瞳色不动声色，淡淡回答：“不是威胁，是合作。”
合作？纯粹放屁！三天猛然长身而起，走到门口把门甩开，冷眼看着瞳色说：“即便是你的猜测，我很抱歉告诉你——你猜错了！你的指控证据不足，我也不会如你愿的，请走吧！”
唉呀，这几个人果然是同一个地方养大的，当真都是倔得可以……瞳色轻敲两下桌子，终于站了起来，慢悠悠地走到门口，斜目看了三天一眼，说道：“证据？——只有法院需要那些东西……纳西的人可不会因为证据不足就手下留情的。”
三天依然把在门口，脸上表情丝毫未变。
瞳色淡然地收回了目光，最后说道：“wrath，也是七宗罪之一。如果当年你是为了它而失去理智，那么这次，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你好好考虑了……”
门在身后重重地关上了。瞳色渐渐地收回了所有的表情，结果搭配着他愤世嫉俗的装扮，整一幅寻仇未遂的样子。吓得一个打完晚饭准备回宿舍的同学掉头就跑……
他的心思，却完全没放在周围人的身上。宿舍的楼梯变得空旷而悠长，不回头，步步都是往下。“Greed”，“Sloth”，“Envy”，“Lust”，“Pride”，“Gluttony”，“Wrath”。天主教教义中宣称的七宗原罪。
是谁那么大胆狂妄，竟敢以神之名，妄称“天罚”。
有多少层用意，隐在其中？
下一次，会是什么？
……
夜，无声的笼罩。所有黑暗保护下的安全，所有黑暗隐蔽下的危险。沉溺在夜里，到底是逃避，还是自掘坟墓……而，他的墓，有他一个人就够了。
三天静静地站在这个虚拟的游戏里，默默伫立在暗了灯的房门前。想，是已经睡了吧……
本也没打算上来，若不是惊涛翻涌的噩梦剥夺了睡意。在空无一人的宿舍里醒过来，一层层的不安，唯恐，噩梦就成了真的。
直到他确确实实站在了这里，月明星稀，夜风微凉，才觉得恍然。可离开的脚步，却又迈不开……
正踌躇着，屋内轻轻一声悉嗦……突然一阵风扑面，房门猛然而开，里面一道白影急射而出。手中玉笛隐隐泛着红光，直取他门面而来。
三天一惊，叫道：“小九，是我！”
九梵向后一转，急生生地收了攻势。笛子上的光如强弩之末，瞬间便黯淡下去，同时他身影微晃，赶紧靠边抓住门框扶住了自己。
三天立刻上前将他一把揽过来，发现他的系统已经乱作一片。不由又气又急，嚷道：“不是让你不要动自己的系统的吗？”手下已毫不迟疑，横抱而起，往床那边走去。
九梵胸中血气翻涌，听他这样说忍不住埋怨地看了他一眼，若不是他半夜三更跑过来又悄悄站门口不吭声，自己又怎么会以为有人绕过了防御鬼鬼祟祟……
这边三天将九梵放进床里，让他斜靠在自己身上，然后认认真真地打理起那些和乱掉的系统缠杂在一起的蔓陀罗来，一边哭笑不得地说：“你看，你到底用了多少道程序啊，搞成这样子……”
没多少，要一击即中又要防止反扑，也就只有准确定位，把对方踢下线，迅速改变周围防御，再启动一个预警系统而已……本来想再追加一个地址侦测的，可惜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三天仍然在说：“以后有事应该第一时间通知别人，不要想着硬碰硬的，你现在这样……你现在这样……”
心里有个声音隐隐道：你现在这样……都是我的错。
三天心里一窒，又开始感到那种患得患失，若即若离的恐惧……视线默默地落定在怀中人的身影上。——从前他这样靠着我，有多少次了，恐怕数都数不过来了。轻轻软软的小九，象糯米一样粘糊糊的挨着自己，甩都甩不掉……那时候怎么会想着要把他甩掉呢？明明是这么一个招人疼爱的小家伙。
三天手中的程序已经停了下来，扶在九梵身上手却没有松开，反而，紧了一紧。他轻声，似问非问地说：“现在想补回，不知道，来不来得急……”
我再也不会那样对你了，可是，还来得及吗？如果真能够一如往昔，那为什么……以前和你挨在一起，我从不曾像现在一样感到漫无边际的离失，隐约，像一种绝望。让人抓不到，又生生不敢放手。
九梵眉微微一蹙，稍稍起身反握住三天的手，仰脸看向他。三天的目光让他略有些不知所措，其中的层层含义那么深，深深地目不转睛。“三天……你怎么了？”
“小九……我想抱一下你。”他说，九梵略感诧异，但还是点了点头。
三天看着九梵，那双眼睛带着疑问和不安就这样落进来，似懂，非懂，不染尘埃……三天觉得心里一分分，绞痛起来，无法放释。——这样的你，我该怎么办？
他轻轻地抱住九梵，将脸埋进了他的颈间。这是那个永远比自己小一点的小九，永远带着清凉的温软。“我从来没有打算真正欺负你的，可总是逗着逗着就把你弄哭了……”
他说。九梵的脸一红，反手搂住三天的背，嘴边微微一笑，小声道：“我是故意的……”
三天低笑了一声，气息轻扫在九梵的颈间，微微发痒。三天的手收紧了些，说：“我知道……你一直都很坚强的。”
“又坚强，又乖，又招人疼的……我其实也不想让你受一点苦。”三天说。九梵彻底红到耳根，心想，怎么、怎么……他怎么回事了……
三天却无觉察，只知道这样搂着他，依然贴近又遥远的感觉。这是拯救还是像溺水，他也不能说清楚。
“小九，如果你出了什么事，我该怎么办？”他咬牙，“如果我不在，你又怎么办！”无能为力的感觉，像一片黑暗的网，将他着寸吞噬进去。似乎现在唯一能的，只是将手收紧再收紧，将脸深深埋在小九的肩窝里，深到无法分开……
九梵心里颤了一下，连忙轻轻说道：“没事，没事……你怎么了？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声音，带着冷冽和阴暗，仿佛敲碎幽冥的寒冰踏刃而来，犹带血迹。三天低低地说。
“纳西，是我杀的。”
三十三章若有若无
三天的生物钟最早也是九点，所以八点半这个时辰属于第一反应就该直接回笼的点。于是他睁了一下眼，又闭上，可以预见呆会要梦到什么了……比如说梦到小九睡他身边……等等！他好像真的睡在我身边！
三天倏然重新睁开了眼。
九梵的生物钟是八点，此时早就醒了，但是没有起身，只是仰卧在他身边。幸好，只是睁着墨黑的眸子静静看着床顶，没发现他在一旁痴呆的表情。
小九的目光，很平静……平静得仿佛昨晚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可是昨晚，明明很激烈的！以至于是什么时候睡着的，是谁先睡的，或许是一同睡过了？三天也不知道……但他很清楚地记得，昨晚他亲口告诉他了。
纳西是我杀的……
纳西只有六片叶子，最后一片，是我带进去的……
说完之后，九梵的身子就僵住了，温度一丝一丝从身体里流散。三天感受到了这种冰冷，他松开九梵，冷静地抬头：“小九。”
九梵脸色发白地看着他，片刻后，开始了细细密密地颤抖，忍都忍不住。
三天退开，惨然道：“害怕是吗？”对不起，并不是故意，想吓着他的……
九梵苍白着脸，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却在三天要退开的时候，突然向前追去，死死地嵌入他的怀里，身子依然在抖，手却紧紧地搂住三天的背。
三天连忙抱住他，在耳边细细安慰。说着，说着……也许是精神上太累了，也许抖啊抱啊的太消耗体力，于是在这样的情景和事实冲击下，两人还是一个不剩地睡着了。
结果第一次在醉梦里过夜，这夜过的不能算好，也不算太坏……
哦？你说这的确就是什么都没发生啊！……三天怒，这还叫没发生什么？你们到底在等着看什么！
只是……小九现在好平静……醒过来的三天选择了默默地观察着九梵的侧脸，从脸庞到脖颈细腻优美，无风的水卷，不舒一丝瑕疵，目光沉静。
沉静，让他几乎怀疑昨天怀抱里的颤抖只是他的幻觉。但不是，他清清楚楚地从那温度里感受到了——小九在害怕。但是，这种害怕竟然和他一样，也是一种溺水的恐惧。——你，难道也在漩涡里吗？
鼻息间平稳的呼吸，胸口静静地起伏，能解释为现在的你已经出离漩涡了吗？
脑海里慢慢地体会和感悟。而深思的目光更为忠实地走着它的路程，现在正依依不舍地从颈间移开，一边继续深思着，一边落目在松松垮垮的睡衣——没遮严的位置上。
睡衣，小九睡觉当然要穿睡衣，一件衣服几根束带系在身侧。自然不像三天身上那样穿戴整齐，但本来也不至于松松垮垮的，而之所以会松松垮垮的，关键就是身侧那几根束带。
带子嘛，不可能是死结，昨晚折腾着折腾着第一根就散掉了。散中间的话没什么，反正前后照应，但是散的是第一根的话……唉，解释那么多干什么，总之此时衣服往旁边轻轻柔柔地一耷拉，贡献出锁骨到肩臂外加锁骨下方细腻柔白的大好片区……
这半遮半掩的，倒真是……别有风情。三天很专心地在想伤感的问题，顺便不违背正常的反应，探着眼睛往衣服缝里多瞄几眼……
接着就是自己的狗爪子，昨晚毫不客气地搂在人家腰上，现在都没下来。呼……其实这样也不错……不过如果拿下了，是不是能露得更多……于是三天的胳膊动了一下，于是小九发现他醒了，于是人家很纯洁又漆黑的眼睛转琉璃般落在他脸上，微微一笑：“醒了？”
干净不含杂质。三天立马把眼睛扳回正途，微笑道：“恩……你醒很久了吗？怎么不叫我。”
九梵笑笑没说什么，本来不习惯赖床的，只因为三天没醒就一直那样呆着，现在见三天精神好的不得了，便打算起床了……谁知三天仍然爬在那里一动不动，顺带一条胳膊压在他腰上让他也起不来。
三天看了看挣扎着往起坐结果衣衫更凌乱的九梵，腰上的手臂收了收紧，说：“再呆会吧……”口气里都带了点哀求。
九梵很好说话，点点头重新躺下了。三天心里暗暗舒了口气……继续爬那挺尸，心里暗骂自己龌龊。同时是喜忧参半，——这游戏……真是极致仿真！
这边两人默默唧唧的，结果比平时晚了半个多小时没被人召唤的小丫环忍不住了，自动自觉地上门来，在门口叫了声“少爷醒了没有？”
三天还没反应过来，九梵就没心眼地应了一声，小丫环就自动自觉把门推开了，将梳洗用具端了进来。三天连忙从床上跳起来，结果一眼对上了跟在小丫环后面的——寒潭清池！
九梵突然侧目到门边的人，也赶快爬了起来。“表哥，那么早啊……”
早的话就说不过去了……小九平时八点就起来了，三天这时本不该在，所以寒潭清池大大方方的来了。然后惊呆了。
——任人怎么看，三天都不是刚才上线的，而是住了一晚的。
且不说他鞋在小九床前人在小九床上，头发微乱；单看小九此时还不起床、穿着睡衣、床铺凌乱也足以证明三天不是大清早来看他的……至于那睡衣和床会乱成这个样子……寒潭清池第一反应居然目光犀利地在九梵颈侧和半敞的衣襟里扫视了一遍，确定没什么暧昧的痕迹后，面色不悦地看着九梵说：“不算早了吧……你朋友看来已经呆了很久了。”
本来还算正常的事情被表哥这样一眼，看得跟他们两什么什么似的，三天立时大窘，只见九梵把衣服拉了起来，遮好，眉微微皱着向寒潭清池说：“是，三天昨晚睡这里……不过这也没什么，反正你以前也见过的。”
啊？敢情这样抓奸在床不是第一次？小九……你……
果然听寒潭清池声音冒寒：“我什么时候见过？”
“我九岁的时候！你来瑞士读大学。我朋友在我家玩晚了，都是和我一起睡的。你还帮我们关过灯……”
咦？好像是有哦……倒不是他想挤一张床的，小九死赖不走……三天用手支了支额头，顺便掩饰嘴角忍笑的表情。
寒潭清池没说话，过了一会，道：“你说的那个朋友好像都是同一个人吧。”那个叫什么什么的比小梵大四岁小男孩。
九梵默了一下，勉强说道：“是啊……”然后看了三天一眼，告诉寒潭清池：“现在的其实也是那个。”
于是寒潭清池脸上继续变幻莫测，十分生动……
半晌，才沉着脸声音低低地开口：“行啊，你们也不嫌挤。”
说完，转身就要走了，九梵只好叫住他，问：“等等表哥，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寒潭清池回过头来，说：“没有，我婚礼在醉梦这边举行，问问你当不当伴郎。”
九梵一愣，回答：“我……我吗？”
寒潭清池说：“就是你……”顿了顿，似乎终于发现今天对孩子的态度太差了，于是稍稍放缓了点语气，说：“有空也准备一下吧，别再那样玩了。”
九梵点了点头。
于是寒潭清池看了他一眼，走了。当然，临走前没忘记用余光瞟过三天，扫得三天冷汗涟涟，寒潭清池走掉良久才呼出了口气，对九梵说：“你表哥好像很讨厌我啊？”
九梵看了他两眼，突然一笑，说：“你以前怎么欺负我的，我每天都会跟表哥说。”
三天脸色骤白，于是九梵笑意更浓了，跳下床洗漱去了。——不过……你走后，我也是对着表哥哭闹了好长一段时间，长到他听到你的名字就皱眉，难怪不喜欢你……
这边，三天静静地看了他背影两秒，突然犹豫地叫道：“小九，昨天……”
九梵刚好放下梳子转过身来，笑问：“今天和顺数的人约好了去哪里玩没有？”
三天一愣，“哦……这个，去连云山刷怪。”
“好。”
……
五一长假就这样短短地过去了，最后一天幽幽迫来时，似乎没有一个人觉得足够。八戒和九梵几乎是同时叹出一口气，欲求不满的样子。
三天心想，这两人不是长年累月地泡在醉梦里吗？真是轮谁都不该轮你们来叹气吧……然后，他的笑容突然僵了僵……
——妈的！我作业还是没写啊！
当晚……胖子悠悠然在一边看着挑灯夜战的三天，叹了口气：“多情自古空余恨，此恨绵绵无绝期……尤为惨烈啊！”然后回头看看海报，点头道：“小九，好样的！让他从此不早朝！”
三天愤懑猛抬头：“别吵了！”
三十四章 紧锣密鼓
五一结束后，一切步回正轨。
三天重新迎来了那种节制中略带放纵的生活，简称为正常的大学生活。
九梵拿着三天抄给他的课表频频皱眉。“这个课你怎么也上？”九梵指了指一星期排了两节的“初级计算机编程”，说完，手指又划到星期三下午的“高等数学”说：“这个也别上了。”然后在纸上绕两圈点向“大学英语”……
三天就只见小九的青葱白玉指在纸上飞来跳去的，实在晃得他头晕，于是说道：“大哥，那些都是必修课，最近教学检查逼得严，要是被抓住没去上，这门科就玩完了。”
终于，小九在三天“考勤”“挂科”“学分”等一堆悲惨名词的解释下，勉强地接受了这一事实。然后根据三天的课程表重排了自己的时间表，这才肯乖乖地被奉命赶来的欧阳提拎回醉湖山庄……
临走前还突然回过头，对着三天弯了弯眼睛说：“这下，你有时间和你的徐茜茜朝夕相对了……”三天当场喷了——靠，他居然还给记着呢！
三天当然不可能跑去和徐茜茜朝夕相对。事实上，按胖子的话就是：“三天是把泡图书馆泡吧泡美眉的时间全部用来泡网了。”
一个每天进进又出出（山庄），另一个每日上上又下下（游戏）。胖子挤眉弄眼两下：“您这莫不是网恋了吧……嗳，别说什么带弟弟练级的屁话了，就算我亲弟在上面跪求我，我都未必有你跑的一半勤快……”
三天脸乍白乍红，解释也不是，不解释也不是。
……
日子水波不兴，平静中带点繁忙，让人好像没时间顾虑，也没时间想象。于是两人绝口不提，似是很有默契，也似……逃避。
逃避在外的，除了纷乱的过去，还有不安的现在。没有风生水起，没有硝烟弥漫，前段时间粉墨登场的人似乎销声匿迹，只剩每日开开心心或吵吵闹闹的两人，在谁也不说破的平稳安宁下日复一日，可谓寻欢作乐虚度年华……
