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挥手,向一个汉子又道:“无量,你来办这件事了。”
无量邪也是个狠厉的角色,邪道里他排名老五,是个不折不扣的魔王,闻言已大笑而出,顺手拾起一截贾老实的断指,瞄了一瞄,随手弹向空中,道:“小子,过来。”
燕云飞虽然在一招中毁了贾老实的一手,心里却明白的很,那是在贾老实疏神大意的情形下偷袭成功,这个无量邪就不同了,杨老邪能指名要他出手对付自己,一定是位难惹难缠的高手人物——斜驭射日剑,燕云飞冷冷地道:“小心点,别像贾老实一样,一招就断了四根指头……”无量邪怒声道:“小子,你还真狂。”
他虽然是年岁不少的邪道高手,却不像贾老实那么大意了,他知道要对付这年轻人的剑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手里突然多出了一把铁扇子……“无情扇……”江湖无情是铁扇,这是二十年前的一句老话,老沙和项七一看见无量邪手里这把铁骨扇子心里就直发毛,不约而同的叫了起来。
无量邪得意的道:“不错,江湖上总算还有人认得此扇——”随手一抖,铁肩已颤开一角,露出一幅阴森森,惨稀稀的怪图画,苍白的一张怪脸,森蓝的一双眼球子,血红的露齿巨嘴,就是这样的一副怪图案,一幅能慑人魂魄的招魂图。
面对着铁肩上的招魂图,燕云飞哼声中道:“这就是那幅邪恶图,传说这幅图能令人魂魄出窍,心神俱焚,我看它不过是幅令人厌恶的图案而已……”无量邪呸地一声道:“小子,你仔细瞧清楚了,它是怎样样的一幅图。”
燕云飞根本没看出这幅厉怖之图有何神秘之处,无量邪的话一落,不觉的再仔细瞄了一眼,就这么一眼,他忽然发现扇上的怪图有如幻化般的转换着,渐渐地,那幅本来恐怖血腥的脸谱,此刻仿佛换了一张脸一样,刹那间,成了一张白净秀丽的女人脸庞,这少女的脸愈来愈漂亮,鲜丽的红唇,明眸皓齿,斜轩的柳叶眉,会说话的眼珠子,每一部份都令燕云飞心里怦然而动。
他痴痴地凝视着扇上的幻化情景,不自觉的道:“含烟……”此刻,燕云飞有如着魔一样,痴痴的被图案所迷惑,那扇上之人,居然是他日夜不能忘怀的柳含烟,他心神俱被这副画所吸引,根本忘了自己此时尚在危险境地……而无量邪的手缓缓摇晃着那柄铁扇,燕云飞的眼珠子就随着它的摇动而转移,全部心神俱投入扇子之中。
无量邪的邪扇果然有着令人不可抗拒的魔力。
项七颤声道:“兄弟……”
无量邪嘿嘿地道:“他看见了他老婆——”紧紧的握着刀,那只手已淌下了冷汗,项七知道燕云飞的神智全给那柄扇子摄住了,他抓住冷冷的刀柄,已将腰里的冷刀抽了出来,他不能让燕云飞毁在这一幅图画上,他必须给他一个严重的警告。
可是,这六七位邪字辈的人物俱有着太多的江湖经验和阅历,他们已看出燕云飞已在无量邪的掌握之中,无量邪轻易的控制住燕云飞,在这种情形下,无量邪随时出手,都能轻易的杀死燕云飞。
项七那柄刀也不过是刚刚出鞘——那个李大邪已冷冷地道:“姓项的,别乱动,否则,你会先姓燕的而死……”项七吼道:“我怕什么!”
项七是个粗鲁的汉子,他面对着这些空前绝后的无敌高手了无惧色,手里那柄刀依然握的紧紧的,李大邪虽然威胁他,他依旧在挥刀——李大邪怒声道:“找死!”
他虽然身形移动的慢,动作却比项七快的太多了,只见人影一晃,伸手来抢项七的刀,项七只觉眼前人影闪移,手中的那柄刀仿佛被人一拍,不自觉的向前一推,那柄刀已被拍落——“当”那柄刀一落地,当地一声跌在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在风啸中,这声响声特别清脆——这种清脆的铁击之声,对一个迷失神智的绝顶高手来说,无异是一帖清凉醒脑的药剂,燕云飞的心神一震,人已在刹那间清醒了过来,他啊了一声——燕云飞能与众不同就在于他那张冷静的头脑,他瞬快的把握住这瞬间的清醒,那柄射日剑在空中那么一弹,一缕剑光已迅快劈出。
只听他吼道:“好厉害的无情扇——”
剑势快的炫人神目,一缕剑光射颤——“叮——”在一声叮然声中,那柄射日剑已劈在无量邪的铁扇上,无量邪做梦也没有想到燕云飞会挣脱开自己那幅神秘扇图的控制,在一呆之下,那柄爱逾生命的铁扇已被劈成两半,一幅干古难得的无情图就这样被劈毁了。
李大邪一呆过:“小子,你……”
燕云飞冷冷地道:“动手吧,邪异的东西并不足惧……”哪知李大邪手中的无情扇被毁之后,神色突然一阵惨变,他呆呆的望着手里残破的扇子,眼里居然渗出了两泡泪水——杨老邪一愣道:“老李,你怎么啦—…”李大邪惨声道:“老兄弟,我死定啦……”这话一冒出来,站在四处的邪字号人物俱被李大邪给弄糊涂了,他们人人都和李大邪有数十年交情,深知李大邪一生中从不轻易落泪,更不会如今白般的凄愁满面,跟李大邪最莫逆的是吴北邪,他低声道:“李兄,怎么啦?”
李大邪颤声道:“这柄无情扇是我的生命,有扇就有我,当年我师父请鬼画大师画绘此画之时,曾要我在天下阴灵之位发下毒誓,扇在人在,扇亡人亡,也许所有死在此扇下的人要向我讨债了……”吴北邪嘿嘿地道:“哪有那么多邪门事,老李,别丧气,改天咱们再给你弄一把扇子,那小子毁了扇子,咱们就毁了他的命,来,我替你杀了他……”李大邪一摇手道:“那不关他的事……”吴北邪一呆道:“老李,你怎么啦?”
李大邪向前踏出一步,道:“小子,说起来我该谢谢你。”
燕云飞一呆道:“谢我……”
李大邪仰天一声惨笑道:“三十年前我拥此扇之后,我发现每一个死在我扇下的人,都是迷惑在那幅画上,那幅画是幅勾魂图,更怪的是每死一个人,这幅画就更邪恶了,好像所有的死者之魂全在这幅画里,而我李大邪便成了这幅画的执行者,我在执行画中所要杀的人……”这席话不但燕云飞前所未闻,连这些终年在邪门打滚的人也是前所未闻,李大邪娓娓道来有如一篇故事般的那么动听而不可思议。
燕云飞愣愣地道:“这幅扇画本来就是邪恶……”李大邪苦笑道:“当你毁了扇画之后,我突然觉得我的心轻松了许多,我好像从毒咒中脱挣了出来,而那些死去的怨魂也像被解脱了一样,我没有压力了……”燕云飞淡淡地道。
“你良心发现了。”
李大邪颤声道:“也许是吧,不管怎么说,我还是感激你。”
燕云飞拱手道:“恭喜前辈,希望你能重新做人了……”李大邪惨然的道:“是我该赎罪的时候了。”
杨老邪呆呆地道:“老李,你可不能想不开。”
李大邪大笑道:“我的毒誓应验了,扇毁人亡,这是当年的血誓,诸位老兄弟,无悔血剑的事,我李大邪是管不着了,但愿咱们来生还能相见……”吴北邪拉住李大邪的手道:“兄弟,千万别……”李大邪摇头道:“人可死,誓不可破,兄弟,我去了。”
谁也没办法阻挡他挥出的那一掌,连站在他身边的吴北邪都没有办法拦阻,啪地一声清响,李大邪的一颗脑袋随着他的掌刃而碎了八块,鲜红的血,雪白的脑汁,已溅在四处,吴北邪紧紧抱住李大邪的尸体,吼道:“老李,老李!”
这几位邪字号的高手已有数十年交情,他们朝日相处,情如手足的组成了这股力量,许多年来,他们早已肝胆相照,此刻突然有人中途死了,虽然是久居邪道,也不禁悲从中来,俱黯然的落下了泪。
吴北邪愤怒的道:“是你,是你……”
愤怒的眼珠子如一团凶烈的火焰瞪住了燕云飞,恨不得立刻将他碎尸而死。
淡淡一笑,燕云飞冷笑道:“一个人自己要死,谁又能救的了他,李大邪虽然是个邪门人物,还不失是个好人,至少他在临死前参悟了正道,那像你fll这几个,到现在还执迷不悟……”吴北邪跃起身来,厉声道:“妈的,你还嘴硬——”身如弓,手如山,一连三掌,势如北海之涛,东湖之水,密密绵绵的向燕云飞疾拍而来,澎湃的掌劲能将一座山碎裂,吴北邪显然要将燕云飞置于死地。
燕云飞不屑的道:“你找死。”
射日剑已如阳光下的苍鹰般疾速的挥洒了出去。
凌厉的剑光,像夜空里的寒月,令人泛起一阵颤惊,这迅厉的一剑,果然封住了吴北邪那威烈的攻势——蓦然间——杨老邪厉声道:“老吴,回来……”吴北邪身子一个急挫,道:“老大,干什么?”
