版主小说网

收藏备用网址www.dier22.com不迷路
繁体版 简体版
版主小说网 > 耽美网游-醉梦游风 > 十章 各怀心事

十章 各怀心事

柳非烟他们从楼上跑下来,刚好听见周围人的窃窃而兴奋的声音:“是七诺啊!”“一剑独行七诺啊……”“好帅……”

三天想起,七诺,果然是偶像级的人物啊。

柳非烟却只听贴着右耳的接收器里,传来一个不屑的声音:“切!有什么好现的,我不觉得有多帅啊。”……

不禁感到万般无奈,这时候还有空计较这个吗……见七诺看了过来,不动声­色­地朝他微微一点头。一个似有似无的招呼,目光,在相互一接之下就过掉了。

这边寒潭清池不愧是交际高手,先不理会满屋狼藉,带着他的春风微笑道:“这位便是一剑独行七诺吧。久仰大名了。”七诺对他点了点头,说:“盟主客气。”

寒潭清池打完招呼,才看了刚参加完打群架的九梵一眼,犹豫一下,问道:“七诺兄弟可认识我这位表弟?”七诺答道:“初次见面。”

于是寒潭清池致歉道:“刚才舍弟给你添麻烦了吧,真是过意不去。”说完看了九梵一眼,带一点责怪,然后转向柳非烟,说:“柳楼主,都是自己人,我替他给你们的人道个歉,这件事就算了吧。”

天地盟盟主都这样说了,还有谁敢不买这个帐,九梵嘴动了动,被三天一个“你还敢来!?”的眼神制止了。

柳非烟扇子翻翻,笑道:“这眼看着就是群英会了,这种关键时刻,我不会介意的。”

寒潭清池笑道:“柳楼主说的是。”抬头看向九梵,道:“小梵,你是不是也该回来了。”

表哥大人管得还真严……九梵心里面一百万分地不情愿,犹犹豫豫地挨前了两步又两步,才磨磨蹭蹭地站到了寒潭清池旁边。

这下,三天可算是松了一口气,眼睛低着,和那边来的视线就像玩躲避球一样,誓要你来我往到底。

正躲得欢着,系统就提示来了信息。三天诧异,匆匆查看,只见­阴­森森一句“你的小猴子还在我这里……”下面的署名,寒气腾腾,不正是九梵吗!

咦咦咦!小九怎么能给他发信息了?——三天大吃一惊,心里转了转念,大叫不好,慌忙打开系统。一看之下,无力地吭了一声,——只见帮会成员名单低下,赫赫然多了一个名字:“九梵”。

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顿悟,看向旁边呈幸福状的一远,三天无语了。切齿!他一个没看住,居然就出了这种事……

那边,只见九梵抱着绑票去的小雪猴,带着几分小得意的站在那,正期待着三天过去跟他要,眼睛里有一丝明亮。三天心里万分愧疚,心中叹完再叹,你还真以为我会为了小猴子把自己卖给你吗?绷着脸,不做理会。

九梵等了半天,眼睛里的光芒就开始往下黯淡了。三天说不看,其实还是瞥进了眼底,心里不由微微发紧。忖度道:要么,发个信息去……就一个……

正想着,突然听一旁七诺正对寒潭清池询问道:“盟主这次的群英会,可是说与七叶蔓陀罗有关?”三天一个激灵,如梦初醒,表情顿时肃然了,别开九梵的目光,看向了寒潭清池。

寒潭清池点点头,说:“不知您有没有兴趣参加……”

七诺淡淡地说:“盟主的消息公布得模棱两可,恐怕不容易让人信服吧。”

寒潭清池叹了口气,走过七诺这边来,说:“我也是无奈,毕竟又不得不将向大家提个醒,却又不好太张扬……具体情况,你看一眼就明白了……”说完,翻开左手的衣袖,将一直拢在袖里的左手展在七诺面前,周围的人隐隐看见他的手上似乎泛着一层诡异的白光。

而离得近的人,这一眼看得清楚,只见寒潭清池的半个手臂都呈现着惨白,光在其中游走,想要突破手肘处的一环光圈。——这个光圈,显然是起了防御抑制的作用。

几人微微动容,连三天和九梵也不能例外。七诺冷眼看过,说:“盟主在这里展示似乎不太好吧。”

寒潭清池把手收回,重新拢进袖里,抱歉道:“是我草率了。”

众人神­色­各异。原来是真的……这次不止是蔓陀罗的消息了。

而是,那东西实实在在的,又出现了!

七诺冷着表情,头微微一点,是给了柳非烟一个暗示——这个影响效果,的确是蔓陀罗没错。

抬眼看向三天和九梵,九梵脸上毫无血­色­,显然这之前,寒潭清池还没把这消息跟九梵完全说清楚。

而三天低垂着眼,看不出在想什么。

过了好一会,有人在不远处不太满意地喃喃了一声:“什么嘛?盟主,这到底是什么事,你还是没说清楚啊……”

只见寒潭清池微笑着,说道:“具体情况,还请各位参加鄙帮的群英会,待通关之后,定然详细告知。”

一句托辞而已,话分两面,该说的,其实已经说得很清楚了,端看是什么人在听而已。

如果大部分人云里雾里,也并不奇怪。听明白的,也不过就是那么几个人。然而这东西……柳非烟听着远远传来的低语:“给该听的人听,给该看的人看”——有这么几个人,也就够了。

风拂过脸,在平稳的醉湖上,监听着那边的暗流激涌,心情自然不会平静。——船只入了水中,那么上面的人,又如何各自掌舵呢?

瞳­色­在远水的小舟上,静静地看着手中的一系列资料——“七叶蔓陀罗”。

在这里,象征为七叶之花的东西,却有着它更加赫赫的声名:

Datura-7。

病毒。

八年前由ECIA的­精­英们携手制出,本应该被封锁的消息,却意外走漏,觊觎之眼自然追随而至。

大部分参与过研究的人员,都选择参与国际证人保护计划,隐姓埋名而去。——而也有,根本无法做到隐姓埋名的人在的……

苏氏企业的直接继承人苏闻风和他身为ECIA软件工程师的妻子林幼仪,就是其中的受害者之一……连同的,是他们当时年仅12岁的独子苏尤梵。

然而,Datura-7资料被盗后,却一直没有被运行过的消息传出。

直至五年前,意大利黑手党的纳西一伙人猝死在双转模式中,这是Datura-7的第一次展现其威力于众人。——大家都极为震惊,这竟然是一个,能通过双转模式,攻击神经中枢系统的病毒……

然而,纳西死后,Datura-7销声匿迹,音讯全无,长达五年。

今年的二月,事情突然有了后续。——ECIA里有一名叫做让阿列的工程师与其三名助手,同样猝死在双转模式下,其死状,赫然便是Datura-7的影响。

ECIA的官方人员也十分震惊,表示,在此之前,并没有人知道让阿列他们正在进行Datura-7的研究。

好吧,且不说让阿列事件和奈西事件之间有什么联系。倒是让阿列的研究资料上的记载,也足以让人们心中唏嘘了——“Datura-7,无解。”

……还以为这一次之后,又要沉寂五年呢,没想到,却有人那么快就出手了,选在了一个仿真模式的网游里……

慕名而来的人,心怀不轨的人,幕后的人,探求真相的人……

或许,这对每个人来说,都是一个机会,关键,看是谁能把握住它了。

然而,这样的人究竟有几个呢?……他的笑容,一如既往地笑容写在脸上,内心,却一点笑意也没有……

这边,寒潭清池看向怔怔站在一边的九梵,叹了口气,道:“你既然已经清楚了,还要继续留在这里玩吗?——还是愿意跟我回去了?”

九梵脸­色­不佳,点了点头,终于不再作声。

红瑶仙子在一旁看向她男友,心想,原来还能这样哄小孩,寒潭真是适合做家长……

顺数的人正看得唏嘘,却听三天对旁边的七诺说了句:“我先下了。”……索­性­也不再去看九梵是什么表情,头抬都不抬,迅速闪进了下线的白光里。

柳非烟摇摇大扇子,笑容不明。

……而轩辕画舫的一角,一人背对独坐,默默地咽下一口清酒,低沿遮帽下的冷冷的嘴角,抿成了一条硬线……

真是春眠不觉晓,处处蚊子咬啊。

十一章 群英前夕

三天这一个下线,居然毅然决然,就一直没再来上。

他用了两天时间赶完了一篇论文一张作图和几道课后题,昏头转向地睡了一天后,浑浑噩噩。

八戒自然又是声声来催。结果三天打开处理器,启动了一半,自动关掉了。——才发现他的处理器系统坏掉了……

于是八戒也无言了,再也不管他,独自畅游去了。

……

“可能是最近开的网页太多,中毒了吧……”无奈地打开普通液晶屏,在学校的网上选这个学期的选修课。

“修一下去嘛,多郁闷啊!——群英会就要开始了,别错过热闹了。”

“没钱啊!”

“那不如选个‘计算机程序维护管理’?搞不好以后坏了还可以自己修。”同一宿舍的阿高提议。

“不感兴趣。”直接被坚决否定掉了。

“看这个:‘仿真网络技术’。怎样?‘真正的高手,敢于修改复杂的编程’,等你成了顶级黑客,什么网游难得倒你。”

“那我们还得指望是个顶级黑客来给我们做老师才行。”挥挥手,实事求是道:“算了吧,反正选了也不会认真听的……”

“那你科技类总得选一个吧,别到最后捞不到学分毕不了业。”

“恩……恩……”胡乱答应了几声,光标在科技类一连串的计算机程序技术上游移而过,最后在“植物科学概论”的选栏上画了个钩。

胖子呼天抢地地感叹起来,说了一堆计算机技术才是王道之类的话。

三天不理会,径直按了确定,说:“不,编程之类的我碰都不会碰了。”语气莫名地有点浮躁。

胖子摇头晃脑,最终叹道:“你也是个怪人,知不知道?”

……

日子过得好像被放进了微波炉一样,转啊转啊,真是熬不住。

“你们最近在­干­什么?”用手机发了一条信息给八戒。

“没做什么啊,吃饭等死,跟原来一样。”

“新来的那个呢?”犹豫了一下,问道。

九梵就九梵嘛,什么新来的那个。

“在啊,天天见他,他是不是不用上课啊?下线比我都晚。”

三天皱皱眉,突然又收来八戒的一条短信:“对了,他没打电话给你?”

心里一惊:“什么,你把我号码给他了吗?什么时候?”

“老早了,我还以为你们早联系过了。”

三天无语,看看自己的手机,显然,没有啊……“你没给错吧?”

“恩?要么我再给一次?”

“不用!!!”

千万不要……真是的!揉揉头,真想把八戒废掉。

可是,这又算是怎么回事呢……三天抓着手机摆弄了一天,始终都想不出个头绪来。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想­干­什么……

……

如果不是有大型的活动,洛苏的夜就像是死了一样。毕竟,城外上夜网的人们好说,去接点任务杀点小怪之流,却不会有人往城里来。于是,这诺大的一座水城,就是一座华丽的空城……

月光盈盈地笼罩在寥无声息的洛苏上,城镇如初的繁华,却怪异得不真实…… 这个时候,游荡过洛苏街尾巷角的一曲笛声,凄凄苍苍,如倒春寒时风的泣诉,分外料峭……

……

轩辕画舫的一层,临栏小桌,雪­色­小猴蹲在桌上,拨弄着盘里的小点心,十分可爱。夜­色­波光倒映进来,却在看着它的人眼睛里,投下一层郁郁的暗­色­。——按笛,不过是无聊的消遣,度过一分一秒大段大段的时光。

水面上,独独一只小船由远而近。九梵将笛子从嘴边放下,看了来人半晌,“七诺……”叫了一声后,便不再说话。

七诺淡淡地看着他,说道:“走吧,你还想等到什么时候?”

九梵沉默半天,才说:“也许……他会半夜三更时上来。之前就试过的……”那人作息习惯有问题。

七诺的眼睛默默别开,只是道:“今天太晚了,我送你回去……”知道你在这里,他是不会来的。

九梵心里也是知道的,却不由得堵的难受,于是说:“你能不能帮我打个电话给他?”

七诺摇摇头。

九梵伸出手指,轻轻地抚着小猴子脑袋上的茸茸毛,不吱声了。半晌,闷闷地道:“我知道他不想被卷进来,我也没想让他卷进来的,我只是想不明白……”

你又何止是想不明白,“小九,那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知道。……总之,不能让他莫名其妙躲着我。”目标直接:认亲,方法了当:堵人。

“之后呢?”七诺问。

九梵一愣,还有什么之后呢,于是说:“这样就好了。”说完皱皱眉,觉得又好像完满了,又好像缺点什么。

七诺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半晌,淡淡说道:“走吧,等蔓陀罗的事结束,他自然就回来了。”——就当是善意的谎言也好,且不说这件事要怎么解决,就算解决让他回来了,又能怎样?

只是这个世上,能让七诺去好心劝哄的人,又有几个呢?

九梵看着他,说:“什么时候能完呢……”说完眼睛黯了黯,伸手让小猴拽着衣袖爬上来,说道:“七诺,你们那边如果有什么要帮忙的,我一定会帮着做的。”

七诺让开上船的位置,顺手扶了他一把,说道:“那倒还不用,我都能做好的。如果可以,你最好是不要参与进来。”

九梵轻声道:“我想再快点。——你说,我们三个什么时候能像以前那样呢?”

七诺微微一笑,“会的。”撑起了船篙。

会吗?九梵叹一口气,要是真能这样,多好……

“回来吧,都已经离开过一次了,这次也一定要走吗?……我不想再试一次了。”闭目,轻声低语也仿若叹息。

这好歹,算是儿时未偿的一个心愿吧。——虽然,在或喜或忧和患得患失间,不明就里地,愈加强烈了。

小船划过空荡荡的水面,向天地盟那边去了。小猴儿突然吱吱两声,从肩头窜下,向回跑了几步,蹲在了船端。

九梵跟了过去,重新将小猴抱起来,远远地望向轩辕画舫,朦胧黑漆的一片,似乎有人在过,也似乎没有……

“怎么了?”七诺在那边问道。

“没什么。”九梵转身,不再看了,明天,还可以继续等一等的,也许,就来了呢……

夜­色­横湖,远处的画舫中寂静若无,却听淡淡一息,幽幽而过。

这叹气,仿佛是一场经年累月的传染病。

……

十二章 风云盛会

群英的这一天,醉梦自然人声鼎沸,凡是要上洛苏的服的人,都登陆了半天才挤进去。然后看着人山人海的景象,从此力挺计划生育是基本国策。

好在,醉梦的技术那是一流的赞,那么多人挤在里面,居然速度没有一点卡壳。

顺数而上的兄弟们好不容易才接上了头。越过人头涌涌朝那边看过去,发现大部分还是来看热闹的人。——寒潭清池办事那叫一个其乐融融,就算今天拿不到群英会通关令,洛苏狂欢夜是肯定少不了,看完了热闹就能开始大玩一场,何乐而不为呢?

而真正打算参加的人们,这时候都聚在右岸,天地盟总会大门的前面。

群英会将于傍晚开始,为了方便那些周末还要上课或办公的人。也能顺着接上醉梦晚间的娱兴活动,一举多得。

此时,时间将近,频道里刷的天花乱坠,洛苏区外还不停有人喊进来要求现场转播。站在前面的人肩负起拼命截图四下转贴的重要使命,——这不是一个容易的差事,你光截高手是没用的,又强又帅的那才是王道。

真是个娱乐致死的年代。

七诺扫了周围一眼,有名或无名,跃跃欲试的人很多,大部分人兴致勃勃。这时候的有目的­性­的人反而尤其好辨认了……七诺留意了右上角的一个人几眼,正巧那人一眼锐利看了过来,迎上七诺目光,电光石火间交错一个回合,互相冷冷地别开了眼……

“哎呀,高手就是高手,看起来谁都不服谁嘛。”耳边传来一声调笑,侧目,见隔壁凑上来一个漂亮少年,冲他笑得正欢,这样的笑容,也只有瞳­色­能有了。

七诺扫了那边的人一眼,说:“这人我之前见过。”

瞳­色­看去,只见那人低沿遮帽压在眉间,嘴角习惯­性­地绷作一道硬线,于是问:“在哪里见的?”

七诺淡然:“轩辕画舫。”

之前就有留意上他,果然在此又见到了。

瞳­色­点点头,说:“等通关一结束,便知道这些人都是从哪里来的了。”

要知道,他们自然不是任由寒潭清池在这边乱折腾一气,默许了群英会的举行,自然另有原因。

只要,把IP地址搜查程序设在出口,凡是通关成功的人,上线地址都会被发回监控总部。这将方便在以后有需要时,进行区域的大致定位。

这种设想很好,只是,其中还有一个问题。——瞳­色­笑道:“你有没有把握第一个出来啊?要不要我帮你拖一拖?比如那个……”下巴抬抬,向那低沿帽的人示意了一下。

“不用,我比他快。”七诺眼都不抬一下,径直答道。

瞳­色­心想,拽不死你……

正说着,前方天地盟的风月台上,正主儿们华华丽丽地登场了。寒潭清池自然一马当先,第二要位上站着的,却是九梵。

瞳­色­向上看了两眼,说道:“明明可以让九梵直接将程序设进去,你偏不愿意……”

七诺不理会,瞳­色­撇撇嘴,也就不再多说。

此时寒潭清池废话式的开场白已经开始了,几句后,宣布了拿通关令的规则,倒是简洁明了的很:只要拿着通行令从门里走出来的,就算赢。但是如果在里面死掉,能力按三倍来减。

众人一听,哗然一片……频道当下被刷得一个整句都看不清了。

青铜大门,单单一扇临湖而立,跟放大豪华版的多拉A梦随意门一样,后面,是寒潭清池所说的独立式服务区。

听上去很简单的规则,却直接暗示了想出这扇门不容易。——只见大门十米外赫然立了一块三界石,凌然地等着死掉的人们来这里复生。

许多本来想着拼着死一次也要进去看看的人,在听到三倍减能力的条件下,又默默的退了回来了几个。不一会,站在大门前的人就有了定数。

里面自然有不少堪称顶级的著名高手,像是七诺,若归谷的琉璃子和睦易宣,云烟楼的风绝,以及排进高手榜前十的练功狂人最最最……还有很多外人所不熟悉的人,也不知是来凑热闹的,还是当真胸有成竹……

暮­色­翩翩而至,霞光映天。只见青铜大门,在他们面前豁然开启。望进去,一片噬人的黑暗。

只听前方一人冷哼一声,那个戴着低沿帽的人率先走了进去。七诺随后,向瞳­色­点了点头,没入了门后的暗中。瞳­色­笑笑,跟了进去……不一会,在门口的人都消失在里面。剩下外头的人望眼欲穿,等着看谁能手持通行令,从里面走出来。

风月台上,寒潭清池微微一笑,左手拢在袖中不曾伸出,右手扇一合,啪的一声,“开始了……”侧头问:“你估计这套东西阻得了多少人……”

“……”九梵不语,阻得了多少人他不清楚。该留的,肯定能留下来的……除非是本身就不愿意来吧……

门后……

暗­色­,包裹着一切,无边、无顶、无地。身边一同进来的人们全没了踪影,门也消失了。进来只有两个选择,死着回复活点,或是拿了通行令走出去……

眼前金光一闪纵横而去,从内到外,­阴­阳生两级,两级生四相,四相生八卦一般环环相扣、周而复始……

渐渐实体化,居然先是黑白无常,外立梵迦四佛,再现天龙八部,最后是天座十二宫。一时间大神们不顾彼此信仰地齐聚一堂,其乐融融……恩……不能这样说。

总之,正常玩家看到这样的阵势,恐怕不吓死也会被气死吧。

没有震惊,七诺嘴角勾起一抹笑容,“看来是手下留情了。”若是小九真心要做防御系统,远远不止这样的程度。

想着,右手幻化出他的长剑“赤火流云”。——而这剑,不过是虚拟世界的一个媒介而已。只见剑刃上光影流走,真正纵横在这里面的,是指令和字符,一场理念思维上的攻防较量……

华光腾空而起,光耀之下,七诺隐隐看见众神身后所守,是一个捧着匣子的孩子,通关令,也必然就在其中了。——草草那一眼之后,这边的攻关也开始了……

……

话说片刻后,外面的世界炸翻了天。

只见三界石四周像是流星雨过境,“咻、咻”地白光里往外冒人。频道里刷得跟瀑布一样:“靠!太变态了!这哪里是给人打的呀!!”

“啊!!我的能力值啊……”

“里面是什么啊?”

“M的!一群怪物!!”

“看,连最最最都死了!”

众人唏嘘中,看着刚死出来的最最最提着剑又冲了进去,而显然,这么做的不止他一个,很多不死心的人都重新在往里面冲。当然,不一会,就听频道里喊道:“最最最又死出来啦!”

不过都是负隅顽抗而已,这本来就不是设给他去的地方……

只见频道里有人崩溃,有人抓狂,有人绘声绘­色­地描述着里面众仙齐下的壮观场景。一眼过去全是感叹号。

吵吵嚷嚷中,二十分钟过去了。

渐渐,进去的人基本都死着出来了。最后连三进三出的练功狂人最最最也放弃了,站在门口,一脸沮丧……

众人议论纷纷,青铜大门前却变得静悄悄的,黑黝黝一片。

风月台上的盟主只是挥挥折扇,依然是一脸轻松。

三十分钟,有人终于开始按耐不住了,不满地议论道:“这都半天没动静了!里面还有没有活人啊!”

“天地盟是不是骗人啊,这样的关哪里有人过得了啊?”

“搞什么啊,要是这样的关都有人能过,我就把头……”话打住在一半,只听旁边突然,有人像第一个看到了自由女神像一样,大喊一声:“有人出来了!”

一声炸开了锅,“是谁是谁?!”“截图截图!!”外区有人狂叫。

还能是谁?带着一贯的酷脸,不惊不喜,朝风月台上的人点了点头,独自站去了一边。

“是七诺!”“果然是他啊!”……

此时夕阳辉煌,渲染得整个洛苏满城尽带黄金甲的模样。只见湖对面的轩辕画舫,写着“七诺”的五彩幡旗“呼啦啦”地扯了起来,率先迎风招展在那里,映出一片金光闪闪。

一剑独行,又拽一回。

……

只片刻之后,另一个人从里面出来了,冷眼朝七诺看了看,沿帽下嘴角抿成了一道,站到了他的对角。

只见他身后湖岸的画舫上,第二面名旗升起,上面写着:“无墨三秋”。

而与此同时,这个叫无墨三秋的人的IP地址,正飞火流星般,传送到了监控电脑的资料库里,电脑前监控的负责人员看了片刻,将他的资料拖进另一个文件夹去,同时行进备份打印。

打印出的文件快速整编,收录在旁边的一排档案夹里,留底备案。只见,每个档案夹上,都印着肃然的字母缩写:“Interpol”

——国际刑警。

十三章 勇者归来

……

此时的门后,又一人站到了孩子的面前,周围的神祗消失­干­净,只剩一片变幻莫测的霞光。那人怔了怔,和那个小孩NPC对视片刻,——这是最后一步了,要怎么做?