日子的悠然，平静如同九梵的眼睛，只在有时微微掠过一丝怅然，片刻又恢复了明澈的湖光。
三天隐隐约约觉得小九对自己有点不一样了，好像……更好了。
先不说他对别人还是半即半离礼礼貌貌地，从不过分亲近。但是三天绝对是个例外，其实他一直都是个例外。小九对三天的态度绝对是鲜明的，眼里是含笑的，最近……总是温温软软的，剔除了所有的小任性……于是三天觉得自己是温泉水里的泡菜，惬意的不得了！
没事的时候一双眼睛轻轻地落到他身上来，弄得他觉得有小羽毛在撩啊撩啊，撩得他酥酥麻麻，即让人喜欢，又让人心乱，想……想过去把这双眼睛的主人揉死，是揉死啊！——太可怕了！
某天要下线的时候，八戒终于发现了什么，很诧异地跟五柳说：“三天最近怎么那么赶时髦，每回下线的时候还得跟大家都拥抱一下……”
五柳看着那边依依不舍脉脉相对的两个人，抱了半天不愿松手，找个借口真不容易……然后语重心长地对八戒说：“知足吧，这还没发展到吻别呢。”
说着，突然顿了顿。——送走三天的九梵正独自转过身来，脸上淡淡的落寞望了过来，又似没在看什么。洛苏的长水不休，恍惚间让人觉得，莫名惆怅。
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
……
如果真说忙的话，此时最忙的应该是九梵的表哥。寒潭清池自上次出现在房间后，三天就再也没见过他，只知道他的婚礼正紧锣密鼓地在醉梦游风里筹备着，而且颇多坎坷……
听说，醉梦的中式古典风格与新娘子陈大小姐的信仰出了点矛盾。陈大千金坚持要求一场由上帝见证的欧式婚礼，——穿婚纱换戒指，华华丽丽的那种。
这意味着，要在洛苏十里水乡找个地方安十字架，然后在满眼江湖装的宾客前面站着婚纱礼服和长袍神父，众人寻思，那真是要多搞笑又多搞笑……不过你不想寒潭清池那是什么人啊，他听了未婚妻的话后，点点头，春风一笑然后随意挥了挥手。
于是，整个洛苏的感觉……恩……变民国了……
首先，天地盟风格化，整一个中式教堂。
然后，国际设计师、化妆师、婚礼专家纷纷注册了帐号上来报道，愣是把礼服设计出来了。从新郎新娘到伴郎伴娘，再到那些从没上过醉梦的贵宾，一个没落下。并保证绝对跟穿醉梦原产的普通宾客平稳过渡……
林林总总，总之是大费周章，让人唏嘘不已……八戒这个骨灰级泡网闲人，每天坐在为婚宴准备的轩辕画舫……旁的小酒馆里，亲眼见证了这一跨时代的巨变，感叹道：“这当是北京开奥运呢……”
五柳早从极品帅哥将被收归私囊的打击中恢复过来，此时满眼星星地陶醉着：“小寒寒真是体贴到极致啊！”——而且还很有钱！
四帅冷哼一声：“没意思，不想麻烦就别跑醉梦里来结啊……瞎折腾的。”
一远的全球商贸学得不错，此时搓搓下巴，说：“这可不一样，在醉梦里举行好处大着呢。整一个国际会议懂吗？腕级人物必然都请得到，请到不说，还能最直接地显摆实力。——你道人家寒潭清池是吃素的吗？”
八戒咂咂舌，说：“那……岂不是很多名人……”然后就看向了九梵，眼见着尾巴就要晃起来了。
九梵轻烟一笑，说：“我试着问表哥拿帖子给你们吧……”话音刚落，顺数的几个人一块振臂高呼起来：“万岁！”
三天和九梵对视一眼，眼里笑意盈盈。
……
三十五章 昨似今非
没事总是出现的人，真有事起来反而格外难找，寒潭清池就是这么个例子。平时老在跟前晃晃荡荡唠唠叨叨，害九梵一见到他的衣摆就闪人。这段时间估计忙结婚忙疯了，竟然连续几天都没见到人影。
这天九梵上午问了问天地盟的人，听说是陪未婚妻看房去了。估计寒潭清池明天要上来试礼服，于是九梵谢了一声就转战顺数而去……
没想到这天晚上，突然在系统里看见了寒潭清池在线。
又看了两眼，确定真的没看错。于是发了个信息过去：“表哥？”
信息发回来说：“我在小苑里，你出来吧。”
九梵愣了一下，推开窗向外一看，只见月清淡雅，罩着慕笛亭中一个人影，正是寒潭清池。随意披上一件外衣，推开门去。
眷清小苑夜花馥郁，风灯柔盏，月影徘徊。——这个小苑本是寒潭清池在天地盟的自留地。寒潭清池爱花，满苑花色应随景致，一季一换。亭台清静，水色照人，比起醉湖山庄还要旖旎几分。
天地盟总坛刚初建好时，九梵也就十五岁不到，平素清冷淡漠不愿近人。心理医生刚开始让他学笛子，还订了个行为矫正方案，要求逐渐增加社交……家里人没办法，好说歹劝把他哄到洛苏来蹭人气。九梵一路冷着小脸，连平日最亲近的表哥也不搭理。
结果表哥大人好整以暇微微一笑，就着手指让九梵往过瞧。——只见眷清小苑满眼花色春光明媚，看得正闹着情绪的九梵也不由一怔。
寒潭清池很是满意，让人写了“四时无常态，满眼是闲情”在慕笛亭上，然后大大方方地送给他表弟了……
九梵的眼睫顺了一下，再抬起，看向了凉亭里。亭周郁郁葱葱花团一绕，衬得玉身颀长，格外风雅俊朗。
这样远远看见，突然也能理解过来，为什么五柳天天“钻石”“钻石”的喊，当真是卓尔不群。——陈千金真是好福气，未婚夫又好看又体贴……想着，不由微微一笑，叫了一声表哥。
寒潭清池闻声转过身来，夜色之下非常温柔，看着一路沿花径走过来的九梵，说道：“听说你找我？”
九梵拾阶而上，走进亭里，带回一身花香。笑道：“是啊……表哥最近忙得人影都没了。”
寒潭清池看着他，伸手摸了摸他头发，顺手划过脸庞，在九梵往旁边避开之前，将落开的发缕别过耳后，淡淡说道：“难得你也会主动找我。”
九梵抬眼看了看他，回答道：“怎么不会，只是平时总能见到你，所以轮不到我主动找的。”
寒潭清池笑了一下，“原来如此。”拉着九梵在亭间的凉椅坐下了，说：“我还以为你在避着我呢。”
九梵顿了一下，靠进了凉椅背中，没说话。只听寒潭清池在一旁道：“我结婚以后会接手更多生意，恐怕日后你想避我的机会都少了……”
九梵终于忍不住了，低声说：“我也没避你。”
寒潭清池动动嘴角，似笑非笑说道：“那是什么？顾此失彼？——噢，我们不提这个。”看了看九梵的表情，说：“你看，我都快结婚了，刚刚和朋友们喝完单身酒。一听说你找过我，都还没来得及把红瑶送回家，就赶上来见你了……”
“红瑶？”九梵一愣，从椅中坐了起来。
寒潭清池没管他，继续说：“……你打扰了我宝贵的单身时间，怎么算呢？”
九梵抓住了前面那点暧昧色彩的信息，又问一次：“你说的是红瑶吗？”
寒潭清池的表情似乎没一点不妥，说：“林红瑶，算不算是你的前任表嫂啊？……怎么，原来小梵不喜欢我找她呀……”
九梵看了寒潭清池片刻，犹豫了一下，问：“那……你们现在是朋友？”
寒潭清池嗤嗤地笑了起来，“小梵真是有意思，你说的‘朋友’的意思，我总是听不懂的。”
说完拉过九梵的手，说：“我和她当然是好朋友，就算一起睡睡也没什么，你说是不是？”
这叫什么话啊！——也就是说表哥和红瑶……是他听错了？还是五柳看走了眼？还是寒潭清池婚前抑郁症？九梵眉一皱，心里一阵不舒服，说道：“你不是要结婚了吗？”
寒潭清池瞅着他一脸的责问，笑而不答。
现在这样算什么？九梵心里疙硬，下意识就想把手从寒潭清池那抽回来，同时依然难以置信，他那个三分典雅七分俊美十分温柔的表哥大人怎么可能做这种事……顿了顿，九梵突然领悟地张大了眼，抬目望进寒潭清池的眼睛，说：“你是不是……不想娶陈千金？”
难道真是像五柳说的那样——表哥其实身不由己，迫不得已？
虽然别人都说将娶豪门美女的寒潭清池近日一脸春风得意……九梵开始仔细审视表哥的脸，上了醉梦虽看不明显，但还是能看出一种借酒消愁后的神态。——难怪，他今天给人的感觉那么奇怪……
九梵心里一酸，问：“你不喜欢她吗？”
寒潭清池看了他半晌，缓缓地点了点头。
难怪，他会去找红瑶……
九梵心里涌起一阵歉意和哀默，轻轻靠上去搂住了表哥的肩，说：“对不起……”
寒潭清池显然是积怨已久，现在有感有醉有气氛，九梵轻轻的安慰来得正是好……寒潭清池眼睛迅速一沉，九梵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回身拉进了怀里，只听低低地说：“没关系，我也不在乎，……你知道就行了。”
他们什么时候变得那么相依为命了……九梵淡淡一叹，说：“都说陈千金漂亮又大方，你会越来越喜欢的。”好像突然回到了媒妁之言指腹为婚的封建社会。
寒潭清池没回答他，只是很专注地将脸靠在他的发上，耳鬓厮磨般蹭着，思绪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半天，悠悠地说：“很久没有这样了……”
九梵想坐起来认真听他说话，寒潭清池没放手，说：“别动，这里没有人，再让我抱一会……真的，很久都没有这样了。”
原来是指这个。九梵迟疑了一下，既然自己送上门了就该负责任。将结婚的人和病危的人也都差不多，算了，有什么弥留得愿望就由他去吧。
只听寒潭清池凄凄切切地开始了唠叨，说：“小时候明明还很粘我的，天天闹着要抱要抱的，也不怕人笑话……什么时候开始，连握握你的手都不愿意？……你在躲什么呢？”
这个时候扯往事，分明是找感来伤的。寒潭清池煽情煽得九梵倍感难过，只好说：“那都是小时候的事了，总缠着你玩也不懂事……现在还闹那算什么了。”
寒潭清池说：“记得你刚到醉梦来的那段日子，心情不好，也都是我抱着搂着哄过来的。你想怎么样我从来都由着你，你想要什么东西我都给你。……这些，你记不记得？”
撒狗血的寒潭清池！九梵的鼻子微微发酸。怎么会不记得呢？——那时何止区区的心情不好，摔东西、发脾气、闹情绪，醉湖山庄鸡飞狗跳。既然死不掉就折磨系统，折磨系统最后还是自己遭殃，结果动腾不了只能拼了命的哭……尤为惨烈。
于是当时还在瑞士读大学修双学位的寒潭清池愣是从百忙里腾出了大把的时间来陪他，哄着惯着捧着宠着，居然也不嫌累……总之，跟睡到日上三竿才想起上线的三天真是天渊之别！
九梵觉得自己太对不起寒潭清池了，此时被他这样一说，心里抽丝一样疼了疼。只好埋首在寒潭清池怀里，胡乱点点头，再说话时声音都有点哑了：“对不起，我那么差劲……”
寒潭清池说：“不会，你怎么做都不过分。”说着，环着的双手微微紧了紧，概念扑朔迷离，“值得的，是我心甘情愿……”
九梵心里堵住了，沉默了一会。突然肩微颤一下笑了一声，抬起头看着寒潭清池，半开玩笑说道：“表哥，你结婚以后，惯着陈千金倒可以，但千万不能这样惯孩子。”声音里犹带一点适才伤感后软软的鼻音。
寒潭清池看了他一会，突然微微俯身，靠在他耳边说道：“不会……我只惯你。”话中带几分宠溺的低喃。
你到底知不知道这样纵容的态度其实是不对的，影响健康发展家庭和睦亲人沟通……九梵无话可说，半晌，“恩”了一声。然后推了推寒潭清池，说：“好了，不说了。你的唠叨再发展下去，以后孩子会很叛逆的……”
过犹不及啊，回头是岸。
谁知那边沉默了半天，寒潭清池没什么反应。于是九梵动了动，想没什么好说的就让我起来吧。突然就觉得耳边低低地传来他的声音：“没关系，如果他像你一样好看……”
恩……从遗传学角度来说，也不是没可能的。
只是这样贴着耳廓说话很不好适应，九梵偏着脸向旁边让了让，勉强说：“其实像你就很好了。”
寒潭清池的鼻息又追过来了，带一点起伏：“男孩像我，女孩像你好不好？”
这个难度好像大了点……而且，女孩像他？这么变态的事情你自求多福吧。九梵浑身不自在，下意识伸手去推他，嘴里说道：“其实像陈千金也不错。”
寒潭清池的手箍得紧了点，嘴唇贴凑到耳边，呼吸间灼热的气息就流连上。寒潭清池声音低哑：“小梵怎么了？你的耳朵都红了……”
九梵脑海里蹦出三天他们说过无数次的那个“靠”字……妈的，该不该用？……咬着牙低声说：“表哥，你搞清楚了，我不是红瑶也不是陈千金。”
只听寒潭清池一声低喃送进来：“我知道，她们都比不上你……”就像感叹。
随即，只觉得耳垂一软，温热的唇齿含卷而来！刹那间，九梵终于顶不住了。
一身鸡皮爆起，清脆响亮明明白白一声：“靠！”
说出来了……
寒潭清池身子顿时一僵。“你说什么！？”
九梵趁机一把将他推开，然后迅速地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看着寒潭清池。脸色十分难看。以前，听八戒三天他们这样喊来喊去的，觉着好玩也从来没想着要试……现在第一次骂出来，居然是因为……这种原因。
寒潭清池被他冷然的目光一激，反应过来。顿时脸色尽褪，也跟着站了起来。说：“小梵……对不起，我刚刚有点乱……闹着玩的。”
说着向前迈了一步，伸手就想拉他。九梵立刻向后退开，坚决得一点情面都不留。冷声说道：“你不用过来，否则你去复生点或我去复生点都是一样的。”
寒潭清池的手尴尬地僵了僵，悻悻地收回。他神情复杂地看着眼前这人，只见九梵脸上清冷着，月色之下一派凛然。
这种表情，他曾见过。当年，是用了多少心思才让他不再用这神情对着自己。像是织一匹锦缎，却在一刀下去时，四分五裂……寒潭清池惨淡一笑，居然，就这样轻而易举地毁掉了。
九梵直视着寒潭清池。没有了平素春风絮意的笑容，表哥的俊美中透着苍凉。其实弄成了这样……难受的不会只有一个人的。
九梵面带寒色微微一黯，垂下了眼睫说道：“表哥，你今天是喝醉了心情不好。这件事就当是没发生过，你也请回吧。”
慕笛亭的微风晃晃而过，没有人因为这样一句话开脱而释然。泼出去的水，离身去的风，都收不回。
寒潭清池心里凉飕飕的。过了好久，点了点头。
于是九梵看了他一眼。衣摆转身带过夜色，走掉了……剩眷清小苑，流花转檐，月暖风灯夏初凉。
月下温一盏梨花清，从里到外都散着清冽寒香，却只有喝着的人，方知入喉时的温，入心时的暖，沁人心脾后唇齿留香……可惜此般滋味，也只有一人能得消尝。
一杯一饮一尽，当真决绝。
……
第二天寒潭清池带着陈千金一同来试礼服时，眷清小苑的房间已经收拾得干干净净，什么都没留下。
陈千金从屋里将窗推开，看着满苑翩郁的飞花和错落的景致，浅笑称赞这果然是个好地方。寒潭清池面含微笑地看着她，说既然喜欢，就常上来住住好了。
陈千金的脸上笑意绵绵，望着书着“四时无常态，满眼是闲情”的慕笛亭，叹道：“可惜我不会笛子……”
寒潭清池握住她的手，微笑道：“无妨。这本该是一双弹钢琴的手……”
……
此时在醉湖山庄东居的临水小舍，突然传来三天一声：“小九，快过来！”
九梵从家庭教师布置的作文功课里抬起头，问：“怎么了？”
三天手里抓着半把松仁，指着小桌上玩得正欢的小雪猴说：“快看，小臭豆腐学会倒立了！”
“……它早就会了！”
你是怎么带它的，现在才知道。
三十六章 终成眷属
“让我们低头祷告，全能永在的上帝，在我们的行动存活都在乎你。
求你赐下清洁的心、正直的灵，不让私欲拦阻我们认识你的旨意，也不让软弱拦阻我们顺从你的旨意。
如此，我们才能借着耶稣基督，在你的光中看见光明，在你里面得着真正的自由。
求你此时此刻与我们同在，按照你信实赐福我们今日的聚集，从今时直到永永远远。
阿门……”
……
五月二十七，大吉。寒潭清池别出心裁的网游婚礼在醉梦举行了。
频道里礼炮刷得热闹。现场更不逊色。
托九梵洪福，——或是说，托寒潭清池还算自觉的洪福。顺数的人居然真的被请到了。成为众多泰山级来宾中，鲜少的轻如鸿毛的那几位。