杨老邪怒道:“你要不要脸——”
吴北邪一呆道:“老大,我这是给老李报仇,跟要不要脸有什么关系?
老大,你…“
吴北邪哼地一声道:“咱们已经够丢人了,想想看,我们都是七八十岁的人了,比人家这孩子早出道了五六十年,为了无悔老人那段仇怨,居然替社八挑了起来,这孩子就算是无悔老人的徒弟,老兄弟,我问你们,你们真能杀死一个|乳娃儿么?咱们年纪一大把的人不怕人家笑么?”
吴北邪苦笑道:“老大,老李死了呀。”
杨老邪哼地一声道:“他不是死在这孩子之手,是死在自己的掌下……”吴北邪大叫道:“他不毁了老李的扇子,老李会死么?”
杨老邪怒声道:“你更不要脸了,凭咱们这伙人的名声、连个孩子都玩不过,还有脸说这种话,老李技不如人才会毁了扇子,吴北邪,现在开始你闭嘴……”吴北邪一呆道:“这,这……”杨老邪脸色一沉道:“要输得起才是个英雄,别忘了,邪字号的人更有原则更要脸,老李之死不能怪人家,要怪只能怪社八……”吴北邪一呆道:“杜八……”贾老实嘿嘿地道:“杨老大,你真说对了,想想看,咱们这么大岁数的人了,上了杜八的当,千山万水的赶来这里对付一个毛孩子,说出去不让人家笑掉大牙……”杨老邪嗯了一声道:“你的手还疼么?”
贾老实大笑道:“这点伤算什么?砍了四根指头我还有六根呢,那小子功夫好,我败的心服口服,老大,咱们还是回咱们的老地方吧,别在这里丢人了……”点点头,杨老邪沉思道:“是要回去,不过太便宜杜八了……”贾老实大笑道:“那好呀,咱们就给他点教训,也替老李出口气……”摇摇头,杨老邪苦笑道:“咱们不便出手…”贾老实一呆,道:“那不是白搭么?咱们只好夹尾巴滚了。”
但,杨老邪却又点头,道:“有人会替咱们动手……”贾老实一怔道:“谁?”
他老实惯了,一时并没有会过意来,杨老邪望着燕云飞,一改敌对之态,嘿嘿地道:“这三位小朋友……”项七大笑道:“我的妈呀,你还叫我们是小朋友,我们也是二十好几啦……"杨老邪嘿嘿地道:“在我们面前你们永远还是孩子……“贾老实立刻道:“别Сhā嘴,先听听我们老大的——”杨老邪沉思道:“小子,杜八不是个简单人物,我们虽然不怕他,但却不便出手,你们既然和他对上了,我就顺便指点你们一二也许会给他个手忙脚乱……”燕云飞一抱拳,道:“谢谢前辈。”
杨老邪沉思道:“这里是老营盘的山半腰,离社八的寨头已相近不远,这里有杜八的心腹手下二十余人,他们全藏身在前半腰那片林子里,那里风大,林梢子簌簌作响,人只要藏在里面,谁也不容易发现,而通大寨的小路,必须经过那片林子,你们只要一露面就会给人发现……”燕云飞哦了一声道:“谢谢前辈指点,我兄弟这次硬闯老营盘,抱着必死之心,并不在乎那些人……”杨老邪脸色一沉道:“你可知道他们之中有些什么人?”
摇了摇头,燕云飞道:“不知道。”
杨老邪嘿嘿地道:“钩子、漏子,这两个人你不会没听过——”落阳湖的钩子,小西山的漏子,这两大黑道霸子居然也投在社八的手里,这两个人在江湖上被誉为杀人不眨眼,喝血不满腹的狠厉人物,他们出手没有活口,刀剑下从不留人,提起小西山、落阳湖,首先就想到勾子狠、漏子毒,哪个不远远的站,哪边凉快哪边去——少惹为妙。
燕云飞心里略略一沉,那的确是两个令人头痛的人物,他要应付这两个人必须要动点脑筋了,沉思道:“杜八真行,连他们也连上线了。”
项七和老沙却陡感心头沉甸甸的,他们对这两个人真是熟悉透了,说起来钩子和漏子和他俩还有那么丁点儿交情,在道上也曾对面的在一起玩两下子,由于道不同,始终没有再深厚一点交情,钩子和漏子的手上功夫却让他俩耳熟能详,钩子的杀人手法在江湖上堪称独特,他和对手对敌,必会先给对方面门上一掌,再一刀捅上对方的心口窝,那真是快利的一刀,鲜血必会随着刀刃冲向半天,人一定是一刀毙命,而漏子就不一样了,他一定先让对方累的像条狗一样,直到喘不过气来,慢慢一刀一刀的修理直到血枯为止……老沙神情微微苍白,道:“好角色。”
杨老邪慎重的道:“的确是两把好手,小兄弟,你们有得拼了,不过,这两个人虽然难斗,却也有他们的缺点……”燕云飞精神一振,道:“前辈,请指点……”杨老邪突然叹了口气,道:“我也不知道咋的,居然和你们投缘起来,本来我有杀你们之心,可是我那老弟兄李大邪自绝之后,我忽然把事情看淡了,觉得往后江湖,已不是我们这样年纪的人再能奔驰了,应该把这个棒子交给你们了……”他仿佛感触良多,望着地上的老兄弟尸体,又道:“你们有没有听过一句话……”燕云飞摇摇头道:“我对这两个狠角色太陌生了,了解不多——”杨老邪苦笑道:“这虽然只是传闻,却也非常实在,听说钩子怕火,漏子怕水,两个虽然一居小西山,一驻落阳湖,却是道道地地地的亲生兄弟……”燕云飞一呆道:“一个怕火,一个怕水……”杨老邪嘿嘿地道:“在这方面多动动脑筋,你们一定有收获……”项七大叫道:“这个我听说过了,不过谁也没有见过……”杨老邪挥挥手道:“这也只能供你们参考,实际情况还要随机应变,爬过这片长崖就是那片林子了,你们去吧……”燕云飞举目一瞧,果然有大片山崖斜横在那片丛林之后,一抱拳,向这几位邪字号人物施了一礼,道:“谢啦——”他人若一道幽灵的影子,已踏着枝桠跃去,那快速的身子,熟练的功夫,连这些邪字号的高手都暗暗惊心。
呼烈的山风迎面拂来,吹得衣袂飘荡,燕云飞一踏上那片山崖果然看见山崖下有一大片深幽而不见底的林子,一条碎石子小路横在那片林子之前,真是最好的隐身之处,一个人只要藏身林间,任何人兽只要经过这条小路,藏在里面的人一眼就能看见。
项七紧紧贴在燕云飞的背后,低声道:“兄弟,咱们把他们引出来。”
摇摇头,燕云飞笑道:“正好中了他们的计,咱们只要一露了面,钩子和漏子会如鱼得水似的不停追杀我们,以钩子和漏子的功夫,我应付一个也许不会吃亏,再加上一个,就另当别论了……”老沙沉思道:“兄弟,咱们何不烧了那片林子……”项七一振道:“用火……”略略沉思,燕云飞嗯了一声道:“钩子怕火,他们的力量就会打了折扣,单单一个漏子由我对付,至于其他的,你们全力应付—…。”
老沙一移身,道:“那好,我去放火……”两道斜眉略略一皱,燕云飞道:“要烧这一大片林子并不容易,老沙,咱们虽然能杀能拼,却没有点火的东西,而且这团火要一发不可收拾,才能烧得他们火烧ρi股……”老沙嘿嘿地道:“兄弟,这个你就别担心了,我老沙别的没有,火药门的兄弟倒有几个,他们给了我七八枚火药弹,我只要在林子四角各放上一枚,保证会烧得他们ρi股通红……”拍拍者沙肩,燕云飞道:“去吧,别让他们发现……”在那片密林里的钩子和漏子,两个人此刻正闭着眼睛,垂着双目,静静的蓄养精神,他们晓得大白天里不会有什么动静,凭燕云飞和老沙项七三个人,还不会嚣张到目中无人的地步,以他们久居江湖的道上经验,入夜才是他们活动的时刻,他们那批兄弟有二十来个,已监视住了这里可眺望的一切,任何人只要进入他们的视野之内,决逃不出他的目力范围。
但,他们也有疏漏的地方,就是那片长崖,他们决不相信有人会从长崖上下来,因为任何外山的人,都无法步入那片密林子里,据他们所知,那里根本没有路。
他们]左算右算就是没算准燕云飞正是从那里上来。
钩子的嘴唇一绽,舐放嘴唇,道:“漏子,姓燕的真是像传说中那么难斗么?”
