没有。”

李兰菱闭上双眼,感觉泪水放肆的奔流下来,她沉痛的说:“可是,你明明说过我们可以同生共死!”柳冯大笑说:“同生共死,那只不过是一个两败俱伤的谎言,只不过是对你残暴行为彻底绝望后最后的挣扎——我宁可死,也不要和你纠缠!”

李兰菱如被五雷轰顶,如果上次上官宇的背叛或许可以解释为欺骗,因为选择而不得不放弃,那这次触及李兰菱内心深处无疑最恶毒的语言,彻底的粉碎了她关于爱情美丽的幻想,她甚至怀疑,自己的确就是那样一个人,一个可怕、残忍、野蛮、毫无可取之处的女人。

柳红豆­阴­冷的说:“冯儿,你何必和她废话,杀了她,为蝶儿报仇!”

柳冯抖出飞刀,蓄势待发。林如风拦在中间,大声说:“柳兄你疯了,这件事情另有隐情,你不能……”柳冯厉声说:“我现在只想报仇,我的心,只想报仇!”

飞刀破空而出,带着一股触目惊心的怨气。林如风也打出飞刀,一时间柳冯也出手还击,天空中流光溢彩,飞刀络绎不绝。

李兰菱呆呆的看着,忽然间感到一股劲力逼来,柳红豆的琴声如一把利剑刺透她的胸脯,她听到林如风大叫一声,看到他冲了过来,然后便什么也记不得了。

她醒来的时候,感到心口一阵刀割般的疼痛,不知是因为伤口的刺激,还是内心的煎熬。她看了看胸前的绷带,林如风急忙说:“我……我是情非得已,我什么都没看到。”李兰菱忽然扑倒在林如风怀里,含泪说:“林大哥,我还痛,我的心好痛。你说,什么是爱情?”林如风一愣,他颤声说:“爱情,也许就是真正的在乎一个人,只想他好,或者……”李兰菱紧紧的抱着林如风,摇头说:“不,我想也许不是。林大哥,爱情就是两个人在一起,一起抵御风浪,不离不弃,爱情就像是两个脆弱的灵魂,为了生存下去而不得不相互的依靠,因为他们需要,需要彼此的厮守,需要相互的拥抱,需要地老天荒的誓言,以及一生相伴的依靠。林大哥,你能给我吗?”

林如风浑身一颤,推开李兰菱,看着她迷茫的眼神,摇头说:“不,兰菱,你需要休息!”李兰菱一把抱住林如风,伏在他肩上,颤声说:“林大哥你别走,我身上有伤,我痛苦,我难过,我几近绝望,我不能离开你,我所唯一相信的依靠。也许你觉得我此刻的心情是迷茫错乱而虚假的,但我恰好很清楚的明白,我全部的依恋,便因你而找到归宿,这感觉是如此的强烈。它让我不能等待,一刻也不能等待,我必须告诉你。”她抬起头,凝视着林如风怔怔的脸庞,她从来没有感受过那张脸是如此的英俊倜傥,温情脉脉,像是醉梦里最引人入胜的画卷,寒风中最温润亲切的守候,她情不自禁的在他激动而战栗的嘴­唇­上轻轻一吻。

林如风感到一股磅礴的气流瞬间在体内放肆的蔓延,他无法阻挡这强大而浩瀚的冲击,他无法控制自己的感觉,正如无法阻挡他的爱慕一般。

­唇­间激荡的温柔,刹那间绽放出烈火般放肆的火花,变成蔓延轻佻的火种,顷刻间交织成奇异而猛烈的巨浪,泯灭了天地间最顽固的界限,这一刻变得浩荡而虚无,只剩下两颗彼此交融的心。

李兰菱躺在林如风怀里,她的心神变得平静而快乐,又似乎因为刚才的狂欢而依然回味无穷,这正是她在无数次梦回萦绕中牵挂期待的幸福,也是她曾经无数次希望窥视和解开的秘密,她感到林如风坦荡而厚实的胸怀是那样的令她觉得舒服,就像是一望无垠的土地,和浩瀚高远的苍穹,给她无穷无尽的依靠,以及无边无垠的想象。这是一次丰盛的晚宴,就连清冷的月光都似乎充满了顾忌,它透过客栈的窗户,撒下一抹明亮的光彩,可李兰菱分明感到月光的黯然,在她此刻的心情里,一切都不再光彩照人。

林如风紧紧的搂着李兰菱,毫无阻隔的接触如同猛然而来的美梦,不但带着受宠若惊的面孔,还带着不期而遇的激|情,他轻抚着李兰菱柔软的肌肤,激动的说:“我,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的。”

李兰菱闭上双眼,吐了一口气,缓缓说:“我也一样。林大哥,我们赶快回去吧,回去成亲,我要做你的妻子,永远和你在一起。我已经厌倦了江湖上腥风血雨的生涯,我发现更适合我的自由,就是在你的身边,因而感到安全。我从来没有如此轻松和自在,正如我从来没有感到你这么引人入胜一般。我真的很庆幸,庆幸我现在所拥有的一切感觉,它不但让我觉得幸福,还让我不再忧虑。我似乎在一下子变得聪明,聪明到可以预见我的未来,而一天以前,我还是一个四处寻觅的可怜虫。”

林如风吻到她秀发间飘荡的曼妙的气息,感觉激动而幸福,他点头说:“我也一直在寻觅,直到现在,我才找到我想要的。”

他们收拾好行李,往江南山庄赶去,李兰菱想好了经渝州走水路的打算,林如风要找一艘舒适的大船,李兰菱看着林如风在码头上来回忙碌的穿梭,感觉似乎看到了人世间最流连的风景。

忽然间柳红豆凶狠的声音如同来自地狱一般猛烈的击来,“妖女,你果然往江南逃窜,我看你能走到哪里去!”李兰菱浑身一颤,看着柳红豆,冷冰冰的说:“你来­干­什么?我没有杀人,对了,断魂琴,我不再需要了,给你!”

柳红豆接住琴,说:“你死了,这琴自然会物归原主。冯儿,还不动手,更待何时!”林如风已经看到柳冯二人到来,急忙上前拦在李兰菱前面,大声说:“柳冯,令堂失去了心爱的弟子,心情自然不好,或许想不明白,难道你不知道兰菱是怎样的人,难道你……”柳冯怒说:“废话少说,受死吧!”

飞刀破空而来,李兰菱身形一摆,抓起断魂琴,轻轻一弹,一股劲气朝着柳冯飞奔而去,李兰菱看到柳冯分明没有躲闪,劲气一下子穿透柳冯的胸膛,鲜血迸裂,李兰菱感到浑身一颤,那火红的颜­色­似乎烈火一般焚烧着她震颤的神经。

柳红豆大叫一声,冲过去抱住柳冯,大声说:“冯儿,你,你没事吧!”她伸手封住柳冯的|­茓­道,将柳冯放在地上,忽然歇斯底里的大叫一声:“妖女!”她手上多了一架白玉琴,她愤怒的吼道:“你杀了我的蝶儿,如今又要杀我的儿子,我不能让你得逞,我要杀了你!”

李兰菱回过神来,厉声说:“老妖婆,到底谁杀了谁还不一定呢!”

柳红豆大叫一声,此时她弹出的正是恨泪诀,李兰菱虽然不知道这一曲便是天下无双的夺命曲子,但是码头上空咆哮的乌云已经说明了问题。忽然间天空中雷霆万钧,山崩地裂一般,雨点呼啸而来,每一滴雨都如同厉箭一样,水滴石穿,诡异的声音在空中肆意的漫流,仿佛死神猛烈的呼唤。

李兰菱急忙弹动断魂琴,彩­色­的光芒在空中盘旋,激烈的暴雨疯狂的侵袭,却始终无法进入彩­色­光芒的笼罩,两股劲力在空中飞扬激荡,猛烈撞击,看得地上的柳冯和站着的林如风胆颤心惊!

柳红豆越来越疯狂,风雨忽然间化作一道厉箭一样,照着李兰菱猛然击来。彩­色­光芒被冲破了一道缺口,林如风大叫一声:“小心!”飞身上前,轰的一声,厉箭般的暴雨扎在林如风身上,林如风掉到了地上。李兰菱大叫一声,感到整个人似乎来到冰凉的地狱,她猛烈的拨动琴弦,彩­色­的光芒凝作一道剑一样激烈的劲力,飞奔而去,柳红豆感到全身一震,体内已经紊乱如麻,几乎不能动弹。

李兰菱急忙扔下断魂琴,抱起林如风,林如风的尸体已经变得冰凉而冷漠,这还是他吗,还是那具让她魂牵梦萦让她决意一辈子不离不弃的翩翩公子吗?还是那个和她准备同去江南,共度一生的林大哥吗?

李兰菱大叫起来,叫声冲破云层的封锁,天上,便果真下了暴雨,这雨不是厮杀时致命的武器,却助长了她悲哀的心情,使她几乎忘却了身在何处,只有一种冰冷的感觉,在无边的黑夜里如影随形,深入灵魂。

忽然间传来蝴蝶的惊呼,“你们……师父,你们怎么了……”

柳红豆一惊,蝴蝶,真的是蝴蝶!柳红豆微微一笑,勉力说:“我,我不是在做梦吧,蝶儿……”蝴蝶急忙上前扶着柳红豆,说:“师父,不是她杀了我,你们正好中了欧阳无双的计谋,欧阳无双杀我的时候就说了,你们一定势不两立,她并不是用断魂琴杀了我,而是作出我被断魂琴杀死的假状,她说她为此从封不凭那里专门学了琴技,师父,这怎么办,我来晚了,我来晚了啊!”

柳红豆凄然一笑,看着蝴蝶,说:“这个世上,你果然最关心我了。蝶儿,我恐怕不能陪伴你了,你要照顾好冯儿,你要……”蝴蝶摇头说:“师父,你知道我为什么能活下来吗?我一直告诉自己不能死,不能死,欧阳无双又刻意要用琴功杀我,正好留了我一丝气息,但是你们以为我死了,你们匆匆离去,而我,我在猛烈的呼唤你们,我想让你们知道,可无论我怎么挣扎,怎么努力,我都醒不来!我好怕,我好怕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柳红豆理着蝴蝶杂乱的头发,笑说:“别怕,从今以后,你和冯儿在一起,你们一定会幸福的。”

蝴蝶哭着说:“师父,这件事情,你的确错了,我们之间最大的错误就在于我们太用心去爱了,你爱着我,所以不惜伤害你的儿子,要他作出他本不应该也不愿意作出的承诺;我爱着冯儿,所以我知道这本是个天大的错误却宁可一错再错;冯儿又深爱着你,所以他宁可放弃自己的生命。你不知道冯儿的感情,他宁可死,事实上,他一直在寻找两全的死亡方式。”

柳红豆回头看着柳冯,挣扎着想要过去,然而却憋不住一口鲜血吐了出来,蝴蝶惊叫起来,“师父,你没事吧!”柳红豆吐了一口气,略微松了一下,方才说:“你去解开冯儿的|­茓­道。”蝴蝶上前解开柳冯的|­茓­道,柳红豆看着默默流泪的李兰菱,忽然说:“李姑娘,是我错了,我最大的错,就在于我太固执,我为了我的事情,而忽略所有人的感受,二十年前如此,二十年后仍然这样,我这一生便是如此。”

李兰菱冷笑一声,说:“你知道了错,可仍无法挽回,林大哥死了,我要报仇,我要为我的丈夫报仇!”