天地盟的外庭络绎不绝，九梵陪在新郎那边招待来宾。淡酞蓝色礼服，墨发玉冠，十分好看。净雅的气质一点不逊色旁边玉树临风的寒潭清池。
眼见那边重量级的叔叔爷爷围作一团，三天掂量了一下自己的剩余价值，就乖乖退到一边吃自助餐去了。
老远观察孩子今天的表现，三天一边吃一边苦笑……小九这个伴郎，也当得太不称职了。
平时就知道这小孩不外向，没想到原来是认生……就见他整天跟在寒潭清池身后转悠，格外安静。
有人凑过去搭讪，墨色漆眸就带几分迷茫地看回去，直把别人看得满脸通红落荒而逃算又一次任务结束……三天看得又好笑又心疼，都恨不得过去帮他回答。
隐隐听着身边两个女孩在那感叹，一个说：“那个伴郎小帅哥也太可爱了吧！”旁边的女孩眼冒桃花着：“是啊是啊，好想压倒他啊！”……三天扬了扬眉，啥？——这、这些什么人啊……
目不斜视地向前看去，悄悄弯起了嘴角。
……上午的最后，三天从嘉宾席看去，正见九梵仰着脸，认认真真地听穿传教士服的神父念祷告词，有点恍然。阳光淡淡地撒进天地盟的大厅来，映得他的脸上一片柔和。
祷词、音乐、宗教……是信仰。虔诚的期盼着，耐心的等待……三天这样老远地望着他，心渐渐淡定下来，在暖洋洋的阳光里，一阵莫名的幸福席卷而来。
八戒斜眼看他满脸洋溢，问道：“又不是你结婚，干嘛笑得那么柔情吧唧的？”
三天侧目看了他一眼，八戒突然有点噤声。过了一会，又偷瞄了三天一眼，心里怪怪地堵着——这家伙，不还是那样吗？怎么感觉……好像不太像他了。
……就好似，从未真正认识过。
五月渐末的这一天，单身贵族寒潭清池终于和一陈氏千金强强联手了。
伤心的人自有伤心，也阻止不了别人依然开开心心的生活着。时代真是变了……
……
这天晚上，寒潭清池轩辕画舫开宴。张灯结彩，隔水临江可见漫天焰火。新郎新娘大部分时间在三层夜宴贵宾，其他人在下面吃喝玩乐自然也毫无怨言。
正欢着，一远突然听见那边一阵寒暄，连忙回头，只见新婚的盟主和夫人终于来慰劳底层人民了，那排场那笑容又让五柳阵阵唏嘘……
过了一会，一远觉得不大对劲了，忍不住问八戒，“怎么觉得盟主老瞅我们这边？”这一会功夫都三次了。
八戒闲闲道：“你不见九梵没跟着他吗？”
一远诧异：“那也不在我们这啊，看什么？”
八戒刁着鸡腿，回答道：“他刚刚跟三天跑了。”
一远忙看，果然见三天空空的座位，只剩下瞪着大眼睛的小臭豆腐，吃得津津有味。——那家伙，居然放寒潭清池的鸽子，还拐走了他的表弟……
寒潭清池来到这桌敬酒时，神情有丝莫测。
一远诚惶诚恐，突然觉得自己是教育局长孩子的班主任。而局长家的好孩子刚被自己班上的不良学生勾搭走了。
……
一个璀璨的礼花在天上绽放，天水之间一片流光离影。
洛苏，天地盟大烧钱，彻夜举办焰火盛会，无比华丽……
飞火一次又一次划破夜色。一时聚首，四散分流，化作乌有……却立刻有下一个追逐而去，舍身取义，于是依然漫天纷繁如旧。
九梵仰着头看了一会，微微晃了晃头，叹气道：“这样还真累……”
三天在旁边看着他半仰的侧脸，眼眸得漆黑流动着沉静，注视着遥遥的天火，目若沉星……忍不住伸过手去，捏住了他后颈稍稍一使劲。九梵立刻肩膀一缩，回过头来，只见三天笑嘻嘻地问他：“这样呢？舒不舒服？”
九梵眼睛眯了一下，说：“舒服死了……你要不要试试？”
三天笑道：“怕你不够力啊……”于是，可想而知，又是一片混战；于是，可想而知，又是九梵告败……三天逮了个机会，手臂一把将九梵圈住，拉到怀里就不让动腾了。
身背紧靠着，九梵的后颈就亮在他面前，拼了命地向外挣着。三天心里笑得厉害，嘴上很恶劣地劝道：“说你不够力气就别闹了嘛！还硬要逞能……”
九梵气结，转着脑袋回头来拼命瞪他，三天好整以暇地看他在那挣来动去，心情十分爽朗。
……天际华丽地上演着它的别离戏，湖面的徐徐夜风伴来弥漫的气息。九梵侧映的脸庞，被焰火映得明灭，相视而来的眸子，嗔怒分明也含笑。三天情不自禁松了松手……望着，他一墨到底的眼睛，点缀在玉似的脸上。
似曾相识，又似是而非……才醒昧，八年是一道痕。痕过前，他是个麻烦缠人的小不点，而他是专门带坏他的小哥哥。……痕过后，眼前的，到底是小九，还是九梵？而他，到底是三天，还是黎昇曦？
总觉得……从你不像你的那一刻起，我也不再是我自己了……三天嘴唇一动，不知自己嗫嚅了句什么。缓缓地，俯下身去了……
轻轻扫过脸庞，细腻软滑……然后再前一点，落在了温软微启的嘴唇上。
就算从前牵过搂过抱过睡过，那都没什么，他们可以说，小时候也试过……那么你认真的看好了——这个，我们也试过吗？
换在八年前，你能想到会有这样一天吗？黎昇曦把苏尤梵亲去了，觉得轻轻软软、酥酥麻麻的……
漫天撒下的犹如弥撒。咫尺的距离，微微的分离更似气息在贴近，三天低低地问：“……你到底是怀念我，还是喜欢我……”
好臭美的问题……九梵的眼睛沉深而幽暗，……稍稍向侧后迎起脸，轻轻回碰了上去。
情ｙu是一场饕餮的盛宴，止不住，停不了。甚至明知不可为的，依然想要。
“我想出去，我想在那边见你……”九梵唇角尝过交织而来的苦涩。
三天注视他迷离又悲伤的眼睛，不知该如何安慰。
落吻，从额，到脸颊，再次到嘴，吻吻细腻温柔。渐渐，辗转的试探了一下……手臂倏然一紧，小九在那一瞬闭上了眼眸……唇吻相纠缠，原来感觉如此炙烈。
沉迷是快刀割瘤时的麻药，以免落下去时，发现深伤以至骨髓。
九梵的手拽紧了三天的袖，此般半仰半靠，汲取着此中热情，无力放手。
彼天，一场场光与火的追逐，无限疲惫。为什么有的越多，想要越多……
信仰是什么？
是烟花片刻的贪欢。
在短暂的华光之后，有无尽的黑暗，不依不饶的追来。
在黑暗中，生而璀璨，死而寂漫。
一生都没有离开。
……片刻欢愉后，又是漫长的期待……
三天依依不舍地离开，带着紊乱的呼吸和心跳，深深地望着他的眸。……小九向来湛清的眼睛，原来也可以如此朦胧……似雾非雾，流连着两人分不清彼此的气息，三天忍不住又想要亲下去，声音都带着低迷，很温柔的说：“我们去那边游湖，好吗？”
三天眼睛里的璀璨，迫过来，是天溅飞焰，还是离原星火，一但点燃，便不再停歇……九梵心中微微一痛，忍不住点了点头。
三天想了想，松开了锁绕着他的手臂，牵过了他的手，终于名正言顺。
醉湖夜水茫茫，同样灯火辉煌。……三天的喜欢一发不收，小九的喜欢似水长流。
花褪残红青杏小，枝上柳绵吹又少，春色既然注定顺水一逝，那么，这水又能将他们顺带到哪里去。
……
沿着湖堤，慢慢走向人渐多的夜街。流火花灯盏盏。
一路殉光而去，如果燃尽光华都走不出黑暗，就永远沉沦在暗里。神说：不让私欲阻拦我们认识你的旨意，不让软弱阻拦我们顺从你的旨意。神说：如此，我们在你的光中看见光明，在你的里面得着真正的自由……
这，需要多大的力量？
如果走不出曾经，就没有继续；可是离开的每一条路，步步血刃。
他自己都走不出去，又怎么才能带小九过去？……可是晚了，当他拉起小九的手时，就注定放不开了。只舍得一紧再紧。
……走向码头的路，熙熙攘攘的人群。
……他抬眼，看向迎面朝他们走过来的陌生人。
……目光，定定地落在了那人手中的盒子上。
三天也隐隐约约记得，那场祷告词里有说：“求你此时此刻与我们同在，按照你信实赐福我们今日的聚集，从今时直到永永远远。阿门……”
他看着来人，眼睛慢慢阴沉下去。
愿主保佑，阿门……
三十七章 身负其罪
街边的花火流光，在三天脸上投下一片阴霾。越过熙熙攘攘地人群，看向渐渐朝他们靠过来的人，脸上带着笑脸面具，醉梦狂欢夜最常见的那种。
三天一步站定，伸手拉住了尤然未觉得九梵。
九梵这才朝前看过去，只见一个带笑脸面具的人正停下脚步，隔了一段距离朝他们直勾勾地咧嘴笑着，手里正正捧着的一个盒子——好生眼熟的式样！
九梵心里大惊，脸上倏然变色，却见那笑面人身影微微一晃，一转身，挤进人群中。两人对看一眼，飞快行动，追赶了上去。
今夜的洛苏十分热闹，玩家笑闹，灯火辉煌。两人拨开人群拼命向前赶过去，笑面人的背影闪闪现现，似乎再故意引着他们来追。三天心里阵阵不安，朝九梵喊道：“别追了！由他去！”九梵置若罔闻，在三天前面加快了脚步。
三天只好一咬牙，动手在系统里一改，敏捷度迅速提高。追上九梵，一把带过他的肩，飞身向前越去。把周围的人看得一阵感叹，这速度真夸张，是什么级别的家伙啊！
转眼，两人身影一晃，拦在了笑面人的前面。周围的玩家看出这里气氛不对，纷纷驻足围观，一时之间，倒让那人逃不掉了。笑面人左看看右看看，不知想做什么，一副诡异的笑容显得十分奇怪。
三天放开九梵，九梵朝前踏上一步，冷声道：“是让我们动手呢，还是你自己交出来？”
笑面人退了两步，手里把那个盒子晃来晃去，居然一副表演杂耍的样子。三天见九梵拳一握，连忙伸手按住他，摇了摇头，冷眼看过去，笑面人停了一下，然后朝他们这边靠近了一点。
三天不动声色，将九梵向后挡了挡。只见，笑面人慢吞吞、慢吞吞地将盒子打开。故意夸张了小心翼翼的动作，很是磨人……三天全神贯注，右手置在了腰间的剑柄上。身后，九梵寒目而视，手一落，将玉笛滑在了手中。
那个笑面人默默打开了盒子，手一翻，一枚银叶赫然而现，在那人手里立时微光盈然散射……哈，蔓陀罗，好久不见了……
而这个人……
笑面人手腕一抖，和最最最的情况完全不一样，只见其中光芒暴涨，盛光像是有了生命似的，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直射两人而来。——直把周围围观的人都给看愣了……难道醉梦还有带自动导航系统的武器？
三天立时出剑，刃上红光一现迎横上前去，将蔓陀罗尽数接下。同时毫不迟疑，就着前冲的惯性，朝笑面人的手腕削去。
笑面人身影一闪，飞速避开，打算摆脱三天那边的攻势，绕向九梵。
九梵微微冷笑，这家伙很清楚自己要干什么……幕后主导者，你终于出来了。九梵迅速给三天打了个眼色。三天立刻知他是想做什么，脸上闪过犹豫，“等……”还没说完，那边九梵已经欺身而上，居然不闪不避，右手玉笛直取那人面门而去。
笑面人自然就是等这个机会，当即侧过三天，蔓陀罗迎着九梵强光一盛，直取而来。九梵路线不改，只是稍稍侧身避让一下，光剑划过他左肩，一道血光……
按理说……四叶应在此刻相汇！笑面人也打得这如意算盘，一击告成后，动作微缓……谁料九梵下一秒已经掠到身前，居然面不改色……
“可惜，我身上蔓陀罗的防御做得太好了，不能如你愿了……”九梵嘴角露出一抹笑，右手的笛子一拐，缠着笑面人不得下线或脱身。口中喊道：“三天！快！”
三天急攻而至，剑交左手而不用，空出右手按向笑面人的肩。笑面人立刻反映过来——是来取他地址的。
笑面人连忙向后一撤，九梵正欲逼上，却见他光剑一反刺向自己心口，竟然自杀逃走……只见那张笑得无比诡异的面具脸，在面前晃了晃，“唰”得消失在空气里。
九梵眉一挑，对三天一点头，说声“追！”。说完竟然朝三天左手的剑上一扑，立时毙命……三天看得浑身一抖，那股寒意半天下不去。
小九，你这样自杀不怕给我留下心里阴影？……一咬牙，横刀往脖子上抹了过去。
路人看得津津有味，十分感慨，“这三人玩的还真是变态啊！”
……
三天这边一从三界石里复生出来，抬头便找人，然后心中顿时一沉，——空的。
这里根本不是洛苏的复生点！
……
九梵那边，写着“醉湖三界”的石碑映着夜湖的粼粼波光。不就是在游戏里和三天第一次见面的地方吗？……心中怔仲了一下，突然系统“哗啦”，收到一个信息。翻开看来，却是一堆乱码……
九梵皱眉，四下张望，不见那笑面人。
余光一闪，见湖边的草丛里微微闪烁。定眼看去，一个盒子掉落在地上，歪歪地打开。里面的东西滚出来，掉在了一旁……
九梵眼睛一沉。正想过去，突然听见身后一声：“咦？这游戏还真奇怪，NPC居然会从复生点里跑出来……”回头，只见不远处一个十五六左右的新手，拿着一封信笺就要过来的样子。
“别动，你是谁？”九梵戒备而视。
新手站住了，显然有点不知所措，问道：“恩……您是‘九公子’吗？”
九梵不答，于是新手挠挠头，说：“对不起，对不起……我可能搞错了。我刚刚接了个‘太公钓鱼’的任务，他让我来这等‘九公子’。我等了半天就见你跑出来，还以为你是NPC呢……”
“太公钓鱼”的任务原先不是这样的，又被人改过了……九梵沉吟一下，问道：“你的任务里都说了些什么？”
新手说：“任务说什么将警告送给迷途者，不让事实的真相被埋葬之类乱七八糟的……说九公子想要这份东西，会先帮我加30%的能力值……”
警告……迷途的人……事实的真相？九梵浑身一震。
纳西当年只有六片叶子……三天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
六片……为什么会……
是谁泄露的秘密？什么是真相？……九梵怔在那里，呼吸微微急促了起来。
眼睛闪过清冷的光，他下颌微微扬起，用莫测的目光看向新手，然后伸出了手。
新手愣了一下，问：“怎么……”话没说完，被九梵打断了，“你要找的人，不就是我吗？”
新手嘴角微微一挑，说：“是吗……”
两只手死死地扣在了一起，瞬间，光影飞升……
系统中犹如卷起了风暴，内部的稳定在飞速崩盘。跟踪，定位……而这程序的作用，却不是在帮对方添加能力值。而是……
突然，新手的嘴角冷冷地一绷，反手扣住了他手腕，寒声冷笑道：“有意思，既然发现了，还敢那么大胆？”
说着，手中一道强光闪现，快速封锁了九梵的查找。……却像猫抓老鼠一样不着急下一步的破坏，戏谑道：“你以为以你现在的情况，还能查得了我的地址？”
猜对了……这新手果然是乔装的！
九梵的脸色苍白起来。系统的紊乱让他不想说更多的话……可是，他牢牢盯着对方那经过了修改而看不出真实身份的脸，声音冷中带颤，“纳西的六片叶子，是怎么搞到的……”
新手挑起了嘴角，没有回答。讽笑着感受着对方越来越力不从心的地址搜查，轻而易举地拦截了一次又一次，嘴里感叹道：“以前不是挺厉害的吗？真是可惜啊……与其这样活着，还不如早点结束的好。”
九梵手微微一颤。
下一刻，一阵强大的干扰力，势如破竹地从手中传了过来，顿时仿佛一场海啸袭来……背后的草丛中，蔓陀罗的银叶也幽幽地亮了起来……
九梵下意识想抽开手，却咬着牙拽得更紧了……不能放手，不能放！
没错，他现在的情况查不到他的地址。但是……庞大的地址侦查表象之下，掩盖了另一道微不足道的程序……
这道程序，曾经在天地盟的通关令里出现过——入侵手法的纪录程序。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蔓陀罗叶子之间相互吸引着……世界，又一次天旋地转起来。
对方的声音突然如幽冥般传来：“纳西手上的叶子……你想知道是哪六片吗？……”
……
三天当时一个信息过去没有回音，脑子立刻浮现的都是好莱坞大片里，主角一分头行动就遇见变态杀人狂的情景。心中一凉，飞速一剑横刎而去……飞速计算，定位……再计算，定位……
连出了三次不知道是哪的三界石，心里无限焦急！
第四次，耳边突然传来一阵熟悉的笛声……“醉湖三界”四个大字，终于赫然映入眼中。