漏子仰着头,想了想,道:“连杜八爷对这个人都寒上三分,想来也是个人物,不过,咱们何必担心,他们从山下直上老营盘,这段山路也挺耗神的,真爬上这里,嘿嘿,功力也消耗了三分之一,兄弟,咱们只等着杀人了……”钩子摇摇头,道:“这事还真邪门,听说蛇剑银铃几招内就栽了,杜八为了这档子事极为生气,听说燕云飞干的狠,连堂口都给拔了,楼老头弄的命都丢了。”
漏子冷笑道:“那些人不算是个人物……”钩子嘿嘿地道:“希望项七和老沙别跟咱们朝面。”
一瞪眼,漏子冷笑道:“谁还和他们套交情不成,这两个老小子识相便罢,不识相,嘿嘿,兄弟的刀是不会认人的……”突然——在簌簌的风叶声中,响起一连串暴裂之声,紧随着有一股烟从林里各处涌上来,钩子一怔道:“妈的,谁在玩火——”漏子沉声道:“赵二愣子……”赵二愣子是他俩的跟班兄弟,此人虽然有些愣头得脑,却是直心汉子,负责兄弟的联络工作,漏子这一吼,赵二愣子三步并作两步的跃了过来,喘声道:“大爷,你叫我……”漏子怒声道:“怎么回事?谁在玩火,难道兄弟们不知道钩子大爷最怕火么?问问是哪个,当心我砍了他…”赵二愣子颤声道:“二位爷,起火了……”钩子先跃起来吼道:“放你妈的屁,这里哪来的火…”仅仅这几句话的功夫,林子四处已闪起了火光,浓浓的烟雾已向这里卷来,劈啪的火光,经山风一吹,顿时火光四射,钩子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见火,他仿佛遇上了恶魔似的,全身泛起了一连串抖颤,眼里露出恐怖之色,最不可思议的是钩子名满江湖,是个拿着酒缸做胆的狠毒汉子,在这一刻居然尿了裤子……漏子移身发:“兄弟,咱们先出林子……”钩子颤声道:“妈呀,这场火是哪里来的……”他遇火则惊,人已没了主意,漏子伸手拉着他,他居然动不了,这时林子里的二十几条汉子已各自奔跃,朝林外奔去——漏子叱道:“来人,把钩子大爷抬出去。”
四周已乱了,除了越二愣子还站在这里外,其他的人根本听不见漏子在吼叫,漏子气得正在跺脚,只见有两个蒙住头的汉子向这里奔来,漏子叫道:“赤来,快把钩子弄出去。”
那两个蒙住头的汉子一点头,其中一个道:“大爷,你快去看看吧,钩子交给我们兄弟了。”
林子着了火,对钩子和漏子来说,这是很不可思议的事,他俩把守老营盘最重要的一关,是杜八器重他们,现在突然着了火,事情不会那么偶然,漏子心里愈想愈窝囊,暴喝一声吼道:“妈的——”他如一阵风的向外面冲去,想看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钩子怕火,他似乎已被这场突如其来的火给吓住了,人在苍白中软了下去,那两个兄弟搂住他,四只手臂将他抱的如铁臂样的,他连动也别动一下,他叫道:“快走呀。”
左边那个汉子嘿嘿地道:“会的,钩子大爷……”钩子陡然觉的肋下有人伸指点了他一下,他的气血忽然一缓,全身登时麻痹起来,他一震道:“你们……”耳边已有人笑道:“大爷,你老实点吧,当心火烧ρi股——”此刻浓烟密布,火舌子很快的席卷林梢子,钩子望着那片片火光,—双眼睛瞪的如牛眼一样,眼前,他仿佛又看见七岁时候的惨景……那是一个乌黑的晚上,他和漏子还躺在床上没睡觉,耳边已听见夜空里响起吆喝声,当他两兄弟惊怖地爬起来的时候,他看见了火,看见了妈妈从火堆里冲向自己房间,母亲在慌乱中抱着漏子先跑出去,再冲进来抢他,这时娘亲身上全是火,他看见娘在火里叫着吼着,而熬受火的吞没,他亲眼看见老娘被火烧死的惨状,虽然他也逃出来了,可是老娘活活被烧死的情景一直盘旋在脑子里不去,从此以后,他怕火,怕任何火苗子,连炉子里的火他都怕……钩子在昏昏沉沉中被人抬着奔出林子,耳边已有人笑道:“兄弟,这里行了。”
另一个叫道:“点了他|茓道,让他再也不能玩了。”
钩子从惊骇中醒了过来,但他知道自己那身武功已给人家毁了,那个点他|茓道的人太内行的了,先走七经再循八脉,每一个循环的|茓道全让人给锁住了。
他身子一颤,道:“你们是谁?”
只听有人笑道:“钩子,真健忘呀,连我都不认识了?”
钩子抬眼一看,心底里有若一道凉气似的升了上来,那是项七,是他们今夜要拦截的人,他怒声道:“老项是你……”一转头又瞪了另一个汉子,喝道:“你是老沙……”老沙冷冷地道:“不错,你还认得我们这些兄弟……”钩子恨声道:“妈的,有种和钩子拼个真刀真枪,用这种方法对付我钩子,他妈的,呸,我钩子死不瞑目…”项七冷笑道:“这只怪你钩子运气太差,遇上我们兄弟,现在只剩下漏子了,他也好不到哪里去,我们当家的会全力的照顾他,还有你那班子兄弟……”钧子叫道:“记住,我们杜八爷饶不了你们……”呸,项七道:“杜八,他妈的,他自己能不能活下去还不知道呢,你指望他,呸,老友,你歇着吧……”钩子脑子里嗡地一声,人已晕死了过去,此刻风声劲啸,耳边响起一连串,一声声惨烈的叫声——苍鹰第二十章第二十章那片林子的火势是由四角蹿出来的,秋高气爽,林村干裂,再加上要命的风势,有若火上烧油似的整个山林都陷在那片火海之中,漏子从林子里冲出来,耳边已传来兄弟们的凄惨叫声,他人在震骇中傻了,看见自家兄弟有的已倒在血泊之中,也有的埋身火苗之里——他目眦欲裂的吼道:“妈的,是谁放的火……”他已看见自家的仅余兄弟佟三、武威和张胖子几个人正围着一个年轻人,那年轻人好镇定的功夫,居然在那里双手背负于后,面上挂着一抹令人寒惧的笑意,望着地上那些惨死的兄弟,嘴角掀起酷冷的不屑,而佟三、武威和张胖子虽然手里仅握着刀剑,没有一个敢动手。
漏子一移而去,吼道:“朋友,你是谁?”
燕云飞淡淡地道:“漏子,你现在问我是谁,不是太晚了?”
漏子一震道:“你姓燕——”
燕云飞不屑的道:“嗯,你们守在老营盘的半山腰,不是在等着我么?现在我来了,你那位钩子兄弟呢,怎么不见了…”漏子心底里直起前咕,那两个蒙住脸的兄弟不是送钩子出来了么?怎么,这会儿始终没见人影?他全身一颤,立刻道:“佟三,去找勾子——”佟三一移步,道:“是。”
谁知,燕云飞伸手一拦,笑道:“别找了,他已躺在那里歇着呢……”漏子大哼道:“你杀了他……”淡淡一笑,燕云飞不屑的道:“我那两位兄弟你总该认识,项七和老沙和钩子都是老朋友了,他们正在叙旧,你又何必去打扰他们……”漏子傻了眼,这时他才发现自己犯了一个绝大的错误,居然把钩子活活的交给了自己的对手,当时太粗心大意了,竟没有注意那两个汉子是不是自己的兄弟,硬将钩子往虎口里送,他跺脚道:“妈的,他们是老项和老沙……”嗯,燕云飞冷冷地道:“你现在发现,不是太晚了?”
点点头,漏子眼里像要喷出火焰一样,心里那股子愤怒和不平,如拍岸的浪涛,厉声道:“姓燕的,钩子怎么样了?”
燕云飞哈哈两声道:“那要问问我兄弟了,你是晓得的,我那两个兄弟手底也不含糊,他们的手段不会比你们差,运气好的话,钩子还能保住一条命,运气差,那就不知道了。”
漏子全身如被雷劈一样,血脉贲张的快要炸开来了,他只觉脑子里嗡地一声,身子晃了晃,颤声道:“钩子要有个三长两短,姓燕的,我会活吞了你。”
佟三厉声道:“当家的,瞧瞧,咱们二十几条汉子全给这小子活活的劈了,咱们还等什么,先剁了他,给兄弟们报仇……”漏子一呆道:“全是他杀的……”佟三恨声道:“错不了,他守在这里,兄弟们一出林子就遇上他了,这小子二话不说,逢人就干……”一翻眼,漏子厉声道:“血债血还,姓燕的,漏子今天要向你讨个公道。”
点点头,燕云飞冷冷地道:“我在这里候着呢……”佟三一挥刀道:“兄弟,上。”
武威和张胖子早被燕云飞那凶猛的杀着给吓愣了,此刻漏子露了面,他们的雄心豪情又被激了起来,一听佟三喊上,几个人刀剑俱已洒了出去。
而漏子那柄斜头刀更是快利的令人寒惧,一晃一颤数缕刀影已斜斜劈向燕云飞,燕云飞对漏子是久闻其名,知道此人能久享盛名决非子虚,他根本不理会佟三武威和张胖子的攻势,一双目光全落在漏子的身上,射日剑斜斜的砍了过去。
漏子的刀更快,居然抢在射日剑之前发出——刀剑相击,发出一击金铁交击中,两个人身形同时一退,武威和张胖子眼梢子有多灵光,一见这种机不可失的机会,两个人双双挥刀扑上。
若论这两个人的功夫,要和燕云飞那样高身手的人交手,那就差了点,两个认为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却是他们送命的时刻,刀剑才出手,眼前已一片耀眼光华,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每人心窝上已中了一剑。鲜血和人同时摔在地上,四只眼珠子瞪的像桂圆般大。
佟三颤声道:“兄弟——”
漏子的心要裂开了,这些人俱是跟随了他多年的老兄弟,仅仅是一个朝面,两个老兄弟全撒手了,他厉声道:“好小子。”
身子如弯弓的疾射过来,连着七刀劈出——燕云飞已长笑道:“你省省吧。”
他人突然立在地上,射日剑也是七剑——“叮,叮,叮——”在一连串交击声中,漏子仿佛泄了气样的傻在那里了,他那连环七劈在道上向来极负盛名,任何人都无法接住他这夺命七刀,而燕云飞却那么轻松的挡了回去。
佟三叫道:“大爷,扯活——”
他见兄弟全躺在那里了,心里突然产生了从未有过的恐惧之感,脚下抹油,一溜烟的抽腿了,他才跑出七八步,只见项七和老沙笑眯眯的站在路当中,但三心底一凛,叫道:“闪开。”
项七的刀一晃,笑道:“姓佟的,要溜?”