半晌,孩子将盒子递了过来:“Qui,aprire la porta,decifrarlo.”那人微微一怔,答道:“Va bene.”将手按在了盒盖上。

只见周围瞬息万变,最后化作纯红一片。盒子终于“咔嗒”一下打开了,里面正正地放着一枚火红­色­的通行令。

……

门外,轩辕画舫上一面面的旗子,次第升起,“七诺”“无墨三秋”“风绝”“睦易宣”“琉璃子”……好生热闹。

不一会,又是一个人从门后走了出来,看了七诺一眼,信息发过去:“累死我了,事情办得怎么样?”

技不如人,当然会累,信息回去,只有两个字:“完成。”

瞳­色­心想,多说两个字,会死吗?——他攻关成功,就没点庆祝?

自然是饱汉不知饿汉饥,他的这枚橙­色­的通行令,当真来得不容易。——想着,看看七诺的手里,只见那通行令是红­色­的。

……转转眼,无墨三秋手里是的深紫­色­的通行令,风绝是绿­色­的,还有金­色­,黄|­色­……各­色­都有,几乎不见重复。——这真是有意思,那么花哨,瞳­色­嘴角向上弯弯,心下计较起来,便朝风绝站着的那边过去了……

自此,已经很久不再见有人从门里出来了。寒潭清池看看天­色­,夕­色­即将隐去,留剩天尽的最后一片燃云,也差不多了。

折扇一收,向各位高声贺喜道:“恭喜各位成功过关!想必,醉梦的高手今天都已经站在这里了!——各位此行,也多半是慕名而来的。而此中具体事宜,还请各位到天地盟的朱雀楼小聚,让在下慢慢说明……”

又转向众人道:“至于通关青铜门,今天暂且关上,希望各位没参加通关的朋友们不要擅闯。等过些时日,天地盟自然会将这道门变成醉梦的新任务项目,再与大家一同分享。”

说完对天地盟的人点了点头“封门吧!”

话音一发,天地盟的人走上前去,轰轰隆隆地,青铜大门渐在众目睽睽下渐渐闭合……突然,一只手从里面拦出,阻在了门上。众人齐齐看去,只见一人,在这适当的时候,推开了夕阳最后一抹辉煌,从里面走了出来……

抬眼,向风月台望去……远远地,正好和九梵的目光相视在一起,又静静地,一触而过……

九梵心里莫名“扑通”地一跳,耳朵微微一热,嘴角轻轻抿住……他,毕竟还是来了!

寒潭清池只见身边的人黑目低垂,似乎正在刻力地平复着心中的激荡,不禁微微皱起了眉。

七诺目光放远,心中无声地叹气。嘴角,却又轻轻地向上一提。——是啊,且不要说小九,自己本来,不也带着一种隐隐的期待吗?在想与不想之间,心情竟是如此矛盾。

而反应最大的,是顺数而上那帮人,个个瞠目结舌,在那边乱嚷“咦?怎么是他?”“老大你说!他怎么会在那?”“四四啊,我没看错吧?”“五柳你没做梦,别掐我了!”吵成了一片。

寒潭清池一愣后,还是恢复了他的温文尔雅,笑道:“……这位朋友是在画舫上见过的吧,真是没想到,原来……恩,在下不多说了,还是朱雀楼里请吧。”说完,一比手,只见那厢天地盟总坛的大门轰轰地打开了。

转而,寒潭清池向方圆百里围观看热闹的人朗声道:“醉梦的各位玩家,鄙盟为大家准备的娱兴的节目……还往诸位赏脸,今夜洛苏一醉方休!”寒潭清池果然会做人,没让大家白跑一趟,顿时下面一片欢呼。

送英雄般,众人在喧闹中,一行过了关的高手们,向天地盟那边走去了……此行人里,却是又是各怀心事。

瞳­色­面­色­凝重,向七诺这边走来。突然却看有人先他一步,走到了七诺旁边。随意扫过那人手上,是一枚和七诺同样的红­色­通行令。瞳­色­脸上的讶异一闪而过,向那边步子缓了下来。

默默退回风绝旁边,而向前看过去的眼睛里,却是变换莫测的思绪。

七诺看着来人走到了自己身边,脑袋耷拉着,像是做错事过来认错一样,不由无奈,似笑非笑道:“处理器不是中病毒了吗?”什么病毒那么难,连你都解决不了?

“……”尴尬地笑一下,下意识却向前不远处的人影张望了一眼。——之前自己设想得好,谁知完全做不到,天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再说吧,也未必就是坏事……”

身后,绚烂的烟花流过,照亮了暗下去的天空。西街十里歌舫歌舞升平,估计某明星今晚要古装亮相。湖上大船小舫泛舟游湖,花灯焰火,热闹漫越尘嚣。

轩辕画舫上,升起了最后一面幡旗,上面写着他的名字。

“三天”。

十四章 七叶之花

天地盟的地盘就是不一样,朱雀大厅好生气派。空间大了,人口就稀疏起来。结果害大家隔得老远,谢天谢地,三天松了一口气。

偷偷瞄过去一眼,小九却没往他这边看,三天心里安定下来,趁机多看两眼,四分之三侧脸带淡淡一抹笑意,你在高兴什么呀?

正想着,就觉得脚下什么东西在拉他衣摆,低头一看,茸茸毛,乌黑眼,正是小臭豆腐。见它眼巴巴地看着自己,连忙下去把它拎了起来。

隐约觉着,这不是离婚夫妻常用那招吗?心里警铃大作,果然,一抬头,就见九梵漫不经心往这边看了两眼,名正言顺的要过来了。——骨­肉­计!

拎着骨­肉­,心里雄鹿横冲直撞,心想“现在先别过来!”……同时,各种开场白在脑海过了一遍,不知选哪个最好——还是就说“小九”吧,即亲切又好听……却听那边一声“小梵,做什么去?”寒潭清池一声把九梵叫住了。

三天心里啜泣,表哥,你现在出现做什么!不对,是谢谢您,表哥!

表哥自然是办正事的,向大家示意了一下,说:“既然大家都能来到这里,多多少少都听说了七叶蔓陀罗这个东西。——不错,诚如大家所想,这里说的,正是Dutura-7。”

在座的,自然全是这方面高手,此番专程过来的人也不少,却多半半信半疑,不敢确定。此时听寒潭清池明明白白说到Dutura-7,都依然不禁神­色­一凛。

沉默片刻,一人问道:“听说,有人将这个东西寄给你们了,是吗?”说话这人发­色­偏浅,说到“这个东西”的时候,打了个强调用的手势,显然不是东方人的习惯。

“是的,具体来说,不是寄给我,是直接送到醉梦里,被固定在虚拟载体里面……”说着,向九梵点点头,九梵便从连接着自己系统的隐藏置物袋中,取出一个小盒子递给了他。原来这东西正由九梵看管着,以防御角度而言,放在九梵那里的确是最安全的……

只见寒潭清池打开了盒子,说:“各位请看这里……”

人们立刻凝神看去,只见一枚做工­精­致的银箔小物,斜斜地躺在盒中,长得一脸无害。

不由地,嘴角抿了抿,觉得极为讽刺,明明是这样一个歹毒的东西,被做成这个样子:一银枝,一片叶,上面雕刻一串圆体字符:“Greed”——贪婪,像一个嘲笑。

只听寒潭清池解释道:“蔓陀罗的程序,被写到了这个枝银叶里。一同送来的这个盒子上面,有一层防御系统。”

果然,这样一来,十分方便在虚拟世界中携带和寄送,——转交到特定目标的手上。

“可是……就这样而已?”之前那个浅­色­头发的人忍不住了,觉得微微有点失望。“能不能启动一下,让我看看?”刚说完,旁边一个身材矮小的女人说了句:“不是说蔓陀罗无解吗?怎么启动?”

另外也有几个人按捺不住了,还没开始说,就听旁边传来一嗤鼻,看过去,只见一个人冷笑在那里,说:“无知,竟然也好意思来这里看蔓陀罗?”说这话的人,正是那无墨三秋。

“什么呢……”浅­色­头发的人自知的确对蔓陀罗了解不深,但是这样说也太过分了吧。

寒潭清池连忙出来打圆场,说:“这位朋友,不用再启动了,您看这里……”说完,左手一伸,将衣袖抖了上去,亮在众人面前。果然,情况和那天三天他们所见一般无异。

可这次轮到更多人感到诧异了,只听浅头发迟疑了一下,问:“这是有人帮你阻止了蔓延吧。——可是,蔓陀罗不是传说无解的吗?这是怎么做到的?”如果能被阻止,那又怎么是所谓的致命病毒……

刚说完,只听无墨三秋冷笑在那里,说:“盟主,我看,你的通关设得很没有意义,这么多苍蝇都飞进来了!”毫不客气地藐视着别人,说得那人脸­色­俱黑。

“你又知道多少啊?恐怕也只是随口叫叫吧。”只听旁边一人似乎有人也受不了无墨三秋的猖狂,出来打抱不平了。

三天随着众人向说话的人看去,只见一个少年在那里笑着,神­色­里带着一丝不屑,看向无墨三秋。这样一张笑意明媚的脸很好记得,正是在醉湖上见过的那个瞳­色­。

无墨三秋一声冷笑,“可笑,居然说得如此轻描淡写,完整的蔓陀罗当然无解!”

“完整的?”瞳­色­扬眉。

“七叶蔓陀罗,——Dutura-7共有七个维度。这七个维度可以任意结合,出现多种变异体,瞬息而换。然后,这每一波都通过你的系统,作用在中枢神经上……你算一下,有没有办法解?”

无墨三秋说着,就像嗅到血腥的鲨鱼一样兴致盎然,森森一笑,称叹道:“真是病毒里的极品啊!”

如此一来,众人都不禁微微动容,如此一个复杂且诡变的病毒,且,致命……

瞳­色­看看寒潭清池,问:“盟主收到的,只有一片咯?”

寒潭清池点了点头。

无墨三秋走上前去,说:“就算只有一片,它的威力,也已经很大了……”说完,突然伸手点在寒潭清池左手的光环处,只见本来就不太稳定的光环瞬间消失,被抑制的白光却像被点燃一样,向上冲去,寒潭清池的脸­色­骤然惨白。

无墨三秋面不改­色­,说:“可惜,只有一片,不足以致命。——只有七片同时启动,才能把人困死在里面。”

九梵见无墨三秋突然出手,心中大惊,“你做什么!”怒目无墨三秋,同时扶住身边的寒潭清池,问道:“表哥,你没事吧!”

只见寒潭清池脸­色­苍白,缓了大半天,才说:“没事……只是,这蔓陀罗,对中枢神经的冲击果然……剧烈。一叶况且如此,七叶同发,又是什么光景啊……”

九梵听着,眼帘向下,淡淡道:“总之不是什么好东西……从来都不是。”然后握住寒潭清池的左手,只见白光双向蔓延,将他的手也拢了进去。

片刻,一道红光骤然生起,两股交织一起,争战不休……众人目不转睛,不少人脸上慢慢浮现出佩服的表情。终于,相握的两手同时一颤,蔓陀罗的光华却黯淡了下去。

九梵把手松开,看看表哥的情况,却很不满意地摇了摇头。人们看去,才发现寒潭清池的指尖上,依然残留着一道光印,不知会不会再复发。

突然,七诺上前了一步,伸指搭在寒潭清池的手上。只见强光乍现,直晃人眼…… 等手拿开时,最后那点光印却已赫然消失了!众人唏嘘中,七诺挑战似的冷冷看了无墨三秋一眼。

“居然要两个人才能解掉啊……”耳边传来一阵窃语,全神贯注中的三天眉间微微一皱,似乎也有点想不通。

这每个人的小变化,都静静地落入瞳­色­眼底,此时微微一笑,向风绝示意了一下。

——也差不多,该收场了,这些事不是一夕片刻解决得了的。但关键人物,不是都陆续登场了吗?

只见风绝得令点了点头,站起身对寒潭清池说:“盟主,在下有些事情要请教,还请您如实回答。”

……

十五章 雾里看花

真正的问题,自然不能在这大庭广众下堂而皇之的问,而此时问题关键点的切入,只是要结束这次的群英会而已,无伤大雅。

只听风绝道:“请问盟主,你们收到蔓陀罗的时间是在什么时候?”

“大概是三月中旬……十八号。”

瞳­色­心中了然,果然是在那个时候,与ECIA让阿列的死,相差了一个月左右。——由此可直接推断出两点:是这场研究事故,让那人转而将目标放进了醉梦里来,看来是打算放弃研究手段,而采取另一种方式达到目的;而之间相差的时间,也足够做很多的准备工作了,除了制作虚拟载体,恐怕,能做的还有更多……

风绝严肃,对寒潭清池道:“既然如此,盟主,我劝你最好早点放手,不要参与到蔓陀罗这件事中。”同时看向其他人,道:“在座的各位也是,今天看到了东西,相信已经满足很多人的猎奇之心了,就请适可而止吧。”

“此话怎讲……”不止是寒潭清池,这里大部分人都很欢喜见到了蔓陀罗,若是有可能继续跟进,看到蔓陀罗更多的叶子,当然都觉得更好,怎么这时就有人来叫停了呢。

风绝说道:“今年二月,瑞士ECIA的工程师暴毙的事,大家可能都有耳闻。”众人点头,那是因为无法控制Dutura-7而导致死亡,足以见其威力。

“让阿列的这个研究工作,一直是瞒着ECIA上层秘密进行的。很明显,是有人秘密教唆。——警方人员初步断定,给他们提供蔓陀罗研究材料,以及将副本送进醉梦的人,很有可能和参与过意大利纳西事件的人有关联。”

话音一落,鸦雀无声。众人面面相觑,终于,还是那个向来多嘴的浅­色­头发忍不住,小声问道:“那是不是说,又有黑手党方面的人涉及到这次的事件里了?——那么参加这件事的人岂不是都很危险……”

“这只是初步推断。但总之,知道得越多,越危险。”风绝回答。

“我退出!”——风绝话音刚落,就有人向后面的椅背一靠,立刻表明立场。

“我只是好奇来看看而已……这样就够了。”淡­色­头发也向后挨了挨。

“恩,差不多就好,本来也是无解的病毒,就算知道再多也不能用,免得也死在里面。”“我也退出……”这样一来,人人自危,纷纷表态。

“……就是,很危险的。恐怕还没知道全呢,就像以前那些ECIA的人一样,被黑手党的人盯上了……”也不知是谁说了这句话,三天不由地向九梵看过去,果然见他听后脸­色­倏然一白,显然很不好受。

“你知道的内幕还真是不少,官方的人?”众说纷纷中,只听那边凉飕飕的一声,格外刺耳,无墨三秋显然不是愿意退出的那个,正盯着风绝,一脸不屑。

风绝微一颔首,道:“诚如所言,——云烟楼的柳非烟,还有我,都隶属国际刑警组织,专门负责这次的刑侦工作。”

三天下意识朝七诺看了一眼,七诺对他点了点头,三天苦笑一下。

一听说国际刑警的人也参与进来了,人们明哲保身的意识更强了。偏偏无墨三秋不买这个帐,撇撇嘴冷笑道:“国际刑警?——能做什么?”

“怎么都比你强吧。”瞳­色­抓住机会,向无墨三秋挑衅道:“人家怎么说都是官方的,什么查不出来?你倒是凭什么说别人,只会信口开河。”

“那么,官方的人请告诉我,当年进纳西系统把七叶启动的人到底是谁啊?用了五年时间,查了什么出来?”

瞳­色­在一旁眨眨眼睛,说:“你知道的内幕也不少哦,也是官方的?”

——与这次让阿列的研究事故不同,当年调查纳西系统,的确发现有强行入侵痕迹,蔓陀罗被人刻意启动,才导致纳西一伙人死在其中……不过这件事,可没有对外公布过。

无墨三秋傲慢不屑,道:“这点消息,能瞒住谁?”

瞳­色­不追问了,心想,瞒不住谁才是问题关键吧。

这边,风绝看向寒潭清池,说道:“盟主,那人会选择你这边下手,恐怕动机不会那么简单。为了预防他今后有什么不利于你们的行动,希望您能跟我们合作。这边的群英会,还请先停掉吧。”

寒潭清池哪里能够拒绝,也只能同意,看向在座各位。而这大部分人,是早就想走的了,一听能散,无不点头。寒潭清池无奈,起身送客,嘴里歉憾连连。——其实,这次大家也都是慕名而来,能经历这样一场,已经挺是满足的了,自然也没什么怨言,好聚好散。

风绝便对寒潭清池道:“柳警官那边已经做好准备了,请问您今晚有没有时间随我们录一下口供。”风绝虽然说得客气,寒潭清池又怎么可能不答应。

“这位……”风绝看向寒潭清池旁边的九梵。

“他是我的表弟,苏家的独子苏尤梵,他可能……”寒潭清池连忙告诉风绝。

原来是苏家的那位孩子,风绝点点头道:“这个情况我了解,那就请寒潭先生单独走一趟吧。”

九梵看看寒潭清池,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那我能不能出去玩一会?”说完向门口瞄了一眼,眼见着三天和七诺就要出去了。

这时候还想着玩……寒潭清池没办法,见表弟一脸期盼地看着自己,想想就算不让,他也平白是呆在这里无聊,只好说:“这还有谁能管得住你啊?……记得早点回来,不要又一个人在外面了。”

话音刚落,就见九梵旋身向外跑去。门口那人早料到他要追上来,刚才在就那磨磨蹭蹭,现在正好回头来等。两人见面,支吾了一会,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于是傻愣愣地互看了几眼,就一起奔着前面那第三个人去了……

寒潭清池看得十分郁闷,一笑不笑。半晌,才对风绝点点头,说“走吧。”率先淡了身影下线去了。

……

向外走去的人,还没有散掉今日对蔓陀罗的余热,一时之间议论纷纷,有人道:“至少能看到一叶,也不算白来。”……

“倒是寒潭清池真没意思,费那么多心思准备这个。”“这不见得,醉梦游风因为这事,现在变得多红你不知道吧。”……

“醉梦游风算什么咧,这次来了那么多软件工程师,别的公司和集团都见识到寒下和苏氏的实力了。以后的合作还不是水到渠成的事。”“人家是商人,你不懂的啦。”……

“不知道这件事以后会怎么样呢?”“你管他呢,官方的人都参进去了,他们要是解决不了,我们就更做不了什么了。等着看结果就好了。”……

众说纷纭中,瞳­色­默默跟在人群后面,心里想着,这还真是各取所需啊。

有多少人在这次得到了想要的东西呢?——IP地址,满足好奇,名利兼收……瞳­色­看了看手中依然握着的橙­色­通行令,在通关门后作了手脚的,似乎不只是他们而已……

眼睛扫过前方众人,却不知其中的哪个别有用心。而那个人,是否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或者可以说,——锁定了他的猎物。

思索间,余光看见熟悉的身影正从天地盟出来,正考虑要不要过去,两个人影便先他一步追了上前。于是那人冲他们笑笑,带着他难得一见的温柔。瞳­色­踌躇了一下,“算了……”

难得快乐的时光,就留给他们自己去分享吧,他就无谓介入了。恐怕,这以后打搅他们的时日还多着呢。

自己这个黑脸唱的,注定是声如洪钟啊……

……

方才严肃了半天,就跟“刚从里面放出来”一样。三天拉了拉肩,跑到湖边深吸一口夜水的气息。——面前就是洛苏的“时代广场”,依然一如既往,不谙世事地犹自喧闹。

只见轩辕画舫,南水西街,一个焰火在正对的夜空中绽放开来,映照着醉湖面上一条条张灯结彩的船影。

这才有机会感叹今夜的洛苏,真是热闹纷繁。一转头,九梵就跟在旁边,正眼睛亮亮地看着自己。

这就像从前一样,他往哪里跑,小九就跟到哪里去,俨然是一条甩不掉的小尾巴……然后七诺会悠然得走到他们身边,似乎对他们的鬼点子都无甚所谓,却有着他冷调之下的另一种默默呵护……

三人站在湖边,看着盛世喧嚣,商船穿梭其中,一叶小舟上有人声声叫卖着游湖赏玩时的糕点小吃。——还似旧时游上苑,车如流水马如龙,花月正春风。

怔了片刻,三天清清喉咙,有点不太适应地问道:“七诺,小九,你们想喝酸梅汤吗?”

九梵愣了愣,继而笑道:“好啊……”

七诺看向缓缓而至的小船,独独游曳在醉湖水面,夜水的迷雾与焰火的硝烟交织,朦胧难辨。

若不是前尘往事似水悠悠,又怎懂青山回望皆白头……

……

十六章 劳神伤身

……

胖子嘟嘟囔囔地寄上鞋带,第N次诅咒排课系统的万恶。居然给本该从科举制度中解放,从此醉生梦死的他们排了早上第一节的课。

——还要是计算机编程!

他们学校真是极为变态,过不了等级考毕不了业。莘莘学子振臂高呼:“万恶啊万恶!”传说在那万恶的旧社会,半夜­鸡­叫啊……一斜眼,火大,居然还有人敢在顶风作案,在这个当口依旧赖在床上给他呼呼大睡?!

“喂!你!你这个学期是不是一直都没去过这节课啊!”找死乎?

“唔唔……”吭了两声,翻了个身,继续呈昏迷状。

“靠!你等着挂科吧!”顺手从那烂人书桌上抽下蒙了一层灰的《计算机等级教程》,一个“暗渡飞夺”,“啪”一下砸中他的背,再“啪啦啪啦”地翻落地上。

游戏的技能在现实世界里居然意外地­精­准。胖子暗爽一下,摔门走人。

这边,床上的人嘟囔一声,一只手探下床捞起了书,连眼睛都不带睁一下,拿着书背抖了抖。不一会,手又伸了出去,在地上一阵摸索,指尖碰到了从书里掉出的东西。

——只见一张颜­色­微旧的照片,背朝上地盖在地上,上面一行稚­嫩­的圆珠笔字:

“Summer vacation of us. Taken in ECIA.”

捡了起来,依然还是闭着眼睛,顺手又夹回了书里。

……

“喂!还在睡!?”两节课回来,赫然发现躺在床上的人居然连姿势都不曾变过!当下一声奔雷怒吼将他炸醒。

揉揉眼睛,迷迷糊糊地问道,“几点?”

“哎呀呀!都下课了!大爷啊!”都说上夜网伤身啊。话说昨天起夜居然还见他带着处理器,活该成这个样子。——话说回来,他的处理器又是什么时候修好的呀?