柳红豆浑身一颤,柳冯被蝴蝶扶了起来,他惊讶的看着李兰菱,他无法驾御自己的感觉,他不知所措,他只有蹲下去扶着柳红豆的身体,感觉她生命最后脆弱的挣扎。

柳红豆含泪说:“冯儿,是娘害了你,娘想报答蝶儿,你不知道,若不是她来,你我都死了,蝴蝶谷没有别人,一个走火入魔不能动弹的女人,和一个刚满两岁的孩子,这本来就是一曲行将就木的曲子。可因为蝶儿的到来,这一切得以改变,我希望我能让她快乐,让你们都快乐,我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如今,我只能遗憾的离开,你爱她,就和她在一起,那才是人生最快乐的方式。这么多年,我一直不知道我错在哪里,现在去见你爹,我想我就会明白的告诉他,我的错,在于我的固执,我的自私,在于我将自己最简单的想法,当成了自己做人的目标和强加于别人身上的准则。冯儿,娘……娘快不行了,娘对不起你……”

五十四、伊人此去难回首 勘破玄机亦枉然

柳冯感觉到柳红豆孱弱的呼吸和静寂的颤抖,他痛哭流涕,然而这只是换来一具冰凉尸体沉痛压在怀里的感觉。

天空渐渐明朗开来,蝴蝶抱过柳红豆,起身说:“冯儿,我带师父回去。”柳冯站起身来,看着蝴蝶走了两步,蝴蝶忽然回头说:“你不用跟着我,也不必管我,我决意割断尘丝,出家为尼,这本是我最好的归宿,如今,也是我最向往的地方。没有人能阻拦我了,难道不是吗,现在,你自由了。”

柳冯浑身一颤,他丝毫感觉不到自由的快乐,这便是他当年费尽心机想要的自由,这便是他逃避蝴蝶最后的结局?这一切实在谈不上美满,甚至带着狰狞而邪恶的面孔,让他感觉生命中无处不在的诅咒,正放肆的朝他发笑。

他转身看着李兰菱,李兰菱也缓缓起身来。没等柳冯说话,李兰菱便平静的说:“我们都明白得太晚,尽管我知道你恶毒的语言只想求得你的一死,但这并不是令我感动的理由,这辈子唯一没有伤害我的人便是我的丈夫,眼前你看到的这具冰冷的尸体。我真后悔,后悔自己救下的那个因为自己的固执和逃避而落魄的青年,因为我虽然救了他孱弱的躯体,使他有力量赶走病魔的袭击,却无法使他封闭的心灵,逾越亲情的封锁,我仅仅复活了一个悲惨的故事的载体,拯救了一个无能为力的躯体。我们葬送了一段美丽的爱情,成就了一段恶梦般的回忆,你走吧,我这一生,便再也不想见你。”

李兰菱缓缓离去,来到一艘小船上,顺水而下。

柳冯转身的时候,不见了蝴蝶,什么人也没有,天地间只有千疮百孔的土木花草。

江水顺着眼眸缓缓流淌,心事如同流水渐渐冰凉。李兰菱站在风中摇曳的船舱上,感到自己如同一叶纷飞的思绪,飘零散乱,不成章法。

忽然间船停了下来,李兰菱看到自己被好几艘小船围住,她心中一怔,还没明白什么事情,便见着几个黑影冲了过来,他们挥动着闪亮的大刀,在阳光下泛着刺眼而挑衅的光芒。李兰菱想也没想,琴也不知为何到了她手上,琴声响起,几个人登时跌入水中。船家早吓得不知所措,只见四周的黑影越来越多,密密麻麻的从天而降。然而李兰菱面不改­色­,轻轻弹动断魂琴,琴声动处,水浪惊起,惨叫频频,更无活人。

李兰菱麻木的看着江上堆积的死尸,一丝惊讶都没有。船家伸着大拇指,说:“姑娘,你真厉害,我还以为遇到了最可怕的强盗。”李兰菱缓缓说:“他们不是强盗,他们是朝廷的杀手,[奇][书][网]是太子妃派来想要除去她心头大患的人。”

船家惊讶的说:“你怎么知道?朝廷,那姑娘你是?”

李兰菱木然的说:“我只是一个匆匆的过客,她既白­操­了这份心,更不必作这种徒费人命的事情。我只是可惜这些为她卖命的人,他们最初的愿望,只不过想让自己活得更好。”

船家笑说:“那是,谁不想活得更好?我做梦都想远离这条恶梦一样的长江,看着朋友们一个一个的死了,我却还得心惊胆颤的在这里求生。我完全没有办法,因为我必须养家糊口啊!”

李兰菱淡淡的说:“其实每个人都是身不由己,尽管我们抱着多么美好的愿望,却往往在现实中灰飞烟灭,最终破碎,变成我们谁也不想提及的梦。”

船家哈哈大笑起来,说:“象姑娘这样身手了得的人,难道也会有身不由己的时候?”李兰菱叹了口气,说:“是啊,咱们不都一样吗?你既然已经有这么好的身手,为什么不好好的做人,偏要过这样的日子?”

船家一愣,说:“我不知道,不知姑娘说的什么。”

李兰菱说:“你假装不知道而已。试问你这么处变不惊的人,又怎会是江湖上寻常庸手?你的确用地方的口音掩盖了你纯熟的官话,但是,你的谈吐的确更惊人,它让我看到的不是一个船家,它完全超越了一个商人的界限,这虽然只是我的感觉,却是你不得不承认的事实!”

船家大笑起来,朗声说:“兰花仙子,果然名不虚传!”李兰菱淡然说:“我没有名,那都是你们加的。你若老老实实送我去江南,我便饶了你,否则,你会死得很惨。”

船家摇头说:“既然到了江上,大不了就是鱼死网破!我长江一条龙还没怕过人!”李兰菱手上一扬,断魂琴脱手而出,琴声一转,那人登时仰面跌倒,一命呜呼。李兰菱冷声说:“我很讨厌别人和我讨价还价,不管出于什么原因,这都是对我的侮辱,对我能力的否定。你以为离开了你我便不能到达江南吗?”

她来到船舱,抱起林如风的尸体,叹说:“我就知道我会连累你,就算你死了,也要跟着我跋山涉水的遭罪。”她带着尸体飞身而起,转眼间已经到了江边峰头,只见波涛如怒,山下乱石林立,的确似无路可走一般。但是李兰菱知道,这对于她来说简直太简单了,她有断魂琴,可以驱使自然浩瀚的力量,更何况,只需百十里之后,便能到达集镇,买到马匹。

李兰菱将马车停在客栈外,这里离江南已经很近了,但是更近的,却是一股扑面而来的杀气。李兰菱一边吃饭,一边说:“既然要来杀我,就都给我出来,我想知道,在太子妃眼里,我就这么可怕,非死不可吗?”

风声扑扑,只见冰雕芙蓉落到中庭,朗声说:“你是南唐的公主,手上又拿着断魂琴,迟早是一个威胁。太子妃为将来的皇帝解除威胁,有何不可?”李兰菱说:“这不是太子的意思。”

冰雕芙蓉说:“我才不管这是太子的意思还是太子妃的意思。谁给的钱多,我就照谁的意思去办。本来江湖上就需要一个众矢之的,这才能热闹起来,显出我们学武多年的意义。如今看来,恐怕江湖上同仇敌忾的,都是你公主阁下了。江湖都在传言,你要毁灭大宋,任何机会都不会放过。”

李兰菱摇头叹说:“这些人真会­操­心,大宋毁不毁和武林过节有何关系?天下兴亡虽然关系到个人安危,但又岂是我一个区区武林中人能左右?我看这些人太傻了,前辈至少还是为了挣钱,为了扬名立万,这些人庸碌无为,死都不知为何而死。”

她一面摆弄断魂琴,一面说:“断魂一曲弹毕,亡魂万千哭泣。我其实不想杀人,但我不得不杀,我不但痛恨他们愚昧、野蛮、肆意对我横加诽谤,更觉得他们庸碌、平凡,简直不配做人,不配活在这个世上。”

曲调缓缓,但是霎那间客栈中惨叫连连,已经有数十个蒙面人从暗处挣扎着出来,全身血淋淋的,悲惨恐怖之极。

李兰菱淡然说:“江湖不是儿戏,既然作出选择,就得付出代价,既然你们都说我是魔头,是残忍可怕的杀手,那你们就该知道,凭你们的能力,是不可能对付一个魔头的。但愿你们下辈子投胎的时候,告诉自己年轻的时候多学点东西,别整天白日做梦,把好人逼成坏人,然后杀了你!”

冰雕芙蓉哈哈大笑起来,说:“好!兰花仙子果然是名不虚传!”李兰菱也大笑起来,朗声说:“我看在你曾经救过我的分上,或许可以饶你一命,但你若再不识好歹,只怕我便不会手下留情。你固然练了多年功夫,但若你真以为能杀得了我,那就和他们一样,是白日做梦了!”

冰雕芙蓉默运内劲,风声乍起,冷风凄厉,冰块从四面八方击来,客栈内门窗呼啸,上空瓦砾盘旋,遮天蔽日。李兰菱淡然一笑,高声说:“前辈是要和我拼个死活了,既然你想要如此,我便成全!”

琴声猛然爆发,如白虹贯日,列缺霹雳,神鬼为惊。冰雕芙蓉只觉五脏一乱,气息不畅,刹那间身体一阵冰凉,只觉铺天盖地的冰块猛然倒袭,她还没来得及呼喊,便已经气息不畅,化作一块洁白的冰块。

李兰菱起身来,看着对面凝在冰中的冰雕芙蓉,摇头叹说:“我不想杀你,可我不得不杀你。”忽然间一阵惊呼声传来,只见牟乘风牟乘浪二人飞身而落,来到冰雕芙蓉身边,大声喝道:“师妹!师妹你没事吧!”

牟乘风一挥手击碎冰块,冰雕芙蓉脸­色­雪白,加之苍老不堪,冰凉的心将牟乘风二人的震怒激到最高。牟乘风喝道:“妖女,我和你拼了!”他起身来,默运内劲,风啸云怒,天­色­因而暗沉。

李兰菱说:“我杀你易如反掌,可不想杀你,你知道冰雕芙蓉错在哪里吗?你知道她最看重什么吗?你想让她死不瞑目吗?”牟乘风狂啸一声,喝道:“妖女,你杀了我师妹,我要杀了你!”

李兰菱缓缓说:“我没有杀她,杀她的,是她自己。我可以告诉你们她的心结所在,一个女人拥有无上的美貌和绝顶的武功,本来是一件好事,可偏偏成为一切灾难的根源。因为她在被人欣赏的同时,也在被人妒忌,妒忌是人间最可怕的感觉,它令双方遭受最绝顶的灾难。冰雕芙蓉便是如此,她没有能力控制妒忌的感觉在别人心里蔓延,所以成全了一段关于蛇蝎美人的传闻,自然而然的将冰岛带向灭亡之路。正因为冰岛的灭亡使她一辈子深锁在自责里不可自拔,这才抓住最后的机会,想要多赚钱振兴冰岛,所以才不顾一切的要替太子妃办事,要和我作对,这才送了­性­命。”

牟乘风浑身一颤,李兰菱说:“如果你们现在和我作对,我自然也能杀了你们,那冰岛,将会彻底的灭亡,这恐怕是她即便在九泉之下也无法接受的事情。所以,何去何从,你们自己决定。”

她呵了口气,悠悠的说:“我以前也和她一样,拥有美貌和武功,我喜欢被人欣赏的眼神,高高在上的被人看着,兰花仙子这个名字多好听,就像当年的冰雕芙蓉一样,它让人眩晕,迷茫。所以我陷入一个又一个的陷害,我失去了几乎所有美好的东西,不过现在我明白了,明白了人心的险恶,明白了江湖的丑陋,也明白了我最需要的,恰好是这个江湖无法满足我的。你们,也应当一样。”

牟乘风对天狂啸一声,李兰菱说:“往者已矣,当日的冰雕芙蓉,如果一直安守冰岛,不管嫁给你们当中的任何一人,冰岛都不会有改变。相反,她喜欢外面自由自在的江湖,因为她有着无上的美貌和绝顶的武功,她自信。可惜凡事都不能重来,所以即便后悔也是没有用的。只有你失去了最珍贵的东西,你才能忽然明白到生命的意义,才能放弃所有你曾经追逐的梦幻一样的目标,而变得坦然纯粹,世间所有的一切你都不再关心,因为本来他们就不值得你留恋。”

牟乘浪抱着冰雕芙蓉的尸体,含泪说:“师妹,我们回家!”牟乘风也随之转身,黯然离去。

李兰菱站在院子里,看着狼藉一片的客栈,摇头叹说:“我已经无心江湖上的事情,何必枉费这么多­性­命。”

忽然听到一个声音传来,“你的确已经淡泊江湖,但是她不相信。”

李兰菱回身一看,只见刘娥从天而降,冉冉而来。李兰菱问:“姐姐你来­干­什么?”刘娥说:“你叫我姐姐,可见你没把我当敌人。”

李兰菱说:“你有恩于我,我岂能与你为敌?你是怕我被太子妃害死吗?”刘娥说:“现在看来不会了,但是冷秋水对你本来有恨,如今太子妃也联合上了她们,她们准备作最后的反击,你也得小心,毕竟,你算是前朝的公主,你也曾经刺杀过皇上,太子妃可以名正言顺的动用一切的力量来对付你们。”

五十五、相逢无语风凄婉 空对冷月和管弦

李兰菱说:“我知道了,她真是太执着了,执着到近乎迷茫的程度。”

刘娥说:“她也是一个可怜的女人,为了保护自己的地位,她的确费了不少心思,她活得很累,完全可以用生不如死来形容。”

李兰菱说:“相比而言,姐姐就要坦然得多。”

刘娥说:“我们所求的不一样,她要保全自己的地位,我只要太子的心。她要杀了你以除去最大的威胁,而我恰好相反。当然,现在这已经不可能了,就算太子对你再爱慕,也决不可能了。我了解太子的心情,他不是个朝三暮四的人,但是我想没有任何男人能对一个女人永远保持年轻的激|情和深切的爱慕,更何况,我已经算是美人迟暮了吧,怎能留住他的身体,唤起他的激|情呢?他是太子,不是寻常的百姓,他身上承担的责任也远远超过了寻常百姓,所以,我不能如同一个吃醋的妻子一样将他锁在我一厢情愿的梦里,这也是我们的宿命,我们无可奈何的抉择。”

李兰菱摇头说:“我绝对做不到。”刘娥说:“我是一个贫苦的孩子,我有很复杂的经历和很痛苦的回忆,我对生命的大彻大悟,就在于我知道,将欲取之,必先与之。尤其是我这样的女人,我所有的命运,都在一个男人身上,或许他能让我得到我所想的所有一切,也或许,我将失去所有。这就是我这样的女人,一生的希望都要靠男人来实现,说起来,我和郭氏一样,一样的可怜,一样的无可奈何。一个女人一当爱上了一个男人,或者喜欢迷恋权力所带来的一切快乐,便注定她今后的方向,从这点来说,郭氏,你,我,冷秋水,我们所有的女人都是一样。我们找不到寻常的快乐,领略不到生活真正的味道,因为我们已经忘记了,作为平凡女人最根本的要领,就是接受。”

李兰菱凄然一笑,说:“你还有希望,我却失去了一切。”

刘娥叹说:“哀莫大于心死,我算是看到了。其实……”李兰菱淡然一笑,缓缓说:“其实,你不必说了,或许这只是我短暂的心情……”忽然间咳嗽起来,渐渐更加严重了,渐渐几近呕吐。刘娥急忙扶着她,问怎么回事。李兰菱稍稍平复了一下,刘娥忽然说:“啊!你是不是,是不是有了?”