漏子一瞪眼,吼道:“我兄弟呢,你们这两个杂碎。”
项七哦了一声道:“你问钩子,他好的很……”那句“好的很”顿时使漏子凉了半截,项七和老沙的段数他可明白的很,即使没有亲自领教过,道上的传说也听的不少,他知道钩子的结果是什么了,暗中一震,大叫一声道:“你杀了他……”摇摇头,项七冷冷地道:“还没有,不过,他活着跟死了差不多…”漏子双目一闭,长叹道:“那还好,只要没死……”哪知项七摇摇头道:“不好,钩子生不如死……”漏子已没有心情和燕云飞再斗了,他只关心钩子的生死,此刻只要钩子没事,他宁可自己挨一剑,全身泛起了一阵颤抖,道:“你们到底把他怎么样了?”
项七一指草丛,道:“你自己看吧。”
漏子像疯了一样的冲过去,他嘴里叫着钩子的名字,人已扑向草丛里,钩子的一双眼空茫的望着他,脸上冷清清的,连一点表情都没有,漏子难过的抱住他,道:“兄弟,你怎么了?”
钩子眼里闪过一抹泪痕,颤声道:“兄弟,栽了。”
漏子颤声道:“没关系,咱们还有机会,这点小场面算不了什么,项七和老沙修理你,我会宰了他们给你出气……”黯然的一声苦笑,钩子颤声道:“不行了,我的武功给毁了。”
漏子从地上跳起来,吼道:“什么?他们废了你武功……”钩子苦涩的道:“嗯,现在,我连举手的力气都没有了,往后,江湖上已没有我钩子这个人了,你带我回家吧,也许咱们退出江湖,那种日子还好过些……”漏子一呆道:“回家?”
钩子眼里泪水往外一涌,凄然的道:“你舍不得江湖……”漏子恨声道:“我要报仇,兄弟,我们兄弟不能白白让人毁了,还有杜八,他还没有失败,有他出面,一定能报这个仇…”摇摇头,钩子苦笑道:“老杜不是好东西,他要咱们守头一关就是看看我们兄弟是真行还是假行,现在,我武功毁了,剩下你一个,他不会再重视我们了,聪明点,我们下山……”在空中狠狠擂了一拳,漏子道:“我真恨,恨那场火……”若不是幼年的那场火,钩子不会怕见火,见了火,钩子就会想起那幕悲惨的情景,就会失了理性,否则,项七和老沙没有机会摆平了钩子……黯然的叹了口气,钩子道:“认命吧,江湖不再是我们的。…”漏子心里的火比那燃烧的林子还要猛烈,他又抓起了刀,头上发丝根根的竖了起来,跃起身来,只见四处空荡荡的,除了佟三还守在那里外,燕云飞和项七及老沙俱已不见人影,他们什么么时候走的?除了风声,似乎只有佟三能回答这个问题。
漏子吼道:“他妈的,人呢?”
佟三苦涩的道:“离开了,我无法阻止……”钩子摇摇手,颤声道:“算了吧,杜八会给他们颜色的……”风还在吼,那威烈的火苗子似乎更猛裂了,这样一片林子烧起来了,烟梢子直贯云霄,密雾般的黑烟遮住了半边天,老远就能望见……》》》》》》》》》》》》》》》》》》》》》老营盘的弟兄不是死人,半山腰火起他们不会没有瞧见,杜八爷更不会不晓得,老营盘那些杂碎全被那场火给震惊住了,他们想不通那场火怎么发生的,因为他们判断那场火苗子决不会是钩子漏子兄弟放的,钩子怕火是人所皆知的事,钩子决不会给自己添这种麻烦,蛇剑在老营盘是个半残废的人了,他恨透了燕云飞,若不是姓燕的,他不会受伤,楼家酒馆那段梁子给了他太深刻的印象,他希望钩子能替他报了这段刻骨铭心的仇……杜八爷真沉得气,对半山腰发生大火的事始终没有太多的关注,蛇剑有些沉不住气了,他忧急的冲进杜八爷的行馆里,杜八爷真沉得住气,他和那位西域任真子、百剑山庄的剑龙、岳阳的胡冠中正在饮酒作乐,这些名震一时的江湖俊彦有说有笑,而杜八手下第一大将段洪永远是那张没有笑容的脸,他站在杜八身后,一双冷厉的目光始终环视着各处,虽然,他明知道这里不会发生事故,他还是尽忠职守于他的维护工作,蛇剑冲进来后,大声道:“八爷……”杜八的眼神略略一瞄,道:“有事……”蛇剑嗫嚅地道:“山下……”杜八淡淡地道:“你也过来喝一杯,别大惊小怪,钩子和漏子如果连这点事也办不成,只能怪他们学艺不精……”蛇剑急声道:“八爷,话不能这么说,姓燕的毕竟不是普通高手,他是现今道上最头痛的人物,看看他以往的纪录,有多少人栽在他手里,而我们……”杜八哈哈大笑道:“这里是老营盘,不是楼老头的楼家小酒馆,你是被他吓破胆了,银铃的死,你的伤,我心里很难过,蛇剑,且待会儿,那个姓燕的非付出代价不可……”蛇剑苦笑道:“是,八爷。”
白剑山庄的剑龙一向狂妄惯了,他一听蛇剑在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心里十分不是滋味,举起杯子一饮而尽,脸上一片红晕,嘿嘿地道:“老蛇,你没看见么,座上的人哪个不是雄霸一方的豪士,谁会在乎一个小小生燕的?他不来,是他运气,如果来了,嘿嘿,他是自己找死,我们兄弟还在喝酒,千万别为了他扫了酒兴,再说,老营盘杜大爷的弟兄将近三百人,如果连他们三个都拿不下,嘿嘿,杜大爷这半辈子江湖还能再混么?”