湖色继夜诱人，一映彻夜不眠的洛苏烟火。
小九，正背对他站在湖畔，人沐在明灭光影里。一曲临风，笛声似诉似叹。
好生熟悉的情景，三天不由得舒了口气。
“小……”三天正欲叫他，突然笛声里一个空音堵了一下。三天心里咯噔一下跳漏半拍。
……笛声不停继续，只听那里面的空音塞音呜音，越来越多，渐渐曲不成调……
三天强迫着自己的双腿走上前去。突见九梵按笛的指突然停住了，将笛子在身旁一甩，里面堵塞住的凝血就这样四散飞溅开。幽幽地声音传来：“不行了，我控制不住它了……对不起……”
三天冲上前，一把扳过九梵。只见一张清秀的脸上全是血，比恐怖片还吓人。止不住滴滴答答落在衣襟上，也滴在三天的手上……
三天瞬间僵住……九梵这样一张带着鲜血的脸，与另一张血淋淋的脸在三天脑海中重合了……
一直蛰伏在心里的蚀骨锥心的恐惧，破裂般复苏。追债似的，讨命而来。
瞬间犹如重现……那也是一张七窍流血的脸，摔在在他脚边，满脸恐惧和恨意地看上来。想要将他生吞活剥才善罢甘休。——他却知道那人只是在等死而已，死状将如他身后那遍地鲜血狼藉……
三天的手颤抖起来，眼神渐渐变得无比狂乱，他死死地扣住九梵的肩。——那样的死法，小九，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那人厉鬼一样流着血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用意大利语说：“我不会放过你的！我要让你比我痛苦十倍！……你要遭天谴的！”
那句话在脑海中回荡，顿时恐怖丛生。三天扣着九梵的肩狠狠地摇了起来，吼道：“是我杀的，人是我杀的！冲着我来，为什么不冲着我来？不要这样……小九，小九！”摇得本来就浑身如噬的九梵一阵阵虚脱。眩晕得半句话都说不出来，心里不停呐喊——快停下！
……天谴？为什么？凭什么？——那个该死的人，居然敢跟他说天谴，碎尸万段也死不足惜！他咬牙切齿，心里发狠却竟然扯住了笑意，狠狠道：“该遭受的天谴的人是你！you suffer it！”……
恐惧，愤怒，狂烈地，噬咬着他。——在小九鲜血满面的脸上，在三天失去理智的脑海里，一遍遍的浮现，再浮现……
三天猛地将九梵搂住，几欲碾碎的那种。九梵终于明白那些身负重伤的人，死在亲人摇撼的怀里是多么冤枉……
他实在受不了了，他想说三天你先帮我稳住这边的蔓陀罗，他想告诉他蔓陀罗不完整他不会死的……可他被满嘴鲜血噎得一句话也说不出，人慢慢往下瘫去。
想扯开三天勒着他的胳膊，三天却死死地按着他往怀里揉。半点冷静都不复存在……嘴里不停叫着小九却得不到回答，三天的声音变得呜咽，一手圈着他的腰，一手牢牢搂着他的身子，越是抱紧越是觉得他不在那里。
最后两个人满身血污，半跪半瘫在地上。突然一声嘶吼，从三天胸腔肺腑中炸开，像是承受不住的痛苦，一声狠狠凿进了九梵心里，不停的回荡……
九梵拽着三天的袖子，那手里还握着一封被染的红渍斑斑的信页，意识渐渐恍惚起来……
恍惚间，又觉得有人正把自己往外拉去，三天这边却依然紧紧地不肯放手……两个相反的作用力在外相抗，加之蔓陀罗在里面荡气回肠……
原来劫数是这历的……九梵终于一口气上不来了。
手一松，信纸落在了地上，上面的字摊开：
“Excessive love of others perverted to contempt of Gods.”
- Dante -
I am waiting for your back, by the honor of our father.
不远的身边，一片银叶微光闪闪，这次的字是——“Lust”。
情ｙu！
——
————————
——————————————————————————————————————
（‘过度沉迷于彼此的爱，犯下了罪，你贬低了对神明的爱。’
——但丁
我于此等待着你迷途知返，因父之名。）”
三十八章 长夜未央
洛苏的醉湖之上，花灯流火依旧……小船渐渐驶远了，那片嬉闹在了身后。此时再回望过去，仿佛喧嚣都成了静态。
水光映进了静静的小船舱，在一张沾染血污的信函上，晃过斑驳。
“I am waiting for your back……”
七诺的心里，慢慢叹过了一口气。抬眼，看向小舱的对座，三天半依靠在卧垫上，九梵紧闭着眼睛，缩靠在三天怀里……七诺已经不指望让三天放手了。不过既然他已经恢复清明，放不放手也就无所谓了……
过了一会，三天感受到对面过来的视线，抬起头来。很不自然地扯动了一下嘴角，片刻又重新化回苦涩。低头回去，声音疲惫沙哑，“对不起……”
七诺看着他，摇了摇头。“不怪你，别多想了……”
三天苦笑一下，静静地去看着怀里的人。不怪他吗？……低声地对七诺说：“谢谢你，又帮我一次。”
七诺支了一下额头，声音有点不稳：“不用……”
脑海里浮现醉湖岸上听见的那一声嘶吼，三天失控的样子……他不是第一次见了。
上一次，就是五年前……
五年前，法国里昂的一场夜雨，摔打在国际刑警总部的暗色玻璃上。监控室里，三十六台网络监控设备正全速运行着。
他静静坐在那里，用他仅知的一片蔓陀罗所制作出的匹配搜查程序，去追踪所有有可能属于Dutura-7的波动……
他平生第一次那么后悔，没有看过所有的Dutura-7。否则，他会更快将那些盗走Dutura-7的人查出来……
必然，要让他们血债血偿！
那时候真是年轻气盛……17岁，这样的热血和冲动，又是不是只有他一个人有呢？……复仇的滋味，是无比苦涩？还是甜美？
又岂是每个人，都能承受得住，鲜血祭刃那一刻的恐怖？
……直到那天他听见搜查程序尖锐的报警，这到那天他看见屏幕预示出蔓陀罗暴虐的气息，直到那天他寻迹追踪而去，在那一片死寂中看到那个光影谲变的地址……地址前的背影，一动不动，定定看着前方庞大的扭曲……那种扭曲的诡光，暗示着那个系统的分崩离析。
他眼睛一沉，朝那背影冷声问道：“你是谁？”
那人沉默片刻，回过头来。
目光相对，他怔住了。
这张脸，这个人……他是……
“曦？！”
——是昇曦，隔别了多年未见的黎昇曦！
……他们都是游魂，长久以来，一直找不到方向的孤魂野魄。在那么久之后，却突然打了一个意外地照面。
昇曦的脸上身上无不是血迹斑驳，定定地看向他，目光空洞。……嘴微微一动，似乎想叫他的名字，又梗住，发不出声来……
良久，突然笑了，比哭还难看……喃喃地，找回了声音，对他说：“……怎么办？”慢慢地伸出右手，一个光华乍现，四下的无端黑暗被照得诡凄，道：“……我杀了他们，用Dutura-7……在这里……”
看着那束光在昇曦布满血污的手中渐渐湮灭，他震撼难言：“你说什么！”
昇曦惨笑道：“你不懂吗？……七片叶子都在这里……”狠狠捧住自己的脑袋，嘶声欲绝地叫道：“……都在这里啊！”
——都在脑海里，记忆里，血液里……永远永远，印刻在他好的不得了的头脑里。
现在，带着杀戮的记忆，一同印刻在了……生命里。
他看着昇曦空洞的表情撼过动摇，伤心，痛苦，愤怒，绝望……就这样交织不休，捧着头慢慢地蹲了下去。
……良久，一声爆发式的嘶吼空空地炸响在这样一个无界空间，无边无垠地延伸了出去，再不回头……
他上前一把搂住那压抑着颤动不止的肩，知道这人的泪水，正带着所有不能承受的情感，犹自翻涌……
一咬牙，他对昇曦说：“快走！你快走！离开这里……千万别让人知道！”
抬头看着前方地址的狰狞，带着即将被隐匿的真相。他突然有点悲哀——或许吧，自己永远也不会是一个合格的刑警了……
那就希望，永远不要后悔吧。
……
醉梦游风。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又何来惬意游风？
七诺看向船舱窗外，默不作声。
夜色在外，寂寂地拢过来。远方的焰火渐渐稀寥，时隔许久才突兀一现，变成残存在黑暗中的挣扎。
映照在对面相互依偎的两人脸上，光影交织。
三天静静低头，看着枕在他胸前的人。那张犹自熟睡的脸上，还是沾染了一点血污的痕渍。三天伸过手，轻轻地将它揩去了……
触碰停留在九梵的唇角，指尖微微一颤，此中轻柔仿佛前刻方尝，当真只是片刻贪欢不成？……四叶，即使任意三叶能控制在一个平面，总还会有一叶是游离的……这时候的影响，恐怕再不能控制了。
指尖下的唇突然像梦呓一样动了一下，三天连忙将他的脸轻轻托住，唤了声：“小九？”……只见九梵眼帘微微一颤，缓缓睁开了，一涟潋滟有点恍惚。最后湛黑如宝石般的眼，落进了三天的凝视中。
刚刚发生的事惊鸿掠影一般冲回九梵脑海。……悲凉的眼神，苦楚的嘶吼，带着沉痛的回响，生生折磨。“三天……”你到底，在遭受着怎样的罪呢？九梵的眼中闪过一道深伤，微微一颤。良久，嘴终于艰难地动了动，低声说道：“……别难过。”
一说完，心就纠结着痛了起来……拽在三天衣襟前的手紧了一紧，九梵下颔微抬，轻轻朝上挨了过去……三天感到他的气息静静靠了过来，怔怔忘了避开。突然，想起一事，忙道：“等、等等……小……”
匆忙间闪避了一下，下巴靠唇角处被软软地碰了下，酥麻直直撩拨在心尖上……这样的安慰本来是再好不过……但是……三天飞速地朝对座瞟了过去，只觉得耳根一热。
眼见怀里的小九正一脸疑惑，被拒绝掉可怜兮兮地晾在那里。三天咧咧嘴，有点尴尬地告诉他：“嗯……那个，七诺回来了……”
九梵一愣，侧目看去，正对上七诺一道看不出情绪的目光……三天见九梵薄而剔透的耳廓顿时红作一片。
糟了，这怎么解释？从小玩一起玩的三个人，玩啊玩啊玩啊……突然，其中两个就断上了！算算也就一会儿没见，这……落差也狠了点吧。
“这是……嗯……”九梵大窘，支着身子就想从三天怀里起来。却只能轻轻动了一下，就没办法再继续了……恩，四叶，原来是这样的概念……
船身适时地一震，左右大摆两下，三天下意识地将九梵一搂，另一只手扶向将自己稳住。于是七诺错开眼睛，站起来，说：“我出去看一下。”
三天微微低头，尴尬地转移了一下话题，说：“那个，替我向他道声谢……”
七诺点点头，“知道了。”刚欲掀帘，九梵在后面叫住了他，“七诺！……我记下了那人的入侵手法……”
七诺有点惊讶地回过头去，看着九梵，眼神有点深思。
九梵躲着他的视线，别开了眼睛，“等我系统稳一点了，就能调出来了。”
七诺叹了口气，用手撑了撑额角。“好……”说完后，掀帘出去了。
帘落，影随月下荡漾两下。好像那个初见的暖春三月，阳光碎进精致的小船舱里，那时候的三天还诚惶诚恐的，忖度那个清傲的白衣小公子怎么那么像小九……
三天笑了一下，笑尾有点苦涩起来。手小心翼翼落在他的发上，柔柔地抚着，说：“小九，对不起，……连累你了。”
只见九梵的眼睛一瞬不瞬地望着自己，突然勉强一笑，重新将脸埋进三天血渍斑斑的衣襟里。
你堕入的，究竟是冰渊，还是火海？
我们相互拉扯，又真能走出去？别最后真的，成了四散分离，死于，寂夜的流光。
九梵闷闷的声音传来：“不是你……”
一丝若有若无的温润，渗入三天的前襟，濡在了他的胸口，也似乎渐入肤髓。——那里承载着生命的搏动，此时此刻，隐隐作痛。
三十九章 往事难堪
出了船舱，夜水的凉风扑面而来，竟是一片清新……
七诺见一人影正立在船端，手里的长篙乱无章法地对着水面往下戳。结果经不住折腾的小船又是一阵乱晃……那人险险稳住了自己的身子，手忙脚乱地把篙子往回拔，一边骂了一声：“Shit！”
七诺走上前，从后面握住了船篙一端，说：“我来。”制止了对方对小破船的摧残。
瞳色刷地回过头来，眼睛一眯，手里的船篙像烫手山芋一样狠狠往七诺那边一塞。似笑非笑道：“SheeNoan警官，当你的长官还真是不容易啊！”居然还要撑船……
七诺接过篙，稳稳地点水走船，“谢谢。”
瞳色觉得爽了点，嘴里却说：“这样可不够……我很贵的。”
七诺看他一眼，就刚刚那种技术水平也敢乱收费？“蔓陀罗？”
瞳色扬扬眉，跟这家伙真是越来越不用前戏了，直接就上了。“帮我劝三天，他拿着那东西对他也没意义。”
“不是他想拿的……”七诺说，……是他扔不掉了。看向瞳色，道：“他不会给你的，谁劝也没有用。”
“你早就知道对不对，所以一点都不担心我去找他谈判。”
“实话说，对。”
瞳色撇撇嘴，“……你要是能装装傻会更讨人喜欢的，SheeNoan警官。”跟这家伙周旋，纯粹是虐心。嘴动了动，没关系，慢慢来……斜看了七诺一眼，瞳色故意坏笑一下靠过去，调侃道：“那……不如说点我爱听的，搞不好我一高兴就不要蔓陀罗了呢？”
七诺沉吟片刻，说：“好，我本来也打算跟你说的。”
瞳色竖起耳朵，只听七诺道：“就是我们第一次接触到Dutura-7的时候……”放屁，谁爱听这个啊！鼻子里不由轻哼了一声。七诺看向他，“怎么？”
“没什么……说你的吧……”瞳色懒懒地回答。
七诺点点头，不理会他的烂情绪继续道：“我第一次听到Dutura-7，是在ECIA的一个葬礼上。参加那个葬礼的人不多，但很特殊，因为去世的那人也很特殊……”顿了顿，“——马其.安德莱。死于研究事故。”
瞳色看了他一眼，七诺点点头，证实了瞳色心中的想法。……也是蔓陀罗研究事故。
“那个葬礼，昇曦、小九和我都参加了。……葬礼上，有一位老先生说了一句话，他说‘那个东西不能留，大家回去，把自己手上那部分删掉吧。’那句话一出口，一片鸦雀无声。随后，有人开始提出反对，有人不表态，也有人似乎想赞成……葬礼的最后，没有结论，大家不欢而散……那时候我们几个孩子都听得似懂非懂，只是隐约知道，那件事与他们最近正在做的研究有关……后来，我才明白，当时他们讨论的，就是该不该将那个致人死命的无解病毒毁掉……”
七诺苦笑一下，“那时候，为了防止泄露出去，Dutura-7的七片叶子分别在不同的研究人员手里……后来我总是想，当时只要有一个人愿意把它删掉，一切会不会有不同。可是，一拖再拖，没有一个人舍得……就连说了这句话的老先生，都下不了手。”
大家都不愿意……
还记得，葬礼结束的那天晚上，他年轻杰出的父亲静静地靠在旋转椅背上，电脑屏的荧光勾勒着他深思的神情……美丽的母亲款款上前从后面轻搂住父亲，用法语问道：“怎么了亲爱的，那么忧郁……”父亲嘴角的微笑带着淡淡的无奈，说：“我爱上了一个蛇蝎美人，亲爱的，如何是好？”母亲轻轻地笑了，良久，望着她爱人的眼睛，柔声问：“难道，比我还美吗？”……
难道，你们爱它，比爱自己的家人还深吗？……男人没有回答，淡淡叹了一口气，将那个界面先关上了。那晚同样叹着气的人，又何止是他……
……七诺说着落篙点水，船身晃了一下，“……在葬礼上说那句话的老先生，叫做克雷姆.安顿斯特，你对这个名字有没有印象？”
瞳色脑中飞速提取出有关这个名字的信息，灵光一现，看向七诺点了点头。于是七诺继续道：“两个月后，他连同17岁的外孙女，死于车祸。……你应该还记得，关于他死亡的资料上记录着什么？”
瞳色眼睛凝重。他记得……克雷姆的刹车装置是纳西第一次针对ECIA出手。车祸现场刻意留下了一份证据——警告信，上面写着的，就是……
“I am waiting for your back, by the honor of our father.”