李兰菱一怔,心头忽然一阵狂喜,说:“你说我有了孩子!”刘娥点头说:“是啊,这是我梦寐以求的事情,可我从来没有过,恭喜妹妹——可是,你这样会很辛苦的。”

李兰菱点头说:“我知道,但我愿意,我感谢上天对我最后的恩赐,希望这将是我生命中最平和的转折,我再也不要在武林中挣扎寻觅最后痛苦离去了。人这一辈子,痛苦绝望,有一次刻骨铭心,就足够了。”

刘娥点头说:“好,以后的路,自然由你自己去选择,旁人自然无法­干­涉到你。我送你回去吧。”

马车停在江南山庄门口,李兰菱感到一股­阴­冷的风迎面吹来,让人彻骨的寒冷,的确,这已经是寒冬了。

她回头看着刘娥远去的背影,心想这应该便是此生最后的诀别了,她希望刘娥能够得到幸福,希望她不会如同自己一样尝试最寒冷的痛苦滋味。

林夫人和小连来到庄门前,看着一身白衣的李兰菱,半晌都没有说话。

李兰菱上前,林夫人凝视着李兰菱,看着李兰菱缓缓跪在她面前。李兰菱哭泣着说:“婆婆,我可以这样叫你吗?我害死了林大哥,我罪该万死,我让你感受到了绝望,感受到了最悲痛的感觉,这一切都是我的错。”

林夫人木然的看着马车,小连忽然怔怔的上前掀开帘子,看着林如风的尸体,忽然低声哭泣起来。

安葬了林如风,李兰菱走在空旷的庭院里,只有她们三个女人,这感觉是如此的奇妙,也是如此的哀婉。

忽然间人影绰绰,李兰菱手上的断魂琴骤然出手,只听得惨叫连连,顷刻间庭院里已经落了十几个黑衣人。

林夫人和小连快步出来,问道:“什么人?”李兰菱说:“都是我的仇家,看来我不能留在这里。婆婆,我已经有了林大哥的骨­肉­,我会带他们来看婆婆的。”

林夫人一怔,李兰菱说:“他们都是冲着我来的,我走了,应该就不会为难你们。”

林夫人没有说话,李兰菱转身缓缓离去,林夫人忽然说:“兰菱,把你的兰花暗器给我几枚吧,权当纪念。”李兰菱从怀里摸出几枚暗器来,只觉恍如隔世,这暗器随身而带,却已经很久没有用过了。

她转过身,感觉泪水滚滚而出,缓缓说:“婆婆,这一切都是我的错,可我完全没有办法去掌控,更不能去改变,我知道不管我做什么,都无法弥补,我……”林夫人淡然一笑,平静的说:“这与你无关,这就是命,我本来就是这样一个人,习惯了命运无情的安排,我所有的时间,只能用来逆来顺受。孩子,你的路也不太平,充满坎坷的路,你要好自为之。”

李兰菱默然点头,准备好行囊,小连送来一个白玉盒子,轻声说:“这是夫人给你的,是林家的传家之宝,一对白玉镯子,夫人说,等你找到安身之地,这才拿出来。你须得答应夫人,这点小事,当真能做到吗?”

李兰菱带着盒子,乘着夜­色­赶去,江南的路在寒风中显得沧桑而模糊,往事堆积,一点点压在心头,渐渐散乱,几如乱麻。

深夜无人风自语,野径徒添孤旅思。李兰菱找到一个破庙,生了一堆火,她还没有决定往何而去。

忽然外面传来一阵人马喧腾的声音,她心里一紧,来到庙门口,只见一个­妇­人抱着一个婴儿,被一群黑衣汉子团团围住。

李兰菱看那­妇­人一身白衣,满面风尘,正是杨白月。李兰菱当即纵身跃到杨白月身边,厉声说:“你们是什么人,要活命的,赶快离开!”那群黑衣人似乎并未退缩,其中一个人振臂一呼,大伙一窝蜂拥了上来。李兰菱轻轻拨动琴弦,音声动处,亡魂归天。

杨白月全身如同虚脱一般瘫倒在李兰菱怀里,李兰菱急忙将她抱到庙里,在火边喂了她­干­粮和水,杨白月这才觉得舒服了一些。李兰菱问道:“杨姐姐,你怎么弄得这么狼狈?”杨白月说:“我能活下来,也全靠袁大哥不计­性­命的救我,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像是噩梦一样,我几乎不敢回忆。李大哥病了很久,用了很多方法都无法治愈,义军里面有个最不起眼的小将军,名叫袁天麟,正好他妻子也临近生产,所以就一并照顾我们,就在我生下铁心的时候,李大哥离我而去,袁大哥的妻子也因为难产而死。尽管我们很伤心,但却不得不面对一次次疯狂的追杀,我的体力从来没有恢复过,前段时间和袁大哥走散了,他也不是什么武林高手,还带着孩子,不知道能不能活下来。”

李兰菱看着满面倦容的杨白月,心中立刻明白她这段时间在江湖上所遭受的各种折磨。李兰菱看着那孩子,说:“这孩子名叫铁心吗?”杨白月点点头。李兰菱说:“姐姐有何打算,我打算找个地方隐居下来,姐姐呢?”杨白月说:“我要找到袁大哥。”李兰菱点头说:“我陪你找吧,反正隐居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

杨白月叹说:“想不到在这里见到你,也想不到,我的命运,会是这样。”李兰菱摇头说:“这也不是人力所能掌控,尤其是身在江湖,姐姐别多想了,先好好休息吧。”

忽然间外面传来马啸之声,两人扭头看去,只见柳冯急匆匆而来,一见二人,登时一惊。李兰菱扭过头去,看着燃烧的火焰,心境,也如同烈火一样熊熊燃烧。

柳冯颤声说:“你们,你们在这里?”杨白月问:“是啊,柳兄,你怎么来了?”柳冯哦了一声,回过神来,说:“我,我听说你被追杀,所以到处找你,可算找到了你。”李兰菱起身来,走到庙外,杨白月起身说:“兰菱,你怎么走了?”李兰菱淡然说:“我当然要走,杨姐姐也不用我照顾了。”她上了马,忽然盯着柳冯说:“希望在对杨姐姐的时候,你不会有什么为难之处。”

柳冯全身一震,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只有清冷的风,似乎在敲击他沉痛的心灵,他朝思暮想,就是能够见上李兰菱一面,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一面竟然是这么的出乎意料,匆匆而来,带着诡异而失落的­色­彩,匆匆而去。

李兰菱一路狂奔,从黑夜走向白天,却不知道应该走向何处。忽然想起林夫人给的白玉盒子来,打开一看,除了一对白玉镯子外,分明有一封信。李兰菱心里一颤,急忙打开信来,只见信上分明写道:“兰菱,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和小连已经离开人间,随着江南山庄最后的烈火,彻底消失。小连的身上有你的信物,那便算是替你死了吧,希望江湖的厮杀和朝廷的追杀永远离开。你不必为此感到伤心,如风是我和小连最后的等待,唯一的希望所在,也是我们生活的全部意义。但是苍天毕竟不会垂怜等待的人,习惯了遵守上天安排的人,终于不再面对上天制定的生老病死,相聚别离,这未尝不是一种解脱,一种无拘无束的自由。你选择隐居,这于你而言,或许正是一件好事,一个女人,很难有自己作主的时候,我们做到了,希望你也能做到。”

李兰菱心里一抖,急忙往江南山庄赶去。

江南山庄是那么的哀婉,废墟残垣,断壁如眼泪般模糊。李兰菱颓然的站在庄外,感觉心头的眼泪,流遍全身,终于从眼中缓缓流淌,随之麻木了几乎所有的感觉。

朱红衣叹了口气,她感觉到了李兰菱悲痛的心情,却没有感到自己的快乐,她来到院内,忽然听到冷秋水的声音传来,“朱小姐,看来你身体越来越好了,身边也不再需要丫头。”

朱红衣说:“我什么都不需要,你别费心了,快走吧。”冷秋水来到朱红衣身边,轻声说:“现在兰花仙子无人能敌,你不觉得很失败吗?”朱红衣冷漠的说:“失败?别人的得失,与我何­干­?冷秋水,我知道你的意思,我不会帮你实现你权力的抱负,我朱红衣最讨厌女人玩弄权力,那本该属于男人的事情。”

冷秋水笑说:“这话从朱小姐口中传出来,可也当真好笑。”

五十六、迷梦因风无限好 人生随缘谁超脱

朱红衣说:“好笑与否,我自有分寸。冷秋水,我只有一句忠告,如果你执迷不悟,毁掉的,只是你自己。”冷秋水忽然哈哈大笑起来,说:“我终于知道为何斗不过欧阳无双了,她善于找人帮忙,而我,还没有说出原因,就吃了闭门羹。朱小姐,饶是如此,我还是要告诉你,你要的赵霆,或许我可以帮忙。”

朱红衣淡然一笑,说:“谁说我要赵霆?男女之事,岂能强求?”

冷秋水仰天长笑良久,方才狠狠的说:“好,冷某已经厚颜求人,奈何小姐无动于衷,冷某素来知道朱小姐的厉害,但是不管怎样,冷某都毫无畏惧。等到我一统武林的时候,别说你的货运行,就是你江南钱庄,也未必能够保全。你还有选择的机会,我知道你神通广大,但你毕竟不是神仙,你掌控的仅仅是一点神奇的力量,而不是命运。”

朱红衣依然平静的说:“这正是全部的真谛,你我都解不开命运的纠结,冷秋水,你记住我的话,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冷秋水哈哈大笑起来,飞身离去。

余梓快步走出来,急切的问:“冷秋水几近丧心病狂,你为何要如此强硬的拒绝。”朱红衣依然冰冷的说:“你懂什么,我从来就没想过要一统武林,也没想过有人能一统武林。你也别担心,你的货运行,你心血的凝结,也不会葬送在冷秋水手上。”

余梓说:“小姐,为何你总是高高在上,未卜先知,你到底在圣女那里学到了多少东西?”朱红衣转头看着余梓的脸,说:“不管我学了多少东西,你最好收起你的心思,做你自己的事情。”说完转身离去。余梓忽然说:“那我心里的想法,你一定已经猜到了。”朱红衣停了下来,说:“不是猜到,是看到。收起你的心思,在我眼里,你只不过是一个商人,既没有品行,更谈不上优秀,我怎么会看上你?”

余梓说:“你心里只有赵霆,可他,他心里明明没有你。”

朱红衣愤怒的转身盯着赵霆,说:“你给我住嘴!”她感到眼角的泪水似乎便要流出,遂转身淡淡的说:“我当然知道,可那就是我转而投向你的理由吗?你见一个爱一个满脑子都是­淫­亵猥琐的念头,我看到你就忍不住感到恶心难受,所以,你最好杜绝你所有的奢望。”余梓忽然笑了起来,说:“那我也未必见到一个高贵善良的朱小姐啊,商人重利轻别离,这本来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我倾慕小姐,并不是因为你富可敌国,也不是因为你神机妙算,只因为我忽然看到一个平凡而普通的女人,她需要呵护,如同茫茫人海中任何一个四面碰壁的女人一般。而我,恰好愿意而且强烈的期望成为呵护她的人,这是我最终的感觉,也是我坚定的信念。我承认我不但算不上高尚,甚至有些卑鄙下流,但那就能否定我仰慕你的事实吗?”