“嗯……”吭了一声,强行打起­精­神,伸手抓过处理器就要带上。

胖子震惊地呼道:“靠!比我还猛!——前段时间不是还窝窝囊囊地要上不上吗?”

三天神志不清地胡乱了一句:“不行啊……又要乱担心,以为我走了……”

胖子听得莫名其妙。

……

醉梦还是那个醉梦,洛苏依然是那个洛苏,带着昨夜喧闹后残存的慵懒,人格外地少。

三天晃到约好见面的轩辕画舫时,九梵已经高高兴兴地在那了,这么一个看似清雅文弱的孩子,还真是一身用不尽的活力啊……只见他手里逗着小猴子,正跟一背朝这边的人说着话。八戒也凑在那里,听得津津有味。

看见三天过来了,一双眼就目不转睛地投了过来,温温的,很舒服人……于是正说着话的人也转过来,一脸花花帅少的样子,原来是欧阳。

见了三天,欧阳哎呀呀起来:“我道小九这是看什么呢……果然是你呀!”瞅瞅九梵,叹道:“也只有你能那么全神贯注盯着他看了……”

三天斜了他一眼,郁闷兮兮的打了声招呼。“欧德……那个……欧阳你原来叫啥来着?”上次被东方化系统晃点了一次,没认出他来。

这次可不同了……这家伙不就是以前ECIA某同学吗!小时候一脸小财迷兼­色­小孩的样子,长大了以后……哎。总之现在身份,作为首席软件师跟着苏氏企业混吃混喝,顺带作为小九同学的身份兼任苏老爷子特助……可惜有点忘记他名字了。

欧阳郁闷了一下,啧啧有声地望向九梵说:“小九,你说的对,这家伙真是没心没肺的……快别跟他混了。”

九梵义愤填膺地点了点头,看向三天。

三天嘴角抽搐两下,这家伙果然和以前一样,没事­干­就跑出来找找茬。真不理解小九怎么能跟他那么要好……郁郁闷闷地在同一桌坐下,扔了颗花生给小臭豆腐。

欧阳也懒得再理他,继续跟九梵说话去了,“……最近你爷爷还在法国那边商量与‘Knight & Sword’并服的事。——我去看了那个游戏,技术上改进空间很大…… 对了,安全防御系统可能也要扩建。”

九梵想了想:“这个问题不大,关键是模式衔接起有点麻烦。不过,可以大家商量一下的……”说完看了一眼三天,见那人不知在那发什么呆。

八戒却积极多了,踊跃发言:“对了!九梵!你爷爷是寒潭清池的外公吗?”九梵点点头,“寒潭清池的外公不是醉梦开发集团的董事吗?”人家牛也是有后台的,九梵又点点头,“……那……那你岂不是……”九梵笑笑。

八戒咋舌惊呼:“少爷啊!!”

想和三天交换下眼­色­,发现那边呆呆的不见一丝反应。

八戒只好唱独角戏:“那你以后岂不是老总?”

九梵愣了一下,答道:“可能不是……”

为什么啊?八戒一时理不清头绪,欧阳却突然想起件事,说道:“对了,你爷爷这次还要去一趟休斯敦贝勒医学院,听说那边的神经学有……”九梵一听之下迅速对他摇了摇头。欧阳猛然打住了话头,诧异地看他一眼,又看了看三天。

不过三天显然也没有在听,蔫在一边,任小猴拽着自己的头发像挑虱子一样拨来拨去。于是欧阳支吾两声,换了话题……

三人东拉西扯了一会,三天始终是眼观鼻鼻观心的那幅模样。九梵实在看不下去了,这人平时就心不在焉,怎么今天特为尤甚?

“三天?”唤了一声,三天这才抬起头,突然回魂一样“嗯?”了一声。

“刚刚八戒说要出城打怪练能力,我们去不去?”

“你想去就去吧……”问他­干­嘛。

“那你呢?你去不去?”九梵继续问。

三天刚想说“算了。”看了九梵一眼,却说了:“去。”说完觉得脑子里乱哄哄的。

九梵笑笑,又看向欧阳,欧阳窃笑:“不会吧,还练能力值?我免了,恕不奉陪!”看了九梵一眼,感叹道:“原来你还有这个闲情逸致,还真是空虚。”九梵置若罔闻。

“好吧、好吧……”欧阳郁闷地摇摇头,站起来,复又看了三天他们一眼,提醒九梵道:“你爷爷让你别玩太疯了。还让我转告你表哥,叫他没事就帮忙好生管管你。”

九梵赶苍蝇似的挥了挥手,说:“别跟他说,他没时间!”颇不耐烦的样子。三天第一次有了种九梵也是正常青少年的感觉。

欧阳耸耸肩,渐渐变淡,下去了。正好,透过淡光看见七诺的身影出现在楼梯口,看了这边一眼,走了过来。朝九梵问道:“是欧阳?”九梵点点头。

于是七诺问:“有什么新消息?”

九梵淡淡道:“还不都是那样……”

十七章 意犹未尽

……

和七诺一起去打怪着实让八戒受宠若惊。

在小九一个都不能少的理念下,七诺说:“也好,过了今天我可能有段时间不能上了。”

三天问:“事情很忙?”

七诺点头。

上面让他直接到瑞士去一趟,把让阿列的系统和资料彻查一遍,同时协助ECIA统查一遍内部的研究项目,以防还有人像让阿列一样正在进行秘密研究。——“花你不少时间哦,不介意吧?”想起那个人这样给他交待时,一张脸上笑得十分无害,其实意思就是你介意也没用的啦……

至于今天,就当临走前放他一场小假。长官是不是也很会体恤人呢!——那张脸山上分明是这样自认的。

放不放假其实也无所谓,至于放假时间用来打游戏这种事嘛……七诺就更无所谓了。

四人同行着来到洛苏郊外,只见醉湖生辉,湖边的林间一个个蠕动的小蘑菇分外可爱。

结果八戒立时郁闷到不行:“不是吧!打这玩意!”最低级的好不好。

“小九还没练过……”七诺扬扬下巴解释。

八戒哭了一张脸,“不会吧,你来多久了?连自己的庄子都有了居然还会是菜鸟?”

九梵皱皱眉,“醉梦的大部份程序都是我编的……”说着举起笛子放在嘴边“嗞噜”一声,只见四下立马清空,渣都不剩,摊摊手道:“这有什么意思?”都不知道这有什么好玩的。

八戒哭笑不得:“大哥!哪有这样玩游戏的!很变态好不好!”

是吗?九梵询问般看向七诺和三天,七诺耸耸肩,表示无所谓,三天却故作严肃地点点头,道:“这样放在游戏里就叫外挂,放在现实里就叫超能力。的确都还挺变态的……”

九梵挣扎了一下,终于拿起笛子又是一声,只见遍地小蘑菇“吱溜”一下重新冒了出来,走来走去,一副不明就里的样子。“好吧,怎么玩?”问道。

“你不会!游戏不是你编的吗!”八戒头痛地惨叫。九梵不屑:“这点小事怎么还会记着。”

想着自己就是靠人家说的“这点小事”在游戏里混,八戒痛心疾首地爬到一边吐血去了。七诺耐心地跟九梵讲了一遍怎么出招、怎么用技能、怎么杀怪、怎么补血、怎么加能力值之类。

九梵听得连连皱眉,“这么麻烦,真是杀­鸡­用宰牛刀……”

可很快,九梵就充分体会到用宰牛刀来杀­鸡­的乐趣了。在那边捅蘑菇捅得不亦乐乎。过了一会,又组了队,不停地查看自己能力值有没有上去。

一会儿,“七诺!为什么你打怪我的能力值都不变呢?”

“……”默然了一下,“没关系,我的也几乎没变……”虽然原因截然不同。

三天想,网游当真是强悍,自从诞生便占领广大青少年课余时间多年屹立不倒,果然是有它一定的道理。想着,顺手砍死一只小蘑菇,能力值低的让人分外空虚。

又一会儿,九梵正拿着笛子往一只小蘑菇身上招呼,却见白光一闪,七诺一个技能出来,秒杀了一片,半天,才有新的蘑菇冒出来。九梵愣了愣,回过头大喊:“七诺,你不要动啊!”

七诺笑笑,收起赤火流云剑,换成了刚从地上捡的小匕首。

……群英会站在风月台上的九梵,一剑独行七诺,最后杀出通关门的三天。醉湖旁偶尔过往的人,大掉下巴地看见这无比诡异的一幕:三个风云人物正提着小刀,在那边分外快乐地戳着蘑菇仔。——据说这张图当天就发在了醉梦论坛的新闻栏里,点击率爆高。

有人回帖:高手果然都分外空虚。也有人回帖:七诺笑起来好帅耶!……

八戒惨淡地看着自己几乎毫无变化的能力值,老早哭闹着滚到一边去了。

……

三天看着九梵手忙脚乱地在一个小蘑菇的花盖上狂敲,一下、两下,再加一下就能解决了,突然心里痒了一下,顺手一个技能发过去,赶在九梵的第三下之前把小蘑菇做掉了。九梵笛子敲下去敲了个空,回过头来看向三天,一脸愠怒。三天笑嘻嘻地看着小九怒气腾腾地往这边冲来,连忙闪身避开,两人你追我赶十分开心。

八戒凑到七诺旁边咋舌道:“这两人几岁啦?”七诺笑而不管。

下一刻,八戒被后面嘻嘻呵呵的笑声抽到耳朵,一回头,见小九扑着三天开心在一旁草地上,俨然两个都是幼儿园智商。九梵笑道:“三天你不行了!反应那么迟钝!”

三天爬到旁边的树荫下,说:“今天不在状态,我先歇一会……”

九梵跟在后面就过去了,貌似也要歇一会的样子。八戒看不过眼,跑过来在旁边一ρi股坐下,督促道:“九梵你快点去练能力啊,这样下去要打蘑菇打到什么时候啊?”

九梵犹豫了一下,问了声:“三天?”

“嗯,随你便吧……”三天随口答道,有种头重脚轻的感觉,心想早知道刚才就不要玩得那么疯了……

谁知九梵还是赖着不走,过了一会,又叫了一声:“三天!”

“啊?……”啥事咧?三天转过头去看他,看着,隐隐觉得面前这张脸既熟悉又陌生。似乎还是那样的眉眼,又有了不一样的内涵。小九以前,是怎么样的来着?也是这样温凉又清雅的一个孩子吗?

“……”三天觉得记忆一会清晰一会模糊,似是而非,头一跳一跳地痛了起来。

“唉!”八戒高声叹气,终于拖拖拉拉地站了起来,“清场清场!”抖着­鸡­皮重新打怪去了,拜托他ρi股都还没坐热呢!

七诺见他跑回来,于是回头看了一眼,正好见那两人在那边乖乖的对视,也不知要互看到几时。

“……”九梵似乎有点无所适从,眼见着八戒走掉了,转回头来,张嘴就想再叫他一声……

“三”字还没出口,却听那人轻轻叹了口气,打住了他,问道:“你还想叫我什么?”

九梵微微一愣,垂下眼帘,微微一颤无声不语。半晌,终于缓缓抬眼,幽幽然望了过来。一个称呼,就这样冲破年华封存的尘埃,从记忆的远端踏刃而来:

“曦……”

一声过后,弹指刹那芳华,一去八年。

记忆里终于清晰出一张稚­嫩­的小脸,总是抬头仰望过来。于是看见那双眼睛,清澈,如月下寒池一酌温酒;轻柔,又仿佛春日柳岸十里烟波,生生迫来,印了进去,永生不灭。

真是的,以前不是还有“哥哥”两个字跟在后面的吗?这怎么就给他擅自给去掉了呢……

三天闭上眼睛,轻轻叹了口气,靠在了旁边的树上。阳光将树­干­晒得分外温暖,像一壶醇酒,一声声回响,似远似近,“曦?”……“曦!”……“黎昇曦,你怎么啦?!”……

岁月悠悠,犹如刀割……这样一声声,拂拭开尘埃,身似菩提树,心如明镜台。

……

十八章 离我去者

……童年,像一个沉淀。沉淀,如来自勃朗峰的雪顶的水,渐渐蓄满了日内瓦湖,湛蓝如初。不知,此时瑞士的气候,是否依然温凉宜人……

……

“苏、九、梵?”昇曦探头过去念了一下诺手里拿着的名单,“嘿嘿,……什么乱七八糟的,他们家不会有九个孩子吧?”——那得多能生啊!

“……我叫:苏、尤、梵……”稚­嫩­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小声,却很坚决地捍卫自己的姓名权。

两人回头一看,原来这个新加入的小伙伴才那么丁点大啊。

“没关系,他还把我的名字念成‘七诺’呢。”微笑着,很温柔地哄着这个新来的小弟弟。

“拜托,那时我看的是你的法文名好不好?译音过来就是那样!”摸摸鼻子,不过是读错个字而已。

“你有见过把‘Shee’译音成‘七’的吗?”——,其实是中国的姓,法文的名。

“小九,你说可不可以?”昇曦突然看向旁边那个叫尤梵的孩子,笑眯眯地逗道。

小男孩的脸涨得通红,眼睛却是亮亮的,憋了半天,决绝道:“不可以!”

诺嘴角微微扬起,昇曦早笑着蹲到了一边。

……

“曦哥哥,‘曦’是什么意思啊?”比自己小四岁的孩子在一旁问道。

“早上的意思。”随手敲着键盘,懒懒地回答。

“那‘昇’呢?”孜孜不倦。

“也是早上的意思。”随口,揉了揉头,刚刚想到哪一步来着!?

“咦?那‘黎’不也是早上吗?”锲而不舍。

“恩,对。”——其实那是姓而已,又不是别人起的。没心思解释,狠狠按了一串退格键,删掉一片。

“三个早上!曦哥哥你一个名字里就有三天!”真理的发现,在于孜孜不倦地深究和锲而不舍的探索。“小九”领悟了这一点,无比欢欣。

“恩恩恩……”昇曦盯着电脑屏幕目不斜视,胡乱答应了几声,觉得身旁嘤嘤嗡嗡越来越烦。

兜兜转转,小男孩的眼睛在他的编程界面上看了又看,感慨:“曦哥哥,我也想学这个,难不难?”

“……好啦好啦,你怎么这么烦!这个巨难无比,你千万别学!——出去玩去!”昇曦终于受不了­干­扰了,一拍桌子站了起身,提了小九的衣领拎出房间去。

“啊?怎么能这样?!”死抓着门框,小九不能理解地喊了起来。

“电脑房是公用的吧?”在情在理,诺从旁边电脑前转过头来,说了一句。

“他什么都不会,呆在这里­干­什么?——还吵得我什么都做不了了!”一张臭脸,低头看去,只见小九黑漆漆的眸子无限委屈地对了上来。“看什么看!”昇曦曲起手指,“啪”一声,弹在小九的额头上,电脑房里几个看热闹的孩子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

还记得日内瓦的七八月风光宜人,群鸟展翅掠过了水面。越过日内瓦湖微波涟漪,能望见阿尔卑斯山上终年的积雪,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而他们大多数时间,消磨在坐落西隅的洋馆里,拜占庭式建筑上攀满蔷薇花。有时他们会并排站在窗口,望出去。……小九刚来的时候,夹在昇曦和希诺中间,踮着脚,也只能冒出一个小小脑袋。

他们望着的,是对面冷­色­调的研究基地所。张望间,偶尔捕捉到忙得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亲人的身影,在某扇窗前一晃而过。

渐渐,那边的世界成为了他们的憧憬和骄傲。他们在不断的尝试中,也深深热爱上了字符和指令结合出的一道道奇迹。

总是一抬眼,就能看见对面的研究所前,缩写的金­色­字母闪闪生辉格外耀眼:

“E?C?I?A”

he Europern Computer Investigate Association)

那就是他十四岁前,在欧洲计算机联合研究部的日子。寻常却又不太寻常的童年。

……

从前,有人总是跟在后面,一声一个曦哥哥的叫着;还有一个拥有有法国血统的同龄男孩,云淡风轻的在一旁看他们闹着……

然后,整整八年……

……

如果那个东西从不曾出现,大家会不会一如既往?

如果大家一如既往,那么现在,又会是怎样?

还会不会有这样一天?——在本以为什么都消失后,却突然从黑暗里望过来一双眼睛,呼唤着所有的过往云烟。

不经意或刻意的遗忘,流逝或压抑下的悲喜,乍生乍灭,瞬间又被打回原形,在心中急速沉淀下来,竟然是死机般一片空白……

黑邃的背后是什么在无声暗涌,一眼,看破悠悠离去的年华。无声有言。

……

三人中,他是最早离开ECIA的,当诺的思路依然卓绝的时候,在小九的天赋日益突现的时候,在所有人的日子都似乎一如既往的时候……

风起云涌的气息,隐忍着弥漫在日内瓦晴空明媚的蓝天里,最后终于一个霹雳,那年瑞士的雨季,如期而至。

母亲的神­色­有点憔悴,问他说:“都准备好了没有?——你的签证已经取回来了,明早的飞机。我们今晚就离开这里……”他的心中“咯噔”一声,紧紧拽着的手,不由地抖了起来。

那天晚上,他摇醒小九,孩子迷迷糊糊的眼睛睁了一下,看见一张熟悉却苍白的脸,喃喃唤过一声:“曦哥哥……”又沉沉睡去了。

他愣了一下,最终没有再去叫他,转头看向依门而立的另一个男孩,两人脸上都写满这个年龄孩子不应该有的忧虑。

“不和他说再见吗?”

“算了……”

他不知道,怎么去解释一个叫做“为什么”的问题。——早慧的孩子是很辛苦的,小九的聪明,比起他们,又多了一份天真。他不忍心,就这样将它扼杀,至少,自私地想,不要是在他的手上。

“诺,你也要当心。……记得,好好照顾小九……”走上前,两个好友紧紧地一个拥抱,相互告别,分开时,徒然少了依靠的,便切身感受到了肩上多了的沉沉的压力。

“那,我走了!”最后握了一下对方的手,紧紧地握了一下。

“……路上小心……”此后一路,都要小心。

最后回头,深深地向还在睡梦中的孩子看了一眼,离开,带上了房门。

眼睛里有很多模糊不清的影子,心里一遍遍念:但愿,事情就这样过去,但愿,什么都不会发生……

从此,没再回头。

……

二楼的窗帘微微撩起,房中却没有灯,诺看着昇曦和他父母匆匆而去的身影,没入瓢泼夜雨,仓惶如同逃亡。——他就这样望着,久久,久久……

……小九明天醒来,一定会去找昇曦吃早饭的。

他会喊:“曦哥哥!……曦哥哥?……”

然后,小九也会发现,怎么都找不到他了……

……

是我从来不去找你们,是我从来不去想你们,是我,从来、从来没有再回过头去……

对不起,小九、诺……

离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

……

三天睁开眼睛,眼前一阵刺目的白,消毒水的味道淡淡地弥漫着,头顶一个吊瓶,通明的液体如同眼泪般一滴一滴,最后没入他静脉。

他苦涩涩地笑了笑,——居然玩游戏玩进医院,这下糗大了……

十九章 进退维谷

有时候胖子觉得三天很奇怪,比如他定定地看着处理器有半分钟之余,突然拿起来带上,进了醉梦。动作之决绝让胖子瞠目结舌,最后嘟囔了一句:“有那么激进吗?你还想再进一次医院?”

下次绝对带他去­精­神科。

……

上线的瞬间三天竟然有点紧张,心想这次一上去,该不要又见到小九在那里等着了……结果当他独自对着醉湖畔静悄悄的树林时,竟不由地愣了一下,琢磨不出自己这是个什么心态,不由得苦笑。

一看系统,见九梵果然又在,于是信息发过去:“小九,我上线了。”

像九梵这样的天才,不用继续上学也很正常。但三天心里还是想,去学校还是应该的,能多接触些同龄的孩子,也比现在天天泡在醉梦里要好。——小九从小就和他们呆在ECIA里,后来又一路惨淡,多半是被家里人保护得严严实实的,估计现在连学校是怎样的都不知道……

正把自己当成老母­鸡­胡思乱想着孩子的教育问题,九梵那边的信息已经回来了,四个大字简明扼要:“天地门口。”——连个“等”或“见”字都不加。

三天无奈了一下,小九这风格跟七诺的还真像啊。——想想,七诺也是个没正眼瞥过学校课堂的狠人,由此可见常规化教育的重要­性­。

赶紧一路颠着朝天地盟那边去了,半路上,居然见到最最最也在那里秒蘑菇,一个技能下去,死绝一片。看见三天经过,脸­色­一沉,突然一步步地走了过来,目带着怨念。三天犹如见到了午夜凶铃的男版,抖了抖,菜鸟遇BOSS般逃离现场。

从郊外到威尼斯市中心的天地盟其实也要不了多长时间。一会儿,小船飘飘,远远见天地盟门口果然立了个人影,沐着湖风,素净清雅,在那等着他。

三天恍惚了一下,自上次被自动预警系统踢出去到现在,已经两天了。这样的别后一眼,倒有了种很久没见的错觉……

近了,九梵的视线一路相随而来。待三天往岸上一跳,正好接上他的微微一笑,耳里传来关切的一声:“身体好点了吗?”——清泉一样。

当然当然,十分泰然啊!顺手,接过了九梵那边递过来的小猴子,其乐融融,笑道:“你怎么不在画舫那边等?”一水之隔而已,站在这多累。

见九梵微笑着将手搭上他的胳膊,说:“就是等你来天地盟的。”哦?……说完,就把他往天地盟里带,勾魂一样。

三天任由他把自己往天地盟那边拽了几步,突然反应过来,“等等,等等!”——有种要见家长的错觉,脱口而出:“不会那么快吧!”

九梵的下一句,直接让他的胡思乱想灰飞烟灭,“柳非烟他们来了。”

三天脚步一顿,站住了,“柳非烟……”国际刑警的柳非烟。三天垂下眼睛,“他来­干­什么?”

九梵松开他的手,表情变得有点凝重,说道:“是云烟楼,他们收到了蔓陀罗的第二片叶子。”

三天脸­色­倏然一变,“什么?什么时候的事?”

“群英会结束当晚,显然是认准了去的。”还在寒潭清池配合录口供的时候,那边消息就传来了。

知道云烟楼有国际刑警的人还直接杀到跟前,真是无比嚣张!

三天迟疑了一下:“那七诺怎么没跟我们说?……”按时间算来,这事发生在一起打怪的前一天,七诺又怎么只字不提,是不想他们知道?