说的有理,说的狂傲,蛇剑在杜八爷面前哪能再说什么?他知道这些人个个都是一流高手,一流狂人,也是一流的目中无人,蛇剑像哑巴吃黄连似的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暗暗有种颇为失望的思绪……杜八爷虽是绝对的狂夫,他毕竟还很慎重,向他那位贴身的第一高手有江湖小子之称的段洪一招手,道:“小段。”
段洪冷冷地道:“八爷吩咐——”
他脸上永远都是那么冷漠,永远不带点丁儿情感,虽然和杜八相处时日并不短,还是那幅初来时的表情,没有人能从他面上看出他内心想的是些什么,只知道这个江湖小子一直都是这张酷冷的脸……杜八低声道:“出去看看,别太大意了。”
段洪一拱手道:“是。”
江湖小子段洪就是这么听话,做任何事都不问原因,只知道该听命去做,哪怕这是一件十分错误的事,他也不会吭上半句——人似一溜烟,出了社八爷的行馆,一阵冷风吹来,这位江湖小子长长的吸了口气,然后缓缓的吐出来,他双手背负在身后,两只拳掌交叉的握着,行过山坡,跨过石岩,眼梢子溜向每一个可以隐藏的暗影中,那些守在各角落中的弟兄全看见他来了,有人探出头来,叫道:“段爷……”段洪面上挤出一抹冷笑,道:“嗯你该死。”
手微微那么一抬,一缕白光过后,那个探头打招呼的汉子已哎呀一声从石头后栽出来,心口窝上已穿着一柄锋利的匕首,江湖小子段洪怒声道:“记住,要严守在自己的岗哨上,哪怕是你的老爹老娘来了,也不准吭出声来,这是咱们的纪律,谁要是像阿勇这样冒失,他就会躺在这里永远别起来了——”这些话是说给那些守在暗桩处兄弟听的,谁都看清楚这一幕了,血淋淋的教训使每个人都捏了一把冷汗,他们全晓得江湖小子段洪的冷血手段,他说的出做的到,阿勇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
挥挥手,立刻有人把阿勇的尸体抬走了。
江湖小子段洪又向前踱了出去,他不再巡视杜八行馆的警戒了,而向那条羊肠小道上踱去,这条小道是通往行馆的唯一之路,任何上老营盘的人都必须经过这里,四处散布着自己的兄弟,那阵势真如铜墙铁壁。
走了一段路,段洪看看离行馆已有把里的路了,在那片林子的尽头,他已看见隐身在两旁的自家兄弟,江湖小子段洪干呵一声,向林子里叫道:“崔刚—一”有了段洪的话声,崔刚才敢从林子的暗沟里叫道:“段爷——”江湖小子段洪冷冷地道:“这里埋伏的全是弓箭手……”崔刚嗯了一声道:“不错,全是八爷的吩咐——”江湖小子段洪挥挥手,道:“立刻把人撤向百丈之外,这是八爷的意思。”
崔刚一呆道:“八爷会怪罪下来……”
段洪冷笑道:“死脑筋,猪脑袋,想想看,你们在这里把关,姓燕的会上来么?八爷要抓活的,拉开大门让他们进来,然后,咱们再缩小范围,网中抓鱼,他们长了翅膀也飞不了……”一呆,崔刚道:“对呀,好办法。”
一挥手,段洪冷冷地道:“去吧。”
崔刚哪敢再吭个屁,人家江湖小子段洪是八爷身边的第一高手,连八爷都很尊重这小子的建言,他崔刚不过是老营盘的小小角色,这里哪有他表达的机会,拱拱手,立刻跑进林子里,呼出一声暗号,百来条汉子已向远处逸去,只听啼哩哗啦的一阵急促脚步声,愈来愈远——江湖小子段洪似乎满意了,嘴角上立刻闪出一抹诡秘的笑意,这丝笑意真不多见,他沿着小路向山下行走,然后站在一片巨岩的旁边,静静的仁立在那里——突然——岩石后面有了轻细的响声,一连三道人影如鬼魅样的从岩石边问了过来,那是燕云飞、老沙和项七、江湖小子段洪并没有多大的意外,只是冷冷的瞅着他们——项七的手在动,他握着兵刃的柄——老沙也慎重的跨出了步子,他似乎没有料到在这个时候碰上老营盘社八手下的第一位高手。
而燕云飞却笑了,淡淡地道:“你来了。”
段洪还是那么冷冰,冷冷地道:“我在这里候着呢……”燕云飞长吸口气,道:“在这里见面,我们都有点太尴尬……”江湖小子段洪冷声道:“我已把这里的人找出百丈之外,这范围之内不会有人知道咱们在这里会面,兄弟,我想说一句——”燕云飞一摇手道:“别劝我回头,你是最了解我的脾气,犯上了就不后悔,先告诉我,里面是哪些好朋友——”段洪的眉头一皱,道:“西域伍真子、白剑山庄的剑龙,还有岳阳的胡冠中,再加上老营盘的近三百的兄弟,够了么?”
燕云飞的眉头一皱,道:“嗯,果然都是些人物,再加上杜八,这声势够浩大了,看来这是一场硬拼,好在钩子和漏子已不成气候……”段洪冷冷地道:“钩子和漏子解决了。”
点点头,燕云飞道:“不解决能站在这里和你说话么?嗯……”段洪长吸口气道:“杜八只怕不知道你已摸上来了,我出来的时间也不能太久,你晓得,杜八善疑,久了会…”燕云飞笑道:“我明白,你回去吧。”
段洪沉思片刻,忽然从怀里拿出一个筒子,道:“这一路上去,每个暗桩都有人,你们明,他们暗,很容易暴露身形,这是苗疆的百步飞电虫,你只要放出来,那些暗桩就会个个露出方位……”伸手接过,燕云飞道:“谢啦。”
段洪一移身,冷冷地道:“小心点,别太大意。”
随着这几句话声,江湖小子段洪又溜达溜达的走了,项七和老沙看的直了眼,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燕云飞到底有多大的神通,连杜八身边的头号高手段洪都和他套上交情,项七傻直了眼,道:“我的爷,段洪到底是在帮谁?”
淡淡一笑,燕云飞道:“两边都帮——”项七不信的道:“看段洪那个样子,好像跟你还很有交情,可是,他是杜八的人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从来没说过和姓段的有交情——”长吸口气,燕云飞道:“他是我老弟,只是跟了杜八很多年——”老沙伸了伸舌头,道:“我的妈,你跟谁都有交情,我们称兄道弟也这么多年了,就从没听你说起过,你不说明白,我和老项可被你弄糊涂了……”燕云飞摇摇头道:“有许多朋友未必常在一起,有了事情后,朋友就会突然出现,段洪和我交情不浅,只是我们是两条道上的人,很少碰在一起……”项七搓手道:“有段洪帮忙,杜八非栽不可——“燕云飞冷冷地道:“别想的太美,段洪帮忙也只是点到为止,待会儿犯上了,也许他的剑比你还快,杀的正是我们……”项七一呆道:“真他妈的干上了,谁又顾谁——”看了看手里的竹筒,燕云飞道:“已经很有交情了,连苗疆的百步虫都给了我,可见段洪真够朋友,待回见,我真不希望和他遇上,杜八之前,他是非拼命不可——”眼梢子轻灵的一转,人已向前踏去。
沿路上,他们顺着草丛行进,段洪是帮忙帮到底,在老营盘的行馆渐渐看见的距离内,那些暗桩似乎俱被撤了,可是,老营盘的附近,段洪就不太敢了,那样会惊动社八,杜八是聪明人,很快就会查一个水落石出——严守在老营盘的暗桩隐藏的很好,若不是江湖经验十足的人,很难寻找出他们藏身之处,燕云飞是何许人,他早已摸透了这些伎俩——低低的话声,从燕云飞嘴里吐出来,道:“兄弟,咱们散开了,我们要用最快的速度解决这些人,待会儿百步尸虫一出,你们要借机杀了他们……”项七的刀已抽出,他恨声道:“兄弟,放心,连老天都不会饶了他们……”三个人身形顿时一散,已各自向前扑去。
燕云飞的身势如矢,沿着树丛向前射去。
竹铜的盖子掀开了,一阵怪啸声穿射而出,密密麻麻的百步尸虫像万千的蚂蚁似的飞出去,这些尸虫与黄蜂有异曲同工之妙,它们有种寻找敌人的功能,钻出筒子之后,立刻分散开来,投向林子、石后——“哇——”在一阵惊叫声中,隐伏在暗处的汉子已有人吼了起来,紧接着有许多人站了出来,他们个个搔着痒,青筋暴起的叫着——项七和老沙借这阵混乱的机会向他们摸去,那真是快速磊落的身手,鲜血喷洒中,已有二十几个汉子已倒在血泊之中,他们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老营盘里有人跑出来了,沉声道:“怎么啦?”
那是蛇剑和老营盘总护法——黑羽毛,蛇剑和黑羽毛最是莫逆,他受了一肚子气的跑出来和黑羽毛说这件事,黑羽毛了解杜八,更知道杜八太大意了,他也没有办法,只有等燕云飞上了山,看着办了。
黑羽毛看了看那些百步尸虫,已凛道:“百步尸虫,这是苗疆的东西……”江湖经验老,敌对功夫深,黑羽毛已焦急的道:“蛇剑,咱们的暗桩全给人毁了。”
蛇剑变色道:“我就知道,姓燕的一定会来……”燕云飞如一条溜滑的泥鳅,在闪移中连着劈了七八个人,已含笑的冲了过来,站在黑羽毛和蛇剑的面前。
他朗声一笑,道:“蛇剑,咱们又碰面了。”
黑羽毛一退步子,道:“有种,有种,单凭了了你和你那两个不怕死的兄弟,就敢来老营盘撒野,这份胆识令人佩服,不过,老营盘是来的了,去不得…”淡淡一笑,燕云飞笑道:“老黑,别吹大气了,钩子和漏子的功夫比起你来如何?
他们都拦不住我,而你,哼,也不过是多了个死人……“黑羽毛怒声道:“真狂!”
刹那间,五十多条汉子已从老营盘里拥了出来,团团的,重重的把他们三个困在中间,这些汉子个个都很厉的瞪着他们的猎中物,那寒冷如冰的刀刃俱闪闪的对着燕云飞,眼前这个人太厉害了,厉害的能从山脚冲向山顶,仅这份功力已够他们瞧的了。
项七大叫道:“杜八呢?那老小子呢?”
蛇剑冷冷地道:“急什么?你还怕没有人给你送终么?”
项七呸地道:“老蛇,真后悔让你活着滚回来,早知道让你躺在那里挺尸,你也不会在这里狐假虎威了……”蛇剑面色苍白的道:“你……”黑羽毛嘿嘿地道:“老蛇,急什么?鱼儿进了网,谅他们也跑不掉了,咱们通知咱们的八爷,要怎么修理这三个小子,那要看八爷的意思了。”
蛇剑悻悻的退了回来,这里已轮不到他说话,黑羽毛是这里发号施令的人,他要怎么处理,连八爷都要尊重他的意思,他连声道:“那就请八爷吧。”
黑羽毛斜睨了燕云飞一眼,道:“你真有种,我还挺佩服的,燕云飞,在这里别想再侥幸,我们八爷早已恭候多时了,你是要进老宅子见八爷呢,还是要八爷出来迎接你?”
面上杀气一涌,燕云飞冷冷地道:“叫杜八出来,他也该朝个面了。”
黑羽毛嘿嘿地道:“那就要你等一会了,我们八爷还在跟几个朋友喝酒,你是晓得的,八爷酒兴一发,非尽了兴不会停,三位,这里挺凉快的,你们先候着吧。”
项七恨声道:“喝吧,反正这是他最后一餐……”黑羽毛怒声道:“你说什么?”