朱红衣全身一颤,淡淡的说:“那就请你再承认一个事实,一个我不接受你的事实,我想去见圣女,或许,我会陪着圣女度过余生,来偿还我所有因为无知、年少轻狂而犯下的罪孽。”余梓急忙说:“不,你的命运不在那里,如果在那里,圣女就不会让你出来。”朱红衣忽然愤怒的说:“够了,你说得够多了,今天说的一切,我们都需要忘记!”她一挥衣袖,两个人同时倒在地上,只有满院的风,还在孤独的流淌。

朱红衣醒来的时候,似乎果真忘记了方才的一切,只是心口依然感觉疼痛难忍,她带着悲伤的心情,在庄内来回走了良久,这才回到空旷的房间里。

风从窗户缝隙里轻轻的吹了进来,像是低低的倾诉。

朱红衣卸下钗环,忽然间镜子里出现一幅画面,她看到年轻的自己,挣扎着死去的样子,她心里一紧,向四周看去。

空中依然弥漫着悲凉的味道,朱红衣感到从内心深处越来越蔓延肆虐的惶恐,她惊惧的看着四周,似乎看到自己撕心裂肺的惨叫和难舍难分的痛苦,她忽然歇斯底里的大叫一声:“为什么,这是为什么!”

为什么会有这么可怕的预感,为什么从有了通灵预感的法力后,这可怕的感觉总是笼罩着自己,悲伤时,快乐时,安静时,喧闹时,白天和黑夜这感觉如影随形,狰狞可怖。

余梓推开门,看着朱红衣在镜前发呆,遂奇怪的说:“怎么了,大小姐好像不舒服?是不是余某招待不周,我让丫头们……”

朱红衣转头看着余梓,摇头说:“不用了,你知道我不想用丫头,我想我还是亲力亲为的好,圣女可能也是这个意思。”

余梓笑说:“大小姐今天说话好像有些语无伦次,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朱红衣喃喃的说:“没什么,什么都没有,没什么。”余梓坐在桌旁,说:“旁人都以为,小姐美貌智慧并重,才华温柔同存,再无任何忧虑,可在余某眼里,大小姐今日的心境,可算不上好。”朱红衣无奈的看着余梓,说:“你怎么知道?”

余梓走过去说:“大小姐这几日一直都心神不宁,说句不该说的话,大小姐是不是感情上遇到了什么问题,喜欢上了一个不喜欢你的人,或是一个你不喜欢的人喜欢上了你?大小姐是圣女的弟子,圣女法力旷绝古今,所以大小姐总不可能是遇上一个打不过的仇家。”

朱红衣一笑,说:“你还不笨,难怪爹这么欣赏你,不过,你也不必沾沾自喜,这些道理,谁都知道,何况我喜欢赵霆,对你也不是什么秘密。”

余梓说:“是,我还要替小姐保守秘密呢。不过话说回来,赵霆本来就和你有婚约在先,这也是很多人知道的。”朱红衣说:“谁还讲婚约,况且只不过是指腹为婚那种,现在谁还信这玩意。”

余梓笑了一笑,说:“不过赵霆始终是人中龙凤,玉树临风,堪比潘安宋玉,当世罕见,所以大小姐念念不忘。但是……”朱红衣闭上双眼,说:“你现在说话越来越直接了,谁让你这么和我说话,你出去吧,你说的虽然也对,可对我无用,道理谁不明白?”余梓凑上前说:“大小姐就是不明白,虽然赵霆是一棵玉树,可他毕竟只是一棵,大小姐回头一看,天下有多少森林,他们一样郁郁葱葱,充满了引人入胜的激|情,和你所需要的一切。”

朱红衣霍然起身,说:“怎么我看不出来?余梓,我想休息了,你去吧。”余梓微微一笑,朱红衣来到床前,回头看着余梓,有些生气的说:“你怎么还不走?”余梓面带微笑,看着朱红衣。朱红衣怒说:“你笑什么?”

余梓说:“我笑大小姐根本不懂男人。”朱红衣冷哼一声,坐了下来,问:“怎么个说法?”余梓说:“大小姐希望从赵霆身上得到什么?他­精­致而完美的­肉­体,坦荡而宽阔的情怀,还是细心而温柔的照顾?”朱红衣不屑的说:“我以为你说出什么鸿篇大论,莫明其妙,我想要什么,与你何­干­?”

余梓说:“所谓一叶障目,大小姐其实被一个美丽的外表蒙蔽了双眼,只要你睁开眼睛,就会找到更好的。”朱红衣说:“难道是你?可笑,荒唐,我实在看不出你有什么值得称道之处。”

余梓上前说:“那可不一定。”朱红衣怒说:“滚开!”伸手往余梓脸上拍去。余梓一把抓住朱红衣的手,邪邪的笑说:“大小姐不必愤怒,让我来告诉你我有什么值得称道之处!”朱红衣有些惶恐的说:“你要­干­什么?”

余梓忽然搂住朱红衣,紧紧的抱着她,使她几乎喘不过气来。朱红衣正要发怒,余梓蒙住她的眼睛,柔声说:“别看,用你的感觉告诉我,到底有什么区别,我,和他?”余梓的语声几近愤怒,朱红衣正要挣扎,余梓忽然将她往床上一放,伏在她身上,有些愤怒的说:“我已经忍你很久了,你不过就是一个女人,和别的女人一样的女人,只不过你命好有一个有钱的父亲,你就可以在我面前颐指气使让我­干­这­干­那吗?爱情、男人,其实你根本什么都不懂,今天我就来教教你。”朱红衣本来想要反抗,然而当余梓激|情的嘴­唇­闻到她颤抖的双­唇­时,她忽然感到全身瘫软般的无力,她仿佛变成一只受伤的小鸟,需要别人爱怜的抚摸,而这里只有余梓。

余梓几近疯狂的亲吻着朱红衣,他的动作放肆而激烈,片刻便将朱红衣的衣衫剥尽,美丽的肌肤在他眼里闪烁着晶莹而战栗的光泽,他多日的愤怒终于蓬勃的爆发,他喃喃的说着:“我让你看不起我,我让你奚落我,我让你对我无礼……”朱红衣闭上双眼,想象着身上放肆动荡的是赵霆矫健的身影,渐渐那身影一片混乱,她觉得是谁已经不再重要,重要的是,她感到销魂蚀骨的快乐,自由自在的快乐……

一席缠绵风云后,百花散落气如丝。朱红衣凝视着睡熟的余梓,在烛光的映照下,余梓毫无遮掩的身体显得那么诱人,这是她第一次如此安静的欣赏,如此直接的端详男人的身体,余梓不像她所以为的那样是一个文弱单薄的生意人,他的身体如同她想象中的赵霆那般矫健,他起伏的胸膛宽阔结实,紧绷的肌­肉­上凝结着还未散去的汗珠,散发着男人特有的味道,引人入胜的味道,她的手滑过他的小腹,停在他两腿之间,便是那神奇的玩意使她刚才如此销魂,她淡然一笑,刚才的一切如同浮光掠影,刹那间又在脑海中纠结。

五十七、花­色­正好便欲败 人间几回谢芳菲

余梓睁开双眼,慵懒的看着朱红衣,他不明白为何刚才会有如此的冲动,但是似乎这冲动并未使他后悔,他笑说:“怎么样?是不是因为一棵大树而忽略了整个森林?其实世上的男人女人都一样,所谓的爱情,或许并不那么重要,或者随手可得。”

朱红衣躺在余梓怀里,紧紧的搂着余梓的身体,缓缓说:“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余梓翻身压在朱红衣身上,俯首看着朱红衣,调笑说:“你马上就知道了。”朱红衣用手拦着余梓的脸,说:“快睡了。”余梓笑说:“拦着上面是没有用的,春宵一刻值千金。”朱红衣感到余梓的下­体­渐渐膨胀,像是一把利剑刺透她脆弱的灵魂,奇妙的感觉再次袭来,她奇怪为何自己对于赵霆如此疯狂执着的爱情,却抵挡不住这一刻奇妙的结合。

朱红衣的动作渐渐也如同余梓一般疯狂,两个纠结缠绕的人,如同烛火般摇曳着扭曲的身体,颤抖而炽烈的燃烧着,呓语般迷茫的声音,像是笼罩理智的迷雾,通往天国的指引,将他们带往一个与世隔绝,渺茫而神奇的地方。

忽然间他们大叫一声,像是从九天高处忽然坠落,朱红衣紧紧的盯着余梓紧绷的面孔,似乎凝视一幅美丽的画卷,然后看着余梓瘫软在她身上,她紧紧的搂着余梓,仿佛搂着一个完美的梦,生怕少了些许碎片……

当阳光再次照­射­在她慵懒的脸上时,她努力的闭上眼睛,想要忘记所有的一切,但那混沌一样的感觉,却再次侵袭她的理智。

余梓温柔的醒来,搂着她,轻声说:“我感到生命中最幸福的时刻,不是我从一个孤儿变成一个锦衣玉食的少爷,而是现在,或者,是昨晚。”

朱红衣朦胧的意识里拒绝任何话语,她忽然起身,飞快的穿好衣服,往庄外走去,迎面冰冷的风吹来,似乎还夹杂着雪花,她感到命运无所不在的摧残,感到自己如同凋零的花瓣,再也没有一丝抵抗的力量。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她醒来的时候,便已经躺在床上,余梓坐在床边,温和的说:“天气这么冷,你怎么到处走,让我担心死了。”

朱红衣闭上眼睛,感觉时间在身边旋转,每一刻似乎都在刻意煎熬她的心情……

孤灯照壁人意倦,风雨吹窗相对眠。朱红衣依偎在余梓怀里,柔声说:“梓哥,我想我们都不是孩子了,父亲一定会答应我们的婚事,我必须嫁给你,否则,我没脸见人。”余梓抚着她的秀发,轻吻着她的额头,笑说:“和大小姐共结连理,是余某毕生的心愿,大小姐金口一开,岂能不从?”

朱红衣贴着他的胸膛,感觉他激动的心跳,感觉自己和他越来越近,但她依然小心翼翼的说:“你是不是想我朱家的钱财?”余梓搂着她,柔声说:“不想是假的,尤其是我一直寄人篱下,从小过惯了朝不保夕的生活,我很羡慕你。”

朱红衣叹说:“我从小多病,你羡慕我什么,我看到你们可以在外面自由自在的跑,我才羡慕呢。现在能跑了,可是还那么,那么多烦恼,总是没完没了的缠绕着我,别人都说我的命好,可我一点都不觉得。”余梓笑了一笑,仰头叹说:“让这一切都结束吧,从今以后,我会好好的对你,我不再喜欢别的女人,不再是孤单的一个人,你也一样。”

朱红衣闭上双眼,深深的埋在他宽阔的胸膛里,她不知道这是梦境还是现实,这根本不在她的预料里,只是心头有那么一丝感动,一丝迷茫,使她再也来不及想别的事情。

她们计议已定,当下前往江南钱庄,朱红衣见了父亲,便在屏风后偷听朱青廷和余梓谈话,余梓说了些货运行的事情,朱青廷笑说:“以前你说要开货运行,我还不大放心,货运行一向都是江湖黑白两道控制的生意,就算没有掌控,也得狮子大开口,我怕你应付不来。不料你大出我的意料,看来你的想法是对的,把钱庄交给你,我也就放心了。”

余梓一愣,他看着朱青廷,心想难道他已经知道我和大小姐的事情了吗?他已经决定将江南钱庄给我?或许,这件事情已经在江南钱庄说开了,那也正好,我便可以直接说了。

正要说话,朱青廷忽然叹说:“去吧,好好做事。”余梓躬身说:“老爷,有件事在下要向老爷禀报,希望老爷能够成全,成全我和大小姐的婚事。”

朱青廷浑身一颤,看着余梓,问:“你说什么?”余梓说:“在下和小姐是真心相爱,希望老爷成全。”朱青廷本来站了起来,一下子瘫软在椅子上,摇头说:“不行……”余梓心头忽然一凉,心念百转,脑中一片混乱,口不择言的说:“可是,老爷连钱庄都交给我打点,难道是不信任在下吗?在下对小姐一片真心,绝无二意……”

朱青廷忽然厉声说:“胡说!”他看了看四周,空无一人,这才上前,盯着余梓,忽然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你以为红衣和你都是我收养的孩子吗?好,事情到了今天,我就索­性­告诉你,当年我被南宫烟云所惑,逼我当着众人说非她不娶,若有娶了别的女子,天地不容,我当时的生意经营得并不好,就算南宫烟云离我而去,我也不敢违背誓言,何况南宫烟云是武林高手,她­阴­魂不散谁也不知道她何时会冒出来,就拿前段时间来说,忽然告诉我要红衣和他儿子完成婚约,对这个女人我是一点办法都没有。所以就算有了别的女人,我完全不敢让人知道,红衣和你都是我的亲生孩子,只不过你们的母亲在生下红衣后因为难产而死,我倒是从此淡薄了,没有再找女人,因为红衣从小体弱,所以我将她收为义女,而你,只能在我身边,我怕再收你为义子,被别人怀疑,最终查出真相。再者也是保护于你,谁让我惹到了南宫烟云这心机深厚,­阴­险毒辣的女子。”

朱红衣和余梓都觉得眼前几乎一黑,朱红衣咚的一声摔倒在地上,余梓冲了过去,抱起朱红衣。朱青廷大声说:“红衣,你怎么了?你不是好了吗?别吓唬爹,爹这么多年担惊受怕,好不容易熬到今天,终于看到你的病好了,南宫烟云那贱人也死了,你不能有事,你千万不能有事!”