九梵摇摇头。

三天沉默了一下,说道:“国际刑警出了事情,来这里做什么……”

九梵说道:“他们来请我去云烟楼一趟。我说要等你,结果整整等了两天。……所以我们快点吧。”柳非烟倒好说话,也不问为什么一定要等上这人,就说既然那么不凑巧就等等吧。否则两天,事情恐怕早都能办完了。

三天却站着没动,半晌,突然说道:“小九,这不关我们的事,不要去!”

九梵皱皱眉说:“这怎么能说不关我们事呢?”

“七诺会处理的,我们不要管。”

“七诺那边来找我们帮忙,我们也不管?”这种漠然置之的态度,让九梵有点愠火。

“七诺没有来找我们。”三天陈述事实。——他也肯定不会来的。

“能解决蔓陀罗的事,不好吗?”沉默片刻,九梵问。

“……”

“你一点都不在乎吗?”九梵的声音有点艰涩了。

三天看着九梵,不作声。

九梵心里凉飕飕的。对方的眼睛里,竟然没有一丝情绪波动。那里面竟然,什么都没有……

……

气氛骤冷,谁也不发一言,小猴臭豆腐在中间不停地打冷颤。于是两个人互不相看地僵持在那里,半天没了动静。终于,熬不住的人出现了——却是天地盟里等不下去的寒潭清池和柳非烟。

只见柳非烟的华丽折扇扑腾两下,衣服上绣的花团锦簇,边出来边笑道:“怎么苏少爷这一去就不复返了呢?”——当柳非烟加了名头变成警官的时候,你还是不可避免地觉得他的花哨。

这样的一来,衬得后面的寒潭清池像被漂洗过一样清爽,带着三月春风笑就往三天身上扫,露出了“果然是你”的表情。

相对而言柳非烟的神情叫做“原来是你”。扇子一收,上来握手,说道:“这是第二次见阁下了,还没请教大名啊。”

三天不得不穿着古装跟花哨搂主握了下手,说:“叫我三天就好。”

柳非烟笑笑,说:“倒没想到苏家小公子那么坚持要等上的人就是你啊,啧啧。”这个“啧啧”是什么意思,楼主你能不能解释一下……

有种看苦情电视剧的可笑感,三天自认看得太少,不知道该接什么台词。

寒潭清池一句话,把桥段里家长的角­色­发扬光大:“不知道小梵什么时候多了个这么要好的朋友,这孩子平时冷清,有人陪陪他倒也不错……”说是笑着说的,就是不知里面的­肉­,是不是也能对他这莫名其妙蹦出来的人笑得那么欢。

三天实在不打算串演上不了台面却勾引了小少爷的女主或男主,随口应道:“还好吧。”

九梵“哼”了一声,生猛地拽着脾气。三天被他这一声哼得郁闷,当下也闭实了嘴。

倒是寒潭清池勇于挑战,看向他那脸上透着“我不爽”表情的表弟,迟疑一下说道:“既然朋友来了,你这就是要去了吗?”

九梵没有点头,一双眼睛看向三天,很有“最后一次表态机会”的意味。三天见他目光里一片坚决,心想,既然你都决定了,我还有什么好说的……

柳非烟立马看出不妥来了,扇子翻了两下,说:“这个,你们好像还没谈妥嘛……”

九梵回过头,没有一丝表情,对柳非烟说:“没关系,他不愿意的话我也会去的。”

看嘛!三天想,你早有了定数不是,又何必看我那一眼。

柳非烟故作迟疑,慢腾腾的说:“这样啊……那这位朋友给个话,到底去不去了呢,让我也好准备呀。”

三天斜瞥,只能见九梵脸上的那层微霜,因叹了口气,“去……”

柳非烟仿佛没接收到那句话里的百般无奈,欢乐地说:“那太好了!——既然是去荣城我们就不行船了,在那边的驿站用马车,你们觉得怎样?”

三天不说话,九梵凉凉答了句:“随便吧。”

于是柳非烟咧着大嘴,带头去了。寒潭清池送出一小段就挥别了,临走还依依不舍百般交待:“小梵,如果晚上就只剩你……”被小梵表弟一声:“不要吵!”给生生打回,估计现在还在不远处黯然心碎。

如果说三年一代沟的话,他们之间有三个。

……

三天在九梵后面跟了两步,九梵突然侧过脸,说:“你不想去就算了,我可没逼你。”

三天想,你既然去了,我又怎么可能不跟。回答:“我知道,去看看呗。”

九梵不说话,继续走自己的,过了半晌,突然丢出一句:“你怎么是这么冷漠的人呢……以前不是这样的。”

三天感觉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心中赫然一绞,说:“经历那么多,总要变的。”

九梵停下,看着他,目光清冽,问了句:“够我多吗?”

三天心里微微一痛,这种痛里有怜惜,也有委屈……可是:“你以为自己没变吗?”——那句话说出来的时候,却是完全没有经过大脑处理的。

这一下!两个人彻底天雷地火陷入冷战。

潜意识里的东西脱口而出,是很恐怖的!

二十章 患得患失

天作孽尤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三天的脑子里不停盘旋刚才那一幕。挥之不去,九梵的脸变­色­随着他那句话一下变得惨白,眼中转瞬悲凉的光,淡淡地别开了。三天耳边“轰”的一声,才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什么。便觉得“刷”的一下,灵魂也跟着出窍了……

三天现在悔到肠子发青,眼见着九梵的背影上了马车,单薄的让他的心狠狠一痛。偏生,就是说不出一句合适的话……

看着柳非烟印着“B.M.W”(宝马)字样的马车,三天暗暗下决心:一进去,就先说对不起……

心里场景模拟一边,硬着头皮,一步迈上。——“对”字刚喊出来,就听“嗨!”好响亮的一声,绝对不可能是九梵冲他吼的。三天吓了一跳,抬头,看见了最近无处不在的瞳­色­,笑眯眯地看着他,问:“对什么?”

三天觉得“不起”被拍碎了……

“你怎么在这……”

“你们不也在这吗?”

答了等于没答。

三天却暂时没时间纠缠在那,只见这马车两两相对的位置,九梵选在瞳­色­旁边,靠着窗,扭头看树,把枝枝丫丫研究得十分认真。

三天先是在瞳­色­对面坐下,然后慢慢地挨到九梵对面,陪他看窗。手里悄悄推了推小臭豆腐,让它过去低压中心去做任务。小猴害怕,赖死不走。

瞳­色­看得津津有味,眨眼笑道:“上次在船上见你们也是这样的,这相处方式还真特别。”

三天泣血,这人还真不捡好话说……他和小九花了八年分离,这见面八个星期没到就已经大小征战了好几回合,这日子以后怎么过……

正说着,马车门一开,眼见柳非烟就要往上来爬。碰巧瞳­色­大脚一伸,翘在了对面的座位上。悠悠地向旁边瞥一眼,才仿佛刚刚看见柳非烟一样,诚惶诚恐道:“呀!警官大人也要坐上来吗?不好意思啊!”慢腾腾地把脚收回。

柳非烟识趣,连忙道:“没有,没有,我就是来看看,我要到前面跟风绝一起开车的。”

“楼主在外面坐着赶车?不太好吧?”瞳­色­戏谑一句。

“不会……”柳非烟心里淌泪,扯扯身上的大牡丹说:“新衣服。”

瞳­色­满意地看着柳非烟走掉,转头看向头上带黑线的两人,说:“真是什么样的人都有啊,这样的人都能做条子。——我认识他的时候真没想到……”这就当作解释自己怎么会出现的原因吧,关系户。

方说罢车身一抖,朝着荣城方向去了。

……

马车里,两个心不在焉的人让瞳­色­尤为郁闷。想了想,脸上漾起一个微笑,在九梵碰巧看过来的时候,说:“看,我们还真有缘,这次还不打算加我好友吗?”

瞳­色­笑得光彩熠照,九梵一愣,打起­精­神回以一笑,淡风沐人……然后两个人就聊上了。

三天暗暗撇嘴,这个瞳­色­,小小年纪不学好,真是比寒潭清池还要交际花。

只听,“……那么小九果然已经加到顺数里咯!”两三句就把“小九”二字叫得十分亲切。

“恩。”

“那不错哦,顺数小小一个帮会,能人还真是多啊!”说罢看了三天一眼,“当天在朱雀大厅里的,顺数就有三个。”三天笑笑,好生勉强的那种。

“那个通关令据说是小九做的,是吗?”瞳­色­继续感兴趣地问道。

“恩。”点点头,九梵还是话太不多。

“真是不容易……听说七诺第一个出来,那个无墨三秋是第二。”看向三天,瞳­色­问道:“你是后来进去的吧?之前没在人群里见到你呀。”

三天答道:“晚来了一点。技不如人,结果最后一个爬出来。”

九梵淡淡瞥了他一眼。

只听瞳­色­嘴里微念着回忆道:“……倒是没想过那个叫无墨三秋的那么厉害。”

九梵对无墨三秋绝无好感,眉微皱:“也嚣张得过分。”厉害也不用那样不是。

瞳­色­点点头:“而且很奇怪。”压低声音:“你们还记不记得,他说纳西的那些事情。”

九梵神情一凛,三天眼神迅速一闪,都不作声地看向了他。——五年前,纳西的系统遭人侵入,蔓陀罗被强行启动……瞳­色­嘴角微微一动,继续道:“他说的话真是有意思……如果纳西真是被人做掉的,你们什么看法?”

三天情不自禁地向九梵看去,只见九梵眼中一片清冷,那种带着愤怒之焰的凄清和绝冷。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那我只恨——杀掉他的那个人不是我!”

那种血海深仇,刻骨铭心……

三天的嘴边流过一丝苦笑。这丝苦笑在表面,也就是一流而逝。却把那种悲苦,尝进了五腑六脏,一阵收缩。

瞳­色­听了九梵的话,却只是淡淡一笑,似叹非叹地说道:“你应该庆幸不是你,小九……”

“不,你不知道!我真恨不得……”九梵的手紧紧握拳,像是握着一场仇恨的风暴。

三天默默看着他。小九的眼里带着那种决绝的冷然,只是冷然中,依然有夺不走的一抹漆黑,像从未被玷污的北辰寒星,­干­净……三天觉得心中一刺,隐隐作痛。

瞳­色­叹了口气,心想你恨不得怎样啊?你只怕连再残忍一点的话都说不出口吧……杀人?不是想做就能做到的,小九。——你这样­嫩­­嫩­的,怕是扛不住这样的梦魇吧。

瞳­色­慢慢将眼睛投向三天。“你呢?什么看法?”

“没感觉……”眼见九梵的目光望过来,三天最终别开了眼睛,向窗外望去,避开了他们适才就争论不休的话题。是啊,没感觉……冷漠与否,关心与否。——他情愿这样麻木到底,一点感觉都没有。

瞳­色­也不再追问,向后一靠,微笑地看着斜对面那个人。

纳西的死,可以有很多解释。但是,他更愿意相信一个:

Revenge——让人们做出各种傻事的好理由。

是愤怒的结果,——复仇。

……

气氛似乎有了点微妙的转变。三天低落的情绪似乎微微触动了九梵。不自觉的,九梵的目光有意无意地飘向了三天。三天的目光在外,没有察觉。

啧啧,原来闹情绪这种东西,也是成王败寇的呀。——这次,轮到三天占上风。瞳­色­不禁地想:好孩子,难怪七诺也要这样护着你们。要是他知道我把你们拉进来,一定会怒不可遏吧……要快点了,迟了两天,怕是快瞒不住了……

……

三天确实是郁闷了,但也不可能捧着郁闷当饭吃。尤其是在看到了变态兮兮的荣城后,再怎么样专注的思考都会被拉跑线的……

荣城是个怎样的地方呢?不多说了。——但可以告诉你,柳非烟在这里,不是另类,是主流……

瞳­色­冷眼看着身边的“劳斯莱斯”超过他们这辆“宝马”,直奔向不远处的“LV荣城专卖”去,专卖店的旗号下有行小字“云烟楼旗下合作品牌,质量认证”,淡淡地勾着嘴角说了句:“柳楼主倒是把这边的生意打理得很好……”

前面赶车的华衣楼主打了个寒颤,对旁边的风绝道:“我怎么觉得有点冷啊……”风绝想:那你还挥着那把扇子做什么……

三天看着马车将眼前一家“秒他一百次——Kill Bill”的店子甩去了身后,叹了口气,微微一动。结果这微微一动间,余光正巧瞥见九梵的漆­色­从他身上流连而过,轻轻温温,带着一丝探究和关切。

心里被拨动了一下。决定把不该再想的事情暂时九霄云外,另一些要事开始从长计议……

于是三天振作了一下,不动声­色­地打起了­精­神。

正好这时候,马车震了震,停了下来。

三天只见着九梵站起身来,跳下车去,完成这一系列动作间竟然没有抽空看他一眼……三天赶紧站起来,跟在后面。

总要有人先低头的,反正这事他从小就做惯了,也不差这一次。

三天抖擞抖擞,往车外走去。这脚还没伸到一半,就隐隐瞥见车旁候了个人,在他下车那瞬间伸了纤长的手过来,扶住他胳膊。三天吓了一跳,偏头看去,只见小九轻轻皱着眉头,正有点紧张地“拽”着他……

噗!……你用这招!你对我?……三天心里抽搐泣血嗡嗡响,还得赶紧故作感激地一笑,手忙脚乱,脚下一滑……太合作了!

九梵赶紧使劲……他扶得住才怪呢!­鸡­飞蛋打……最后只好蹲在旁边轻轻关怀了一句:“你没事吧?”

瞳­色­在旁,感叹道:“三天你好‘娇弱’啊!”

“没事没事……”强颜欢笑。

眼角瞥着那微不足道的小小台阶,娇弱?——吐血……

二十一章 相全两难

如果上帝打你一下后,就会就给你一块糖吃,那么这老脸皮子还要不要呢?——这完全取决于那块糖,到底有多甜。

开始,三天觉着真是丢脸丢到姥姥家了,后来见小九晶莹透亮地在一旁,搭在他胳膊上的手一直没放开,于是三天心里念了念:姥姥,你就将就着看吧。

话虽如此……

眼见走在前面的人拐进了里院,趁着跟前没人的时候,三天赶紧对九梵说:“那个,小九,我觉得……你不用这样……”

此时小九正在旁边,一脸期待地等着他迈过跟前的一个小门坎。

被伺候着过门其实很是诚惶诚恐,三天犹豫又衡量,终于忍不住了,申请下放。

就见小九抬头看看他,眼睛里一抹笑意在闪烁,突然伸手在他肚皮上拍了拍,说:“不能再摔一次了……”

三天先是微微一愣,半晌,终于昧过来,原来他是故意的!瞅着九梵嘴角那抹抿抿的笑意,压低了声音危险道:“小……九……”伸手上前就去捏他后颈,九梵早有准备,笑着,反手去咯吱他腰,说:“孩子他妈,你方不方便啊?”三天改去擒他的手,狠狠地笑道:“方便的很,要不要试试?”……小臭豆腐在一旁蹦蹦跳跳,看得十分开心。

柳非烟这厢刚拐进北院,就听见隔墙那阵小嬉闹。不禁偷偷问长官:“那是一语双关吗?”瞳­色­说:“是童言无忌吧……去,叫他们快点。”这种会被马踢的事,柳Sir,你做就好。

于是柳非烟很没品地探头过去,对还在那边两小无猜的二人喊道:“这边的防御系统要开了,请二位快跟上吧。”就见三天从胳膊下放开九梵,“哦”了一声。

九梵笑得一脸满足,眼角似不经意地往身边的人脸上扫去,果然经过刚才那一闹,孩子他妈的产后抑郁症烟消云散。

……

云烟楼的北院处在防御网里,若非专门让进的人,几圈就转晕下来,次次都返回门口。

风绝向他们点点头,自行守在了门口。剩下柳非烟带他们转廊过门,沿着曲径小路朝内院一路深入。沿路见人都是点头便过,一句话也不多说。

既然是云烟楼的防御系统,自然是七诺的手笔。三天环顾四周,不禁有点技痒,系统一调,稍微地探看了一下,果然是相当的­精­湛。

突听九梵在旁边小声问他道:“和我醉湖山庄的那个比起来,哪个好?”原来是发现了他的小动作。

“恩……你那个吧……”三天故作勉强,支支吾吾。九梵眉一挑,三天只好乖乖地说:“的确是你那个,我们写防御都没你好。”——简直是无比刁钻啊!——这句话省下了,不敢说。

只见九梵点点头,突然说:“知道为什么我的防御写得那么好吗?”三天懵懂摇摇头,九梵淡淡的笑容中带了点危险,眯着眼对他说:“因为你从小就不停的尝试,——偷看我电脑里的日记啊……”

无从辩解,那是事实……三天憋了半天,不知该怎么还这风流债,只能报以厚颜无耻的笑容。

索­性­在这档口,地方也到了。就见北院深庭的一处小厅,厅外又多加了一圈防御,十分严密。

柳非烟把几人领了进去。掩上门,小厅正中是桌,柳非烟输了指令,桌面“啪”地翻开。里面,出现两个小盒。

一个是之前派人从天地盟那边取过来的,另一个,则是后来收到的。

柳非烟将其中一个取了出来,盒盖一启,搁在了众人面前。扇面扑腾笑道:“还请各位帮忙鉴定鉴定。”

似曾相识的银枝,小巧玲珑。只是叶子的位置不同,上面的刻字也不一样。

“Sloth”——懒惰。

瞳­色­嘴撇着似笑非笑的神­色­,明明不是第一次看到它,还是觉得那个字分外刺眼。

小臭豆腐在一旁看着好玩,伸手便要去够,被三天一把提了回来,塞回怀中。转头看着柳非烟:“鉴定?——何来此言。”

“单单这样一个东西,我们可不敢轻易断言它就是正品。”

三天说:“我们也没办法,都没见过不是吗?”

柳非烟笑道:“蔓陀罗的效果那么特殊,自然一试便知。只是,试在身上不太好解,所以……”

所以就把我们弄来了是吗?可你们不是有七诺吗?——话当然没有说出口,但三天满心狐疑,直觉不愿被柳非烟他们牵着走。

三天不动,九梵也没有擅动,但眼睛看在蔓陀罗上,带着微微的沉思。半晌,指尖轻轻一抖。

惟有瞳­色­这个托当得十分敬业,说:“既然这样,这叶由我启动好了。”看了三天他们一眼,微笑道:“只不过,估计凭我一个人的力量解不掉啊,你们还得帮个忙。”

话说完,还不待三天他们反应,从盒里拿起银枝,枝尖对准掌心一穿而入,无比真实的场面好血腥……看得三天他们一哆嗦。

完后将东西一拔,血淋淋地扔回盒中,只见掌心处的伤口泛起一道华光,不到片刻,冲着血脉一路向上而去。瞳­色­身子一震,却面不改­色­地将手往前一伸,示意他们上前来解。

被病毒侵蚀的系统本身,瞳­色­恐怕的确是无法自行解除的了。三天犹豫一下,刚想伸手,却有人比他更快,在他那一踌躇间,握了过去。

掌心相合,瞳­色­抬头朝九梵笑了一下。随即,两人渐渐被耀眼的光笼了进去。三天心里诧异了一下,这光,也太强了吧……

过了好一会,柳非烟懵然不懂地扇着扇子,口里随意一句:“怎么那么久啊……”三天却一直面­色­凝重,是啊,怎么会那么久……只见那围住二人的光突明突暗,可偏不见消退。

“小九?”三天试探地叫了一声。谁知那边光芒骤然一盛,暴涨起来,吓得三天大唤一声:“小九!怎么回事!”

突地,光里伸出一只手,朝外面挥救般探来,三天抢了上去,一把抓住,只觉那阵漩涡似的光亮,将自己扯了进去……片刻,像是灯泡寿尽一样闪过两下,一切彻底熄灭了。

厅堂骤然变暗,正如这一室沉默般,叫人难以适应。

缓过了一阵,柳非烟才看清这三个犹未从震撼中恢复过来的人。——三天拉着的人是瞳­色­,而九梵一手仍握着瞳­色­,一手按在自己心口,强忍着血气翻涌。

面面相觑,神­色­各异,都没缓过劲来。

半晌,瞳­色­看向九梵,沉声问道:“你是在­干­什么?”声音沙哑,疲惫不堪。

九梵紧紧闭着嘴,不答话,脸­色­苍成一片。三天看过来时,目光下意识一躲,一口血气涌了上来,眉头死死一皱。于是三天松开那边,过来把他扶住。沉稳间只是一言不发。

“这片叶很难解?”柳非烟不明就里,眼巴巴地在旁问道。

瞳­色­冲着三天扬扬下巴,“你问他,我身上的那片是他解掉的。”顿了顿,“至于小九刚刚到底想用什么方法解,我不是很理解。”说完,带着探究的眼神落在了九梵的身上。

就在解毒开始的那瞬起,一股力量扯过来,直接就把他们扔到洗衣机中转去了,他撑了半天才勉勉强强把手从离心力里腾出去……思索间,突然目光敏锐地留意到了一点,于是一笑:“小九,你好像也受到了一点波及哦。”

三天侧目,只见九梵的指尖微微一道亮光划过,便要伸手去解。不料九梵却拦住,将他推开一点:“余波而已,自己来就好。”

垂眼看向自己指尖,凝神片刻,那残留的光点果然渐渐隐去了。九梵甩甩手:“没事了。”本就没恢复过来的脸­色­,又疲惫了几分。

三天嘴动了动,没说话。

瞳­色­­唇­角扬上几分,突然意味深长地说道:“每多一个片叶子,就多一个维度。破解的难度恐怕是成对数增长。不知三天,你最多能解几片啊?”

三天面­色­凝重:“两片。”声音慢速而坚决:“三种可能­性­,波动方式是较简单的直线形式。要是说解掉的话,至多两片。”

“否则呢?”

“这个系统就别要了,换一个吧。”

瞳­色­微微点了点头,云淡风轻地说:“是啊,好歹,还能换。”目光静静投向了九梵。

原来如此。

原来那个局,是从开始就设计好了等人往里面跳的,跳得心甘情愿,跳得义无反顾。

每一步都看起来皆大欢喜,连自己这边,也忍不住跟着一起跳,只因为跳进去,就是一条捷径。

有速度,有效率的完成任务,一向是他的原则……系统提示一闪,外面的风绝一条信息过来,阻断了他的思路。

不用查看,瞳­色­便猜知里面写的是什么了,飞速给柳非烟打了个眼­色­,提着嘴角望向了门口。

时间,到了。

——厅门“啪”一下打开了,阳光在外有点刺眼。只听七诺的声音从门口不带感情地传来,对他的朋友说:“走吧。”

三天和九梵不料,都愣住了,只见七诺走过来,说:“走吧,不要在这里呆着了。”然后扶上了九梵,和三天并肩,头也不回地走了。

从进门到离开,没向其他人看上一眼。

风绝犹自无所适从地站在议事厅门口,有点紧张地问道:“长官……”

没有指令传达,只是不动声­色­地看着门外庭院,任他带人离开了。只剩四月末的草­色­渐浓,曲径深幽蜿蜒,不谙其始,不知所终……

瞳­色­沉默了良久,才淡淡地对柳非烟交待:“麻烦你将当年离开CEIA的人的资料整理一份,明天之前交给我。”顿一顿,道:“还有,那天收集的IP地址里,把三天那份调给我。”

就这样完了?