一瞪眼,项七厉声道:“老黑,别他妈的在这里逞威风,我老项眼里还没你这块料,如果不是为了杜八,你还没资格跟我说话呢。”
这真是骂人要看天,打狗看主人,黑羽毛在老营盘也是说一不二的汉子,手下恁多的兄弟,哪个不称他一声黑爷,项七真有种,当着他的手下的面给他不算小的难堪,对黑羽毛来说,太没面子了,黑羽毛气的仰天一笑,道:“项七,我会撕了你那张破嘴——”项七的刀在半空中一闪,道:“来吧,看看谁撕了谁的嘴——”眼珠子里散发着一股逼人的寒光,黑羽毛嘿嘿地道:“项七,你会后悔…”项七大笑道:“我后悔就不来了。”
有如幽灵谷里吹出来的一道寒风,自黑羽毛身后传来一声凄冷的笑声,那是一个满身绿袍的汉子,一双眼珠子似要吐出来一样,已缓缓的站了出来。
这个人一身的寒气,一脸的冰冷,更有一股股杀气,项七心底只觉凉意透体,脱口道:“金手客……”苍鹰第二十一章第二十一章乌漆抹黑的老营盘顶空里,罩上一块块黑麻麻的云块,使这里显得格处黑暗,金手客一身碧绿的长袍子,被风吹的呼啦呼啦的响,金手客有恶夜凶神之名,这个有名的凶狠人物,居然也被杜八网罗在老营盘的阵容里,杜八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可见一班了,金手客脸上冰的像块寒铁,微凸的一双眼珠子幽灵样的射出惨绿色的冷光,他一眨也不眨的盯着项七,看的项七心底里直发毛,黑羽毛诡秘的堆着笑脸,嘿嘿地道:“项七,你不会不认识这位老友吧。”
项七哪会不认识这个凶霸一方的恶夜凶神,他闭上眼睛也会想起金手客加诸在他身上的惨痛回忆,他的手轻轻摸了下肋间,曾有两根肋骨,就是被这个凶神打断的,他躺了好段日子,如果不是底子便,这条命都会被他打散,永生永世,他也忘不了这位加诸在他身上痛苦的人,他恨的咬着牙,一双目珠子渗出了红丝,呸地一声道:“认识,认识,这样的好友谁会忘了?我还以为他化成灰了呢,想不到,我们在这里又碰头了,金手客,算你倒霉,今天又给我碰上了。”
眼珠子一转,老沙道:“老项,他就是那个在太湖边上,掴你一掌的小子……"项七嗯了一声道:“错不了的,他这幅德性,我一刻也忘不了……“老沙嘿嘿地道:“那就交给我吧,他干了你两掌,害的我几个月没出门,专门调理你的伤,这个帐要连本带利讨回来。”
项七小声道:“他很扎手……”
老沙大笑道:“江湖上的兄弟哪个不是扎手货,咱们会过的朋友中,又有哪个比这老小子差,兄弟,我给你瞧瞧自己的兄弟,也有出人意料的手笔……”这些话字字句句传进金手客的耳中,他真是冷的令人寒惧,一点表示也没有,只是狠厉而绝冷的瞅着老沙和项七,半晌才嘿嘿地长笑了几声。
老沙被他看的怒火中烧,喝道:“看什么?没看过你爷爷……”黑羽毛冷冷地道:“老金呀!人家是挑上你了。”
金手客这才哼地一声道:“让他们多吼几声吧,瞧瞧他们那幅死像,又能活多久,进了老营盘,就等于进了鬼门关,对于一个即将没命的人,你还跟他计较这些么?”
嘿,他不是哑巴,嘴皮子还挺利的呢,话匣子一拉开,一大堆的道理说不完,黑羽毛像是很欣赏金手客这种行径似的,闻言大笑道:“说的对呀,老金,阎王老子点了他们的名,牛鬼蛇神已来拉人,此刻,他们不多说几句,往后还能再说么?”
老沙嘿地一声移身过来,笑道:“老小子,连你也算上,你们一块来吧。”
金手客朝前大步一踏,道:“老沙,我单挑……”老沙的剑朝前一递,道:“那可好,咱们这是死约会,不死不休,话可要说回来,交上手,就不论交情,你先琢磨着点,别死在老子手里,你那帮子狐群狗党一窝子捅上来,专门捡便宜的干,我老沙可不喜欢这一套,有种单个来。”
金手客冷冷地道:“你把我金手客看成什么人了?老金说的话一向算数,不论谁死谁生,咱们一个就是一个,决不许有人Сhā手,倒是老项和姓燕的,嘿嘿,别再硬要Сhā手……”老沙向四周一瞄,道:“听见没有,这话可是老金说的,谁要Сhā手,谁就是他妈的杂碎,黑羽毛,你可给老子当个见证—…。”
黑羽毛哼地一声道:“好,这场是你们两个人的事,老营盘的弟兄虽有几百位,这档子事决不会有人伸手……”金手客一晃身,道:“听见了,老沙,动手吧。”
老沙一移步,嘿嘿地道:“还有——”
金手客冷冷地道:“你还有什么话?说吧。”
老沙阴沉的道:“咱们这是生死之搏,出手就不讲究方法和手段了,你老金尽可施出你的绝活和手段,我也不会客气到哪里,话已说开了,你先仔细的想清楚——”右掌向上一举,金手客道:“甭想了,我会照单全收了,今天,死了算倒霉,活着是运气,我就是这两只掌,有本事来拿吧。”
别看金手客那一双手掌,他就是靠这两只掌打出名声来的,他掌上确实有点功夫,否则,项七也不会挨了他一顿了。
哪知老沙把剑一扔,道:“好呀,掌对掌,拳碰拳,咱们就来个硬碰硬——”嗡地一声,手里的剑已Сhā在项七的脚前,项七睹状大吃一惊,老沙的剑虽不如燕云飞那么犀利,但,却是老沙的专长,一柄剑在他手里还真活鲜,面对金手客这样的对手,他舍剑不用,反而以其短应敌之长,这不是自取灭亡?他焦急的道:“老沙,你疯了……”哪知老沙大笑道:“是有点疯了,不过人生难得几回疯,偶而疯一次,也是令人赏心悦目的事,也唯有这样,那个老小子才会死的心甘情愿……”金手客更见得意了,他一掌劈出,道:“你要送死,天皇老子也救不了你……”他最擅长的就是淬练在掌上的功夫,一见老沙舍其长而用其短,那不是正合他意,暗中蓄满劲力,借老沙说话的功夫,已一掌推了出去。
老沙大叫道:“兄弟,急什么,我还没开杀呢!”
嘴里说话,右掌也推了出去。
金手客一听他开了腔,以为这小子又有什么话要说,手上不禁略略一缓,等他发觉老沙的右掌又借说话的功夫推了过来之时,他才了解老沙是在舒散他的注意力,金手客暗暗冷冷一笑,急切问将右手硬推了上去。
“刷——”
两个人的手掌在空中一个交接,顿时响起一声大声,老沙的手掌在触及对方的掌缘之时,早已借势抽了回来,而他的左手突然一扬——一蓬白蒙蒙的云雾陡然自他掌中洒出——金手客大叫道:“你这是……”他只觉自己两睛睁不开了,刚要移身速退,老沙在一蓬灰影中,身子疾速飘去,一拳捣在金手客的心口窝上,咚地一声沉闷之音——嘿地一声惨叫,金手客硬给打得吐出两口鲜血,老沙这着太出人意外了,谁也不知道他酒出那一蓬白雾是什么,四周立刻响起了惊叫声——金手客怒吼道:“你要阴的……”老沙一脚踢出,道:“不是说好了么,各凭手段……”又是一脚踹上,金手客已连翻带滚的躺在地上。
黑羽毛厉声道:“妈的,你施诈——”
哪知老沙一摇手,道:“别过来,我们可说的很清楚,阵前交手各凭手段,他挨了一掌一脚是他自找的,你黑羽毛想过来,那就是你坏了规矩,别怪我老沙开口骂人了……”黑羽毛吼道:“你洒了什么东西?”
老沙淡淡地道:“没什么啦!只是一把石灰……”黑羽毛闻言一呆,这玩意儿虽不是绝毒之物,可是酒进眼里那可不是好滋味,如果不小心处理,双目就有失明之虑,他急忙道:“老金,你怎么啦?”