迷途知返的人，回到神的脚下吧……让我指引你的去处，不要背叛我……虽然，这朵散发着妖异气息的花，不是天使，是恶魔。
七诺说：“发生这件事后，昇曦的父母当机立断，在一个星期后，带着他走了。”
瞳色看着身边的人，他的表情，似乎从头到尾都没有变过，深埋了一切悲喜，只是慢慢地陈述。“后面的事，你也知道了……小九他们家出事的那年，我刚好加入国际刑警，却还是来不及……”他目光盯着夜水，不动声色，“最后什么都做不到。”
然而就在那一年后，他又眼睁睁地看着故事的续集，看着虚无空间里另一个少年抱头恸哭的样子……再后来，重见小九，却不能让三天和他见面……等他们真的见面了，却又迎来了现在这样局面……
一年又一年，他一次又一次地体会那种无能为力的焦虑感。
发现自己，真是什么都做不到。
此中自恨，人何以堪！
七诺心中一痛，道：“如果说，我们三个有什么共同愿望的话，那就是：希望那个东西，真的，从来没有存在过。”
Dutura-7，简直是一个魔咒……他们筋疲力尽，深陷其中……那东西就是七罪的化身，被缠上的人，都不得好死……
他看向难得沉默的年轻长官，说：“所以Jinn，昇曦是不可能将Dutura-7给你的。……他会把它带进自己的坟墓。”
这样说，你能懂吗？
这种深伤，不是每个人都承受得了的。你能体会吗？
苦中取乐，人逐波东流。
不忍回望，不堪回首。
……
时间仿佛是静止住了，只有夜流逝的声音……小船静静划开夜水，留下沉默。
良久，船身微微一碰，瞳色才反应过来，原来是靠岸了。
七诺将船篙拎起，放于船上，转身回了船舱。不一会，三天横抱着九梵走了出来，抬头见瞳色，便冲他点了点头。然后不自然地垂下眼睛，匆匆带着九梵上岸去了……
七诺随后出来，对瞳色说：“这里就是醉湖山庄了，……进来吧。”
瞳色跟在七诺身后上了岸。跟了几步，突然咬了咬牙——这家伙！刚刚居然绕那么大一圈来告诉他，“死心吧！”……当真居心叵测！亏自己听完后还一副傻样，跟着一起哀怨到现在！一抬头，“喂”了一声。
七诺转头，见瞳色眼里不知闪着什么样的情绪，居然看着他没说话，只好先问：“你叫我？”
瞳色“嗯”了一声，想想又觉得自己没道理。咳一声，转移了个话题，“那个……三天当年，是不是把几个电脑里的蔓陀罗都看了？”
“精力充沛，而且好奇心旺盛。”七诺看了三天背影一眼。
瞳色看着七诺，又忍不住笑了：“啧啧，看来你那时候是个乖孩子哟……”戏谑了一句。“怎么现在那么让人操心啊？”
这家伙又开始了……七诺点点头，随他瞎说，不置可否。
瞳色看着他，一点都不觉得自己无聊……眯眯笑了一会，突然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不由收了收笑容，飞速向前面的三天和九梵扫了一眼。“喂，七诺……”他说：“你觉得，葬礼上发生的事，有没有可能透露出去？”
七诺想了片刻，“不好说，但是可能性不大。参加葬礼的都是研究Dutura-7的核心人员。”
瞳色看了看他，“那……亲属呢？比如说……你们这样的。”
七诺沉默了一下，一边思索一边答道：“这件事的重要性，我们的父母都再三叮嘱过。而且ECIA的人，跟外面的人接触很少。当时三天和小九也是这样……”
“恩。”瞳色点点头，突然道：“我也不是怀疑你什么。就是问一下，保险起见……”说完又有点后悔。——切，我办案为什么要跟你解释呢？
“总之这样。”瞳色说，“……我要当年参加哪个葬礼的人的名单，如果你能回忆起来的话，明天给我。”
七诺点点头，“可以。”看了瞳色一眼，那个热爱笑嘻嘻的少年此时倒是目亮眉轩，俨然是一位认真负责的长官模样，表情还真是能变啊……七诺无奈笑了一下。
瞳色正巧看过去，呦呦，SheeNoan警官这角度微抬嘴角还真是不错……忍不住靠过去问他：“怎么了？”
七诺收回笑容，淡淡道：“没什么……”
……
五年前，纳西死后两个小时，国际刑警的人收到消息……震惊，交杂着失望和怀疑。
纯粹地服从着任务，他破解纳西系统进入现场调查和记录，静静地看着纳西的死成为一个谜……自始自终，保持了缄默。那双抬起的眼里，淡然间始终没流露出一丝情绪。
五年后的三月，让阿列的死再生波澜，网络刑事调查组的新指挥官走马上任。
……“我是，希望各位相互合作愉快。”
七诺抬眼匆匆扫过，只见十分年轻的少年模样，带着唇环眉钉，还有雷打不动的一脸微笑……少年环视了一周后，径直朝他走来。
少年嘴角挑着笑，歪着脑袋看他，道：“你是吧，网刑的技术高手，久仰大名！……叫我Jinn就可以了。”说着伸过手来。他也只好伸手一握，随口回答：“幸会。”
Jinn眨了一下眼睛，突然说道：“你的大名我还不止在这里听过呢，‘七诺’——这个也不错啊。看不出你是个会去打网游的人啊……苏氏企业开发的东西还真不错呢。”
他稳稳地抽回了手，目光淡定地看了过去。Jinn悠然笑道：“我也在那里，叫瞳色。你来找我一下。……这个案子，你已经追了很久了，这次主要由你负责协助我吧。”
他沉吟一下，淡然道：“好的，合作愉快。”
于是Jinn笑着向他凑了过来，低声问道：“……那么，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你当年盯Datura-7的案子那么紧，有没有发现什么蛛丝马迹，那位进入纳西系统的人是什么来头啊？……”
他看着Jinn笑得一脸人畜无害的样子，眉间不由微微一紧，道：“很抱歉，我不清楚……”
……
四十章 意在何求
阑珊，是因为夜不休，还是因为人难眠？
醉湖山庄已经夜阑人静，在九梵的坚持下，最终没给寒潭清池他们发信息。九梵眼睫一低说不要再为我这样的事打扰人家了，等明天再说吧……把三天听得难受坏了，抱着九梵说那今晚我不下了，在这陪着你……九梵说不用……三天说怎么不用，你系统那么不稳，我怎么能走。
瞳色跟在后面，看得整个牙关酸了巴唧的，倒也十分有味。忍不住多了一句嘴：“就是，换了我也舍不得走，难道你无力反抗，当然要趁机多搂几把。”
三天一口血差点没喷出来，连忙对小九澄清：“我、我不是……”
不料九梵朝他一笑，然后说：“我知道。你也用不着的。”
三天目瞪口呆，他的意思是……随时可以吗？……是这个意思吗？三天觉着有什么东西在胸膛里充盈起来，呼之欲出……对噢，他们现在的关系应该算是……嘿嘿。三天傻笑了一下，点了点头。“好。”爪子立刻够在小九手上，就不愿意松开了。
那边瞳色眼睛一亮“噢？”了一声，凑巴凑巴就想上前调戏一会儿。被七诺一把逮住，说：“这里有三天就行了，我们下去吧。”说完不顾反抗，直接提走了。
瞳色咬牙切齿哪里甘心，“喂、喂”了一路，说：“你就这样由他们去了？”七诺不理他，径直把他弄出了九梵住的小苑才放手。
瞳色哼了一声，说：“你是练嫁衣神功的吗，就那么乐见其成？”
七诺正在开系统准备下线，突然听他这样说，动作一顿。“什么意思？”
瞳色眨眨眼睛，突然笑ⅿⅿ地凑过去，说：“三天和小九，你到底喜欢了哪个？”
七诺的眼中瞬间一寒，冷着神情直视瞳色。“为什么我要喜欢其中一个？”
瞳色扬眉而笑，“看上去像啊……”
七诺冷目不语。
瞳色啧啧两声，说：“看来是我弄错了……也许你这人天生就爱投入，所以乐意把他们的事全都当作自己的责任，最后心甘情愿搞得自己像为他们活的一样。还恨不得将他们保护得严严实实，任谁都碰不得……你这是做丈夫还是做爸爸呢，你也真不嫌累哦……”
看着七诺铁青着一张脸，瞳色叹道：“还是说，这是你的童年惯性在作祟呀？……”
半晌，七诺终于说话了，一字一顿蹦出来：“不用你操心。”然后扫他一眼，身影一淡下线去了。
瞳色对着空气“切”了一声。怎么了，我就是不愿意看你那样犯贱，你管我！
突然一咬牙。……妈的，这是谁在犯贱呢！
……
此时的小屋里又是别样风情，三天像伺候月子一样小心翼翼地将毛巾拧好，双手奉上，面带101忠狗一样的深情。九梵迟疑了一下，擦了擦脸，三天蹲在旁边看得津津有味。
哎，以前多看一眼都要忍……现在总算赚回本来了。恩，眉弯唇菱，小九怎么长得那么好看……喜绉绉地接过毛巾，起身去换水。
刚转身，九梵在后面轻轻扯住了他衣角，终于忍不住说了：“我不想擦脸，我想洗澡……”
噢，洗澡……等等！洗、洗澡……这！可！不！行！
三天连忙安抚道：“现在你洗澡太不方便了，明早我做一套蔓陀罗的控制程序给你，今天你就先忍忍……擦把脸换换衣服就算了吧。”
九梵点点头，妥协了。
三天舒了口气，心里又开始美滋滋的冒泡泡，小九现在好听我话呀……找到九梵的衣柜打开，淡淡一阵清香，整整齐齐的没翻两下就找出了他的睡衣。
回头，小九脏兮兮地靠在床上，静静地等着他……
小九……
三天一咬牙，哪能让你受这份委屈啊……拿出力拔山和气盖世地气魄，过去一把抱起九梵，壮怀激烈道：“好吧，说！咱们去哪洗？”
九梵眼睛一亮，向后苑一指，“温泉。”又有点迟疑，“你不嫌麻烦了吗……”
他哪里是因为嫌麻烦啊……三天革命党人砍头不过头点地一样说：“不！帮你洗，我有经验！”然后抱着他大步开迈。
不就是小九嘛……雾气氤氲，三天像打仗一样去扯他腰带……“等等，三天！”小九拽住三天的手，说：“我自己会脱……你扶我一下就行。”
不就是小九嘛……三天还记得的，就是五头身，莲藕臂小短腿，腆个小肚皮……恩，就是那样……愣一下……
噗～
骗谁呢！……完全不一样了好不好！
“三天！你怎么穿着衣服就下来了！”
原谅我这热血青年太保守了……实在不敢跟你赤膊相贴。
……话说，今夜的月华真是细腻柔美，水雾缭绕太过诱人，这温泉水的触感是又暖又滑，风灯的柔光温软性感……性感？呸呸呸！这是什么形容词啊！
……对了小九，你这样站着多累啊……你看我就站这，你不如像以前那样，靠进我怀里来，还可以像以前那样勾着我的脖子，蹭一蹭……我现在绝对不会拼命把你往下拽，其实我可以扶着你的腰……
噗～
靠……不要再想啦！
“三天，你干嘛突然松手！我现在死的话会去天地盟的复活点的！”光着……
总共历时不到十分钟。
三天忍人所不能忍，艰苦卓绝，励精图治……飞快地把小九扒光了，塞到水里涮了涮。拎上来后目不斜视地把衣服袖子往他头上套去。小九湿淋淋地叫唤起来，说：“我自己会！……你给我毛巾。”
好累……早知道不洗了……
……
这样的季节就是好，晚上有点热，不用盖被子；早上又有点凉，不过抱着被子就暖和多了……
三天意识朦胧，隐约觉得一阵羽毛般的酥麻，轻轻扫过了脸颊，又在嘴上蜻蜓点水……痒痒的，三天动了动，下意识去抓了抓。挠完顺手放回原来的位置，恩……这是谁家被子那么软和。
对了，不是谁他被子，是我家小九！
……三天大清早的心里开出一朵小花。飘飘欲仙地睁开眼睛，就见小九的小脑袋静悄悄地挨在自己颈侧，闭着眼睛睡得格外认真。
三天不舍得叫醒他，支着身子起来，忍不住又颔首下去……软软的脸，温温的鼻息，三天心里柔柔得化作了一片，凑过去吻吻小九的嘴角。
才轻轻那么碰了碰，就见小九的嘴边酿起一抹笑意，却还闭着眼睛装样。“小九，别装了……”三天看得好生喜欢，额头抵在小九额头上，温存得舍不得离开。
九梵只好抬起了眼睛。笑意盈盈间，尽是柔情满眸。将三天顺手一推，欺身压过去，趴上了他胸口。“三天，以后都来这里住吧。”
三天心里一万个愿意，可是良知不答应。——这样睡下去，他能撑上几天啊，万一期间再洗个澡什么的……口干舌燥，无比伤身。
九梵将小下巴软绵绵地硌在三天肩窝，追问道：“你不愿意陪我吗？”说完居然嘴角轻轻一瘪，对他眨了眨眼睛。……天啊，你这是在装可爱吗？你居然还能这样……三天一阵血气翻涌至鼻粘膜下呼之欲出，艰难困苦忍在那不敢动腾。
若说以前在一起就是天堂，那么变成恋人腻一起就是天堂升级版。赤红着一张脸，心中感慨万分。三天掏心挖肺地泣诉：“怎么会不愿意。原来以前那都是浪费……”
九梵嘴角向上一弯，笑得特……恩，总之，三天的气血又去奔走任督二脉去了。
肩窝处一阵酥软，原来是九梵心安理得地将脸埋过去了……嘴边的笑意犹未散尽，点点全是甘甜。
只听他似是感慨似是叹息，轻声细语低低道：“那就好。你陪着我，一会就好……我就占你一会儿时间，绝对不多要。……对不起。”
三天听了个七零八落，声音顺着侧颈上来，天堂升级版真是熬煞人，他的血线快不够用了！深吸一口气……小九，你要么别抱那么紧，要么赶快让我下一会线吧……
九梵思绪间，没能及时体会下面那人所受的煎熬。墨眸瞬了瞬，蹭磨一下敛在了三天颈间，好像贪花蝴蝶对春意的迷恋。
今天艳阳高照。
而蝴蝶停落此间。
或说是片刻享乐，或说是恒久执着。
四十一章 语重心长
“书，杯子，牙刷……恩，那条是谁的？……噢，你的吗？不对吧……”三天端详了宿舍衣架上的东西半天，越看越像自己找不到的那条……男生宿舍果然是共产主义的大本营。