“SheeNoan警官那边呢?”

“……”瞳­色­看他一眼,说:“等他回来报到。”

“?”

“既然他瑞士那边的事情完了,就该回来正式报到。”

柳非烟咽咽口水,他在想,以七诺的个­性­,你这样­阴­他,他还愿不愿意回来啊……不过,他看了一眼不笑的时候分外恐怖的长官,这个推测还是不要说出口会比较好……

瞳­色­一直冷着脸,寒到连柳非烟的扇子都晃不下去了。

风绝认为,这两种现象都很反常。

二十二章 不能释怀

这边三个人一路无语,七诺到驿站要了车子,载着他们往落苏去了。

车里,要死不活的气氛。不过默不作声,不代表能当成什么都没发生过。该来的,总得来……

三天在一旁看着九梵,面无表情,好一会:“小九,你有没有什么要跟我说的。”

九梵心里面掂量了一下,憋了憋,道:“没有。”

三天点点头,说:“好。”

七诺眉一紧,察觉了他们的异样:“怎么回事?”

三天盯着九梵,九梵斩钉截铁地把头摆开。

气氛顿冷,臭豆腐挣扎着从三天的衣怀里爬出,环顾了一周,却找不到能去的人处,只好抽把抽吧又缩了回去……

如果这个“好”字是七诺说出来的,九梵可能就乖乖一缩算了,偏偏这是三天说的。不打算买这份帐,脸­色­添寒顿了几秒,反问:“你呢?就没话跟我说吗?”

三天扬眉,什么意思,他有什么是需要说的吗?

“你只解过瞳­色­身上那一片,怎么能对两片的作用和解法对答如流?”

七诺于是撑住了额。——某位长官大人那张笑得“绝对无害”的脸顿时活灵活现。

三天心里泛寒,——不去想想他说那番话为的是什么,却去听出这样的弦外音来……他向九梵盯过去:“你就想说这个?”

“……”点头,没有丝毫悔过之意,表情一片死倔的样子。

三天也点头,很好,自己白忙活了,根本是从头到尾枉做傻瓜。眼睛别开:“那好,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说的了。”

这句话一出口,七诺就知道,这两个人又要了完蛋了。

果然,好一句鞭辟入里的绝话,九梵只觉浑身一冰,冰到一口气差点缓不上来。没什么好说是吗?突然大喊一声“停车!”一步迈下,走人。

三天呆在马车里默了两秒,突然也站起来,跟了下去。

九梵回头一看是他,立即下巴一扬,一副“敢过来试试”的样子。于是三天在马车旁抱臂一站,不过就不过……

九梵见这情景又点了点头,转身便走。结果七诺在后一声:“小九。”叫住了他。

人虽站住,却没回头。

只听七诺轻轻一叹:“小九,你把事情跟曦说清楚吧。”声音淡而远,三分无奈,七分沉重。

……他说的是“曦”,三天心中一愣,抬头看向九梵,却见九梵的肩倏然一僵。半晌,突然闷声问了句:“他这八年来,回过ECIA几次?”

“显然,一次也没有……”完后,二话不说,向旁边的林子拐去。

游戏的林子,那是什么地方啊!九梵三步不到就撞了蔓藤妖树两次,第四步还没迈就血线用完,顿时无影无踪了。菜鸟。

三天满头黑线杵在那里,郁郁地说:“也不知道这一带的三界石在哪……”话音未落,背后一凉,七诺上来就刷了他一剑。

——这不就找去了嘛,多方便……菜不菜,其实是比较而言的。

七诺把三天砍过去了,世界也就清静了。只可惜啊,他提了提剑,脸上尽是烦闷——自己还得要跟过去,真没意思。

从小就这样,他们吵完了好,好完了继续闹,爸爸妈妈笑着说:“这几个小家伙,都倔强得要命。”……那时,也只是小孩子的小矛盾而已。曾经觉得真是无聊透了,现在却会想,如果一直只是那样,多好……

沉默了片刻,剑一抖,收回了。——让他们自己去说个清楚吧,能坦白到哪一步,也只有他们自愿才能做到的。他,虽在局内,也在局外。

都那么倔强,有什么好……

抱剑斜靠在马车上,闭目数秒,突然张口问道:“跟着我们那么久,请问阁下到底要做什么?”

树林后闷声不响,半晌慢慢转出了一个人来,脸上无比的­阴­霾。

七诺冷眼斜扫过去,居然是他?——这倒没有想到过。

……

“若归三界”赫然书写在荣城南郊的一块三界石上,九梵默默地注视它,调整着自己的情绪。气转十二周天往胸口下压,正刺得生疼。

下一秒抬眼,很是时候!——只见三天那张脸横空出现,还要是近距离乍现面前。九梵大吃一惊,一把推了上去,搡得三天平沙落雁。小猴子从怀里跳出来,跑到一旁的三界石上避难去了。

三天心里狂郁闷,龇牙咧嘴愤愤抬头,“别以为就你会耍脾气”这句话就挂在嘴边了。生、生、打、住!

他愣了。

只见九梵反手在脸上迅速一擦,再看向他时一派清冷,仿若那个动作没发生过。可三天看得分分明明,——那擦之前,……那个啊,如果不是那样,又擦什么呢?

九梵掩饰得那么失败,三天却不懂假装没看见,顿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傻坐着望那里,一动不动。

……

九梵的眼睛永远像湖清见月,投映而来,是怎般­干­净!似乎过了很久,视线向下一拢,拢住了明净的湖。

他慢慢走到了三天面前,蹲下,垂着眼问:“你知道对不对?”就像每次,大人们的秘密总是瞒不住这个孩子一般。“……蔓陀萝的程序,你知道多少?”

……以前,昇曦总会神神秘秘地跟小九说:“你知不知道你妈妈他们最近在做什么呀?”小九四下看看,紧张兮兮地凑过去:“什么?”于是昇曦悠悠一晒:“嘿嘿,不告诉你,有本事自己解码进去看……”

——他们的父母,ECIA的­精­英,从来偷偷的将他们的秘密收藏,只是这几个好奇又聪明的孩子,又岂是轻易就打发了的。每次……每次……

抬起眼,是依然澄清:“能不能……把它都告诉我?”

三天看着他:“你想要?”

九梵凝视不动:“是的。”

“……”这样一双眼睛……那么清澈的眼睛……可他,却看不透了。

有这样一双眼睛的小九,心里怎么会是那样的云深雾绕?等把他绕进去了,才发现本以为是蝴蝶的,原来也是个织网的……

“我没见过。”心里泛着寒气。

九梵的眼里不甘:“可你明明……”

“死心吧小九,永远都不要再想蔓陀罗的事了,就当你没见过我。”

九梵错愕:“你说什么?”

“我不打算卷进去,如果你执意要它,我就走。”斩钉截铁:“我只想踏踏实实的活着。”

九梵倏然站起,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我不想吗?”

三天也站起来,顿时把他的气势压下去了:“既然想,就听听爸妈说过的话——不要碰那玩意儿!至理名言!”

九梵定定地看了他几秒,突然泫然一笑,缓缓道:“是啊,至理名言,却没有人做到。”

三天神情不变:“所以你应该做到,不要参和,好好活你自己的。”

九梵却只是脸­色­苍白,笑着看向他。

半晌:“我活得一点都不好……可惜你什么都不知道。”

二十三章 相持以错

风,卷起流云,远去。

林上的轻声低鸣,与远处的林海遥遥呼应。三天的耳边,却轰隆隆地盘旋着那句话:

——我活得一点都不好,可惜你什么都不知道……

错愕,带着隐隐的不安,像是穿堂风一样,滋溜溜得窜进心缝。寒气渗人。

沉默两秒,九梵转身就走,三天一把拽住他:“什么意思?说清楚!”

“有什么好说的,你不是要走吗?我不留你。”边说边向外挣着。

这世界真是乱套了,风水轮流转!——“你怎么不好了?我不知道什么?”于是只是死死拽住,九梵也走不了。

还真是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九梵从小就没有胜算,现在挣了两下,还是没挣出来,不禁怒火腾腾,瞪眼看着他,漆黑如星中跃烁着两团小火苗。

三天脑海乱成一片,其实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下意识地把他往回拽了一点。九梵继续不说话,扬着下巴望着他,跟他僵持。

这家伙!到底该拿他怎么办?又不可能像以前那样虐一顿算……三天看着眼前的小九,看他仰在面前脸,突然有种愤恨交织的感觉,怎么回事?他居然想一口咬死他?

如此方法,很莫名,很诡异……而且,无从落口啊……

如果他再琢磨深切一点,相信一定能找到最好的那一处的。可惜这种烈火中烧的互瞪还没瞪到火候,三界石的第三个人出现了!

背后声音骤响,七诺吗?——三天猛然松开九梵,动作非常敏捷迅速刚猛果断,害九梵向后趔趄两步。三天要扶不敢扶,一边匆忙回头看,只见那人落地起身,盯着他们的眼神里带着煞气,——靠!不是七诺。

却是怎么也想不到的一个人——最最最!

三天诧异:“你怎么……”话来没说完,三界石旁又是一亮,七诺正主出现了。最最最一见他来,便夺路而逃,三天他们正好在位置上卡着。

只听七诺一声:“拦住他!”三天条件反­射­,立马祭剑去拦。最最最怎么说也是风云排名前十的练功狂人,反手就是一个光刃劈来。三天一接之下浑身大震,血线狂跌。

“是蔓陀罗!”七诺一句点醒梦中人,三天一惊,原来是牵扯这个的,那就不用客气了!迅速火拼一剑跟上。——这再次交手情况完全不一样,只听“咣当”之声金鸣刺耳,最最最手一抖,差点没拿稳手里的东西,只得向下矮身,一个打滚贴地避开。

九梵也没有迟疑,紧跟着手里的笛风横扫过去,最最最还没从地上爬起来,只得抬手一挡,手中的东西倏然放光,一下将九梵的来攻反隔开去。“怎么回事!”九梵瞬间看清了最最最手里那样东西,心中大惊。

“最最最!东西哪里来的!”

只听最最最哼哼冷笑起来:“你们几个,果然不是好好玩网游的人!”

九梵脸上寒着:“我们怎么玩网游关你什么事?”——还轮的得到你来管了?

最最最一脸不忿:“我练气练剑练技能,练得那么辛苦,你们靠改几下程序就在醉梦里如鱼得水的,凭什么?”

他居然有空计较这个……三天眉一皱:“你玩你的就好,我们又不跟你比什么。——你手上那东西不是你该拿的,最好快点给我们。”

最最最怨气重重:“蔓陀罗是吧,我听过!你们群英会不就为这个吗?”­阴­­阴­一笑:“果然是个好东西……你们想要也行,就看你们现在有没有这个能耐了!”

能耐啊?还想跟他们PK不成?九梵头一歪,问道:“那你是怎么趴到地上去的?”

最最最大窘,连忙支地起身,狠狠道:“就让你们看看什么叫真正实力,你们这帮瞎搅和的人早该滚出去了。”靠,真当自己是美少女吗?还替天行道起来了。

只见最最最左手对着右手,将手里物奋力一扬,划在掌心,就像是歃血为盟一样。最最最脸­色­瞬间转得苍白,片刻,又哈哈大笑了起来。同时一道光刃沿着蔓陀罗暴涨起来,比星球大战的激光剑还猛。

反手一挥,一道光影夹杂着厉风劈就过来。七诺回手将九梵一拽退开,三天就地一个打滚,避开了最最最的一击。

回头望去,只见白光过处草木皆毁,格外凶煞。

知道一个正常玩家突然爆走变成BOSS的感觉吗?三天脑海里蹦出四个大字“生、化、危、机”。

这边,九梵怒道:“那个东西不是这样用的,快点交给我们!”

“你倒教教我怎么用啊?”最最最厉鬼一笑,剑光便直指而来。九梵向侧斜避,手中笛子一转,密网云布,蔓陀罗的白光一撞上,歪上一歪便向一边散掉了。最最最果然不是内行,九梵看得清楚:“最最最,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不要乱来了!”

七诺最省事,二话不说,迎身便上。最最最叫嚣:“你一直以为自己很厉害对不对!一把剑就想解决我?”剑气直面下扫,和七诺的赤火流云半空相接,金属震耳间,红白亮光徒然大盛。

最最最果然不是明白人,你蔓陀罗固然凶煞,七诺的剑又怎么普通,只见赤火流云上红光如织,强势霸气,一撞之下将最最最压得立显孱弱。僵持三秒,连人带剑往前一搡,反手跟上又是一击,削向他手腕。

最最最只好再次缩在地上滚走,狼狈不堪,这可能是他今天用的最多的姿势了……

一抬头,便见三天一脸悲悯地看着他,“你又算哪根葱了!这样看老子!”最最最无原则­性­抓狂。

三天觉得有点冤,其实自己当时是在想:既然最最最完全不懂行,怎么会有人想到把东西给他……

眼见最最最奔着他这边就来了,三天心知这也只是个被利用的人,没什么必要跟他为难,反剑往地上一扎,一道电光蛇游而去,从脚下劈起一道光缠住了最最最。

于是七诺上前便是一剑,拔剑的同时在最最最的腕上反剑柄一敲。只听“啪”一声,东西弹落在地,两三下滚向三天那边去了。

最最最叽里呱啦两声后,“咻”地卦掉了……臭豆腐在一旁看得爽快,“啪啪啪”地拍起它的小爪子来。

……

三天低头,只见东西滚到了脚边停住。那幅模样果然眼熟,只见银枝蔓转银叶幽明,叶上刻字——“Envy”,嫉妒……可笑啊……手起剑落,扎了下去。

于是刚复活的最最最趴在地上,正好看见眼前的银枝“啪”一声裂个粉碎,一了百了。下一秒,七诺的冷脸遮住了阳光,零下三度:“东西怎么来的?”

最最最哆嗦了几下,心里愤懑不甘,冲着七诺狠狠地瞪眼,一边­阴­啧啧地笑着:“我不说,你们又耐得我何?”说完身影一淡,消失在面前。——看你耐得我何呢?反正不是运用技能的当口儿,我下线还不行吗?

三天怒道:“可恶!”

七诺淡然:“无所谓,让他走。”右手一扬:“地址我已经拿到了。”就在第一次近身交剑那三秒里。

三天点点头,知道这下够最最最受的了,被卷进来算他倒霉,把剑一收:“我就说被牵扯到的没好事,走吧。”过去将小臭豆腐往怀里一兜,侧目向九梵看去。

只见九梵看着叶子粉碎的地方,犹自不动。

三天沉默了一会,走了过去:“小九,走吧。”和棋吧。

就像以前那样。一个威胁道我走了再不理你了,一个气愤说走你坏蛋我才不要和你玩呢……可最后呢?套诺的一句话就是“够了!”……

苦笑,原来真是一点长进也没有……

九梵抬头看了他一眼,无比复杂。

三天低了地眼睛,拉过他,就像昔日在日内瓦的湖边,拉过那个玩得意犹未尽的小弟弟,又说了一遍:“走吧。”

感觉九梵微微向后挣了一下,就安静不动了,任由他握住了手。一如从前,那个有一点不甘心,但还是妥协了的小九。

七诺摇摇头,已经走到前面去了。三天牵着九梵跟了上去。以前,也就是这样半哄半骗,把小九提拎回家去的……三天手心微微渗出一点汗津,却不敢放手。

九梵默默地走了几步,其实也有点恍惚,待几步后心里才悠悠醒昧过来。心里一个惊觉:不行,不能就这样走了……指尖微微一抖,向后,抽了出来。

三天只觉手里一空,回头,九梵看着前面的他,却向后回退着。只剩方才还满实的手心,微微泛凉。

攥了攥,又松了松……居然是这样……叹了口气,三天淡淡道:“小九,你想等最最最上来,对吗?”

“想再趁着解毒的时候,将蔓陀罗导到自己身上,对吗?”

九梵脸­色­一变,身子微微一摇。——这件事,果然是瞒不住他……

只听:“你身上已经有两片了,不要再一路错下去了……”三天深深地看着他,一字一顿:“当我求你。”

九梵心中猛震,手紧紧攥了起来。

挣扎了数久,终于一咬牙看了过去,低低的说:“那个东西,我需要它……”

三天心中一紧,需要它?——为什么?

九梵的眼中带了月­色­的凄清,颤动在睫毛下,仿佛字字凿心:“我想试试,出去。”

?三天一时有点转不过弯来,他刚刚……说什么?……还没等追问,突然脸­色­一变,喊道:“小心!”

九梵还没反应过来,突然被后面一个猛冲扑倒在地,摔得头晕眼花。抬头,最最最正厉气集重地盯着他。——适才下线的最最最居然又杀了个回马枪,把他按在地上,恨恨道:“你们这些人!围攻我一个!不公平……”

九梵伸手就去扳他的手,三天和七诺也提剑赶上来了。却在这时,一道光从最最最被蔓陀罗刺伤过的手中漫溢出来,像是有巨大的吸力一般,绕在了九梵身上。在众人徒然大变的脸­色­中,核弹一样爆发了……

……

下一刻,三天睁开眼睛,见到的却是他的寝室。

三片叶子启动。

——他们四人,必然一个不剩的掉出来了。

二十四章 你若难归

“……下一道,恩……好了。”,带着处理器,小心翼翼地调试着。——不只是机器的问题,醉梦里他那部分的系统,紊乱得厉害,一上就被踹出来。

三天心中感叹,不愧是蔓陀罗,三个维度的波及都那么强。他这边的成了这样,估计那小九和七诺也好不到哪去。至于最最最……哼,找不着个内行帮他的话,估计醉梦就再没他什么事了。

天杀的最最最!

还有……麻烦的小九……

昨天掉下来心力憔悴,呆呆地怔对双转器,愣是不愿意碰它……直到今天早上顶着两个黑眼圈,调着程序依然是神情恍惚,错漏百出。

是潜意识里在回避吗?回避那幕幕汹涌临境……小九离开时,背影清冷,问他这八年来,回过ECIA几次。还有小九定定地望着他,邃黑­色­的眼眸,却是想让他把蔓陀罗给自己。

甚至手心里,依稀还残留着曾握过的那种充实,使空虚更加的鲜明……他说“那个东西,我需要它。”……

他到底是怎么了?

笑靥盈盈的是小九没错,三界石前把眼泪甩掉的也是小九,冷清如霜的那个,怒火寒眸的那个,不都是同一个人吗?……要也是他,走也是他。一会这样一会那样,忽冷忽热!忽冷忽热!忽冷忽热!

三天调试系统的思维又一次变得断断续续,就是抑制不住天马行空地跑神,脑海里静静地重复又重复……什么叫做“我活得一点都不好可惜你什么都不知道”?

我不知道你就不能告诉我吗?

“你到底想怎样呢……”三天将手覆在脸上,心里乱成一片。

“哗啦”一声,处理器那边的系统终于调试回正常值,重新运行起来。

……

醉梦里,风悠悠闲闲地过了,林间一阵低语。昨天隐约有广岛长崎趋势的那个地方,现在重新是好端端一片郁郁葱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空无一人……

小臭豆腐“突”地从他怀里冒了个小脑袋出来,不知所以地看了一圈,见主人一脸心不在焉的样子,就乖乖地不打扰了。三天看着它摇了摇头,——这小家伙真是命大,刚好躲过了。

其他人可就没那么运气了……三天想着,打开了系统。突然被眼前的事实吓了一跳——九梵和七诺居然都在线!

要是只有七诺在线还说得过去。……小九,带着三片叶子居然也这么快就上来了?难道一晚上没睡在修理系统不成?三天皱起眉头,“小九,你在哪里?”一个信息发了过去。

信息静静地送了出去,一秒两秒三秒……寂悄悄。

小九居然不理他了……

三天苦笑一下,重新写过一条信息,发给了七诺。

这次马上就有回音了,七诺问他:“你在哪?小九在你那吗?”

回:“没有,不是和你在一起吗?……发信给他也不回。”

信息转眼又传回来了,一句话:“快找。荣城以北密林一带,三个复生点为界,保持联络。”

三天微微一愣,这么专业……

……

林间一阵虫吟鸟鸣,时不时还冒出几个小怪,很是招人烦。三天也懒得打了,给自己加了道防御网,长驱直进,在林间漫无目标的游荡。

一圈下来,疯了。什么意思啊?一款游戏里他还能走丢不成?就算走丢还能遇到危险不成?就算遇到危险还能要命不成?……七诺已经往洛苏那边去了,把这一带的任务分配给自己,实在是又莫名又渺茫。

荡着荡着,又回到三界石了,欲哭无泪。

正巧,三界石旁站了个女玩家。二十五岁左右,鹅黄|­色­衣裙,头发挽了个髻,似乎也是在等人。三天对她点了点头,然后也跑到三界石旁蹲点去了——警察叔叔说过,小朋友走丢了最好在丢失原地等着。

也许是自己无所事事的样子着实奇怪,那个女玩家在一旁看了他好几眼。终于,前来一步,开口问道:“我是不是见过你……”

三天抬头看了看她,的确是有点眼熟。于是猜测着问道:“一起做过任务?”

女玩家又看了他一会,突然想起了什么,说道:“对啊!”然后莞尔一笑,道:“天地盟通关令那次算不算啊?”

三天一阵惊讶,愣愣看了她半晌。也想起来了……他说呢,怎么那么眼熟。这不是醉梦名人嘛!

若归谷的琉璃子。

这位……恩……大姐好生厉害的。——当时海选名列前十,和她的网络爱侣睦易宣一同晋级。

……不过她出名的原因还不是因为那次的通关令。人家有一段众所周知的网络情缘,常年排名醉梦浪漫榜第一位的!

五柳曾大呼小叫地唏嘘过:“看论坛新闻了没?琉璃子和睦易宣在游戏里建了个山庄!真是天南地北都阻隔不了,网络情侣的模范啊!”四帅听后掏掏耳朵:“你以为庄子想要就有吗?人家是高手好不好?”……后来顺数那帮闲人还琢磨了半天,他们是高手和他们想在醉梦里安家,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总之十足八卦……

事实证明,这两个人不但是游戏意义上的高手,而且还是程序方面的内行。三天连忙站了起来,招呼道:“您……您好!我叫三天。”

琉璃子愣了一下,继而恍然大悟般微微一笑,说:“原来就是你啊……三天,九梵,你们的名字果然有意思。”

三天兀然一怔,随后趋前一步,急问:“你说小九!——你知道他在哪?”