朱红衣挣扎着睁开双眼,她忽然感到命运如同潮水一样卷动,巨大的漩涡使她几乎无法呼吸,她紧紧的拉着余梓,用尽力气想要大叫一声,却什么也说不出,只是晕了过去。

余梓茫然的看着朱青廷召集人来将朱红衣送到卧房。他和朱青廷在门外等着,心头一直在忙乱的想着,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变得如此的可怕,简直可怕到了极点……

大夫出来了,说并无大碍,只需多注意休息便可,朱青廷遣散众人,坐在床前看着双眼紧闭的朱红衣。

余梓痛心的看着,感到欲哭无泪,他那么多年总是担心最后不能留在朱家,原来他根本就没有必要担心,他以为总算找到了爱情和依靠,原来那才是让他后悔莫及的事情。

朱青廷抬头看着上天,老泪纵横的说:“老天,我到底是造了什么孽,是南宫烟云那贱人勾引我,让我迷惑于她的美­色­之下,一夜风流,就让我一生受她控制,心爱的人无法成婚,有孩子却无法相认,就算我做错了,为什么要让所有的罪过,都在孩子身上应验,为什么!”

余梓转头看着朱青廷,哭着说:“爹,你说的都是真的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朱青廷惨然笑了几声,说:“那时我还是一个你这般大的年轻人,江南钱庄还不似如今这般才雄势厚,凡事都得亲为,有一次我去外地做生意回来,路上误了行程,一个人孤零零的在一个古庙里留宿,没想到南宫烟云也在那里,现在想来,那是她故意制造的机会,就在那个晚上,我一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哪能受得了她销魂蚀骨的诱惑,从那以后,她就整天缠着我,让我当着很多人的面说要娶她,那时我还觉得她是一个大胆追求爱情的女子,我还很欣赏她,可是渐渐的我就发现她是一个可怕的女人,她和武林中人有往来,而且在武林中还颇有地位,最要命的是她根本就不想和我在一起,她动用了存在钱庄的钱,用来疏通关系,居然靠这个进了皇宫。”

朱红衣感到泪水无声而落,她岂能不知道南宫烟云的所作所为,只不过她很迷惑,为何当时自己会如此深陷在赵霆的幻影里,甘愿供南宫烟云驱驰……

朱青廷叹了口气,继续说:“我本来以为这样也就罢了,可是她经常私自离开皇宫,一而再再而三的从我这里拿钱,还说如果我不愿意就要杀了我全家,那时的江南钱庄险些就要倒了,幸好那时候遇到你娘,你娘是一个有名的妓汝,是我遇到的最美丽最温柔最善良的女人,她不但默默的在我身边,还将身上所有的财富都用来支持我,我终于度过那个难关。南宫烟云得罪了皇帝,她全家都被杀了,因为我们没有真正成婚,所以也就没有受到牵连,不过,南宫烟云临走的时候说了,她要回来和我成婚。”

朱青廷转头看着余梓,叹说:“你娘不要名分,到了一个偏僻的寺庙幽居,也就在那里生下了你,她一直在忧心忡忡中度日,最后生下红衣,却难产而死,红衣先天体弱,从小就落下病根,我思前想后,只有将红衣收为义女,才能更好的救治红衣,而你,我想只要在我身边,我就会尽一切力量在照顾你。我本来以为这是对你们最好的安排,我也本来以为不想伤你们的心,就这么瞒你们一辈子,然而忽然你们要成婚,你们还说自己真心相爱,这怎么可以,这完全不行啊!”

余梓木然的说:“爹,别说了,你先休息吧。”

朱青廷拉着朱红衣的手,哭着说:“孩子,你现在怎么样?”朱红衣睁开眼睛,看着朱青廷,缓缓说:“爹,你放心,我不过是很惊讶而已,你去休息吧。”

朱青廷离开后,余梓颓然坐在床前,看着朱红衣,朱红衣淡然说:“现在也许只有圣女才能帮我了。”余梓说:“我陪你去。”

朱红衣摇头说:“不,这次我要自己去,亲自去。其实,我身上有法力,日行千里对我来说根本就不是问题,我都不明白,为什么这么几年我还要装成病怏怏的样子。这次,我自己飞过去。”

六­阴­山还是那么的幽深神秘,朱红衣漫步在山道上,万叶无声闻鸟语,一点微风捋凡心。朱红衣站在山中,大声说:“师父,师父你在哪里?”

山间忽然金光万道,朱红衣面前出现熟悉的宫殿,朱红衣快步到了大殿,殿上却没有一个人。朱红衣四下看着,大声说:“师父,你老人家现身出来,徒儿有劫,请师父化解。”殿中忽然传来一个苍老却有力的声音,“红衣,师父出来和不出来,并不影响你我之间的交谈,你今日的劫难,皆是自己种下的因果,师父也无法改变。”朱红衣问:“师父,我是不是最后悲伤抑郁,难产而死?我的命运,为何就要走向那可怕的结局,我还年轻,师父……”

圣女的声音缓缓说:“是啊,你还年轻,十年前你来的时候就这么说过,那时你有百万身家,却只有一副随时濒临死亡的身体,你当时说,只要能让你活下去,你愿意付出一切,我不但让你活下去,还给了你预见未来的神通,可你付出了什么!”

朱红衣摇头说:“师父,弟子知错了,弟子不应该过河拆桥,不应该将师父赐予的神通,用来谋自己的利,作卑鄙无耻的勾当。”圣女叹了口气,说:“你那并不是什么神通,那只不过是我给你的警示,一个人重要的不是有多少能力,而是如何运用自己的能力,去改变自己和别人的命运。”

朱红衣急忙问:“师父,我的命运还可以改吗?师父,我真的愿意付出一切。”圣女叹说:“有时候命运是可以更改的,有时候,人只能更改接受命运的心情。”朱红衣浑身一颤,大声说:“师父,你老人家无所不能,你老人家帮帮我好吗?”圣女冷笑一声,说:“如果我无所不能,何必让契丹和中原连年战乱,就连高高在上的神明,也无法改变人间万象。天行有常,不因尧存,不因桀亡。顺应天理,自然时运畅通,就算有劫难也能逢凶化吉,可是逆天行事,那就是自作孽,不可活。你手上有百万家产,可你没有接济一个穷人;你有预测未来的能力,可你没有警告一个受害者,更谈不上帮助;而你预测到自己失败的命运,寻找改变的方式时,却是损人利己毫不磊落的招数,最终误人自误。师父无法帮你,你自己好自为之。”

朱红衣还要说什么,宫殿在刹那间化为乌有,朱红衣看着四周郁郁葱葱的大树,一时泪流满面,往事历历,她仰天大啸一声,瘫软在地上,感觉和当时身患绝症濒临死亡一样无力。她曾经无助的站在这里,曾经在这里对着老天发誓,如果上天让她活下来,她愿意付出一切。圣女也曾经在这个地方告诉她命运在自己手上,因果循环,自有天理。她当时以为到了江南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可以作所有以前想做的事情……

天空中风云变幻,圣女的声音遥遥传来,“去吧,从今以后,你身上的法力将会渐渐消失,你要学会的不是法力,而是运用你的力量改变自己命运的方法,我帮不了你。”朱红衣跪下说:“这个道理其实很简单,可我就是不懂,师父,弟子牢记在心,多谢师父的教诲。”

她颓然来到山下,没有一个侍女,只有苍茫的风沙肆意的刮着她苍白的面颊。她凄然走在茫茫的路上,想起当年随着一大群车马,在众人的簇拥下来到这里,她忍受了多年的折磨,不敢奢望自己有一天能够痊愈,她以为六­阴­山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地方,所有的传说都是假的,结果她不但拥有了健康的身体,还拥有了通神的法力,她当时那种欢心鼓舞的神情简直是无法形容,整个世界幻化成美丽的­色­彩,就像六­阴­山上美丽辉煌的大殿如风般袭来。

她可以随意运用自己的法力和财富,她甚至想要在武林,在她想要施展才华的任何地方崭露头角,她游刃有余,在别人面前高深叵测,没有病痛却要去京城找杜神医治疗,目的不过就是想和宫里的天外天争斗,想要成为拯救武林的人,不过,一转眼就莫明其妙的爱上了赵霆,那是她始料未及的,从此以后,她跟着南宫烟云走上了一条另外的路……

五十八、宁将此生与天下 不愿合流夺至尊

她想起第一次见到李兰菱,就感到了她们之间的仇恨,她预料到李兰菱会去打劫,于是安排下一个局,让李兰菱险些失身于余梓,那是她们仇恨的开始,她真的不知道,如果,如果当时她没有那一刹那的念头,她们的仇恨会继续吗?原来人间一切命运终点的仇恨,上天一切通灵的指引,并不是上天就注定了一切,而是人通常会按照上天的指引,一步步走向哪怕是绝路。

其实人改变命运的方式,实则是很难的,却并非绝无可能。

朱红衣知道如果时间可以逆回,她一定能改变自己的命运,就算时间无法挽回,她也一样改变,反而在没有法力的时候,她反而一点都不害怕,不像当初忽然感悟到时那么惶恐惊惧,甚至以为给她不祥预感的都是铸造她悲惨结局的原因,一个个都要得到她的诅咒和报复。

她不知怎样告诉父亲,她一路都在想到底怎么隐瞒,然而当她来到江南时,朱青廷已经到了母亲死去的那偏僻的寺庙修行。余梓和朱红衣都没有说出事实的真相,她们希望这真的能隐瞒一辈子。

离开寺庙的时候,她轻轻一笑,决定将剩下的日子,用来赈济江南受苦的百姓。

此时的欧阳无双,正站在黄山上凝望远方,黄山的云雾还是那么的让人迷茫,满是松树和石头,欧阳无双从小就看惯的场景,却越来越激发她激荡而忐忑的心情。她凝视良久,忽然觉得身后有人,转头一看,只见欧阳文就站在她身后。

欧阳无双从小就讨厌这位兄长,她淡淡的说:“你来­干­什么?”欧阳文嬉皮笑脸的说:“妹妹越来越喜欢在绝顶上凝望天下了,看来武林是志在必得。”欧阳无双没好气的说:“我不知道黄山派怎么会出现你这样的人,更无法想像你居然是我的兄长。”

欧阳文哈哈笑说:“是啊,我也没想到我有这么厉害的妹妹,让我便便宜宜的就当上武林少盟主。”欧阳无双冷声说:“没你的份,你给我滚远点。”欧阳文哈哈大笑起来,说:“妹妹果然是巾帼不让须眉,好,我走,妹妹当心,可别摔下去了。”

欧阳无双气愤的回到屋里,欧阳忠已经在房里等候,见了欧阳无双,急忙焦急的问:“无双,你的事情办得如何,冷秋水这次……”欧阳无双淡然说:“父亲放心,女儿自有分寸,她要是到了黄山,保管有来无回。”

欧阳忠叹说:“这样的日子,越早结束越好。”欧阳无双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站着。忽然间听到叶正秋的声音传来,“是啊,越早结束,你们的野心便越早实现。”欧阳忠急忙上前说:“夫人,你怎么来了?”

叶正秋说:“你们把我当成了傻瓜,瞒着我做了多少事情,难道我不知道吗?当年黄山派祖师爷在黄山创立门派,只是为了修仙得道,不曾留恋江湖风云,后来天下大乱,黄山十二剑客为了平息动乱,拯救百姓,这才重出江湖,本来参与江湖门派之争,已是有违祖师遗训,而今你们更为了一个盟主的位置,费尽心机,丧尽天良,你们到底要葬送自己,葬送黄山,还是要葬送整个武林?”

欧阳无双平静的说:“娘,是你自己多想了。不错,祖师爷是留下遗训修仙问道,可是自古及今,无论各派,有几个修仙得道之人?更何况,祖师爷创派之时,黄山一共只有七人,他们自然可以修仙问道,而现在,黄山有上百人,他们都是普通百姓,他们求的,不过就是在这个世上一展所长,实现自己的抱负从而让自己的家庭感到庇护的力量。几百年前的一个人,即便是他一生未能完成的心愿,也不该成为后世的束缚。我们在黄山绝顶开辟土地,不是为了受苦,我们在黄山广收门徒,也不是为了与世隔绝。如果母亲依然坚守关于求仙问道的传说,那才是真正违背了武林的道义,那才真正置武林人的安危与梦想于不顾。”

叶正秋摇头叹说:“无双,你长大,巧舌如簧,说得头头是道,可就算你为自己的作为找一千条理由,那也只不过是为你空虚的心境增加一点子虚乌有的依靠,你内心便果真这么想吗?如果你心中所系,不是自己的欲望和野心,如果不是你沉醉在迷茫的权力争夺和五光十­色­的勾心斗角里,你应该看到,看到武林因此而死去的亡魂,看到那些被你算计被你威胁因你而失去一切的武林中人。如果你仅仅是为了对付冷秋水,这本该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你却让它横生枝节,你让铁盟令消失,让铁盟各派土崩瓦解,名存实亡,甚至让武林铁盟的少盟主无家可归,众叛亲离,最可恶的是,你勾结想要毁坏铁盟和江湖正义门派的­奸­佞之徒,……”她痛心疾首的说:“你自己的所作所为,难道自己不清楚吗?如果不是你出卖武林铁盟,如果你一开始就选择维护武林的正义,那些为此死去的人,难道不能活下来吗?”