“无所谓啦，就当留给我做纪念吧……”胖子窝在自己的床上，一边对着电脑啃小说，一边看着三天收拾他的家当。
三天哆嗦一下，这纪念也太恶心了……
胖子坏笑一下，“我看你搬出去以后天天上网，也用不着穿了。”
怎么可能！三天吐血……只见他左手一个旅行袋，右手拖一个箱，身后还背个大包，如同敢死队一样，眼睛不停地往胖子身后的墙上瞟。
胖子大怒，“你这个资本家，一点剩余价值都不能留给我们无产阶级吗？”
三天无语，这不是不放心吗……“留个纪念嘛。”
“内裤还你……”
……
六月初的日子，醉湖上的小荷跃跃欲开，煞是可爱。
这段日子里，九梵身带四片叶子禁足醉湖山庄，三天为了能更方便照料他时不时乱上一乱的系统，从宿舍里搬去了外面住。
这样的小日子其实也还不错，醉湖山庄微风一片清清。……三天不在的时候，九梵跟小臭豆腐玩，三天在的时候就跟三天玩。随着三天在线的时间越来越长，小臭豆腐在大部分日子里眨巴着眼睛，看着这两人在那腻歪。
就见飞花小苑里，阳光明媚。两人其乐融融地把小手一拉，什么一片这个那个，两片怎样怎样，貌似无比专心……小臭豆腐张着大眼睛盯着他们，三天咳嗽一声调整个角度，朝九梵那边挨一挨，轻声问，觉得怎样啊。九梵的眉半蹙半解，小声答道，还挺累的。于是三天让出胸膛，镇定地说，靠过来歇一会呀……
然后小丫环很是时候地领着人从苑门那冲进来，一边说：“小少爷，有人来看你了……”
对！三天嘴角抽动一下……一切都很不错……除了这点！
三天和九梵火速分开，回头去看，这次又是小九哪路亲戚……看了两眼，三天立刻从九梵身边跳了起来，垂眉顺目地站在一旁，乖乖叫人：“苏爷爷。”
只见苏老先生葛衣长衫，目光炯炯地朝三天看来。古装扮相下，仍然是当年在瑞士见过的那个威严老头子，……专门负责在小九开叫第一声的时候奔赴案发现场，将某个折腾自己小孙子的坏小孩吓跑。
三天诚惶诚恐。苏老先生看向这个刚才正和他孙子黏做一团的人，隐约觉着眼熟，不由问道：“这位是……”
天啊，苦情女主角剧目又要上演了！只见苏老先生旁边那个笑得特贱的欧阳，像特务巴结黄军一样凑到老爷子耳边嘀咕了几句。苏老先生恍然大悟，看向三天说：“原来是你。”
三天绝非革命党人，就算是，他现在也属于那种急于投诚的叛徒。慌忙不迭地朝黄军……不、朝苏爷爷点头微笑……管那欧阳刚刚说的是什么事呢！估计，要么说他是当年偷偷带小九出去游泳的不良少年，要么说他是最近天天带小九混游戏的不良青年。
苏老先生看着三天，出乎意料地一脸深思。过了一会，点了点头，挺和蔼地说：“好，不用客气，你坐。”
三天缩缩脖子，挨着九梵坐下了。偷偷侧目，发现小九看到他紧张兮兮的样子，居然正乐的十分开心。小九……你胳膊肘子……恩，说不上是怎么拐的。
听着苏爷爷那边开始问起小九的状况。九梵看了三天一眼，三天贤内助立马乖乖汇报上去。听的苏老先生脸色俱黑。
三天作为奉公职守的孙媳妇，连忙宽慰爷爷道：“其实小九现在的系统也不算太糟。只要细心照料着些，不会出大问题。顶多行动上有点不方便……”
也不过是动不动在路边乱作一团，这很好解决，三天通常是把他捡起来就走。至于玩着玩着突然动腾不了了，三天就趁机上去亲一会，看着怀里的小九圆瞪着眼睛，真是非常有意思……说道：“这点苏爷爷您放心，有我照看不会出问题的。”
说完看看九梵，九梵朝他一笑。
苏老爷子一时片刻不知道该说什么。又似有心又似无意地说：“你倒是费心了……你应该也是在上大学吧，小梵真不该占你那么多时间才对……”
九梵Сhā嘴道：“我才没多占，他平时闲得很。”三天在一旁陪笑。这还真是……
苏老爷子不动声色，继续道：“人家谈个女朋友什么的，你也好霸着他时间？”
九梵的眉头一皱，说：“他没有女朋友。”三天继续陪笑。倒是有个男朋友……
苏老爷子目光深刻，看着自己的宝贝孙子，说：“那以后呢？你想耽搁人家吗？”
一根刺，梗在心里的。一瞬间被挑出来了……九梵心中顿时一窒。片刻，眼眶红了，手里拽紧了三天的衣袖不吭声。
三天看他这样，心中一紧。管不得三七二十一了，抬头便说：“爷爷不用担心，我自己的事自有分寸。”
“有分寸？年轻人……”苏老先生看过去，只见三天高山建岭般直视过来，整整一副死而无怨的样子。心里叹了口气，愣是没把后面的话说出去。
过了好久，苏老先生缓缓点了点头。目光落在较远的一点，没说话了。
身为爷爷，又怎会不替自己的孙子想呢？小梵可怜的孩子，你若能高兴，爷爷又怎么会不愿意。
所以，他没办法说……没办法说年轻人你这样一时冲动以后怎么办；没办法说你这样下去终要后悔的；没办法说，如果你后悔了，留下小梵又怎么办呢……
他也没办法说，要是小梵死得早，你的付出，又该怎么周全……
到最后，你们之中肯定有一个人，会一无所有的。
……
真是的，好端端的干嘛要和小九说这个……今天三天注定心里要煎熬得够呛了。
苏老爷子走后，九梵情绪低到谷底。看了三天两眼，神态叫一个凄绝。
三天尝试着转移话题，才勉强说上两句，那边小九突然嘴一扁，直直投进三天的怀里眼泪刷地下来了。三天心疼个半死，只好搂着他细细哄着……小臭豆腐眨巴着眼睛也要往这边挤，被三天一只手远远地拎开了。
也不知这样过了多久，小苑里头渐渐没了两人的声响……
当瞳色蹑手蹑脚地探在小苑门口的时候，终于看到了不负众望的一幕。……三天一手环着九梵，一手拎着吱呀乱挣的小猴子，丝毫不受影响，低着头在九梵嘴上辗转得认真；九梵眼睛半闭半阖，带点怨尤又十分享受的样子……一时之间，整个小苑只剩微风清清，好一片风光旖旎。
好景致！瞳色伸着脖子看了个够，然后乐呵呵地朝身旁的的小丫环点点头。于是小丫环很负责任地带着他们往里冲，一边喊道：“小少爷，又有人来看你了……”
三天和九梵立马手忙脚乱地分开了。回头看去，只见瞳色笑眯眯地，后面是一脸无奈的七诺。
小臭豆腐哀怨兮兮地对着来人吱吱地唤了几声，三天做贼心虚，干巴巴地解释一句：“这个蔓陀罗稳定起来还真不容易……”
所以你就干脆用嘴了是吗？瞳色嘿嘿两声，不点破，只是模棱两可地说：“一看就知道‘稳’起来不容易。你看两个人的脸红的，不知道的还以为蔓陀罗很销魂呢……”
三天干笑两声，擦擦冷汗。
七诺看不下去瞳色的恶作剧，率先一语奔主题而去。“小九给我们的入侵手法，已经锁定嫌疑人了。”
三天连忙问：“是谁？”
七诺和瞳色对看一眼，然后目光莫测地看向三天，说：“这个人叫做——莱德.卡特蒙奇。”
卡特蒙奇……
这个姓氏……
三天艰难地咽了一下，声音沙哑。“是他……”
四十二章 全面反击
“love of justice perverted to revenge and spite.”
- Dante -
(自称正义的审判，你犯下的罪，怨恨和复仇。)
神说，“愤怒”是人类七罪之一，它源于怨恨和复仇的愿望。
这最后一片叶子，是你的怨恨和复仇带进来的。那么，它理所应当配有这个名字，“Warth”。
……
莱德.卡特蒙奇……曾是纳西手下臭名昭著的病毒专家。
他也是……纳西.卡特蒙奇的弟弟！
三天牙关紧咬，一字一顿迸发而出，道：“他到底想干嘛！——帮他哥报仇吗？”
瞳色道：“恐怕最重要的还不是报仇。从他一贯地做案手法和目的来看——这家伙，是个典型的偏执狂。”
神说：“七罪之源。皆因人们自视重要超越了对神的崇拜。藐视了神赋予的爱。”
“I’m here waiting for your back，by the honor of our father.”——警告，给妄图湮灭蔓陀罗的真相的人。在虔诚的信徒眼里，这些人所犯之罪不能饶恕！
……偏执的狂人，心目中扭曲的神。……
“他在威胁你们，逃避的人。必将，殊途同归！”
……
瞳色说，他之前用凌迟的方法让叶子一片片出现，就是为了增加你们的心理压力和恐惧。在四片这个承受范围下，估计他下一步，就是找到机会威胁三天了。为了这个机会，他一定会再对小九出手……所以现在每一分每一秒，都不能大意。
三天点头，说好的，我知道了。
瞳色说，万一你们真的和他对上了，一定想办法拖住他，取到他的地址后马上通知我们，警方已经随时待命了。
三天点头，说可以，没问题。
瞳色说，我估计，他下一次出手的时间不会隔太久的。照理说，他也知道你们不敢出醉湖山庄，所以应该会想办法打山庄的主意。兵不厌诈，三天，你就先带小九离开这里，另找地方安身。
三天点头，说行，我立即去办。
瞳色说，你们走的时候不要跟任何人说，这边，由我和七诺替你们留在山庄，引他上钩。
三天点头，说好，我不会说的。
瞳色说，我可以给你安排几个信得过的人过去，但是很难说他们对上莱德有没有胜算。所以，三天，主要还是你要留在小九身边……早上没事的时候尽量在线，然后每天晚上搂着小九睡，贴身保护。顿了顿，补充：“越紧越好！”
三天点头，说好的，我会……什么？！三天倏然瞪眼看向笑眯眯的瞳色，说：“你……你是当真的吗？”
七诺在旁边听到最后一阵无奈，后面那几句绝对毫无营养……却见瞳色扬眉，“怎么了，那你说小九晚上怎么办？”义正言辞中，眼角眉梢充满了不正经的笑意。
三天看了看九梵很是期待的目光，干巴巴地申请道：“能不能，在旁边帮我加张小床……”小床……你当你是侍童吗？九梵满脸不情愿，貌似恨不得能长在三天身上的样子。
瞳色面带暧昧，帮腔道：“你怕什么，小九还能把你怎么样吗？睡一睡都这么紧张，三天你是哪里不行吗？到底会不会啊！”
这人想说什么！三天倒抽一口气。恨不得上前捂住瞳色肆无忌惮的嘴巴，或是小九懵懵懂懂的耳朵。
于是瞳色悠然自得地站起来，意味深长地对九梵飞了个眼色，说：“小九，你们出去度蜜月的这段时候，要抓住机会了。——位置是先到先得的。懂吗？”
三天紧张兮兮地看向小九，只见小九眼睛一瞬不瞬地听瞳色大放厥词，格外认真，此时摇摇那颗从小就聪明好学的小脑袋，等着瞳色解释。只听瞳色眉飞色舞地说道：“只要你在合适的时候，说身上的蔓陀罗不对劲，然后衣衫半褪，叫三天过来帮个忙……”
话还没说完，那边三天狂喷着鲜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了过去，将自从交待完案子就没再说过一句正经话的瞳色火速往外拖去……整整一艘战斗力十足的驱逐舰。
九梵如获至宝地消化着瞳色带给他的信息，顺手一个加好友申请发了过去……瞳色咧着嘴冲小九说没问题，以后信息聊。三天暴走，跑回来摇着九梵说取消取消！小九你不要和这些不良少年混在一起！
于是整个小苑变得好吵闹。左一句谁是不良少年！右一句你看你平时那种打扮！旁边还添进来一句什么打扮啊我也想看？不安好心一句很不错的喜欢我教你啊。暴喝一句不许！……
七诺眉棱骨直跳，以前两个就够烦的了，现在又掺和进去一个……
起身，毫不犹豫路过缠杂不休的三个家伙，走了……
瞳色咬牙切齿地给了三天一记刀眼，追着七诺去了。突然想起什么，回头交待道：“对了……有一个人你们要注意点。”脸上重新回归了几分严肃，“无墨三秋。——上次在通关令收集的地址显示，他身在意大利，用的还是公共网络，十分可疑。所以如果碰到和这个人有关的事，立刻通知我们。”
不敢说那是莱德在这里的真实样子，或许也是乔装的结果。……但是这个叫无墨三秋的，必定和整件事脱不了干系。
三天点点头，本来玩闹间落在九梵肩上的手，此时也不由严肃地紧了紧，回答道：“我们会小心的。”
……
“我说他们呀，你看着不着急吗？”瞳色追上七诺，眼见七诺一副“我不支持，但绝不反对”的袖手旁观样，忍不住要撺掇他一下。
“你管那么多做什么？”七诺一句话梗死瞳色。这……这是说他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瞳色扼腕难平，说道：“拜托。三天太闷骚了吧，小九不懂他也应该懂吧，不是应该让小九赶快补充知识共同毕业吗？现在这样听都不让他多听两句，难道是想一辈子这样柏拉图下去？”
却听七诺说：“你最好还是别逗他们。”
瞳色眨眨眼睛，突然笑容满面往过一凑，攀上七诺肩膀，贴上去问道：“怎么啦，我逗他们你心疼啊？舍不得吗，SheeNoah警官？”
七诺斜了眼挂在他肩头的瞳色，淡淡地说：“是三天舍不得小九。”
瞳色好奇：“为什么？”
七诺说：“小九在外面已经这样八年了，现在他的身体还能撑多久谁都不知道。——所以，这些对外面身体有影响的事，就小九而言，消耗太大了。”
瞳色愣了一下，松开了手。这都行……那三天怎么办？小九又什么打算，他也不可能什么都不明白啊……
他突然好生感慨。
这两个人的事那么多，居然还能每天快快乐乐的腻在一起，该说是缺根弦呢，还是说是奇迹呢……
……
如此，两天之后。
醉湖山庄的院落一如继往的美不胜收，飞花小苑的房间别具一格风味，舒适整齐。恬淡雅致一如其主人的气质。