琉璃子点头,隐隐却有丝难­色­在面上浮现,说:“是,他现在在若归山庄里。——说来也算运气,昨天这出事时我和易宣正好在线,发现不对劲就过来了。赶到的时候他系统已经乱了,说不到几句话就撑不住了。我们一时没办法,就先把他给带回去了……”

三天有点诧异,说道:“那他现在怎样?……能带我过去吗?”真是的,­干­嘛系统还没弄好就跑上来?着什么急呢……

琉璃子含义不明地看了他一眼,说:“你能来最好了。——本来还打算往天地盟那边去一趟呢……真是,这么奇怪的情况,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三天思绪有点混乱,似乎抓住了什么又让它错漏了过去。匆匆忙忙将若归山庄的地址发给了七诺,就跟着琉璃子,火速赶往那边去了。

……

若归山庄,出了荣城沿北林一路上去,坐落在将近信离城的若归谷。三天赶到时,山庄的另一个主人睦易宣正在门口等着。

琉璃子一见他面,就先问了句:“怎么样了?”

睦易宣摇摇头,说:“暂时压下来了,但稳不住。”

三天一听就知道他说的是九梵身上的蔓陀罗,心情紧张,不由问道:“人呢?”

睦易宣向他示意一下,率先带路,走了进去。

若归山庄不大,却颇具匠心,可见两位主人下了不少功夫。只是三天实在无心玩赏,匆匆过了中庭转南庭。

客居的流连欣园水石相望,回廊转过是客房……睦易宣在花草扶疏的厢房门前停下,转头看向了三天。

三天感觉到睦易宣和琉璃子的目光都有点难名。似乎在等什么,似乎有什么话欲言又止。心中的不安层层扩大……口中­干­­干­涩涩的,看着眼前寂寂的门,问:“到底……怎么了?”

睦易宣叹了口气,手搭在门上,轻轻推开了。说:“自己看吧。……从昨晚开始,就是这样。”

阳光散­射­在静静的房间里,一晃一晃刺进了三天的眼睛。旁边的琉璃子忍不住,问了心里憋了很久的那个问题:“既然都这样了,为什么也不会下线?”

三天站在那,一动不动。

九梵静静地躺在床上,眼睛闭着。像浓雾迷失了渡口,遗落在不归的湖泊,不曾醒来。

三天觉得心里的什么部份,一分、一分地冰凉了下去。

……

九梵指尖微微一颤,感觉有什么东西似温似冰,紧紧地抓着自己的手,抓住了,日内瓦湖阳光满眼的璀璨。

常年如初的风,它来自勃朗雪峰,越过葡萄园,穿过尼泊尔工艺品和水果飘香的市集,望见远处教堂前群起群落的白鸽,沿着林荫奔过,路上铺满山毛榉和落叶松……

如果累了,他们就停下,似乎只要一抬头,就能越过湛蓝­色­的湖泊,岭上云长云消,山尖那抹纯净的白­色­,却始终没有变过。

指尖流过这样熟悉的感觉,也许,是……他回来了吧……无声的水痕,就这样,随着阿尔卑斯消融的积雪,带着百年的冰川缓缓而下,恋恋不舍。

……

眼睛缓缓睁开,如同在三天面前展开了记忆中湖泊的画卷。

风平,则如镜;风起,则涟漪。

这双眼睛,静静地沉淀着波澜,“……三天。”看向了紧握他的手,将蔓陀罗抑制下去的他。……黎昇曦。

……

光交汇在两人的手间,慢慢淡下去,终于成为一道淡­色­的印记,留在了那里。

三天却仍然没有松手,静静地看进九梵的眼睛,心中却如季风临境般滂沱。

“小九,为什么……从来没见过你下线?”

他像风一样,明明不忍见碎成一地,还是忍不住,去搅起涟漪。

……

二十五章 我亦不离

他一直都知道:有很多的事物,正如潘多拉的盒子,告诫你,不要打开它!

不要打开它……

……14岁的少年认真地看着电脑的屏幕,手指在键盘上断断续续地敲着。时而停下,撑着下颚回想着记忆中看到的内容,脑海灵光一现,再继续……慢慢,嘴角勾起一抹笑意。透漏了几分好奇,几分调皮,和几分得意。

父亲不知道哪里去了,母亲打电话的压低的声音在客厅若隐若现。

“最后一步……”少年嘴里喃喃道,随着手下展现的思路越来越顺,眼里也不禁亮着智慧的光芒……然后突然弯弯一笑,停下,右手打了个响指。

屏幕上列满了串串符号,扫过去,那个完整的程序就撂在页面……

这,恐怕是绝无仅有的一台电脑,它所记录的,比ECIA任何一台电脑所存都要完整。——在这样一台属于孩子的电脑里。

鼠标快速地拉过界面,再一次审视这个东西,这个他最近熟得不能再熟的东西。他熟悉其中每一部分的细枝末节。——但那却是他第一次,从头到尾,完完整整地解译。

一行一行……渐渐,笑容有点挂不住了,握着鼠标的手心沁湿,心蹦蹦地跳着……

这个东西……居然,那么可怕!

突然听到推门的声音,回头,母亲脸­色­苍白地看着他。

……

“孩子,千万不要让人家知道,你看过这个程序……”颤抖的声音,压抑着暗涌的不安,像是提前的奔雷,未雨,却先落平川。

少年牢牢地记住母亲的那句话,绝不能让别人知道,他曾亲眼看过传说中那个病毒的原件。然后,咬紧了牙关,眼睁睁地看着知道这个程序的人一个个离开。

那些参与过编制的,见过原件的,看过它运行的,都不在了……只留下那个失踪已久,仍在业界赫赫有名的病毒:“Datura-7”。——七叶纬度任意结合随时变换的曼陀罗。

她的诞生,光华绝代,以致那些看着她的人们面面相觑,心里清楚那是祸水,却都不舍得将她毁掉……

后来,某个晚上,黎氏夫­妇­率先一下决心,带着孩子离开了ECAI,从此隐姓埋名……

黎氏夫­妇­失踪两年后,Datura-7的消息还是没锁住,像一张网,蔓延去。

匹夫无罪,怀璧自罪。

他们有绝顶聪明的父母,那曾是他们的骄傲,小九总是指着对面的研究楼说:“快看快看!那是我妈妈!那是克雷姆爷爷!那是曦哥哥的妈妈!那是诺哥哥的爸爸!……”

这些曾经对他们温柔微笑着的人,一个接一个的仓皇地离开,却都来不及,互相道声“晚安”。

少年离开了那张­阴­霾的网,回头却见,留在身后的人,身陷囹圄,不得超生。

……

只记得某天偷偷翻出父母小心剪贴却怎么也不让他看的报纸,上面一幅触目惊心的印刷照片,旁边诺大的标题写着:“苏氏企业继承人苏闻风一家葬身火海”。

白纸黑字印着:“……苏氏企业苏闻风以及其妻——国际知名软件专家林幼仪均未能获救……其独子苏尤梵,在此次事故中一同遭遇不幸……”

本子从手中翻落,其中的纸页纷乱四飞。

苏尤梵……

“……小九。”

……他突然发现,他的确看见的太多,知道得太多,这样的生活,超越了他所能够的承受。

以后,真的不想,再知道什么了……

……

“小九,为什么……从来没见过你下线?”

三天握住了他的肩,直视入他的眼睛。“你到底怎么了?连这样子了你都不下线!是不是……”三天一咬牙,问道:“是不是根本出不去!”

九梵望着他,眼里沉淀过什么东西,却没说话。

三天心里面积郁难疏,咬着牙,居上而下地盯着他,手撑在枕边渐握成拳。“为什么都不告诉我?”压低了的声音苦涩艰难。

九梵嘴角涩涩一笑,看着他说:“我怎么告诉你?找到我的是你,不认我的又是你。一会说留一会说走,我都不知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三天突然无言以对了,这种想法听上去好熟悉……他们两个,到底是谁出错了……

九梵沉默着,慢慢将视线别开了,低声说道:“如果告诉你了,会怎样?”

扣在他肩上的手微微一抖,没有答案。九梵嘴角向上扬了一下,很勉强。——真相,是一道枷锁,如果被缠住了,恐怕就再也走不了了。

眼里的希望隐藏在视线中,低低的垂下不敢抬起……尽量了,淡淡地说:“你若不想卷进来,就不要再问了。”

即使这样……你还愿意……知道吗?

长久的沉默……只有三天莫名的视线,无声无息,说不出涵义……九梵轻轻眨了一下眼,其中微燃的那份希望,渐渐黯淡下去,一分分,一寸寸……

……

小九在ECIA时,是个小他四岁的孩子,眼睛亮晶晶的。可是有点粘人,老招他烦。

他会从后面死死地拽着自己的衣角不放,小脸憋得通红:“我以后再也不跟你玩啦!”于是他回过头,毫不客气地捏住那­嫩­­嫩­的小脸颊:“这句话应该是我说的!”

那时候昇曦觉得,他一点也不喜欢他,一点都不……

……

握在九梵肩上的手松开了……九梵眼眶经不住轻轻一红。

可突然,一双有力的手揽起他的身子,狠狠抱起!——三天的胸膛臂膀紧紧环住了他,又痛,又暖……

紧抱,三天低低的声音说:“那就不走了……”

其实……从来没有想走。

从来没有!……

……

如果,记忆是后天输入的一道程序,那么把它打包压缩,设置隐藏,就此静静地消失在了电脑的某个角落,你不去回忆,就永远不再想起,不见痕迹……

逃避了所有,便学会了的漠然。

漠然的抬起眼,漠然的说再见。一无所有的时候,就没再多的东西能用来失去了。于是曾经一颗心,带着所有的回忆,留在瑞士的勃朗雪峰,封存。

只是那些程序,似乎还在某个角落里,静静蛰伏着,鲠在了哪里。只待某个杨花纷飞的的日子,一眼重新抽枝发芽,霎时消融。

再回来的时候,如荼,顷刻燃遍了一尽的苍雪,化作火海。

……

九梵怔怔地愣在那里,这样半躺半坐地被人抱着,真是不舒服。

可是,他什么都不想说,闭上了眼睛。就先这样吧,这样就好……

……

虚掩着的房门,轻轻一声,怔了一下,又默默掩上了……终究,没有推进去。

一室之外,午后的残风流连不散,似夏非夏。阳光洒在轮廓分明的侧脸,静静地靠在素净的墙壁上。

淡淡的神情,说不出其中感受。似是疲惫,也似轻松……

二十六章 覆水难收

房门外,是若归山庄的流连欣园。

园中有石,石间有水,水边有亭。从回廊的这个角度,正好能看见水中的锦鲤静静游弋往返。

流连,流连忘返。又是一个好寓意的名字……是不是每一个地方,都有这么一个好的愿望。放在名字里,让留下的人莫名感慨,让离开的人无端感伤。

就像ECIA的后花园,那条长长蜿蜒的郁金香路。叫“Mémoire”,法文的“回忆”。

这条路,带着人离开了草坪、庭院、洋馆……蜿蜒到最后,面对冷清的街道,是ECIA的后门。

昇曦走的时候,便走的是这一条路。当时夜雨匆匆,昇曦渐渐隐没了背影。而他站在夜­色­浓重的二楼窗口,亲眼目送……

记得昇曦走之前,曾对他说——要好好照顾小九……他点了点头,于是昇曦走了,留下第二天大哭一场的小九,怎么也哄不住……

他才发现,其实自己束手无措。

……

那一年来,他一直坚持着自己的承诺,想让小九的每天和原来一样。他不知道自己做得好不好。到了第二年的夏天,他对小九的照顾,也到了尽头。

那时的小九11岁。也许是没有了昇曦在一旁瞎折腾,小九那一年的时光比以往的成长更有效率——当他和小九说再见的时候,小九没有哭也没有闹,只是怔怔然地看着他。

在那样澄澈又悲伤的目光注视下,他发现,自己依然束手无措……

离开那里,走的就是同一条蜿蜒的路,苦海无边,最后如花朵蔓延……他又想起了一年未见的昇曦,不知他离开时,是否同样感到了窒息。

窒息的源泉在他远远的身后,小九就站在ECIA的门口,一只手攀在金属镂花围栏上,静静地望过来,送他一程。……回头,小九连忙挥起的手印进了眼中,轻轻地,一晃一晃,尽数散落在阳光里。

如果他能选择,他一定不会走。……至少,他也会带这个孩子,一同走。

这个有着淡淡阳光的夏日午后,他才意识到,承诺过昇曦的事情,并不是他能做到的。

所以,当火海蔓延的消息传来时。

他最后的记忆七零八落,不知道还剩了什么。

……

一声“七诺!”打断了他的回忆……回过头去,只见三天从房里出来,顺手轻轻捎上了身后的门,比着口形告诉他:“小九睡了。”

他点点头,看着他走过来。结果这相对一视,竟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话。

没让沉默滞留太久,他先问道:“小九怎样了?”

三天想了想,“我把三叶蔓陀罗调整到一个平面上,加了个防御锁住了。”搓了一下手,说:“总之,只要他不去动用系统的话,是没什么事的。”

七诺微微点头,说:“那就好。”三天在,果然没问题。蔓陀罗也是,小九也是……他淡然一笑:“这样的话,留你们两个也能放心了。”

三天一愣:“留我们俩?——你不和我们一起了吗?”

“瑞士那边有几条线索,我不想让它断掉。”

三天沉默了半天,吐出一口气,缓缓道:“那……什么时候回来?”

七诺看看三天脸上强作镇定的表情,说:“我这边的事会好好把握的。——你们自己当心点就好。”

三天又是一阵沉默,终于一咬牙,心里别扭着,“真是的,说走就走!”

七诺一笑而过,手伸上来。三天一脸无奈,手却毫不犹豫地迎上去。两人在空中紧紧一握,彼此的力量在掌心传达和感受。一如当年的相互承诺,能够彼此托付的挚友,独一无二。

“……你一走小九肯定跟我闹个没完。”三天说。

“那你也试试吧……以前丢给我的时候怎么没想过。”七诺扬扬眉。

三天讪讪地松了手。良久,撑了一下额。“小九的事……”

七诺别开了眼睛。“没料到会这样……都以为他已经打消出去的念头了……毕竟,那边躺了快六年了,什么都错过了。”摇了摇头,说:“他也是绝望吧。”

绝望得甚至想到Dutura-7。

只因为这是世上唯一的通过网络作用中枢神经的病毒,强力的刺激在每一条神经上,强到足以杀死一个人。——就像高压的电击,致命,或是救命。

七诺眼里翻过波澜。万事过境后的平静,分不清是霎那烟云,还是沉淀在心。缓缓开口,“小九,应该没有第二次机会了……”

小九,没有第二次机会。知道这件事,是三年前,ECIA的医疗机构里……

再一次重逢那个安静的孩子……

静的,只剩悠长的呼吸,在他苍白宁静的生命里蔓延……

这是那个嚣火惨绝的夜给他留下的,空洞生命的延续……还有当年最后片刻的神经冲动,将他的思维残片整合进了计算机。指示灯的闪烁,亲属和医疗人员的热泪盈眶,仪器尖锐的提示音……计算机飞速录下这最后的挣扎。

一道又一道,道道程序逐个启动,复杂的系统,整个运作了起来。

重生,带着无可奈何和与世隔绝,寂静又不可抗拒的在黑暗里睁开眼睛……

是我,非我。

环顾四周寂静,触目之下皆为暗夜……

何必有我?

……

三年前的那天,19岁的诺在光线明媚的病房里,似乎多年前那道未散的离别阳光,淡淡一如既往……那个远远向他挥手明眸若星的孩子,再也回不来了。

一任冰冷和庆幸交替噬咬着,诺跪在床前握过小九苍白而无觉的手,眼泪一滴滴划过了他的面颚。

你现在,身在何处?……

……

这些仿佛又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远到当他把这些事情告诉三天时,也像重新做了一场恍如隔世的梦。梦里面全是苦酒,他却一口一口地回忆起艰涩,放不下的苦酒。

小九曾经对他说过:“我还不如,死了算了。”当时脸上的那种悲绝和凄清……三天,没有见过。

他们在若归山庄的流连欣园谈了很久。久得,像是时间的一个回首,一步一留。

临走前,他看向默不吭声的三天,淡淡道:“对他好一点吧,所有人都只能为他做到这一步了。”

三天的心堵成一片。将入黄昏,彼天的云霞明灭,“你知道,我之前避开他,不是因为不想对他好。”顿了顿,“所以我以后对他好,也不会是单单因为这个原因。”

七诺点点头,“我知道……”前方是远天,眼中岳然坦荡。

浮云过后,远天仍旧一碧如洗。

他说:“我知道……其实好好照顾小九,并不是一件让人讨厌的差事。”

……

落日的轨迹划过一道长弧,在数字与代码的­精­心制作下,由纯粹转入晦暗,在三天的脸上投了下昏黄。

日落西沉,云霞终于彻底地璀璨成金。身后的门开了,素衣淡薄的人还带几分憔悴,向三天这边蹭了几步,低低地叫了他一声。

“醒了?”三天回神一笑,目光从远天收回,落在身边。只见九梵幽邃的黑眸望着他,表情里欲言又止,半是愧疚半是哀伤。三天叹气,伸手过去揽住九梵的肩,将他带到身边,拍了拍说:“好了,别这样……”

九梵侧目向他搭着的手看一眼,稍稍朝他挨得近一点。

池塘漫撒着金­色­的余晖,锦鲤回游返身,一阵阵碎金涟涟。此情此景像一个借口,带几分落寞,落寞地让人觉得缺少些什么……

九梵轻轻叹了口气,三天搭过去的手微微动了一下,然后……顺手一带,九梵倾身靠进他怀里,自然而然。三天轻声低语在耳边:“别难过,我们明天就回洛苏吧……”

洛苏有顺数而上的人,有天地盟,有醉湖山庄……还有那样一个清风万里的醉湖,倾水左,柳岸长风;顾远水,凝­色­生烟。

将近的五月,应是处处飞花,乱红临湖照影吧。

所以,我们回落苏吧。

二十七章 归去来兮

城南某区的某出租屋里,因为上不去醉梦而无法带人练能力值,最最最断了财路无比郁闷,窝在床上等发霉。

手里捣鼓着双转处理器,看着旁边配备的台式不停的当机,嘴里不由地骂骂咧咧:“妈的,这是中什么邪了?肯定是那三个家伙……”话音未落,外面转来一阵战鼓一样的敲门声。

“来啦~”最最最唧唧歪歪地前去应门,还没碰到门把手,就听一声巨响,自家大门竟被一脚踹开了,

最最最顿时瞠目结舌,看着黑社会少年堂主一头火红怒发冲天,从眉环到­唇­钉无不闪闪发亮,带着一伙人鱼贯而入他破烂小屋里。

“你、你、你……你们……”最最最一句话还没结巴完,为首那少年已经一把揪过他的领口,拽过他在脸上冷眼打量了一番,问:“最最最?”他胡乱点头又摇头。

少年眯眯眼,一把将他按进旁边的沙发里。起身离开,军式高筒皮靴一脚钩过旁边的凳子,大大咧咧往上一坐,劲爆地装扮下笑得­阴­森恐怖,向跟班那边懒洋洋地丢过去一句话:“姓柳的,人归你了!不用客气。”

变态兮兮地冷笑声传来,最最最辗转恐惧地转过头,只觉得一片眼花缭乱,一个穿着五彩缤纷夏威夷的人站在他面前。墨镜一摘,弯下身,隐约有点面熟?还没细想就见他咧开了嘴,一排洁白的牙齿无比闪烁,笑道:“最最最,我仰慕你很久了……”

最最最杀猪一样尖叫起来:“不、不、不……不要啊!!!”

夏威夷的搭档K在后面看着这一人间惨剧,漠然地抽出纸笔开始记录。一边心想:居然让柳警官上了,看来长官的心情似乎不太好啊……

而此时长官——坐在一边的Jinn对最最最的惨叫冲耳不闻,嘴角一抹笑容格外恶魔,眼睛眯起来——SheeNoan,真有你的,既然愿意把这地址发给我们,­干­嘛不自己回来?——你这样避着我不露面,算是什么意思?

二十分钟后,最终都没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的最最最,已经把当日的前因后果,结结巴巴,抽抽噎噎地说了个一清二楚……

旁边的少年笑容依然诡异,眼中,却分分明明多了一抹深思。

……

此时的醉梦里,有人也同样在呼天抢地。

“我不是叫你给寒潭清池发个消息让他派人来接你的吗!”三天站在若归山庄空荡荡的大门口前,跳脚道:“人呢?”

九梵面不改­色­心不跳,微笑着抱着从三天那边跳过的小猴子,悠然道:“我已经跟表哥说了今天回去。不过没让他来接,我们一路玩回去吧。”似乎理所当然。

三天一口气上不来,被噎个死去活来,咬牙切齿:“你知不知道,你~”连声音都飘了。

在一旁送行的睦易宣和琉璃子看得哭笑不得,琉璃子劝道:“算了,算了,这里离荣城和越流城都很近的,你要是不想走回洛苏,就去城里找驿站吧。”

当然不能走回去!三天气恼地决定去荣城坐车。然后九梵在旁边很不自觉地建议了一句:“还是去越流吧,那里的小笼包很好吃。”

无语问苍天!

……

若归山庄为求清静,没有建在几座城往来的主­干­线上。按游戏设定越偏僻怪的级别越高,这意味着从山庄回到大路上要穿过层层怪群。三天来的时候给自己加了防御,于是长驱直入。现在,他看看旁边的菜鸟九梵,觉得好生头痛。

自从九梵俨然一个蔓陀罗培养皿来,那堆乱七八糟的病毒在三天的调试下维持住一个脆弱的平衡。外部攻击自然无法绕过他们做的防御系统,问题是别要城内失火才好。——所以现在属于禁止他在系统里任意妄为的时期,那种一笛子秒杀满地小蘑菇的事情是万万不能再做了。

三天问:“怎样,是我带你闯过去,还是一剑把你砍过去?”

九梵想想,说:“带我过去吧。”说完,三天那边收到了组队申请,只听九梵说:“顺便帮我加点能力值……”

三天脸一黑,拽着九梵扑过去抱住了一只青面獠牙,双双消失而去。

剩下被吓了一跳的巨怪在那里不明所以,吼吼两声又开始满地奔跑起来。风在原地转了两圈,认为可歌可泣……

下一刻,九梵对着面前的三界石好不甘心。

三天在旁边说:“走吧,还愣着­干­嘛?”三界石自然不会安排在怪堆里,否则死完出来还是死,有什么意思。——所以这通常是一个区的起始处,四通八达,出入平安。

三天辨认了下方向,朝南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往北边的越流那边迈开了步子。两步后,九梵蹭到了旁边跟着,走了没一会儿,拽了拽他的袖子。于是三天没好气地问道:“又怎么了?”