金手客挨了一拳一掌,已是很沉重的伤势,再加上眼眶里奇痛难挨,使他在地上翻滚,有道是明眼人眼里容不进沙子,此刻他眼泪直流,痛的睁不开眼来,颤声道:“我眼睛瞎了。”
黑羽毛愤愤地道:“卑鄙手段,老沙,纳命来。”
他是这里的护法,老营盘外围事务大多由其经掌,此刻自己指挥的头一阵,便栽在老沙手里,虽然老沙是玩了点手段,毕竟面子上挂不住,黑羽毛心里有气,人已随着抢出来。
项七一挥刀,道:“站住,他们说过了,不论手段,只论生死,你他妈的强出哪门子头,难道你真不顾江湖道义——”黑羽毛呸地一声道:“江湖道义,见你妈的大头鬼,项七,瞧瞧你那位兄弟,平常不是以白道仗义自居么,怎么也会用这种手段对付老金?有种凭真本事……”老沙嘿嘿地道:“来吧,黑羽毛,还有你,你也逃不了厄运…”黑羽毛吼道:“兄弟,给我杀——”站在四周的那些人早已忍耐不住了,他们一看对方不过是三个人,便将雄踞武林的老营盘给弄的手忙脚乱,不但是钩子和漏子栽了,连金手客也毁在对方手里,而对方真正的霸神——燕云飞还没出手,这个脸实在挂不住了剑影交错中,刀剑已自各地闪起,刹那间,燕云飞和老沙项七被他们困在中间,燕云飞真沉得住气,他始终没说过一句话,一双目光冷冷散散的瞅在每个人脸上,但,老营盘虽然仗着人多,虽然他们背后还有杜八爷给撑着,可是,他们还是对燕云飞有着太多的惧意,因为,燕云飞三个字,代表着狠厉无情,由楼家酒馆楼老头之死起,至蛇剑银铃、钩子漏子止,这些名震一时的道上高手,有哪个脱得过一败之地……蛇剑脸上产生了一抹惧意,紧紧贴在黑羽毛身后,此刻他的手已毁,自己已不能用剑,但,人却希望凭借老营盘的力量,替自己这条手报了仇——悄悄而低声的在黑羽毛耳边,蛇剑小声的道:“小心,燕子最难缠……”黑羽毛凝重的道:“我知道。”
全身陷于戒备之中,衣袍已随之隆隆鼓起——淡淡散散的一笑,燕云飞终于开口了,道:“老黑,这里谁做主……”黑羽毛一怔,道:“当然是杜八爷——”燕云飞冷冷地道:“杜八做主就论不到你在这里硬撑了,我燕云飞是冲着杜八来的,你不过是负责看门的一条狗,识相点,立刻传话给杜八,就说我来了。”
这话够绝够狠,堂堂的黑羽毛在老营盘只不过是条看门的狗,黑羽毛心里一阵哆嗦和难过,燕云飞太瞧不起他了,当着这么多兄弟的面前骂他是条狗,黑羽毛修养再好,也咽不下这口气,他几乎像疯了一样的吼道:“你说什么?”
项七大笑道:“我们当家的说你是条看门狗……”黑羽毛厉声道:“姓燕的,你要为自己的话付出代价。”
燕云飞面色一冷,道:“朋友,我不是在这里候着么?我不明白你所谓的代价是什么?是平添一些孤鬼怨魂,还是你那条无知的生命,嗯?”
黑羽毛怒声道:“我不杀你誓不为人!”
蓦地里——自黑羽毛背后传来一阵冷的令人发抖的话声道:“问题是你杀不了他……”那是江湖小子段洪,不知何时,段洪已站在黑羽毛的身后,这个年轻高手是杜八身边的红人,他和杜八的交情深厚,深得杜八的仰赖,老营盘的兄弟,人人都知道段洪是杜八爷的心腹,谁都不去招惹这位爷——黑羽毛一回头,道:“是段爷——”江湖小子段洪冷冷地道:“受了人家的气就讨回来,如果自己没本事争回这个面子,光凭人手多压人,即使讨回来也不够光彩……”黑羽毛一呆,道:“段兄,我——”段洪没好气的道:“你还有什么话说?”
黑羽毛恨声道:“我要宰了他……”
段洪嗯了一声道:“好呀,你出手呀……”黑羽毛闻言一呆,吼道:“段洪,你怎么这么说话,老兄弟受了气,你不但不安慰我一番,当着兄弟的面还冷言冷语,难道我老黑真让你那么瞧不起——一”江湖小子段洪眉头一皱,道:“那你就出手吧,要人家瞧得起你,你必须有点本事,受了侮辱,洗刷侮辱的最好办法就是杀了他,问题是你能么?”
黑羽毛一扯长剑,道:“好!姓段的,这笔帐老黑记下了,如果不是大敌当前,我老黑一定要讨个公道,现在,暂时先搁下,事情完了后,我自会找你。”
点点头,段洪道。
“随时奉陪——”
黑羽毛暗暗恨上了江湖小子段洪,但,他不便发作,假装没有听见似的,将一肚子的怒气全发泄在燕云飞身上,指着燕云飞道:“姓燕的……”哪知燕云飞满脸不屑的阻止他说下去,道:“怎么?想真干,不是我瞧不起你,你还真不怎么样!
省省吧,老黑,那条命留着还有的玩呢……“颤了颤身子,黑羽毛吼道:“去你妈的……”人似一道旋起半空的小旋风,剑影一缕的朝着燕云飞笔直的冲去,此刻他是急怒攻心,早已把法则给忘了,那一剑洒出,紧跟着他身后的那班子老兄弟也立刻抢出手了,七八道刀影如七八道闪电般的朝燕云飞扑去。
项七一挥刀,叫道:“我操,吃烂饭——”只听燕云飞一声长笑,道:“找死”黑天抹地的老营盘突然颤起了一大片寒光,十七八把刀剑风卷残云般的罩向燕云飞,这种阵势和威力确实是够震慑人了,连江湖小子段洪都看的暗自心惊。
蛇剑站在外围,脱口道:“妈的,姓燕的除非长了翅膀,除非他有适天入地之能,否则,嘿嘿,他妈的非死不可——”但,有许多事往往是不能预料的,燕云飞也许真有遁天入地之能,真有别人所没有的能耐,他的剑仅余一道细烁的光影,只看到一抹溜闪的影子,那么快速无比的在这些高手身前飘过,在他们身上穿过——哇——一连串凄厉悲惨的哀叫,划破这片黑天糊地的云空,血水像雨滴般的自四处喷洒着,连站在远处的段洪,都感觉出鲜血的热腾和腥味,这真是惨烈的一搏——七个,八个、九个…十三条活生生的汉子,像栽头葱似的,歪七扭八,昏天黑地的躺在地上,他们俱死的圆睁着双目,喷吐着舌头,那么心不甘情不愿的躺在草丛中,地上鲜血未干,热度未褪,而人已魂归西方极乐,这就是剑手最后的下抄…这股杀威,这种霸气连黑羽毛那么深厚功夫的老江湖,都被燕云飞的气势所慑,他手脚全软了,在没有朝面之前,他只知道姓燕的是个令人头痛的高手,是苦战不懈的超级杀手,却没想到,他不仅是个杀手,而是一个慑魂夺魄的取命者,是凶神的化身……黑羽毛抖了抖身子,道:“你好狠——”燕云飞嘴角上洒出一丝酷冷的笑意,道:“小手段而已,为了自己不得不狠厉点,老黑,你还有一搏的机会,天下本来就是这么回事,弱肉强食,谁强谁就活下去,你和那帮子朋友,不也想取我的命么?我还活生生的站在这里,你还有展露自己功夫的机会……”黑羽毛语结了,他已预见未来最后一搏的结果,说句良心话,他不想再拼下去,燕云飞一举杀了他十几个老兄弟,那气势已令四周活着的人吓破了胆,没有人敢再向前跨步,他们知道眼前的敌手决不是他们这种三流角色所能抗衡的……燕云飞冷冷地道:“怎么,不敢动了?”
黑羽毛愤怒的道:“我……”
真是丢人丢到家了,堂堂的黑羽毛居然在人家面前连个屁也不敢吭了,他语辞结结巴巴,只有干瞪眼的份了,站在那里,进出都难的露着苦笑——蛇剑颤声道:“老黑,忍吧。”
江湖小子段洪狠厉的一笑道:“姓燕的,够了。”
燕云飞啊了一声道:“我忘了,这里还有段爷…”段洪面上依旧是那么冷厉,一双眼珠子落在燕云飞脸上,两个人互相凝视了一会,段洪道:“跟我进去——”燕云飞淡淡地道:“是杜八的意思?”
江湖小子段洪鼻子里哼地一声道:“你硬闯老营盘不是要见社八爷么?杜八爷如果不想见你,你照样会硬闯进来,怎么,杜八爷要见你了?你反而怕了,想不到燕云飞也有胆怯的时候……”语音冷厉,讥讽热嘲。
燕云飞哈哈大笑道:“我胆怯?段洪,老营盘虽然是铜墙铁壁,我姓燕的还没放在眼里,环目所视,老营盘真能称得上英雄的也只有你段洪一个……”段洪笑了,笑的很淡,道:“谢啦,可惜,咱们非亲非故,否则,咱们还能交交朋友……”燕云飞笑道:“退出老营盘,咱们就是朋友了。”
段洪摇摇头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你免了。”
黑羽毛恨声道:“段爷,别跟他扯蛋了,咱们兄弟可躺了不少,这个血仇非报不可,段爷,你……”段洪的目光一冷,道:“你要我动手?”