只是此时的主人正大大咧咧地靠在椅背上，将凳子斜45度后仰，以便自己搭在书桌上的腿放着更加舒服……
当三天进门的时候，就看到面前的小九这样一副大爷的样子，闲闲地削着苹果皮，完后用小刀切下了一块往嘴里送，斜眼笑看着他，说：“这里虽然无聊，东西的味道倒是不错……亲爱的要不要来一块？”
三天只是淡淡瞥了他一眼，将一沓资料往旁边的桌上堆去，顺口问：“今天有谁会来？”
九梵翻翻眼睛，说：“天晓得，总之不是什么二大爷就是表姑子，真想叫他们省省。”
三天波澜不惊地答道：“麻烦你见他们的时候，注意点态度。”
九梵冷笑一下，“我还不够甜吗？脸都笑麻了。”
三天淡然提醒道：“小九平时不是那样甜笑的。”昨天偶然见他一脸腻死人不偿命的笑容，在那张一贯云静风清的脸上灿烂开花，直接把絮絮叨叨没完没了的二姨闪晕了回家……他忍不住抽搐一下嘴角，无言以对。
九梵瞪了他一眼，说：“你又好得到哪里去，冷着脸站在那里，一副‘我不存在’的样子。让你去给我端碗糖水你都皱眉。哪像是我的男人啊，亲爱的！”
三天终于忍不住指出他们自扮演开始就一直存在的错误：“这里没有人知道三天和小九的关系，你用不着那么费力地表演出我们两个亲密无间。”
于是那边飞给他一个“我就喜欢”的大媚眼。于是这边毫不犹豫地皱了一下眉。
不用怀疑，那个媚眼的意思是：SheeNoan警官，我好不容易逮到狂整你的机会，怎么能轻易错过呢！而那一皱眉间的意思就是：长官阁下，请你正常一点好不好？
眉飞色舞间，山庄的小丫环很开心地敲敲门，说：“少爷，寒先生来看你了……”
原来今天轮到九梵那个刚结完婚的表哥啊。他记得，他们兄弟间关系好像挺不错的来着……
于是，那边门甫开，这边的九梵已经迅速调整一个“我和你很熟”的表情。回过头去，一抹甜笑绽开唇边，眨着眼睛将灿烂奉送上去，笑着叫道：“表哥！”
寒潭清池彻底愣在了门口……
……
四十三章 无福消受
就在醉湖山庄笼罩着一片诡异的时候，三天和九梵正主儿正呆在N个坐标外的荣城，那个外围是正常帮会总坛，核心是国际刑警虚拟办公部……整整一个反清复明红花会。
云烟楼后院，本是个严肃的地方……只是这两天倍添生香。
柳非烟经过某间幽暗的小房门口……门窗紧紧地关着，杜绝了外界好奇的目光。屋中只剩漆黑一片，隐隐有声音断断续续地传出来……柳非烟擦擦汗，他们又在那里做那个了……
不一会，九梵的声音突然说道：“这部电影怎么这么慢？”
三天很专业地告诉他：“凡是获奖的片子都特磨蹭。”
话说回来，用云烟楼侦讯会议室的大屏幕电影，效果还是挺震撼的。
……
回到N个坐标这边的醉湖山庄，瞳色看着一转身大步走掉的寒潭清池的背影，然后再看看旁边抱臂而立黑口黑脸的七诺，干笑着说：“我刚刚不是故意的……”七诺冷着脸道：“这话不用跟我说。”
于是瞳色无奈，默默地写写写，发送：“……小九啊，干什么呢？”
好半天，回道：“看电影。”
“恩，什么电影，好看吗？”
好半天，回道：“西部牛仔片，不错。”
“……”
九梵瞪大了眼睛，盯屏幕干着急，“三天，倒回去倒回去！我发信息没看清楚，他们刚刚怎么回事？”
“没什么啦，黑蒙蒙的，算了吧。”三天模棱两可地说。
九梵刚想说话，瞳色那边又一条信息过来了：“那个……有件事挺对不起你的。”
“？”
“寒潭清池刚刚来了，我一个忍不住欺负了七诺两下，挺亲密的那种。结果你哥看到后脸色一变，转身就走了……他平时是不是挺严来着，要不要紧？”
“……”
“不过，他明天还要来的，说你表嫂要见你。怎样，我到时候再跟他解释一下？”
“……就这样吧，不用解释了。”
瞳色关掉信息，笑眯眯地看向七诺，一脸“看看人家”的表情，称赞道：“小九还真爽快……不错，我喜欢！”
话音刚落，那边又一条信息发了过来，“我明天想回去一下，有些话跟表哥说。”
“什么事发信息去说不行吗？”
“想当面。”
“唔……我安排一下。”
……
这天，本来以为只是寒潭清池和陈千金会过来，没想到欧阳陪着苏老先生也过来了。
苏老先生神神秘秘的，先不急着看自己的宝贝孙子，反而让欧阳过来请三天过去。于是七诺自动自觉站起来，欧阳看看他，搓搓下巴揶揄道：“咦，小九不容易啊，终于把你收拾利整了，稳重多了。”
七诺看了他一眼，把欧阳飕飕地凉了一下。
寒潭清池本来打算跟去，看了表弟这边一眼，却又留了下来。瞳色替九梵给新上任的表嫂倒了杯茶，心中嘀咕“怎么不给我个红包呢……”
陈千金接了茶，默默喝着不吭声。明明说什么表嫂想见他，此时表嫂却只是心神不定的样子，听着他们闲聊一脸冷冷的漠然……瞳色想起九梵要见寒潭清池的事，顺眼望屋子的里间瞧了眼，对寒潭清池笑道：“呆会你有没有时间，留一下可以吗？”
寒潭清池怔了一下，紧接着连忙说道：“我有时间的，小梵是有什么事吗？”
瞳色随意向屋子的里间看了一眼，说：“嗯，找你有点……私事。”……看九梵神神秘秘的，应该是私事吧。
寒潭清池刚想答应，就听旁边许久沉默的陈千金突然Сhā口道：“什么私事，就那么见不得人？”
瞳色一愣，心想我怎么知道。不过你说“见不得人”倒也不至于吧。
陈千金俏脸讥笑一下，说：“果然是一个巴掌拍不响的事，恐怕你不止是要跟你表哥说什么吧……” 寒潭清池在旁边坐立不安，压着声音对陈千金道：“你从哪里听来这些有的没的，别乱讲行不行？”
陈千金目带怨尤地看向寒潭清池：“我从哪里听来的你不清楚？——小梵？你这个真的只是表弟吗？看他长得倒挺干净的，其实还不是跟红瑶那些人一样！”
我的天……瞳色目光迅速向里屋扫过，怎么还有这一出啊，小九，我可不是故意要看的……这边寒潭清池已经站起来了，沉着脸对陈千金说：“不要在这里闹，你跟我下去！”
陈千金怒极反笑：“不是说没有吗，没有你着什么急？我今天就来对了。你们还真做得出来……”
话音刚落，身后突然一声，不怒自威：“各位有什么不满意，能不能说出来，让我评评理？”一回头，瞳色暗叹，竟是苏爷爷和七诺他们，这下热闹升级了。
苏老先生目光如炬，看向那对神色各异的“新婚夫妇”，说：“你们有什么事，自己回去解决。小梵是我看着长大的，他的品行我很清楚，不欢迎有人在这里说三道四的。”
好，九梵由苏老先生罩着了！
“今天我在这也不妨把话说开了。”苏老先生继续道，“这个醉梦游风是我打算留给小梵的。这里的事由他作主，如果有他不想见的人，以后就请不要在这里出现了！”
醉梦本是苏氏旗下的一支分流，照苏老先生这个意思，看来是要将它划出来单独让九梵继承。……虽然，相比寒潭清池即将接手的整个苏氏，醉梦也只算是九牛一毛。
寒潭清池乍一听这个消息，脸色却变了一下，忍不住叫道：“可是，外公……小梵的情况怎么管得了这里！以后有我照顾他不就好了吗？何必还让他自己来？”
苏老先生眼光犀利地看过去，说：“你？你管好你自己就行了。小梵接手醉梦之后的事，你不用替他操心，我自有打算。”
说完，侧目看了七诺一眼。——或是说，他是在看三天。
寒潭清池一下子领悟了在那一眼里的含义，下颔微微一僵，不禁收紧了牙关。
事情会热闹至此，瞳色真是想不到的……唏嘘中，苏老先生恢复一贯严中带慈的态度，温和地嘱咐了自己和七诺几句，竟然是说让九梵多玩玩可以但别忘了抽时间学习这类事，瞳色汗了一下，装模作样眨着眼睛乖乖答应了。苏老先生这才满意，带着冷了脸的寒潭清池他们离开。
临走还拍了拍七诺的肩膀，说：“我说的那件事，还希望你认真考虑一下……”七诺颔颔首，于是欧阳冲他们两个竖竖大拇指，使了“有事我照应”的眼色，走了。
瞳色呼了一口气，看来苏老爷子果然很喜欢那个小孙子，而且捎带着把三天一起喜欢了……真不知如果小九在现实中还是生龙活虎的话，是不是也想断就断呢？
啧啧两声，瞳色转身便朝屋子里间走去了。刚转进去，就见那双沉静里带几分纯粹的眸子对了过来，里面似乎有几分难过的神色。
瞳色看着这位真正的九梵，心想唉……难怪罩着你的人前仆后继的，这样一眼看过来，我也心甘情愿罩着你了，笑了笑：“刚才都听见了？”问道。
九梵点点头，绵长的睫毛柔柔一眨，遮了下去。
瞳色和七诺对看一眼，这孩子八成是想不开了……于是瞳色晃到他面前，安慰道：“听过就算了，反正你爷爷打算让你继承醉梦，让你以后不用看谁脸色或欠谁人情，这不挺好的嘛……而且，爷爷好像在为你筹备贤内助。……是吧？”说完看向七诺，目带询问，苏爷爷打算跟三天说什么？
七诺也对九梵说：“是，你爷爷想让三天帮你处理醉梦的事。”说罢，深深看了九梵一眼。刚才苏老先生打算对三天说的话，盘踞在他心头……你爷爷，希望三天留下陪着你，直到你的最后……
他说，我知道，陪着小梵会耽误你的前程……可是，这可能不会太久了。三年，五年，最长可能不超过十年。——这个醉梦今后的发展前景不会差的，并服后的国际效益也很可观。如果你能放弃自己的事陪着他，小梵过世后，这些，会是你的补偿……
七诺心里暗叹一口气。这话，他怎么能跟小九说。又该怎么转达给三天……
不谙事情始末的瞳色闻言，对九梵高兴道：“你看，你爷爷要帮你把三天娶回来，不错吧？”
九梵静了两秒，突然闷声道：“他不会愿意的……”瞳色说：“那么好的事！”九梵眉一紧：“他又不喜欢这些，怎么可能愿意！”
瞳色顿了顿，说：“他喜欢你就行了。”
于是九梵一抬头，说：“所以就算他答应，我也不要！”
糟糕，这孩子又要开始纠结了。瞳色看了七诺一眼，正巧外面的小丫环在敲门，瞳色便借口闪了出去。如获大赦般的样子。
侧耳，房里七诺不知在对九梵说什么呢。瞳色心中暗叹，真是不容易呢，SheeNoan警官！
磨蹭了好半天，里屋沉默作一片。瞳色端了碗莲子糖水回来，挑着眉尾叹道：“这就一碗，也不知是要给谁喝的……”话虽如此，已经自动自觉将碗放九梵面前了，用勺子搅了搅，说：“来，不过有点烫。”
咦，天啊！我怎么会那么婆妈！——以前还说三天呢，原来落到自己身上也是这忍不住婆妈的下场。
就见九梵接了勺子，有点怔然，半天都没喝的意思，叫人看着干着急。瞳色抱着臂俯身过去，说：“还不吃，想等三天来喂你吗？”
九梵窘了一下，回过神来，舀起一勺就打算喝。手腕上却突然一紧，被七诺握住了。诧异抬头，只见七诺看了看瞳色，朝九梵手里的东西示意一下，“Jinn……不对劲。”
瞳色愣了一下，突然昧过来。“哦……是啊，这可能是好办法……”端起九梵面前的莲子糖水，用小勺拨了两下。眼一眯，笑着对七诺说：“如果真有什么事，记得跟来啊……”
说完，在九梵带点诧异的目光下，将碗里的东西一饮而尽。
靠，好烫！
七诺目光沉静地看着他。一秒、两秒、三秒……
三秒后，血线降完。瞳色瞬间消失在两人的面前。
瓷碗碎在地上，九梵的手猛然一颤，当真……是这样！
四十四章 秘密之下
洛苏的复生点——醉湖三界石……呼，还真是一个充满回忆的地方啊！
瞳色甫出复生点，直觉便告诉他——身后有人！尚未及回头，劲间一凉，余光可见抵在脖上的银枝华光流转，几欲爆发而出。
只听身后的人说：“这次你身上有四片叶子，还有人能帮你做出什么防御系统吗？……”说完手中银枝一动，引着瞳色向远离复生点的位置退开。在七诺从复生点出现的那一刻喝了一声：“别动！”
七诺的目光剑般向他逼视而去，冷然道：“无墨三秋。”
瞳色知道身后这人是谁了。嘴角一挑，微微侧脸道：“还是应该叫你莱德？卡特蒙奇先生。”
一声冷笑，对方默认了。
瞳色向七诺使了个眼色，七诺面对着无墨三秋，表情不变，说：“你想怎样。”
无墨三秋被识出身份，却似乎并不在意，讽笑道：“想看看再添一片叶子会怎样啊……”
“不对吧，要是你想添的话，早就下手了。还用在这里装模作样？”瞳色向后转了转头，突然头皮上一紧，无墨三秋冷笑一声拽住了他头发，寒声道：“装模作样？词用得挺好的啊？”
瞳色脸色一怒。我靠，还好你拽的是我，你要是拽九梵七诺还不上来就废了你……妈的话说回来，我白白被拽那么一下，七诺你还真是连眉梢末的表情都没变一下啊！
七诺的表情的确是没变，只是踏前了一步而已，说道：“想用他威胁我吗？”
无墨三秋拽着瞳色头发，侧目打量着那张脸，说：“如果你觉得不值得，我不介意让后面两片叶子现在启动来看看。能死在Dutura-7这种极品里，一定很幸福……”眼神里隐隐露出神经质地表情，凑着脸靠近了瞳色，“我羡慕你……也羡慕我哥哥……”
那你怎么不亲自去死！瞳色一咬牙，觉得压迫感骤增，那家伙看人的眼光，仿佛是在审视他们家宝贝蔓陀罗的培养皿……瞳色身上爆出一身鸡皮，这个莱德果然是变态里的经典！只听无墨三秋在考虑什么似的，好不甘心地喃喃自语道：“可惜……真的不能让他死吗？”
七诺突然挑眉，一语打断了他，道：“我怎么给你？”无墨三秋的视线转回七诺身上，七诺偏偏头，说：“你要的最后一片叶子，我怎么交给你？”说完抬手，指尖华光乍现，流转间竟与无墨三秋手里的那枚银叶遥相呼应着。