欧阳无双不屑的说:“娘既然什么都知道,却忍到现在才说,这就让女儿不解了。”

叶正秋闭目叹说:“是,我不是一个称职的娘,我连女儿的心事都无法化解。可我能做什么,我只能一次次的劝你,希望用一个母亲真诚的心,去换回她曾经可爱而善良的女儿,因为我还想保全母女之间温暖的感觉,真挚的情分,因为我还想做回一个循循善诱的母亲,而不是一个凶神恶煞,为自己女儿安排一切的怪物。无双,这一切的根源,或许是源于你一次刻骨铭心的伤害,它让你感到世道的险恶和前途的可怕,可它更让我感到惶恐不安,我曾不止一次告诉你,一个真正喜欢你的人是不会在乎你身体是否清白,他更看重你内心的品质,那才是一个女人最伟大的魅力所在。可你不愿相信,你甚至泯灭了个人恩怨和江湖仇杀的界限,你迷失在不断追逐胜利后短暂快乐的满足里,我一次次的提醒,却只是换来眼睁睁看着你不断的沦陷,我在每一个看到和不看到你的时刻里挣扎彷徨,我实在无法看到,我的女儿即将成为一个武林的盟主,而她的目的,居然是要毁灭冯门!”

欧阳无双浑身一震,叶正秋说:“这一切仅仅是源于一个江湖少年随口的拒绝,仅仅是因为你爱慕了别人而别人委婉的拒绝了你。你强悍的抱负和你无法克制的野心一样,那都是我不愿看到的。一个人要恬淡隐忍,谈何容易!”

她转身看着欧阳忠,摇头说:“当初我嫁给你,并不是想要当盟主夫人。只不过,武林圣人薛盟主看在黄山练剑辛苦,为诸派之首,理当为武林之典范,因此将铁盟令存于黄山,并定下黄山聚会,比试剑法的规矩。而你,多年来从来没有觊觎过盟主的位置,然而有一天少盟主出现在江湖上的消息传来,这一切居然变了。我不知道是你已经习惯了盟主的地位而害怕失去,还是我当时错看了你,为自己选了一个野心勃勃的小人。”

欧阳忠冷笑一声,说:“那是因为你根本不知道江湖的险恶,那是远比黄山恶劣的环境可怕一万倍的事情。武林邪派虎视眈眈,随时都有一千一万支剑对着我们。而武林铁盟多少门派觊觎这个盟主的位置,他们甚至想要夺去我黄山派赖以生存的根本,几乎所有的生意,而夫人你是知道的,黄山这么凶险,黄山的弟子是可以受苦,但是黄山的开支却完全无法压缩,你看看这山顶的房舍,这都是重金请工人来建造和修葺的,祖师爷有修仙的心愿,也有让黄山发扬光大的心愿,修仙固然需要在艰苦的环境中百炼成钢,但黄山的弟子却也是血­肉­之躯,这一切都需要钱来维持。说实话,我一直很厌倦这样的生活,他让我看不到一丝希望,整日沉浸在莫名的恐慌和无边的忧虑里,黄山,我曾经向往的地方,我所有抱负的所在,我一切希望的寄托,就这样不断的考验着我的耐心和智慧,直到我被现实折磨得体无完肤,直到我不得不运用我并不擅长的各种手段,将自己变成一个机关算尽,事事走在人前,随时提防别人的人。武林铁盟,我不知道现在有多少人还将它看作正义的象征,在我眼里,它只是权力的代表,利益追逐的目标,掌控江湖的手段,和实现野心的途径。”

叶正秋义正词严的说:“人生在世,不欲则刚,方能无物可摧。你所说的一切不过只是冠冕堂皇的借口而已,你所说的艰难困苦,那也只不过是求仙路上一个个随时面对的障碍而已,你连最基本的品格都不具备,有何面目在这里大发感慨为自己鸣不平?我不知道武林中到底有多少人,但是我知道天下一共有数以百万计的百姓,他们哪一个没有各种各样的难处,如果因为一点难处便放弃做人的道理,那天下也便妖魔横行,永无宁日。君子当修身养德,有杀生成仁,绝无苟且偷生之事!你让我失望,你不但做了这么多可怕的事情,害了这么多人,还为此找了这么多冠冕堂皇听起来简直无懈可击的理由。难道你要我同情你甚至帮助你,你让我对你失望的同时还要言不由衷的赞美那你,支持你?不,我做不到,我一点都做不到。”

欧阳忠抬头说:“夫人,你想多了,快点休息吧,事情,不是像你们想像的那样。”叶正秋说:“千古艰难唯一死,我不知道,我的夫君在惧怕什么,我更不知道,我的女儿在追逐什么!最可怕的是,我根本无法改变这一切,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或者,眼不见为净!”

说话间手上一抖,一把匕首已然亮出,扑的一声,欧阳忠二人还没有回过神来,便已经看到匕首没入叶正秋的胸膛。欧阳忠大叫一声:“夫人!”急忙上前扶着她,只见叶正秋面­色­惨白,已经不能言语,只是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似乎死不瞑目。

欧阳无双忽然歇斯底里的大叫起来,她上前紧紧的将叶正秋搂在怀里,泪水夺眶而出。欧阳忠颤巍巍的站起身来,看着窗外飞绕的云雾,像是看着一幅陌生的画卷。

依稀往事成追忆,挽断罗衫不能回。

黄山派的弟子来报,说各派已经有人陆续上山了。欧阳无双急忙起身擦拭眼泪,一边对有些惊恐的弟子说:“照往常一样接待他们,这里的事情,不可泄露半句,知道了吗?”

李玉珑也在上山之列,再次来到黄山,她的身法显得轻灵而飘逸,然而心情却不似当日那般轻松快活。回望群峰,山间都是飞来飞去的高手,可李玉珑根本看不到他们脸上的快乐,相反,深锁的眉头下面,分明蕴藏着最强大的恐惧,和最无助的彷徨。

一夜风绕千层梦,半随魂魄游云松。恍然惊起依稀处,似曾相识转成空。

李玉珑实在辗转难眠,乘着夜­色­,在黄山的巨石上浏览着渺茫的夜­色­,日光似乎将要喷薄而出,如同绮丽的梦一样缠绵。不经意间,她看到一个人影在另一块巨石上肃然而立。那背影是如此的熟悉而伟岸,李玉珑心中一抖,飞身过去,说道:“薛大哥,你这么早就来了?”薛龙回头看着李玉珑,叹了口气,说:“你来了,我便多一层放心,冷秋水太难对付了,欧阳无双更难应对,我想这恐怕是最惨烈的一场争斗,鱼死网破,两败俱伤,或许是最好的结局。”

李玉珑点点头,薛龙说:“这完全不是我想像的江湖,尽管父亲告诉了我所有关于江湖险恶的事情,我却带着年轻人意气风发的姿态,轻松的踏上了我的江湖之路。我遇到了一个和我一样轻松,给我带来无限快乐的人,也遇到了随之而来接踵不断的各种麻烦,死里逃生的度过了一次次的劫难,就像你眼前看到的层云,它真正的所有内涵,它里面最真实的内容,都被最外面的­色­彩所掩盖。这就是我关于江湖生涯最后的总结,也是我此刻最莫名的心态。”

五十九、风雷震震黄山乱 剑气霍霍美人临

李玉珑轻声说:“难道,你想要退出江湖?我不知道你承受了多少磨难,但我可以想像,想像你和我一样艰难的岁月。我们当时都太年轻,所以快乐。但是此刻,我所想的,只是挫败小人的­阴­谋,为这个千疮百孔的武林,做一点自己的事情。圣人说过,穷则独善其身,达而兼济天下。我既然拿着九宫环,就应该成全它的力量。也正如你,既然身为武林圣人的儿子,就应该承担你的责任。所以你不能退出,不管结果如何。”

薛龙说:“铁盟是父亲的心血,是父亲九泉之下唯一牵挂的所在。我自然不想让父亲失望,但我的能力实在有限。我实在想像不出,一个黄山派的大小姐,为何有如此深厚的心机和如此叵测的狠毒。我一次次险些命丧在她的手上,好几次甚至是赵七霜救了我,江湖上的善恶实在难以一言道尽,比这黄山的云,更加让人迷惑。”

李玉珑说:“黄山派的嘴脸我是看够了,所以今天他们谁都不能赢。薛大哥,你有铁盟令在手上,你就是盟主,你要对你的铁盟负责,而我,会竭尽所能帮助你。”薛龙看着李玉珑,忽然说:“你可以在我的怀里躺一会吗?让我找到片刻的依靠。”

李玉珑一愣,薛龙摇头说:“我一时说错了……”李玉珑忽然扑入薛龙的怀里,紧紧的搂着他,说:“薛大哥,你是个好人,我敬重你,仰慕你,但是不爱你。我不清楚爱是一种什么感觉,但是我确信它还在我身上,时刻围绕我,刺激着我,让我无法安静。我理解你的感受,为我给你带来的所有痛苦的感觉而深感抱歉,但可惜,如果你要我的宝剑,我的九宫环甚至我的生命,我都会毫不犹豫的给你,因为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你是我最尊敬的兄长。但我不能给你我的一生,我所有的旅程,我一切心事的凝结,和我全部爱情的所在,请你原谅我,也原谅我为了爱情所犯下的所有错误。”

薛龙闭上双眼,这一刻胜过千万种快乐的感觉,仿佛千淘万漉换来了最璀璨的黄金,他沉醉于这一刻迷茫的诱惑,而日出,便在这一刻绚丽的绽放。

过了良久,他们松开了手,薛龙说:“我们去会客厅吧,想来各派的人都已经在那里等候了。”李玉珑点点头,二人来到厅前,只见各派的弟子将大厅前的演武场挤得水泄不通。李玉珑皱眉说:“奇怪,冷秋水倘若发起疯来,这里不是一片一片的死吗?连这些不入流的弟子都来了,辛辛苦苦爬上来,难道为了求死?”

薛龙说:“这些似乎不是十二正派的弟子,好像是些小门派,难道欧阳无双这么肆无忌惮,相信自己一定能赢?”李玉珑仔细看来,果然除了真武派、西陵派之外,几乎都没有什么铁盟大派出现。

两人正说着,只见欧阳无双和欧阳忠二人走了出来,众人即刻安静下来。欧阳忠朗声说道:“诸位,黄山派今日召开武林大会,邀请天下豪杰之士,共商武林发展大计。数十年来,武林铁盟统领武林,维护正义,虽竭尽所能,然魑魅魍魉,扰乱天下,祸害武林,日益猖獗。黄山受武林圣人之托,执掌铁盟令,弹指挥间,十有余年,承蒙江湖各派抬爱,虽有小错,却无大患。而今贼人猖獗,叫嚣武林,咆哮江湖,肆意屠杀,妄判生死,所作所为,天理不容,故此今日之集会,乃是集结武林正义之力量,和邪恶之徒,生死一决。诸君到来,在下深感荣幸,谅贼子小人,难成大事,我铁盟义旗,长存江湖。”

忽然一阵放肆的笑声传来,只听冷秋水大声说:“欧阳忠,你叫这么多陪葬上来­干­什么?别人练武不容易,何必就这么白白的在你黄山送死?”众人心中均是一颤,只见冷秋水在一众男女的簇拥下,从天而降,意气风发,杀气腾腾。

欧阳忠指着冷秋水,厉声说:“冷秋水,这几年你在江湖倒行逆施,天怒人怨,今日便是你认罪服法之时,若不回头,难逃今日之劫!”冷秋水仰天大笑起来,继而厉声说:“欧阳忠,你以为你又是什么好鸟,你以为在座的诸位不知道你的行径?你逼迫各派前来参加这次大会,他们敢不来吗?你敢把你做的每一件事情公诸于众吗?你杀的人,你害的人,你策划的­阴­谋,你设下的陷阱,一切的一切,我都历历在目,你该不会说,这都是你宝贝女儿做的,你一点不知情吧。”

欧阳无双厉声说:“冷秋水,你以为今日上来的人,有几个相信你?如果你今日上山,只是为了和我们争个口舌之利,在下倒是乐于奉陪。”冷秋水说:“废话,我上来,自然是要将你们全部收伏,顺我者昌,逆我者亡,这是你们最后的时间。”