九梵抬眼看看他,说:“你生什么气啊?”

三天哭笑不得,你说呢?

只听九梵耐心规劝道:“你也不用这样紧张。我们不是在那三叶上加了防御吗?——现在就算是第四片出现了,也不会被影响去的。”还真是相当乐观。

三天闷声道:“你也知道是三叶了哦!”还能那么不自觉,真是一种天赋。

九梵半天不吭声。

真是的,那句话也不算很严厉吧?三天瞅了他两眼,先忍不住了,只好说道:“我们这样也是为你好,就算是有了防御,但毕竟醉湖山庄才是最安全的。”不怕一万,只怕万一,“你要是出了事,我……恩……大家怎么办?”

关大家什么事?他又不是救世主……九梵沉默了一会,说:“我就是不想要那种与世隔绝。”黯然了一下,“就像我刚来的时候一样。……只有我一个。”

三天顿了顿,表情依然坚决,说话却放软了声音:“醉湖山庄不是有请来的佣人在吗?而且,我不是说过会陪你的吗?”

九梵看了他一眼,“嗯”了一声。有一种淡淡渗出却浓浓化开的落寞。——哎呀这个煎熬啊!三天浑身不自在,侧目,只见九梵拢下了眼帘,犹自逗弄着怀里的小臭豆腐,脸侧低着看不清表情。

天人交战数个回合。良久,终于听三天叹了口气,无力道:“好吧……”

“恩?”九梵抬头表示疑问,嘴角微微含笑。

三天揉着自己额角说:“你若想出来玩也可以,但是要遵守几点规定。”

“哦?”九梵眼睛亮了亮,就跟小臭豆腐吃到了花生米一样,兴致盎然。

“首先,绝对不能自己一个人,一定要有熟悉的人陪着。”三天竖起一个手指头,九梵点点头,突然问道:“比如谁呀?”

“应该主要是我吧。”不然还能有谁?

于是九梵弯弯眼睛,点头答应了三九合约第一条。

“第二,你得答应我,绝对不乱碰自己的系统。”第二个指头竖起来,三天很严肃。——现在外敌环伺,最怕城内失火。只要九梵内部系统不乱,第四叶就没有乘虚而入的机会。

九梵抬头向他一笑:“好吧……”顿了顿:“可是不让我修改系统的话,就会有很多事情不顺手,怎么办?”

三天打落牙齿和血吞:“我来……”

于是双方妥协了。

“第三……”三天立起第三跟手指头:“我让你做的事情才能做,不让你做的就不要做。平时乖乖听我的,不许跟我唱反调。”

“等等!”九梵一把按住三天的手,“这算是什么条件?”强权政治,你当你是美国?

“是七诺让我好好看着你的。”三天立刻搬出镇山法宝。

“才不是让你这样看的,要是你的话没道理我也要听吗?”歪曲史实,你当你是日本?

“我的话总比你来得有道理。你看看你自己都做了些什么?”

“……七诺呢?我要找他!”

“我还想找他呢,你太麻烦了。”

……

于是两人就这样一路折腾,手里提了越流的小笼包,信离的蜜饯­干­果,云海城的鱿鱼丝,小臭豆腐嘴里嘎嘣嘎嘣吃着枫山的脆松籽……随着连绵的山林越来越少,千顷长水越来越多,弃车就船。

谁说谁不自觉,纯粹是一个巴掌拍不响的事。

就见五月的­色­泽浓郁,进了醉湖范围,碧如翡玉,柳­色­闲花欲滴香浓,山腰处一片石榴花烧得火红。

九梵倚在船窗栏边望出去,清风阵阵拂面,三天闲闲地在一边给他们顺数的人通消息。抬头,正见九梵叹了口气,“这样真好……”

三天像被羽毛柔柔地拨了一下,笑了笑点头道:“等红­色­警报解除掉了,我可以天天陪你这样玩。”

九梵微微一笑:“你那么有空?”

三天说:“抽点时间还是没问题的。”

九梵用手抵住额,目光落回湖面,似在看,非在看,说:“那太好了……”

小船一路顺风顺水,湖畔的古式建筑先是一座一落,最后连绵起来,大小船只穿梭而过热闹纷繁,轩辕画舫的展旗迎风鼓动,已隐约可见。——洛苏,到了。

三天看了一眼渐近的轩辕画舫,对九梵笑道:“看,还说你没人陪呢。这不是正在那等着你吗?”

九梵闻言抬头。——只见画舫上,他家那位温文尔雅的表哥大人,带着他的忠实Fans们炙热的目光,春风一笑款款而立,显然等候已久了。

于是三天看见九梵急急忙忙拎过了小臭豆腐爪边的袋子,在沿路搜集来的零食小吃里翻找起来。

……

二十八章 风犹未止

三天现在一点都不诧异九梵近年来的小脾气是怎么养成的,寒潭清池这个不负责任的家伙,简直宠他宠到无法无天!

等了多久不知道,见面的时候竟然半句怨言也没有,看着九梵从小船登上轩辕画舫,挚真挚诚地伸手便扶,九梵心中有愧,连忙乖乖问候道:“表哥。”

寒潭清池扶着他舍不得放手,嘘寒问暖:“怎么看上去这么开心的样子啊?玩得好吗?怎么昨天没有回我消息?……”带着井冈山会师般的笑容,也不知是想让对方回答哪句。

九梵挣了挣把手从寒潭清池那抽回来,顺手拿出那小包零食,微笑道:“这是专门给你买的。”三天看在眼里心想:放屁,那明明是你吃了一小块就死都不肯再碰的那包。

寒潭清池好感动,端详了一会,然后若有所思地看了九梵一眼说:“芝麻的?”

九梵带一点惊讶:“是吗?——那你就不用分给我吃了。”寒潭清池叹了口气,笑得无奈。三天觉得这个表哥委实不容易当。

九梵难得有点愧­色­,在寒潭清池周边左顾右盼了一下,转移目标地问道:“表嫂呢?”

话刚问完,三天觉得周围的人眼里有点暧昧,寒潭清池似乎有点尴尬,支吾了一下,说:“这个,让你别这样叫的……”

九梵觉得这态度好生奇怪,正欲再问,寒潭清池却扫过三天一眼,对九梵道:“迟些再跟你说。”似乎是些私事,不方便这样谈论。

三天有自知之明,本来也该主动引退江湖了,只是九梵的事他还得跟寒潭清池交待一下,毕竟人家怎么看怎么像个监护人似的……于是顶着寒潭清池不悦的目光说道:“盟主,我和小九有些事,想私下和你谈谈。”

寒潭清池显然不愿意,微微蹙眉:“什么事?”

三天放低声音,说:“与蔓陀罗的事情有关,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寒潭清池看了他一眼,迟疑片刻,然后向画舫比了比:“这边请。”完后向跟着的人示意一下,便有一个跑出去跟画舫服务员招呼,说是要一个雅座包间。

唉……有钱人……

这边,寒潭清池又朝向九梵,微笑道:“想吃什么,只管点。”

真要命!

……

雅间临着窗,外面水景宜人。只是有了蔓陀罗那句话,气氛怎样都有点严肃,让人无心欣赏这卷清风。

九梵和三天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说起。

寒潭清池带一丝关切,看向九梵,问:“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吗?”

九梵勉强笑了一下,低声道:“我们要跟你说件事,你听后能不能别生气?”

寒潭清池和颜悦­色­地点了点头。于是九梵把事情修修改改,文过饰非,于情于理,如是这般,丢三落四,大致概括地讲了一遍……

结果,表哥大人大发雷霆!

“你!这么危险的方法你也想得出来!”

三天心里暗暗称是,对呀,这非凡的想象力!

九梵头低了一下,说:“我以前就有这个打算了,只是我知道得不全……”

三天总觉得这话里有什么他错漏的信息,还没抓住,就听寒潭清池问道:“那你现在怎么样啊?会不会出事啊?”

九梵说:“现在还好,三天帮我稳住了。”

寒潭清池看了三天一眼,神­色­里有点说不明的情绪。然后开口说道:“如此费心真是有劳你了,那么小梵现在的情况还好吗?”

三天真是诚惶诚恐,说道:“现在小九虽然有三片叶子,但是稳定下来就没有大碍了。我们这有了准备,想第四片叶子也不会那么容易被添进来的。”

寒潭清池面无表情,点了点头。

三天和九梵对看一下,使了个眼­色­。想着寒潭清池似乎还有什么家务事要跟九梵说的,自己在这里也不方便,于是便起身告辞。

寒潭清池也不加挽留,痛痛快快地起身送客。

三天规规矩矩地退出门外来,余光瞄到寒潭清池身后,九梵偷偷递给他一个再见的手势,然后微微一笑。害得他也跟着咧开了嘴,正又对上寒潭清池面无表情的目光,只好­干­笑两声,速速遁去。

看来小九的春风表哥真是很不喜欢他啊……

三天逃离重压区,大大地呼了一口气。突然,目光锁定一处,表情僵在了脸上。——只见画舫右边的一小桌上,一人甩开扇子朝他亮了亮,另一人也回过头来笑ⅿⅿ地看着他。

特意留了个空位对着他,很标准的守株待兔。

三天迟疑一下,走了过去,不凉不热地招呼道:“柳楼主,瞳­色­,你们也来了?” 说归说,却没有坐下。

只听柳非烟笑道:“怎么不坐,有急事吗?”

三天微微一笑:“晚上有节选修课,请问楼主有什么要事吗?”

柳非烟看着他,说:“最最最那件事我们已经知道了。”

三天点点头,表情有点不自然。知道这两人总不可能就是来慰问一下的,哪有那么简单的事。果然,柳非烟的问题紧跟着就来了:“……只是其中有几点我们弄不明白,蔓陀罗怎么会这样爆发呢?还有……”

话音未落,三天苦笑一下,打断道:“楼主,以后蔓陀罗的问题,您还是找别人吧。我们不参与了。”

瞳­色­眼光一转,在一旁问道:“你们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小九也决定退出吗?——半途而废是不是太可惜了?”

三天淡然道:“不管怎样,这件事我们不再涉入了。我也是,小九也是。很抱歉……”

瞳­色­和柳非烟对看一眼。柳非烟收了扇子,轻叩桌面,神­色­有丝凝重:“我们听说,最最最的蔓陀罗上写的是‘Envy’……”

“从第一叶开始:greed,sloth,envy……你应该知道这些东西代表什么意思吧?”

三天缄默不答,于是柳非烟继续:“最最最是经人授意,专门盯上你们的。——只怕,树欲静而风不止。”

“你最好认真想想。——如果你决定跟我们合作了,随时欢迎。”

二十九章 秘而不宣

年轻人的房间,不是普通的乱。而这一间又乱得分外嚣张。

只见满墙海报夹杂着通缉犯的照片,十分热闹;桌上摊满了英文法文打印的文件资料,与胡乱摊开的电玩杂志济济一堂。

一套很眩的电脑摆在那里,配套的是专业级的刑侦设备,此时上面的指示灯单调地一闪一闪,示意着正在运行。

其它的,如泡面、易拉罐、光碟、漫画……或在乱七八糟的桌上上或在不叠被子的床上,总之是一片狼藉。

少年刚刚洗完澡,穿着他松松垮垮的睡衣。如果没见过他平日叛经离道的装扮,当真会以为这是个乖巧水灵的美少年。

此时美少年正乱没形象地爬在床上,红发上未­干­的水珠毫不客气地往下滴,在手中的资料上留下一个个湿印。

这是继最最最的消息后,第二次收到从诺那里发来东西了。——曾经与让阿内有过联系的各种地址信息……

不得不承认,诺的工作能力真是强!可是——他人到底跑哪里去了啊!

一想到这个问题,他就开始跑神了。

……

今年二月,Jinn正式到网络刑事组报到。

刑事局总署的办公室,长官Richard递给他一份档案。他扫了一眼上面的名字,只听Richard说:“这个人是我们从ECIA那边要过来的,电脑网络方面的技术十分在行。如果不出意外,他是你在技术方面最得力的人选。只是……这次案子上,这人身份有点特殊。”

Jinn扬了扬眉,翻起手上资料来。

只听Rachard说:“说起来,他跟这件事牵连很深。当年就是他一路追查,首先发现了纳西遭侵入后的系统。而且,他的父母曾经参与过Datura-7的研究。——但是国际刑警对Datura-7有意向的事,我们跟他表明了几次,他的态度都很模糊。似乎,是对这个有抵触。”

想起当年ECIA那一系列由Datura-7引起的风波,想起当年那个年仅16的冷毅少年,当与他谈起寻获Datura-7 时,那深邃的眼中流露过转瞬即逝的警惕……微微叹了口气:“这次你们的行动,同时牵扯了寻获Datura-7的任务,所以对他来说,可能有点勉强……”

Richard看了一眼靠在椅子里的Jinn,只见他咬着手在那专心致志看资料,似乎根本没理会自己的话,万份无奈:“Jinn警官,你有没有听我给你介绍的情况?”

“恩?”他这才从资料里抬起头,反应了一下,说:“哦,听了。很难搞定是吧……”

Richard当场岔气,他哪里是这个意思!却只见Jinn继续盯着手里资料,过了一会,嘴角升起一抹玩味的笑意,说:“果然啊,这个人和Dutura-7的渊源真是深……这样有价值的人,还真值得会一会。”

档案右上角,照片上的男子年轻而清俊,峻眉间却是浑然天成的冷然,似乎拒人千里之外。

……

“呼……”手上的地址资料没翻到一半,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耙耙头发,觉得还有点湿。不管了,先睡了再说!想完潇洒地将手里的打印件朝桌上飞去,正巧撞翻半罐可乐。尽数洒在桌面的一份档案上——不正是他来来回回翻了N多次的那份吗!

糟糕!他连忙跳起来,手忙脚乱地抽过纸巾去擦。正巧旁边,长期处于屏保状态的电脑突然一亮,追踪系统的提示急速闪了起来。——“靠!”这下他又不得不放下手里的纸巾,手忙脚乱戴上双转。

目标,从ECIA的主系统出发,绕过了防御,此时正朝某个方向进行搜查……Jinn在双转模式下输入思维指令,进入网络的多维虚拟空间。

虚拟空间无极且未明,而跟着追踪器锁定的目标,反倒不用担心路线错乱。他跟在后面,小心翼翼地将自己隐藏在暗里。

片刻后,前面的人停下了。Jinn飞快地扫视了一下周围的坏境,不由得感到莫名诧异。没有地址的光迹,也没有防御的数墙,只有一片偶尔飞升过网数波动的黑暗。——这里什么都没有,他停在这里做什么?

只见一只手平平举起,像是在黑暗里探索着什么东西。倏然,指尖面前一道白光乍现,却又转瞬回归了一无所有的黑暗。张开的手握成了拳,显然有点懊丧。

再试,白光的时间持续比上次稍长,隐约有扩大的趋势。却终于还是一灭,回归到了黑暗里。

……原来这里内有乾坤。Jinn眼中闪了闪,暗自留上了神。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光影闪烁,可惜几种方法换过,却都收效甚微。Jinn的眉微微一皱,看来,会是一场持久战了,不妨从长计议。

打定主意后,在系统里飞速记下了这里的大概定位,然后悄悄抽身,沿着来路返回……

四周的暗带点冷清,不是所有人都能在这其中任行无疆,Jinn自知也只是勉强做到。但是,那个人的话,绝对是没问题的……然而——Jinn不由带点深思——刚才那是什么地方?难道,连他都进不去?

思绪不宁,似乎周围的气氛也不安起来。突然,心中警铃大作,Jinn的脚步一缓,飞快地判断周围的信息。——怎么觉得这附近的空间有点混乱,真的是自己来时的方向嘛?

他定了定位,加急了步伐,却不禁向后看了几眼……

刚将头摆回来,不其然身前黑影一晃,下一秒迎头便撞进了宽广结实的胸膛里。——糟!循环防御术!——Jinn脑中只来得及转过这个念头,刚稳的气息已经四面八方环绕过来。

Jinn急忙向后,那边却先发制人,扣上他的手腕向背后反握,同时将人猛地向前一拽,Jinn脚下一个趔趄,就被牢牢地钳制在了来人的怀中。

Jinn在那呆了也就半秒钟的事。对方扣住他的手以防挣脱,然后退开半步,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一双冷静又警惕的眼睛朝他脸上扫视而来。Jinn心里惨了一声,却只好故作镇定仰头迎了上去,一脸死不认账的笑容先行挂起:“嗨!”

两人对视几秒,对方眉头一皱,松开了手:“怎么是你?”

Jinn揉了揉手腕,笑道:“怎么不能是我啊。——只有你能来吗?SheeNoan警官。”

“怎么偷偷跟着我?”声音带点有惊无险后的不悦。

Jinn耸耸肩,睁眼说瞎话:“碰巧而已……”

诺的脸上写着“莫名其妙!”,然后点点头说:“既然这样,我先走了。”说罢转身就要离开。

Jinn连忙一把拽住他,似笑非笑道:“等等,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你这样不声不响的离职算什么意思,是不是应该给我一个交代?”

诺显然有点诧异,回过头来:“我离职?”

Jinn聪明果断自称无人能及的大脑突然有点短路了:“你……你没有?”

诺眉头一皱,这家伙在搞什么把戏?——这厢,Jinn愣了片刻,说:“既然没有,你怎么不回来报到?”

诺的表情带点奇怪地看向他:“我还在瑞士……”难道不是你派我去的吗?难道工作做了一半需要随时跑去跟长官阁下说“别瞎想,我还没跑路啊!”

Jinn梗住了顺不过气来,咬牙切齿:“那怎么那么久都没一点消息……”

结果,诺眼睛一眯,带着刑侦人员的警惕:“难道最最最和让阿内的资料你都没收到?”

“……”Jinn无话可说,只觉得这阵子真是浪费了­精­神浪费了情绪浪费了表情,好半天才有气无力地答道:“不……都收到了。是我搞错了……”

诺的脸上出现了一种Jinn认为相当罕见的表情,如果分析得对可以称之为戏谑。只见一边的轩眉微微扬起,看着他问:“你到底怎么回事?”

Jinn沉默了一会,双臂一环,坦白地说道:“毕竟那天我们借故把你调开,我想你应该是很生气才对。”

诺没有料到,微微一愣。过了一会才道:“原来你是这样想的……”Jinn抬头看了看他一眼,却听他说道:“那天是我的态度过了,很抱歉。”

Jinn觉得心里很不是味儿,“恩”了一声,然后说道:“好吧……我也承认我那样做是有不妥,——可是你知道,我也是希望能最有效地解决这个案子……况且,我当时不知道苏尤梵的打算,也没想过最最最会……”

诺的眼睛向他看过来,高山雪岭般澄澈清透,Jinn打住了一下,然后没往下说了。

“他们毕竟无关。”诺神情淡漠地摇了摇头。

Jinn看着他,突然淡淡叹了口,眼中有丝含义不明:“真的无关吗?”

“……”于是诺的眼中同样含义不明起来。

沉默了片刻,Jinn突然微微一笑,头稍偏,说道:“你知道我们这次的任务里包括了寻获蔓陀罗这一项吗?”

“……知道。”

“那么……我想我会选择最有效的方法,得到它。”Jinn露出一种是在必得的笑容,模棱两可地说道。

一时间,有种模糊不清的气流在两人的空间徘徊而起。Jinn微微扬眉,说:“不过也许……你能给我一个更好的方法呢?”

诺的眼睛扫过Jinn嘴角的笑容,淡然道:“很抱歉,我不清楚。”

Jinn笑道:“那就怪不得我咯。要知道,Dutura-7只有由国际刑警组织来保管,才是最安全的。”

安全吗?当年ECIA的人不也是这样想的吗?结果呢?眼底升起一丝嘲讽:“……最安全的方法,应该是彻底消失吧。”

“你不觉得这样太可惜了吗。”

可惜吗?有多少人是这样认为着的?可是,不包括他……可惜是什么?每次回瑞士看到的小九,那才叫可惜。甚至早在五年前,甚至更早更早,他一直用眼睁睁的方式,目睹着真正的可惜。

可是,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信仰,追求。——正如眼前这个少年,他每每都会挂起那种聪明中带点狡黠的招牌笑容,说:“任务就是任务,希望你能明白。”

诺点头,没什么好说的,这就是这位少年长官一贯的行事风格,其实未尝不是一种执着和直率。可惜是非对错,本来就没有人知道该从什么角度去看才是公正……

他们两个人之间,也许只有破案这个前提,是唯一共同点了……无妨,反正本也没指望过什么。他从来不会强人所难,更不用说是没什么关系的人了……诺把眼睛转开,示意了一下来路,说道:“刚才那个地址,你也看到了吧。”

Jinn果然迅速关注了过去,问道:“那是哪里?”

“暂时查不进去。可是那个地方,却不是第一次被我查到了。……上一次是五年前,纳西也曾和这里有过接触!”

Jinn的眼睛倏然一亮,“你是说纳西和让阿内都和这里接触过?!”

“这个地址被加了非常有效的防御系统。——以至于上次查到的时候,我一度被迷惑,以为是个废址。……却不料这次查过来,依然有它。”

神秘之门,你的后面到底埋藏了怎样的秘密呢?可是秘密,又岂会轻而易与?只听诺说:“可惜,我解不开。”

两次都交集到同一地方,这后面绝不简单……本来会是一条有效的路径的,Jinn好不甘心,扬起了眉:“当真连你也解不开?”

是的,我解不开……诺看过去的神情仿若深渊远岳,沉稳间带着一种气魄。——不可否认,那里有着他所经历过最刁钻的屏障和隐藏,让他都不得不感到懊恼之下由衷而升的一种佩服。

没错,我现在无法胜过这人的防御技术。但是,我迟早会进去。而且,我决不会等得过久……

Jinn还犹自扼腕不已,诺已收回了目光,对他说:“走吧,关于这里的情况我会给你写一份报告的。——现在先送你回去。”

送……吗?Jinn怔了怔,立刻嘻嘻一笑,说道:“哪敢劳您大驾啊,我自己沿路返回就可以了。”

“空间刚才被我调乱了。以你的实力在这个地方,回不去。”

什么叫做“以你的实力”……Jinn横眉倒竖,说:“我只是速度比较慢而已。”大不了……直接关机啊!虽然那样做会对仪器和电脑带来系统损伤。

诺看了他一眼,说:“如果你有空的话,随你。我只是以为你是准备要睡觉的。”

Jinn低了下头,这才分分明明意识到,自己正非常没形象地穿着他那件挚爱的画满星星和月亮的蓝­色­大睡衣……还有那双舒服至极的毛毛拖鞋……脸­色­大变!