黑羽毛嘿嘿地道:“有段爷出手,这个仇有望报了……”段洪哼地一声道:“如果我也躺下了呢……”黑羽毛脸上一阵抽搐,道:“段爷,别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有您出手,姓燕的非倒他妈的血霉不可——”段洪语声一寒,道:“可惜我不能出手……”黑羽毛一怔,道:“为什么?难道你怕他……”段洪长吸口气,道:“这是老爷子的意思,杜老爷早已料到你们这些废料办不了大事,除了丢人现眼外……”黑羽毛闻言大怒道:“这是什么话?段爷,我们兄弟在这里流血拼命,可尽了一切力量,虽然兄弟死了不少,但为老爷子也心甘情愿,老爷子不但不安抚我们,反而这样瞧不起我们兄弟,这算哪门子义气……”哪知段洪一笑道:“义气,义气是属于有本事的人说的,你他妈的算是什么东西,居然敢这样批评老爷子……”黑羽毛一呆道:“我……”段洪得理不饶人,道:“站开,等老爷子解决了燕云飞,再谈你的事—…。”暴吼了一声,黑羽毛道:“我见老爷子去……”他在冲动的思绪下,不顾一切的往里面冲去……段洪不屑的道:“老黑,你站住,进去了就没命——”黑羽毛哪里听得进这些话,吼道:“我不信老爷子会杀我……”他是个不信邪的人,跨起步子直往行馆里扑去,当黑羽毛的身形再踏在院中那块石板上时,突然自四面八方射来一道道光影——黑羽毛惨声道:“老爷子,你……那细碎的光影如道道牛毛似的,全射在黑羽毛的身上,他惨然的一声大叫,人已仰天翻倒地上,几个翻滚,人在焦臭味中,毒发而死……那幅惨景,使黑羽毛那班子为他卖命的兄弟一呆,俱没有想到老爷子杜八会对自己人下手,立刻有人叫道:“是老爷子杀了他……”蛇剑颤声道:“段爷,这——”段洪冷冷地道:“我已警告他了,他自己要送死又怪得了谁——”说完又叹了口气,道:“这些暗器本来是要对付姓燕的,想不到黑羽毛破坏了老爷子的计划,这个人死有余辜——”燕云飞看的心里一震,若不是江湖小子段洪施了点心机,若不是黑羽毛硬要充汉子,这些暗器可能全招呼在自己身上了,段洪果然高明,高明的令人骇怕,他设想的每一个步骤都是那么缜密,缜密的令人看不出破绽,更不会让人怀疑段洪在暗暗帮忙自己。
他长吸口气,道:“杜八果然狠毒,居然用这种方法对付我——”段洪故意冷笑,道:“这只能说你的命大……”蛇剑向前跨了半步,低声道:“段爷……”段洪冷冷地道:“有意见么?”
蛇剑苦笑道:“你有意让老黑送死……”段洪淡淡地道:“我不明白你的意思——”蛇剑愤愤地道:“道理太简单了,里面有埋伏除了你之外,没有人知道,你有足够的时间警告他拦阻他,而你口中所谓的警告也不过是略略点缀一下而已……”段洪冷冷地道:“他不信,自己送死又怪得了谁?”
蛇剑一叹道:“我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有意要老黑送命,但,我知道这里面一定有问题,段爷,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段洪伸手拍了拍蛇剑,道:“我是个杀人不眨眼的人……”一拍之下,轻笑而去,蛇剑只觉全身一阵抖颤,脸色已随之一变,他突然觉得自己已说不出话,连声音都没有了,唯有用手指着段洪的背影,啊啊地道:“你……”在恁多兄弟的目光下,段洪把燕云飞接进内院去了,项七和老沙紧紧贴在燕云飞的身后,此刻,他们真正了解老营盘里果然是卧虎藏龙,任何一个关卡都有不容忽视的高人,行进间,燕云飞悄声道:“你杀了老蛇……”段洪嘿嘿地道:“他不该死么?这种人最会嚼舌根了,如果不毁了他,老八那里准会有漏子,在咱们输赢尚未见真章的时候,我是特别小心的……”沿着石板路,直往花园中行去,路过黑羽毛斜躺在地上的尸躯,项七紧张的道:“小心点,老黑就是在这里中伏的……”段洪冷笑道:“那是他不懂得入阵的方法,踏着机关才会中伏,我既然带你们进来,消息埋伏已不发生作用,不过,让你们进来,并不表示你们没有危险,我们杜八爷只不过是佩服你们的胆气,先让你们多活一会——”项七故意哼地一声道:“姓社的有种出来,我项七先和他算算灭门之仇……”段洪大声道:“你叫什么?我们八爷会有交待……”话声甫落,地上已响起一连串细碎的脚步声,自那一排矮树林子边的小道上,缓缓行来两个全身绿袍的怪异汉子,这两个人个个背剑,人人冷寒,面上连一点表情都没有。
老沙哼声道:“范雪范皓……”
百剑山庄的两大剑手,有蝙蝠刀之称的范氏兄弟居然也到了老营盘,可见老杜不但网罗了各路好手,还和百剑山庄扯上了关系,其中内情就不简单了。
范雪的眼睛一睁,道:“老沙,我真不愿意在这里遇上你。”
老沙呵呵地道:“兄弟,谁又想到咱们会在这里碰上了呢?老范,百剑山庄不会也要Сhā手这件事吧?”
范雪长吸口气道:“很不幸,我们庄主已在老营盘了……”摇摇头,老沙苦笑道:“真难呀,咱们可有几十年的交情,却没想到会在这种场面上碰头,老兄弟,你为什么不留在百剑山庄……”要知老沙和范雪范皓是幼年时候的玩伴,他们十几岁在村子里就建立起纯真的交情,等他们长大了各分东西,范氏兄弟人了百剑山庄,而老沙在江湖上独闯局面,虽然双方有十余年没有谋面,可是那份友情还始终深植在每人心中,人人无法忘掉过去的那些交情……范皓一拱手,道:“沙哥,听我一句话。”
老沙眼里有股润湿,道:“皓弟,说吧,老哥哥在听呢。”
范皓一挥手,道:“你下山,我们百剑山庄保证你不会有事。”
摇摇头,老沙苦涩的道:“兄弟呀!看看这场面,我们凭着三个人的同心协力才能杀上老营盘,我们当家的少不了我,我也离不开他,三个人一条心,谁也没有办法离开,但是,我也不愿意和你们为敌,你们也是我的好朋友……”说的有些呜咽,连范雪范皓听了都有些激动。
范皓吼道:“你这是要我们为难——”
老沙大叫道:“我更为难……”
哪知,燕云飞一回头,道:“老沙,你下山吧。”
老沙闻言一怔,突然暴吼道:“这是什么话?咱们三个兄弟同进同出,谁又撇下过谁?我老沙这辈子没做过一件是对的事,唯有跟对了你,是我最得意的事,当家的,老沙在好朋友面前,唯有胸中这腔热血永远是热的,我不会苟延偷生,丢下你们不管,要死要活,大家都在一块——“他热情,他豪气,更懂得义气,在这种情况下,要老沙甩了他们独自下山,不如一剑杀了他还觉得痛快,这个人边说边叫,眼里渗出了一泡泪水,范雪范皓虽然在百剑山庄中是很有名的冷酷杀手,此刻也不觉含着泪——长长一叹,燕云飞苦笑道:“留在这里会让你为难——”老沙大声道:“不会……”他朝前斜跨半步,向范雪范皓,道:“兄弟,我只问你们一句话!”
范雪苦笑道:“老哥哥,你说。”
老沙长吐口气,道:“咱们兄弟的交情够不够?”
范雪和范皓异口同声的道:“当然够——”老沙嗯了一声,道:“那好,拔出你们的刀来。”
一怔,范皓愣愣的道:“老哥,这是干什么?”
老沙长笑道:“为了这份交情,我老沙实在不愿意和你们动手,可是咱们各为其主,又不能不动手,范雪、范皓,老哥哥愿意挨你们一刀,算是老哥哥还你们这份交情……”范皓大叫道:“老哥,你这是什么话?”
范雪苦涩的道:“我们是那种人么?老哥,范皓范雪可不是狼心狗肺,忘情薄义的畜牲,我们也是有血有肉也有一份热情,要老哥你挨一刀,倒不如你宰了我们……”老沙拱手道:“谢谢二位,我老沙这双眼珠子没瞎,交上了你们这两位好朋友,兄弟,百剑山庄之主剑龙先生是二位的主,你饶过我,剑龙先生却不会饶了你们……”范皓沉思道:“老哥,别替我兄弟担心,我们会自请处分……”说完话,范皓又向段洪拱手道:“段爷,这一关,我们放弃了。”
段洪呵呵地道:“随你们,百剑山庄的事我Сhā不上手。”
这真是一面做人两面光,骨子里段洪还真担心这对范氏兄弟出手,他兄弟如果倾力一搏,燕云飞虽能稳占上风,毕竟要耗损泰半体力,待会儿还有重重关卡,若杜八爷是在最后关头出手,燕云飞能否尚有余力一战,连段洪那么了解他的人,都不敢妄下定论。
范雪挥手道:“进去吧,这一关算过了。”
老沙拱手道:“谢啦。”
哪知他这个谢字甫自耳中消逝,范皓和范雪已是神情一变,只见一个气宇轩昂的文士负手而来,在这文士身后紧紧随着八个和范氏兄弟穿一样服装的绿袍汉子,他们个个斜背长剑,人人步履稳重,两列行进,一看就知这些全是百剑山庄的剑道高手。
剑龙——百剑山庄的主者。
范雪双手抱拳,道:“庄主——”
嗯,剑龙冷冷地道:“站一边”
苍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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