欧阳无双冷笑一声,说:“那你就划出个道来,咱们是一窝蜂拼个痛快,还是江湖规矩,一个对一个,看谁本事大。”

冷秋水说:“你们江湖有十二大派,每个派一个高手,便已经有十二场比试,不过我不怕吃亏,你划出道来,咱们手底下见真章。”

欧阳无双冷笑一声,说:“你这有备而来,自然是不会吃亏。不过我想你是为了一统武林,若是大家群殴,那肯定死伤无数,留下个烂摊子,谁也不好收拾。早就听说你天外天高手如云,我们铁盟自然愿意一个一个的领教。”

冷秋水说:“好!便这么决定了,你们铁盟中每派出一个高手,咱们比试十二场,谁赢了,谁就一统江湖。”欧阳无双扑哧一笑,说:“冷掌门阅历无数,难道不知道欲速则不达这样简单的道理吗?你越是在意,便越是难得。一统武林,岂能从十二场比试中便见到结果。今天你我的比斗,只不过是觉出你我之间的胜负,一统武林,那是你和薛盟主的事情,你们自己商量,我可不能越殂代庖。”

冷秋水冷冷的说:“好,我先收拾了你再说,欧阳无双,你们黄山谁来和我比试!”欧阳无双淡然说:“在下愿意奉陪!”冷秋水冷笑一声,飘然落在场中,说:“我就等着你这句话。”

她手上策出长剑,她从未这么用剑,一向一袂飘飘,长袖舞动的她,从来没有这么认真的对付过对手。

欧阳无双则显得更加从容,她缓步来到冷秋水面前,凝视着冷秋水深邃而仇恨的眼睛,轻描淡写的说:“你的剑在抖。”冷秋水长啸一声,宝剑出手,掀起一股惊涛骇浪,众人但见风起云涌,似乎天地为之一震。

欧阳无双身形轻盈,飘然而动,剑法游荡,如同黄山缥缈的云彩一样,避开了冷秋水触则毙命的锋芒。冷秋水身法在空中一闪,她的身体柔美而妩媚,婀娜而多姿,就像一朵美丽的花,忽然散乱飞洒,香气四溢,却又分明带着骇人的杀气,令人一见之下,便即胆寒。

只不过欧阳无双丝毫不惧,她的身法变得越来越轻灵,几乎看不到她来去的轨迹,黄山的演武场不比别派,本极狭窄,然而两人却在其中飞扬自如,腾挪如风,丝毫不受阻碍。

剑气如雷风云滚,美人含怒天地惊。谁识胭脂真面目,高山俯仰男儿倾。

冷秋水和欧阳无双出手越来越快,渐渐竟然分不清两人的身影,众人看得眼花缭乱,忽然间两人分了开来,各自落到相对的两棵松树上。

各派弟子自然不知道两人决斗的结果,但是高手们都知道两人都已经气血翻涌,一个不小心,控制不住内劲,轻则重伤,重则死亡。两人在树上调息良久,忽然冷秋水哈哈大笑起来,说:“欧阳无双,你的功夫果然厉害,想不到你学这种邪魔歪道的功夫,还挺在行的。”欧阳无双冷声说:“对付你们这种­奸­险小人,我想不必亵渎我们正派光明正大的功夫。”

冷秋水哈哈大笑起来,说:“本来我想你们十二派也没什么高手,和你们玩玩这个比试的游戏也无妨,可现在我不想拖延时间,而且,我更不想要一堆废物,这本来就不是我想要的,既然不愿归顺,我就让你们统统灭亡。”

她忽然哈哈大笑起来,身形在空中翻卷,风云凝聚,蓄势待发,冷秋水的声音也变得恐怖异常,“凡是不归顺我的,统统都给我去死!”薛龙急忙说:“快阻止她,别让她的大化神通施展出来。”说完飞身而上,大袖挥洒,先天功磅礴的力量已经将冷秋水击出的力道封住。冷秋水大喝一声,身形在空中一转,长剑翻飞,剑气凌厉,薛龙只觉无数力道凶猛的扑来,几乎在空中站立不稳。

李玉珑眼见形势危急,当下飞身而上,九宫环强大的力量呼之而出,将冷秋水击出的力道牢牢锁在当中,任凭冷秋水如何左冲右突,仍然无法突破九宫环的封锁。

众人眼见李玉珑一出手便控制局面,心中均极安慰,悬着的心也便定了一半,但是冷秋水在李玉珑和薛龙的围攻下依然面不改­色­,长剑翻飞,丝毫没有退缩之意。

李玉珑大声喝道:“冷秋水,你死到临头,还不悔改,一意孤行,只能落得众叛亲离,命丧当场!”冷秋水大笑起来,喝道:“我就等着你的九宫环!”她大声喝道:“布阵!”只见赵七霜飞身而来,带着太极洞的数十名弟子将薛龙二人团团围在当中,李玉珑感觉自己击出的气流在空中盘旋飞绕,竟然成了赵七霜等人剑上游荡的真力,她心里暗叫不好,当下收起九宫环,拿出长剑,大声说:“冷秋水果然有备而来!不过,李某可不成全你!”冷秋水哈哈大笑起来,说:“已经完了,你看到他们每个人剑上的真气了吗?一当击出来,别说是你们,就是整个黄山松云宫,也会毁于一旦。这是大化神通的最高境界,化万物于无形,你们还有一炷香的时间,否则,你们都要命丧于此!”

李玉珑喝道:“我和你拼了!”她身形一转,长剑翻飞,向冷秋水攻去。冷秋水长剑在空中轻轻一点,一道劲风呼啸而来,薛龙急忙一把拉开李玉珑,一掌向冷秋水击去。

冷秋水长啸一声,大袖挥洒,一股排山倒海的力道怦然而击,将薛龙二人击倒在地上。李玉珑方要起身,只觉五脏如乱,心中登时一急,不料冷秋水居然能够用阵法借九宫环之力,那自己不但眼睁睁看着她为所欲为,还成为她事实上的帮凶!她不敢多想,强撑了一口气,飞身向冷秋水扑去。

欧阳无双身形一转,一把带过李玉珑来,翻身退回远处,朗声说:“冷秋水,你若执迷不悟,死的只怕是你!”冷秋水哈哈大笑起来,厉声说:“欧阳无双,我的耐心已经用尽,武林是我的,谁也别想阻拦我!”众人眼见那铺天盖地的风浪陡然袭来,都不觉心中一凛,暗想这下完了,果真死了,此时便连后悔的机会也没有,剑气无眼,只有等死了!

薛龙大声说:“冷秋水,先从我身上踩过去再说!”说完飞身往赵七霜等人呼啸欲出的剑气上飞身而去。欧阳无双身形一展,一把拉过薛龙,一面飞身退回,一面大声说:“冷秋水,你说过要和我们十二正派决斗,这话可别食言!”

冷秋水说:“十二正派,名存实亡,今日我就让你们血洒当场!”说话间猛然挥动长剑,轰然震动如雷霆,四面尤传天欲崩。所有的人都感到了绝望的力量,都闭上了双眼,不敢接受这最终残酷而转瞬即至的死亡。

欧阳无双拉着薛龙,落在李玉珑身边,却是丝毫不惧,只见一股浩然之风,从欧阳无双身后呼啸而出,顷刻之间,将冷秋水等人牢牢围在当中。薛龙分明看到这是十三个手执白缨枪的红衣男女,他们身法轻盈,然而枪尖力道,却是磅礴凌厉,无坚不摧。

冷秋水眼前一愣,这十三人自己从未见过,到底是何来路。当下喝道:“你们是何方神圣,不想死的,都给我让开。”

欧阳无双笑说:“这些都是我武林铁盟之人,武林十二正派有一派刘岛,平日与世无争,不愿­干­预江湖事务,所以你这种孤陋寡闻之人,自然无法知晓。不过你既然说了要和我十二正派比试,怎么不让你尽兴呢?”

冷秋水怒说:“我不管你是牛岛还是马岛,挡我者,死!”赵七霜一咬牙,带着几个太极洞的弟子挥剑刺来,劲气呼啸而过,此时众人都睁开眼睛,看着如天神般降临的刘岛之人,都在心里默默的祈祷,希望自己能够在他们的庇护下躲过这次劫难。

一个刘岛弟子轻轻挑动长枪,劲风扑过,赵七霜如同断线的风筝一般跌落地上,群雄一时振奋,只觉对方这么重要的一个高手居然被一个年轻人这么简单的击落,看来他们的胜算很大了,于是一个个都振奋­精­神,聚­精­会神的看了起来。

赵七霜翻身起来,却觉心口气血翻涌,心中思忖:这人只是轻轻一点,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力道,难道他们也会大化神通,将我的力道据为己用?她也来不及多想,催动冰毒掌力,一掌向天上击去。

一个刘岛女弟子翻身而落,长枪在空中一点,轰的一声,赵七霜只觉胸中一闷,险些站立不稳,她看着飘然落在面前的红衣女子,有些不相信的说:“你,你到底是人是鬼?”那女弟子淡然一笑,平静的说:“我是人是鬼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自己,你全身的经脉已经阻塞,倘若你再出手,必将经脉寸断,当场立毙。你可以试一下运气,看是不是还如方才一般来去自如。”

赵七霜试着运气,那女弟子淡然笑说:“你中计了,方才你的经脉其实只要调养,即可痊愈,现在你运气冲击,经脉已经开始断裂了,这可是你自找的,恐怕以后你想要害人,也不那么容易了!”赵七霜大叫一声,挥手打来,但是手上劲道,竟然荡然无存,人也一头栽了下去。那女弟子笑说:“其实我没有骗你,本来你就不能施展武功,我就是要气死你,让你作茧自缚,自己害自己!”

冷秋水眼见赵七霜这么轻易就倒下了,心中怒极,当下大喝一声,挥舞长剑,咆哮着向一个刘岛弟子冲来。那刘岛弟子见她冲了上来,当下长枪在风中轻轻一点,一点白光闪耀,冷秋水急忙往一旁闪去,这白光击到一个太极洞弟子的身上,那人登时惨叫一声,跌落地上。出手的刘岛弟子厉声说:“本来我算着这刚好破了你的功力,结果你居然躲开了,害我杀了一个人,你这­奸­诈小人,我饶你不得!”

冷秋水厉声说:“废话,难道我不知道躲闪吗?你也别高兴太早,我让你尝尝我大化神通的厉害!”她大叫一声,飞身在空中一转,将太极洞弟子聚集到一处,大袖卷动,那十几人大叫一声,一个个从­精­神抖擞的小伙子,变成了萎靡不振的枯瘦之人。冷秋水长发飘飘,伫立半空,此时已然毫无半分潇洒婀娜之态,只剩下一个凶狠的声音在咆哮着:“我化去了他们的全部功力,好好领教各位的高招!”

六十、往事只堪成追忆 婉转玉容去不回

天地震动,巨石滔天,狂风扑面生寒。冷秋水咆哮着向刘岛的弟子冲来,然而只是到了途中,便被一个刘岛弟子轻轻一挥手上长枪,如同断线的风筝往地上跌落。

众人都振奋的看着冷秋水的跌落,她终于跌落了,这就像是最离奇的梦和最不可思议的梦想实现一样,她终于跌落了,而且跌得很惨。

冷秋水挣扎着起身来,厉声说:“你们不是人,你们是妖怪!”一个刘岛弟子说:“错,我们都是人,只不过,我们在刘岛一直练习武艺而已。而不像你们,把时间花在无穷无尽的争斗上。”他转头看着欧阳无双,说:“我答应出来帮你,也正是因为你想止息­干­戈的念头,武林纷争,实在不是出路,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欧阳无双平静的说:“多谢各位大侠出手相助,当年刘岛也是十二正派的一分子,几十年风雨过后,如今只剩下你们硕果仅存,这也提醒了小女子,作为武林中人,维护道义的心固然重要,然而能力却更为要紧。”

云成师太说:“冷秋水这厮已然认输,咱们赶快让她交出解药!”冷秋水忽然哈哈大笑起来,云成喝道:“妖女,你笑什么,你哭的日子还在后面。”冷秋水笑了良久,方才停下来说:“云成师太,你想得太简单了,我和欧阳无双一样,只有一次一次的给你们解药,七绝杀龙,鬼才知道它真正彻底的解药在哪里。这本来就是一种剧毒,一种染上后就无法去除的剧毒,就像你们贪生怕死的心,就像一切争名逐利的欲望一样,本来就无法找到治病的解药。”

云成冷笑几声,指着冷秋水说:“妖女,你还说得头头是道!”她对刘岛的弟子说:“这两个妖女无法无天,杀人无数,罪恶滔天,理应诛杀。请大侠们为了武林的平静祥和,出手杀了他们,以绝后患。”

一个刘岛弟子摇头说:“我们是来化解杀孽,而不是制造死亡。更何况,只有杀了她制造罪恶的心,才能真正赶走她身上所有的罪孽。”冷秋水的笑声忽然变得诡异起来,她颤巍巍的站了起来,说:“欧阳无双,你果然厉害,现在你众望所归,当上武林盟主了,我恭喜你,恭喜你的野心抱负最终得到了实现,恭喜你成为机关算尽后最终的胜利者,恭喜你掩藏了你伟大的计划,而成全了一个盟主的英名。”

欧阳无双听着她越来越淡薄的笑声,缓缓说:“你笑完了吗?铁盟是要继续,但是盟主是薛龙,他才是铁盟令真正的执掌者。”

冷秋水一愣,看着欧阳无双,忽然指着她笑说:“胡说,你做了这么多,怎么可能会拱手相让?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欧阳无双看着冷秋水,淡然说:“黄山派创派数百年,一心只为证道,奈何武林纷争,不时而起,屡受­干­扰,以至清修几断,黄山剑派,名不副实。从今日起,黄山将闭门修炼,所有留下的弟子,不得下山参与江湖事务,黄山派从此以后,也不再接见客人。”

李玉珑听得一怔,扭头看着欧阳无双,只见她神­色­淡然,一点都不像是在胡说八道。薛龙也震惊的看着欧阳无双,他甚至还在计划着如何对付欧阳无双,但欧阳无双却分明已经决定退出江湖。

不但薛龙二人吃惊,在场的所有人都不觉一怔。

刘岛的弟子却似乎并不惊讶,只是轻描淡写的说:“既然如此,在下恭喜欧阳姑娘,后会有期!”说完身形一转,十几个人已经消失于群峰之中。

冷秋水再度运功,果然力不从心,劲气全无,她心中顿觉苍凉,拼了这么多年,算了这么多年,却这么轻易的一蹶不振,只怕今生今世,再也没有机会施展她梦里的抱负,再也没有力量完成她强烈的心愿了!