“……”

“……”

很没面子,Jinn的脸上交错闪过各种各样的愤懑和怨恼,一直没停过。以至于连诺都不禁在想,是不是应该告诉这个孩子,他这种形象其实远比平时的不良少年样好多了……

怒!老子今天不爽,就让的档案在可乐里泡着去吧!

三十章 几家欢喜

五一长假真是悠闲。回家的回家上网,不回家的在宿舍上网。到哪都一样是上网,那是人之常情。如果不出意外,三天宿舍四个人,两个回家一个出外泡网吧,剩三天一人落得清闲自在。

昨晚胖子诚意邀请他一起做集体任务,利诱条件是五一能力值双倍的加。三天想都不想一口拒绝,胖子诧异万分:“面对这样的诱惑你都撑得住……说!共党到底在搞什么把戏!”

这点也算诱惑?哼哼。他瞟了胖子身后墙上的海报一眼,贼兮兮地笑道:“没,我答应带一个弟弟练功去,他的能力值还做不了任务。”

“这么菜啊……你牺牲也算大了……”

三天又是意味深长地一笑,笑得胖子一阵恶寒。

牺牲吗?三天看向右床头,上次被胖子扔过来的计算机书竟然就一直没有放回去。迟疑了一下,翻开,那张略带陈旧的照片静静地躺在那里。

照片里,瑞士的万国宫前的大广场,在12宫雕刻的青铜浑天仪前,是三个孩子的合影。

只见一个大些的男孩一脸恶作剧的笑容,正拼命把小一点的孩子往镜头外面推;小男孩奋起抵抗,充满愤慨;后面一个混血的男孩子正一副“我为什么要和这些人照相”的表情冷眼看着镜头。

这真是……挺过分的……三天啼笑皆非摇了摇头,将书重新合上,随手放在了书桌上。

报应啊!

……

五一这段日子简直就是醉生梦死!

说白了就是拼了命的玩,刷怪接任务练能力值练技能外加吃喝玩乐,至死方休……九梵起初还每天乖乖玩完后回醉湖山庄,到了后来­干­脆扎营在天地盟里。即便如此,寒潭清池每次到自己的地盘还是逮不到九梵的踪影,以至于只好用发消息来苦口婆心……

九梵偏偏脑袋,发回去:“我也要过五一。”——寒潭清池无奈,你一不是劳动人民,二不是莘莘学子,况且你什么时候不是在放假……可很快,寒潭清池也没时间管他了,任由小表弟被顺数而上的人天天带坏。

因为——“醉梦的新闻天天不断,最近一件尤其劲爆啊。”

“什么!寒潭清池订婚?”这一声吼很有代表­性­,估计从昨天寒潭清池那篇博客公开后,已经有无数下至纯情少女上至­精­英白领芳心碎作一地了吧。

当然,更更劲爆且富有炒作­精­髓时代气息的是:寒潭清池的新娘子不是前段时间还出双入对的名模红瑶,而是陈氏财团的陈大千金。

临阵换将,惊得大部分人都没反应过来。而数秒钟后,轩然大波。博客后面跟的贴打印出来都能把人埋掉。醉梦论坛空前火爆,长篇大论的大有人在,叫板开骂的也确实不少。

“我就说嘛,红瑶再怎么漂亮也就是个模特,人家寒潭清池是商业巨子,娶个模特太没前途了……”八戒摇头晃脑地和顺数的众人分享八卦。

这个世界上,有人的地方就有八卦。这几天网上热闹,网下更是风生水起。——娱乐报头版锁定告假呆在家、出门戴墨镜的名模红瑶,说她神形憔悴­精­神不佳;财经报大篇幅报道寒下集团和陈氏财团联婚的几大看点,并预想将来苏氏并进后是不是要独霸市场……连游戏电玩报也不错过来参一脚,报道说寒潭清池有意将婚礼放在醉梦游风里举行……

唉……九梵手指摩挲着杯口,总之听说是众说纷纭,怎样的版本怎样的论调都有。——这里面唯一丝毫不受­干­扰的,恐怕就是给把花生就满足的小猴了。

众人唏嘘不已,然后纷纷看向坐在一旁神情自若喝着茶的九梵。五柳泫然欲泣:“是不是真的啊?”九梵点了点头,没有过多的表示。

五柳犹不死心:“怎么那么突然?那个陈千金是怎样的人,盟主不是跳火坑了吧?”如果对方不好,她很愿意代表月亮勾引他。

“我也不是很清楚,表哥前些天跟我说了一下,听过就算了。”九梵淡淡地回答,将茶杯放到小臭豆腐面前,让它从里面舀了口水喝。

三天这才想起,那天在画舫上寒潭清池支支吾吾有口难言,原来就为这事啊……其实更早的时候,寒潭清池就不赞同九梵管红瑶叫表嫂,恐怕是心里早就把得失利害算明白了。

见九梵一脸淡然,一远忍不住Сhā话:“你怎么那么不关心的样子啊?你跟你表哥不是关系很好的吗?”

九梵看了他一眼,笑了笑随口答道:“表哥的事情,他自己作主就好。”初闻婚事的欢喜在听说新娘换人的那一刻突然冷凝下来,心里那种悒郁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劝说自己一句算了,表哥自己愿意就好。

五柳发扬着浪漫主义­精­神:“这婚不是他爸给他定的吗?——小寒寒太可怜了,他肯定不愿意。”——寒下的老总真不是盖的,眼看着儿子即将身兼双职都不肯放过,还要找足第三座大山来做个稳定三脚架,巴不得寒潭清池以后春风一笑露出来的是满口金牙。

“切!这有什么的,要是我我就愿意。是男人就该以事业为重,谁计较那些虚的东西啊?哎呦!”四帅还没说完,腰上被狠狠掐了一记,四帅一声惨叫:“五柳!你有病啊!”

五柳眯眯眼说:“我只是检验一下,你说虚的是不是指你的肾?”四帅被五柳制得死死的,敢怒不敢言。

八戒嗤鼻一笑,发扬了他骨灰级的八卦­精­神,说:“啥呀,你们这就不知道了吧!——人家陈大千金也是个美人啊!嘿嘿,你看寒潭清池最近乐不思蜀的,哪点像是被逼婚的样子?”

“下半身啊,下半身!”众人一同感慨。

九梵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也跟着笑了一下。

这边,五柳已经从寒潭清池的多情数落到许久不见上线的七诺的绝情,怨念横生,顺便攻击一下四帅的自做滥情来调解心情……最后顺数的人终于八卦得心满意足,在店小二的欢送下离开轩辕画舫,去城东连云山一带接任务。

快走门口时,九梵低头看了看消息,然后一关不再管它。三天在旁边随口问道:“怎么了,谁发的?”

九梵笑着扬起来脸看他,说:“那个欧阳又跑上来提醒我,让我收收心什么的。——多半是表哥直接把状告到我爷爷那里去了。”真是的,这人忙结婚没时间管他,就跑去找来个托。

三天抖了抖,印象里,对曾在瑞士见过的某位声如洪钟的老爷子心存戚戚,说:“那怎么办?回去吧。”

九梵依然笑得春风如沐:“不,别理他。”

三天:“……”

三十一章 不速之客

日子就是这样无忧无虑的,任凭寒潭清池那边的事情吵得烟熏火绕都没影响到顺数这边的热闹。自然,那边的消息越劲爆,其实这边越热闹……

昨天大家一起挑山寨,挑出好多宝贝来。于是钱包大大地富裕起来,三天在药店买药都比平日要来得豪爽,红橙黄绿补了个齐。

小臭豆腐蹲在他肩头,专心致志地看他挑挑数数。不一会,药品装备塞满了怀里的隐藏置物袋,小臭豆腐赶紧蹿到他怀里,待发现自己常呆的地方还在,才放下心来。

三天哭笑不得,小臭豆腐越来越像袋鼠了,那自己岂不是……想了想,不,小臭豆腐是越来越像海马才对……三天笑了两声,心情爽朗地回头看去,只见九梵少爷靠门而立,阳光半明半暗落在脸上,带点悠然地看着街景。

“看到什么好东西了?”三天收拾收拾药走了过去,问道。

九梵微微一笑,指了指对面。只见对街的酒楼横匾“长风落月”,底下题字“我欲举杯邀明月,但愿长醉不复醒”。

三天将这句话念了一遍,顿了一顿。突然伸手环住九梵的肩,拍了两下说:“小九,我一直想跟你说,其实你也挺幸福的。”九梵被他突如其来的感慨弄得一愣,然后听三天继续说:“如果在现实里,可能要高考,要无止无休地写作业,大学的话要拼死拼活地做论文,还要忍受食堂的饭菜……看,你怎么习惯得了?”

九梵的嘴角微微向上一扬,于是三天微笑道:“现实里有很多无奈你都不用面对,这样想想,是不是觉得开心很多?”

人家总是说,暴笑之后总是分外空虚。——这几天玩狠了,再过两天开学,恐怕一时之间要倍感落寞了。——呼,能想到这点他也算是体贴入微了吧。话说回来,自己最近还真是越来越­骚­了……

九梵眯起眼睛斜睨过来,湖光潋滟的眼中似乎有什么情绪暗流着,片刻后,却“哧”地一声笑了出来,随后忍俊道:“可是三天,我刚刚叫你看的不是那个……”

哎呀,发错情了?三天顿时报赧,心里恸哭道:小九你就不能将错就错配合一下感动吗?却只见九梵指了指落月楼,说:“我是想问,二楼靠窗那人是不是认识你啊?”

三天闷闷地抬头看去,二层那里果然坐了一个人,胖墩墩,豆子眼,正一脸吞了鸵鸟蛋的表情看着他们……三天顿时汗毛倒立,悄悄把借故搭在九梵身上的爪子一点点撤了回来。

果然下一秒,对方嘴里的鸵鸟蛋孵出了条数码爆龙,一声雷霆爆喝炸了过来:“靠!三天!你这个偷吃不擦嘴的!”

九梵诧异地看向三天。

三天整个人僵得差不多了……完了,完了,那是胖子!

……

“你丫天天对着我的海报思春我就忍了,心想嘛,兄弟有福共享有难同当。——可是你!都吃到嘴里了也不记得跟我分一杯羹,连吱都不吱一声,我们共产主义的阵营里怎么出了你这种败类呢?……”

天啊!就知道胖子的嘴里是吐不出象牙的。死得能说活,直得能说歪,总之怎么听着不对劲就怎么说,怎么变态怎么来……

“你、你说什么?什么叫吃到嘴里!”三天眩晕。

“嘿嘿,刚在下面搂都搂上了,你当人民群众的眼睛是瞎的?”

三天尴尬着一张脸,怒目着胖子在落月楼的小桌上胡侃瞎掰,胖子眉飞­色­舞完全不顾。

九梵涉世不深,自然从头到尾被唬得一愣一愣的,看看三天又看看胖子,“你刚刚说的什么海报?”

胖子摇头晃脑故弄玄虚,如果有抹八仙胡手怕是早已拈上去了,斜瞅着三天的神­色­,对九梵说:“你的那张海报啊,不记得了?那叫一个勾……惊魂啊!‘惊’得你三天哥每天往床上一倒,头都是往这边转的,整叫一个魂不守舍。”

三天当场告毙。

九梵却是一愣,“海报?我的?”……于是胖子惊讶:“难道你不知道?”九梵摇摇脑袋。胖子特来劲,拼命怂恿九梵捍卫肖像权,将醉梦告上法庭,趁寒潭清池绯闻不断的时候,添一脚进去必能名利兼收……

九梵顿时哭笑不得,看了看三天。三天耸耸肩,做了个口型叫“别听他瞎说!”胖子不依不饶:“我这叫瞎说了?——陈世美啊,要是听你的,那我还被骗着磨豆腐呢。小弟弟你不知道吧,我跟他是同学,他那点破事让我一点一点抖给你听。”

九梵眼睛顿时一亮,里面隐隐约约闪烁着热忱:“胖大哥!您说吧……”

胖子备受鼓舞:“你要听他勾搭咱们小班花那段,还是上黄网那段?”

三天当场吼出来:“我哪有勾搭徐茜茜了?”

茜茜?好闷­骚­的名字啊……

胖子悠然自得:“你着急什么,做贼心虚的样子。你看寒潭清池在绯闻里活得多滋润,男人啊,没点绯闻哪来雄风?说出来让你弟崇拜崇拜……”

九梵似笑非笑地看了三天一眼,看得三天心里莫名着急,手忙脚乱解释道:“小九,你别听他瞎说啊,他能掰就掰没句是真的。”

胖子感叹:“算了吧你,是怎样就是怎样,说出来听听又能怎样。我问你,你那三篇论文写了几个字了?——没写的话就赶紧下去写去,别打扰我给咱家弟弟做思想工作。”

嘿嘿,一看你就知道你金迷纸醉找不着北好几天了,我就不信你还抽空写了作业。

三天当场像被砍了一刀一样悲痛欲绝。九梵心情一片大好……

胖子的脸上挂满人贩子般的笑容,一脸得意瞟向三天。三天一脸扼腕悲愤难当,心知这家伙绝对是存心的故意的带打击报复­性­质的……那厢九梵已经严肃认真地凑过去了:“那么黄网的事情又是怎样的呢?”

我的妈呀!

胖子点点头,“这件事嘛,……”

“住嘴!”

……@#$%^&*~+`

片刻之后,小九被强制遣回天地盟,首次在日落西山月上中天之前被丢到了屋里。

两人气喘吁吁大眼瞪小眼折腾半天,九梵第N次试图从三天身旁逃离作战告败,三天第N次房门堵截防守成功,这是一场实力悬殊的较量,三天忍不住“呵”了一声。

九梵看着他的嬉皮笑脸火上心头,不满道:“你有什么不能让我知道的?”

太多了……

三天软语相劝:“有什么好知道的,都是些无聊的事。”

九梵偏偏头,挑着嘴角道:“不无聊吧,你和徐茜茜的事那么有趣,怎么不带嫂子来让我认识一下啊?”

三天一阵崩溃,呻吟道:“我求求你别乱想,那些全是胖子杜撰的……”信誓旦旦目光炯炯,捶头顿足指天为证:“我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九梵似笑非笑地撇撇嘴,说道:“有没有关系又怎样,关我什么事?”

三天梗住,憋了好一会,九梵嘴上不说,但分明一脸心情暗爽的样子。

于是两个人是是非非打打闹闹纠缠了好一会,三天看看时间,终于提出下线申请。

九梵意犹未尽,撇了撇嘴角问:“那么早?你做贼心虚吗?”

三天暴走:“不是!我去写作业啊!”你刚才没听说吗?三篇论文!……有得惨了。

九梵沉默了一下,然后又不怀好意地冲他淡淡一笑,道:“是这样啊,我还以为你那么着急是要去找徐茜茜了呢……”

又、又扯到徐茜茜了!……靠!

……

下线。

直到实实际际感觉到身下的床,三天的嘴角才慢慢浮现出一丝笑意,将手抚在了眼睛上,却没有睁开。

我欲举杯邀明月,但愿长醉不复醒……长风落月楼的字提得不错,就是不知道小菜做得好不好呢?突然发现,自己怎么冒出诗词歌赋的心情来了,看来真是变­骚­了……

突然,本该空无一人的宿舍却响起了一声低笑,让人错愕的问候语传来:“Bonjour !”(你好)

从容地将手上的计算机课程书合了起来。看着表情一僵的三天,他含笑道:“三天好像在里面玩的很开心嘛……”

三天脸­色­一沉,放下手,朝着不速之客,冷冷地睁开了眼睛。

三十二章 何惧何怖

……

书桌旁坐了一个人,虽然三天心里清楚对方必定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但是在看到不善者的那一刹那,他还是忍不住愣了一下。

冲眼而来的,首先是一头染成红­色­的冲冠怒发,接着连排耳洞眉钉­唇­环,身上那金属链挂的,脸上被折腾的……楼管大爷怎么会把他放进来了?

三天撑着床坐起来,瞪着眼睛拼命辨认,这家伙……又是哪一路的呀?

终于,和这张劲爆的笑脸对视几秒后,三天一口喷了出来:“……瞳­色­!”

对方笑着点点头,很骇人地承认了。这世界是怎么回事了……三天顿时百感交集。

沉默片刻后,“Vous effrayer ?”(吓到你了吗?)瞳­色­眼睛眨眨,笑道。

说没吓倒是不可能的。三天缓了缓神,闲闲地坐定在床边,皱眉道:“你说什么呢?”

“法语,难道你听不懂吗?”

三天看着他:“说笑了,我怎么会法语?”

瞳­色­点点头,问:“那……意大利语呢?”

三天摇摇头,环起手来,盯着瞳­色­。目光落到他手上把玩着的东西上,神­色­一凛。

果然,瞳­色­叹了口气,道:“三天,你一定要那么谦虚吗?这样可不像是当年ECIA的天才啊。——黎、昇、曦!”说着,指尖一推,手里的东西就这样坦然地亮在了桌面上。

万国宫,青铜雕塑……瞳­色­慢慢将它翻了过来,“Summer vacation of us. Taken in ECIA.”一行简单的文字,跳跃飞扬着,隐约可见当初写下它时,是怎样一种眉开眼笑的心情……

三天静静地看着桌上的照片,只听瞳­色­说道:“没想到你会脱离国际证人保护计划,若不是你和苏尤梵的联系紧密,当真是不好查……”

当初避之不及的离开,甚至远离了家人,放弃了有官方录案的正式身份,却还是输在了斩之不断的过往中……三天闭了闭眼睛,嘴角讽刺地一笑,说:“那还真是过意不去啊……不妨让我听听,是什么事情值得你们那么浪费时间,掘地三尺还要把我挖出来。”

瞳­色­微微一笑,说道:“自我介绍一下:,网络刑事犯罪调查组总指挥。——诺的上司。”

三天看向眼前这人——不知带几分东方血统的少年。不可否认,这个总指挥真是年轻得离谱,嗜好也……很独特。不过只要想到那边还有一个柳非烟,这帮官方人员在怎么搞怪也不足为奇。

三天不吭声,等着瞳­色­继续说下去。

瞳­色­道:“本来,我也无意打扰你的隐士生活……只可惜,这次先盯上你的,不是我们。”眼睛微微眯了起来,说:“至于那人想要什么东西,估计你心知肚明吧。”

三天看了他两秒,随后把眼睛别开了,说:“对不起,我听不懂你想说什么。”

只听瞳­色­道:“完整的Dutura-7,还要我多说吗?”

三天冷笑一下,仿佛这是一场无稽之谈。

瞳­色­向后靠在了座椅上,心若明镜高悬,回忆着过去的案子,一点一点,娓娓道来。

“……如果没错的话,纳西当年应该没拿到Dutura-7全部的叶子吧……否则,得到了这绝世病毒的全叶,又怎么会一点动静也没有?若说纳西只是受雇于人,那么他的雇主,为什么也不见一点动静……因此,很有可能,纳西手中的蔓陀罗,是缺失的。”

既然这样,纳西他们的死,却让人看到了另一个关键。

“那个进入纳西系统的人,才是真正拥有全部蔓陀罗!——我们凭不完整的表象推测到了这一点,如果这是真的,那么隐藏在背后的疑犯,应该早就想到了。”

三天的眼睛看过来了,其中雪封寒江。

瞳­色­悠然一笑,继续说道:“认识到这一点并不难,但是要把这人找出来,却颇为费力。可能,无论是身份还是信息,线索都断得一­干­二净吧。”含笑瞥了三天一眼,继续道:“所以,疑犯只好继续用研究的方法找缺失的叶子……”

研究这条路其实并不好走,即凶险,又缓慢。让阿内的事故让他功亏一篑,还引来了国际刑警的注意……这次自己暴露得太多了,拖得越久对他越不利,所以,必需在短时间内达到目的……

嘴角轻挑。“所以想来想去,还是吃现成的好。至于怎么吃?——人毕竟都是有软肋的,百密一疏。如果抓住了,也并不像想象中那么困难。”

“黎昇曦,你说是不是?”

话过之后,是一片死寂的沉默。似乎过了很久,三天才开口,带一点深忍的微颤:“你又怎么能知道,杀纳西的人是谁?”

瞳­色­叹了口气,说:“你可记得这句话:‘Qui,aprire la porta,decifrarlo.’那天群英会通行令的最后一关。”

三天沉默了一下,点了点头。

“来吧打开这扇门,请破译这道密码。”——是意大利语。

瞳­色­说:“这道程序不是苏尤梵写的,它原本不在通关设计里。”

五颜六­色­各不相同的通关令,相对前面而言过于简单的最后一关,让人觉得毫无意义也不会上心的一场解码……三天疲惫地闭上了眼睛,问道:“那是一道匹配测试程序,对吗?”

瞳­色­点点头。

解码手法,也可以说是思维回路。这样一场测试,请君入瓮。三天淡然道:“看来,当年侵入纳西系统的手法,已经被你们匹配出来了……”

瞳­色­看着他,答道:“看来是的,不过……”眼中闪过一抹­精­光,说道:“把这个程序放进去,并不是我们的人。”

能搞到当年纳西系统的入侵痕迹的,除了官方,就还剩一种可能:“是纳西那边的人。”

三天浑身一凉。

瞳­色­看着他道:“他当日在纳西系统里获得的系统入侵应该有两次。一次是强行突破的凶杀,另一次是国际刑警解码进入调查……进入调查的人是七诺,拿到了一枚红­色­通行令;那么你,又是什么原因会拿到和七诺同样颜­色­的通行令?”

瞳­色­眼睛沉了沉:“这么说,你明白了吧?——你早就被盯上了。而且,被盯上的恐怕不只是你,情况最危险的也不是你。”顿了顿,别有深意地说:“……你知道是谁的。”

三天的眼睛惶然地睁了一下,里面流露过一丝错恐。如果……如果是这样,他宁愿是自己!

瞳­色­从椅背中坐直了身子,微微前倾,缓缓说道:“那个东西在你身上,只会使你们的处境更糟……是不是交给我们会更好一点呢?你不妨考虑考虑……”

答应吧。这东西在你身上并没有用,也许,只是好比­鸡­肋而已。用这种方式取得警方的信任与合作,也是你最好的出路。……何必弄得自己进退两难?所以,你应该会答应……

突然,三天的脸上闪现过一丝怒容,似乎有什么深深的悲愤在苦海里挣扎。片刻后,他死死盯住瞳­色­,一字一顿的说:“我拒绝!”

瞳­色­一愣,随后迅速皱眉,道:“难道你也愿意纳西那件事曝光?——我们可以立案指控你谋杀。……其实如果可以的话,我并不想浪费你和小九相处的时间……”

怒气,从心底霍然腾升,像一把烈火燃烧着五腑六脏。三天的拳头紧紧攥起克制不住地抖动了起来,他咬牙切齿地问道:“你这是在威胁我?”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