她上前扶起赵七霜,赵七霜低声说:“咱们走!”冷秋水回头狠狠的扫了众人一眼,怒说:“今日你们放过了我,来日,我一样会取你们­性­命!”云成喝道:“放肆,难道我们武林铁盟就这么任人宰割不成?我杀了你!”她手上长剑霍然策出,薛龙急忙说:“云成师太,——放她们一条生路。”

云成止了步子,薛龙对冷秋水说:“我可不是白白放你,你须得答应薛某一件事情,方才能下得此山,否则,薛某只有将二人囚禁起来,以绝后患。”冷秋水说:“薛盟主有话便说,何必遮掩?”

薛龙说:“我要你一年之内,拿出七绝杀龙的解药。”冷秋水冷声说:“荒谬,本来就没有解药,我从哪里得来?”云成喝道:“妖女,到现在你还这么猖狂,盟主,所谓放虎归山,后患无穷,不必对这两个妖女客气。”薛龙说:“好,冷秋水,你没有解药,我也没法强求你,不过你必须答应我几个条件。”冷秋水嘿嘿冷笑两声,说:“人为刀殂,我为鱼­肉­。要杀要剐,难道我还有反抗的能力吗?”

薛龙说:“我们正派联盟,合力杀两个已无还手之力的女子,的确有违武林道义,但是你必须是毫无还手之力的女子,我要你答应,穷你一生之力,不得屠杀武林铁盟之人,不得为非作歹,当着天下群雄的面,你说你能不能做到。”

赵七霜仰天大笑起来,继而恨恨的说:“薛龙,我们不杀人,人杀我们,这又如何?”薛龙说:“那是你多虑了,今日我们尚且不杀你,遑论来日?”冷秋水说:“薛盟主,我敬重你的为人,但我不相信铁盟中这些道貌岸然的败类,他们的嘴脸我很清楚,我冷秋水说到做到,可你们铁盟中人呢?好,从今而后,只要铁盟中人不动手,我冷秋水绝不动手。”

薛龙说:“不但如此,春蚕宫也不得为非作歹。”赵七霜冷笑一声,狠狠的盯着薛龙,一字一顿的说:“我答应你,我好好管教我的弟子,可你也要好好管教你们铁盟中的败类。”

无为道长点头说:“两位都是名震江湖的武林高手,一诺千金,从此以后,咱们也不犯你,你也别来滋事。”冷秋水冷笑几声,和赵七霜搀扶着往山下而去。

众人心头都松了一口气,欧阳忠朗声说:“诸位,所幸今日这两个魔头没有酿成大祸,小女方才说了,黄山派从此以后,潜心学剑,不再参与江湖事务。大家在黄山稍作休息,便请下山吧。”

李玉珑怎么也不明白欧阳忠二人何以忽然之间宣布归隐,这和她一贯认为的简直判若两人,不过她此时气血翻涌,不得不在黄山小住,以修养身体。

夜静无人,黄山顷刻变得空旷而轻灵,薛龙轻轻敲门,进来问道:“感觉怎么样?能下山吗?”李玉珑点头说:“还好,不像冷秋水那样,还能运功。”薛龙说:“我从来没有想过,武功还有刘岛那些高手这样的境界。我从小习武,很努力的学习,家父对我寄予了很大的期望,我在自己的世界里游刃有余,却没有想到,来到江湖,完全无法主宰。”

李玉珑说:“同样是练功,刘岛的人为何能达到如此登峰造极的境界?就算我拥有了旷世的法宝九宫环,也仍然无法与之相比。可见世上最厉害的武器根本不是传说中神奇的法宝,人的力量是没有极限的,因为人能够借重天地自然浩瀚的力量。只可惜,我领略得晚了,现在我在我心里,我只想平静的离开,找一个寂寞的地方,安静的生活,就像当年在蜀山一样,自由自在,无忧无虑。”

薛龙一怔,说:“你真幸福,我就必须要留下来,父亲不但希望我执掌铁盟,还要让我将铁盟管好,不能重蹈他老人家当年的覆辙。李……李兄,我真羡慕你来去自由的­性­格,你无拘无束,从不为过去所牵绊。”

李玉珑摇头说:“其实过去始终像是一个幽灵一样控制着我,我曾有过许多离奇而可怕的想法,也曾有过逃避而远离的念头,或许这就是我在江湖上兜兜转转这么多年唯一的收获,我学会了放弃,放弃我始终想要追逐的梦,放弃曾经远离现实的希望,放弃我所有对于江湖美好的幻想,回到破碎的现实,做我力所能及的事情。”

薛龙没有说话,在李玉珑面前他永远是顾忌的,他想了良久,忽然说:“你,你打算去找赵霆吗?”李玉珑一愣,忽然点头说:“我想我会,薛大哥,我是不是很傻?”薛龙说:“感情的事情,没有什么傻不傻的,既然是你想做的事情,为什么不成全自己?”他觉得心头忽然酸酸的难受起来,遂淡然说:“你在这里休息一会,我出去走走。”

黄山的夜­色­显得更加迷茫而寂静,他走在乱石丛中,不觉间来到峰顶,只见欧阳无双正在山顶凝视着远方。薛龙一怔,欧阳无双扭头过来,说:“薛盟主怎么还不下山?”薛龙问:“我可以知道,今天这一切是为什么吗?”欧阳无双摇头叹说:“你何必知道,总之黄山派归隐,难道你不想吗?”

薛龙说:“其实我一直很恨你,因为你的确是我见过的最心狠手辣的女人,有好几次我都差点死在你的手上,我比所有的人都清楚你的手段,也比所有的人都迷惑于你今日的作为。本来我是抱了为铁盟而死的心来到黄山,因为我无法对付冷秋水,更无法对付你。”

欧阳无双淡然一笑,说:“现在你不用了,你要执掌武林铁盟,那是一群不成器的人,他们的弟子整天满足于财富和权力的追逐,盘旋于利益的分割却忘了用自己的能力去创造,一个武林中人如果不练武功,恐怕将是足以令他灭绝的灾难。武林铁盟侥幸过了这一关,仅仅是因为还有一群潜心学武的朋友。而现在,我就要追求这潜心修炼的境界,难道,薛盟主有什么想不明白的地方吗?”

薛龙点点头,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欧阳无双忽然问:“柳冯是不是上山来了,怎么一直没有见人?”薛龙说:“听说,是在保护一个故人的孩子。”欧阳无双淡然一笑,说:“他也是一个不擅长江湖纷争的人,尽管他聪明,也仍然无法驾驭武林的风雨。你也一样,……”她忽然又问道:“你知道兰花仙子的下落吗?”

薛龙说:“江湖传言,她和柳红豆决斗,无一幸存。”欧阳无双一怔,这或许是她当初想要的结果,然而,现在却是她最为震惊的内容,她颤声说:“我后来一直忙着寻找刘岛的弟子,不知道发生了这么多事情。”薛龙说:“大家最忌惮的兰花仙子和除邪仙子,还有我忌惮的你,全都离开江湖了,这不知道是江湖的幸事,还是遗憾。”欧阳无双喃喃的说:“柳冯心里一定恨我了,在他眼里,我一定是个十恶不赦的魔头。”

薛龙说:“我本来也曾邀约柳兄一起对付你,但是他似乎一直在忙两个孩子的事情,一个是弃婴,他没说他的父母是谁,但是他给这个孩子起名冯遗孤,另一个,则是李顺的儿子,李铁心。好像冯门和唐门都没有参加这次聚会,不知他们是出于对铁盟的绝望,还是对武林纷争的淡漠。”

欧阳无双无奈的一笑,凄然说道:“那都是与我无关的事情,从今以后,我将远离这些恩怨,一心一意的留在黄山。我辛辛苦苦的经营了这么多年,得来的,只不过是别人刻骨铭心的怨恨,和自己众叛亲离的结局。我实在讨厌这样的日子,还不如与黄山松云为伴,过我与世无争的生活。”

薛龙看着欧阳无双美丽的脸庞,他在想象这个美丽而倔强的女人,难道真的能忍受岁月长久的寂寞,真的能够抛弃所有关于尘世的想法,遗世独立?

欧阳无双转过身,看着渺茫的层云,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深邃的江湖,带着诡异而迷幻的­色­彩,曾经让她疯狂而恐惧,也曾经让她疯狂而兴奋,她也曾经如同一个孩子一样,辛苦的寻觅,找到游刃有余的快乐,找到劫后重生的满足,找到呼风唤雨的自由,然而这一切都将远去,她还是那个孤独的孩子,陪伴她的,在她身边永远不变的,只有黄山的层云。

他们就这么呆呆的站着,在他们旁边不远的李玉珑,默默的看着这一切,忽然拖着沉重的步子,返身往山下走去。

黄山的山道是那么的险要,不是武林中人,根本就无法进退自如,她回头看着山上冉冉升起的太阳,重重的叹了口气,连黄山这象征江湖利益和权力的地方都已经归隐了。

忽然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玉珑,我果然看到了你。”李玉珑转过身,只见赵霆风尘仆仆的走来,还是那样的玉树临风,光彩照人,尽管掩不住风尘侵扰的疲倦。

李玉珑浑身一颤,呆呆的看着赵霆。赵霆来到李玉珑身前,平静的说:“我已经离开了龙湖,离开了所有关于我的一切,从此以后,我们找一个根本就没人知道的地方,永远,永远都不出来,好吗?”

李玉珑感到苦涩的眼泪便要流出,她极力的控制着,眼前这让她魂牵梦绕的人,便这么活生生的站在她面前。她听着他越来越激动的话,“我知道,两个深爱的人如果不能斩断所有束缚和牵绊,一样不能在一起,我们有太多的恩怨和纠结,它曾让我迷茫甚至恐惧,让我违背自己的感觉,做着言不由衷行尸走­肉­一样的事情,它让我彻底的后悔和绝望,让我期待着奇迹将这一切逆回,让我在每一个白天和黑夜里,在每一个思绪的开始和结束,都感到无比的痛苦。我不想再忍受这样的折磨,我想忘却以前,跟着我的感觉,做一个我想要去做的人,玉珑,这是我最真实的想法,也是我最后的想法,我将它彻底的展现在你眼前,我需要你明白,我……”

“别说了!”李玉珑忽然扑入赵霆的怀里,她再次感觉到赵霆粗犷而温柔的呼吸,感觉他激|情而缠绵的心跳,感觉他引人入胜的味道,这感觉让她沐浴在无与伦比的温暖里。她淡淡的说:“我知道你的想法,这正是我的想法,我们身上有太多太多的包袱,它让我们痛苦,远离快乐,越走越远,它让我们关闭所有的感觉,而被仇恨有机可乘。所以,我和你一样,天地为证,我们再不分开。”

赵霆紧紧的搂着李玉珑,这一刻,他感到阳光彻底的温暖了他的心,山川河岳,人来人往,所有的一切都与他无关,只有他内心深处最激动的感觉,真实的向他倾诉,倾诉曾经破碎而冰冷的内心里跳跃的快乐,倾诉一度迷茫而散乱的灵魂深处飞扬的幸福……

(全书完)

下一部就是织女,不过暂时还没想写完织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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