无墨三秋一手环绕过瞳色的脖子将他桎梏住，银叶依然稳稳地抵在他颈间。嘴角挑着得意的笑，将另一只手伸了出去，说：“传到我系统里来，注意点，你要是耍什么花招，我手里这枚叶子可不会跟你的小朋友客气……”
七诺目似沉潭，一步一步地向无墨三秋走来。全神的注意力，不动声色如潜伏的猎豹……准备，就绪……埋在深处的伏击如利刃，要在最后接触的那一刻，直击捕获目标——莱德的地址！
瞳色也不由的摒住了呼吸，知道只要一举成功，外面就会立刻锁定罪犯位置！伏击行动也就立刻展开……
无墨三秋嘴角挂着一抹讽笑，靠近瞳色耳边小声警告道：“如果你想在我接东西的时候搞什么破坏的话，劝你省省。你想死很容易，我却偏能让你活得更痛苦。——想想，是谁把ECIA的秘密泄露出去的……”
瞳色眼睛倏然张大，“是谁……”
无墨三秋瞳孔骤然一收，盯着眼前这人……下一秒，无墨三秋手里的光暴涨而起，瞳色只觉得系统一阵剧烈地冲击。无墨三秋胳膊一搡，瞳色被狠狠地推了出去……
瞳色心里瞬间明白了——靠！话里有问题！
七诺眼见惊变乍生，飞速反应欺身而上。一手接过瞳色，身形犹然不停朝无墨三秋狠抓过去，全面启动间，已恢复了他原来的样子。……侧目间可见瞳色颈肩处一道血口，系统紊乱之下，更改的乔装也尽去。
无墨三秋冷哼一声，“原来是你们两个……”急速向后退却，冷笑道：“回去跟他们说清楚了，敢算计我，下次可不会那么客气了！”说完，森然一笑，身影一淡，消失下线而去。
功亏一篑！
七诺拳一紧，看着无墨三秋下线的地方，牙关紧咬。突然臂弯里的人一挣，七诺立刻低头去看他的情况，扶在瞳色腰间的手微松，稳着他的身子在地上站定。
瞳色满目怒气直视前方，神色间变幻莫测。七诺审视之下，见他肩颈处一片血淋，阵阵蔓陀罗启动时的白光在其上游走不定……于是指尖华光一盛，伸手便向他伤口处按去。
瞳色突然回神，胳膊一抬将他的手拦住，定目向他，怒道：“你知不知道九梵有事瞒着我？”说完转身就向渡口走，也不让七诺帮他治伤，咬着牙，一只手捂着伤口，气势汹汹地要冲回醉湖山庄跟九梵对质去。
七诺错愕之下，眉微紧。连忙跟上一把拉住了他，说：“这件事我不清楚。你先别冲动，我们可以回去向他问明白，但你这样过去，蔓陀罗会直接影响上他的！”
瞳色顿了顿，突然眉一挑，黑白分明的大眼瞪向七诺，冷声道：“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最讨厌失败？”七诺刚想说什么，却见瞳色牙关一紧，将手臂从七诺手中拽了出来，狠狠地剜了他一眼，说：“你就是我最大的失败！”
说完，身影一灭，下线了。
……
下课铃一响，三天卷起书就打算走，后面一声“黎昇曦，麻烦请等一下。”把他叫住了。回头，三天打招呼：“嗨，徐茜茜，怎么了？”
小女生一笑起来两个小酒窝甜甜的，说：“这道数学题帮我讲讲吧……”
“我？”
“他们都说你数学好啊……怎么，赶着去陪女朋友吗？”徐茜茜眨眨眼睛。
胖子吹着口哨飘走了……三天窘了一下，重新把笔冒打开，开始认认真真地看起题来。
……
醉湖山庄里，七诺静静看着九梵将壶中的茶水倒入杯中……从他进门那一刻，直望进黑邃幽伤的双眸——波澜质疑的眼睛和云涌着不安的相视中，七诺最后仅存的一点期冀也消失了……九梵静静别开了眼睛。静静中，不提过程，也没问结果。
“三天呢？”七诺问。
“还没来……”
“那正好，我有事问你。”
九梵顿了一下，在空气的静默中，手中的壶搁在桌上的声音都略显刺耳。九梵微咽了一下，目光微垂，靠着一旁的凳子坐下了。缓缓开口道：“什么事……”
七诺说：“Jinn说你有事瞒着我们，是不是？”
九梵似乎是想摇头，可惜眼眶渐渐转红……突然吸住一口气，抬头望着七诺不说话了。
小九的眼睛从不骗人……七诺叹气，走到他面前，一只手轻轻落在他发端上，直视着他低声说：“小九，……Jinn没有过来，而是让我在这里问你，就是要给你一个机会——无论事实是怎样的，国际刑警内部不追究……你懂吗？你这次必须跟我说。”
说话间，七诺的眼中有点复杂。——对于那个傲气又执着的少年长官而言，会有这样的让步，连七诺也不曾想过……真的，从对他隐瞒纳西事情的真相，到劝他放弃蔓陀罗的任务，再到现在替九梵开脱。——他是他最大的失败，恐怕真是这样了……七诺知道，他欠他的人情，恐怕是这辈子都还不清的了……
九梵漆色的墨眸里尽是挣扎，恐惧和绝望从那深潭层层翻涌而来，七诺坚定依然，一动不动地看着他，说：“你必须告诉我，莱德跟你说过什么事，为什么要瞒着我们？”
因为我不敢，我不敢让你们知道……
尤其，不敢让他知道……
九梵的唇微微地抖了起来，“我……他跟我说……”九梵觉得氧气稀薄，每一呼吸深入肺腑都是生疼。“他说……纳西没有的那片，是……昇曦家的……”
不敢让别人知道，那一开始就是他的小秘密……那个最听话乖巧的孩子曾经瞒着所有人，他曾经看着屏幕怔怔出神……缺一片，还是缺一片！就像缺了那个人一样，怎么拼凑也不是完整。
……没人再偷偷带他出去玩了，他可以认认真真地做这件事——他只是单纯地想知道，是什么原因，带走了那个总是逗着他哄着他玩的人……可是，还是缺了那一片，就像他的离开一样，带走了最后的那片，也带走了他的想念……
为什么要想念那家伙呢，明明在的时候一点都不好，走的时候一声都没说！……他越想越觉得委屈和不甘心，轻轻眨了一下眼睛，抿抿嘴角，抬手就将电脑关掉了……怎么都想不到，想不到此后等着他的，会是什么。
任性的代价……
“纳西没有，是因为……”一串清泪顺着脸颊滚滚滑落。
“因为，我没看过！”
“什么？！”七诺一脸震惊，追问道。九梵深吸一口气，苦涩压在胸口，竟然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七诺看他这样，忍不住紧握住他的手，蹲下在他面前，伸手帮他将眼泪一擦，轻声说：“怎么回事，慢慢说……”
九梵含泪道：“我把Dutura-7剩下的叶子都看了，在昇曦走后……我花了很多时间，都写在我电脑里……然后，就出事了……”
声音噎住，九梵用尽了身上最后的坚持和勇气……倾身向前，一把抱住七诺放声大哭起来：“那个泄露秘密的人，就是我啊！”……不止这样，还不止这样！
七诺难以置信，反手搂住他。九梵的头抵在七诺的肩上，眼泪溃不成军，忏悔、愤恨、悲伤一同奔涌而出……似乎没有了尽头。
原来是我。
原来是我。
潘多拉的盒子打开后，希望片刻间灰飞烟灭……
最邪恶的，真相是。
我。
四十五章 不解长伤
残忍透顶的事实，在那一刻生生击打而回，像一把利剑瞬间没入心脏，顿时是血光四溅！……原来苟活下来的自己，其实最没有资格！
九梵的泪水在七诺肩上层层浸湿，说：“我本来想说的，可是……是我害了他！我不敢……他好不容易留下来了，我不敢告诉他！……”
积郁在心里的秘密，每每呼之欲出，却在三天的眼睛满是爱怜地看着他的那瞬间，心中赫然一绞……又咽了回心中。——如果说了，他还有资格占有这样的温存吗？
缄默……贪恋每一刻的平静，心疼的拥抱，细腻的吻……
同时，恐惧！
不怕吗？难道不害怕吗？——怕他知道真相，怕那双温柔的眼睛，瞬间大雪封江……苦涩，甜蜜中无边蔓延的苦涩……这样的日子，不可怕吗？
煎熬……挣扎。这样的日子，不可怕吗？
九梵的手紧紧嵌入在七诺的衣中，悔恨和挚爱下的痛苦一起奔涌而出，字字如同泣血。“我不想再这样下去了！其实我不想再拖着他了……”
可是又舍不得放手，他等了那么久，才把他等回来的，等回来这片刻相见，片刻相爱，片刻相守，每一刻都嫌短暂……根本放不开手，如果还有什么解脱，那就是……“我宁愿能快点死……不想再这样下去了！”
不如乘早，死在相濡以沫中。也不要，撑到最后一无所有。
……和我一起的日子，竟然，让你那么痛苦吗？……三天怔怔地站在门口，扶在门框的手却难以扶稳摇摇欲坠的身子。
我还有什么是不能原谅你的……你却……为什么，一点都不值得珍惜吗！
九梵的脸埋在七诺肩窝里，哭泣的声音一声声传来，让三天的心如刀绞。七诺的手掌覆在九梵头发上，低声说：“那三天呢！你有没有替他想过！”
他说：“有的，我想过……”三天感觉呼吸在那一瞬间凝结住了，只听九梵的声音苦涩而伤悲，却格外清晰，说：“他留下，是可怜我……所以，趁早……”
“长痛不如短痛。”
……
三天静静闭起眼睛。现实和回忆在这一瞬交织，略显刺眼。
长痛不如短痛……
你就是这样想的吗？
……
度假时的海滩，碧海晴天，海鸥在明媚阳光中掠空。
小曦，给妈妈看看……嗯，你捡的贝壳挺漂亮的嘛！带给小九的？
……为、为什么给他！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关系那么要好。
谁跟他关系好！
“哗”的一声，选好的贝壳扔了一地，孩子别扭地转头就走。母亲在后面，百思不得其解，这孩子怎么了，青春期叛逆？……
孩子郁闷极了，什么叫关系好？大人真会乱说！他发誓，绝对不会给那个小家伙带东西的！……
……房间里，一个假期下来晒得黑黝黝孩子，正把度假带回来的东西一件件往床上放。
他放一件，身边那小孩充满期待的目光就赶紧追过去，见不是给他的，就又脉脉地看过来，等着下一样东西拿出来……他攥着包包的手紧了紧，里面已经空了，他没给他带东西……
小孩子等了半天，发现他没动静了，忍不住小声问，曦哥哥……有礼物给我吗？
他心里莫名其妙越来越不舒服。面无表情地转过身去放包，也不去看他，声音平平地说：没有。小孩子黑盈盈的眼睛微微张了张，失望溢于言表，然后瘪着嘴往房门外走去。
突然，等一等……他冲口而出叫住了他，小孩子回头，见他一脸不耐烦地蹲到他面前来，把手腕上的棕榈绳解下来往他手上系去。然后抱臂站起来说，好了，就是这个。
小孩子欣喜地晃了晃皓白的小手腕，然后瘪瘪嘴说，怎么那么大呀……
十三岁和九岁，还是有相当大一段距离的……他挠挠头，敷衍地说，只有这么大的，你不喜欢就还我！
小孩子把手迅速向背后一收，眼睛亮亮地对上来，喜欢。
他突然又是一阵烦躁。……喜欢什么喜欢，你知道喜欢是什么吗？只会胡说八道！
真讨厌！
……
小九，你信不信，我喜欢你，比你喜欢我早多了……
我才不信呢，你那时候那个样的！
恩？怎样了……
……
你知道喜欢是什么吗？小九。……可怜你？哪种可怜能让我心乱如麻，让我无能为力？让我这样珍爱……
你告诉我，什么是长痛，什么是短痛？
如果还可以短痛，那也是你吧。……
三天微微晃了一下，转了身，扶着长廊洒满阳光的墙壁，开始往外走……没走两步，撞上个人，抬头隐约是寒潭清池诧异的脸，也不知对他说了什么。他也没反应，木然地看了寒潭清池两眼。房内，小九的抽泣的声音突然停住了……他回过神来，一咬牙，身影一淡，下线去了。
寒潭清池大感意外，过了好半天突然反应过来，连忙朝房中望去。
只见，九梵站在那里，静谧的黑眸渲染了绝望的伤色，泪水缓缓而下，在失去血色的脸上，苍白而凄迷。
黑暗黑暗，沉沦……如钝刀挫开长长的血口。九梵怔怔然的悲凉在冰凉刺骨的锐刃上滴滴淌落，落在心里鲜红如嗜。
七诺不忍，将他扶着靠进怀里。九梵死死的闭上眼睛，眼泪如泣血般无声地流着。七诺觉得怀里的身体仿佛已经没有了生命，只剩下冰冷冰冷的一切回忆……
当真是，长痛……不如短痛？
四十六章 渐近渐远
醉梦里的夜色姗姗来迟，最后一片暮霭退净在优美的醉湖山庄之上，多少残留了几分挽留不住的憔悴。
醉梦向来唯美的落霞投在眼里，有一种说不出的肃穆和绝然，并且，凄美……寒潭清池的目光从窗前收回，静静就着一室昏黄细细打量这个里间。
简单的房间，书桌、衣柜、樟木茶桌……格局安宁又淡雅，一如其人，散发着别样轻柔的气息。
日没的霞光透窗而过，镶镀在对面的淡色床帘上。向两边轻拢起，可见床里静静阖眼的人，斜倚在另一人怀中，一动不动地蜷缩在那里，已然睡去。
寒潭清池手搭在窗棱上，感受着木质的香和余阳未散尽的温度，面无表情地看着对面的两人，默不作声。
这个地方，他曾经是很熟悉的。
当年，那个站在窗前的孩子，小巧尖尖的下巴，清秀的眉眼……总是在那个时候站在那儿，等着他，带几分期盼……唯有见到最亲近的表哥的身影出现苑门口时，那双平素间冷漠又悲伤的眼睛，才会微微一亮。
时间，过得真是快……那时，小梵也不过十二三岁的年纪，在他眼里，也不过只是个孩子。他也不曾想过，那样一个精巧的孩子，日后会出落成怎样一个清透的……寒潭清池想了想那个词……对，他心里这样想了无数次，他一向很喜欢的词，——美人。
成长，真是个让人惊喜的礼物。
那年醉湖的夏荷初显一抹淡色，只这一抹，就决不会让人忽略……依然是窗前静立的身影，回神再抬眸间，青涩不经意流露。却让明白的人已经能预见得到——这夏醉湖潋滟，不日将见怎般风情！——那天寒潭清池一如既往地温柔含笑上前，捋过檀墨的发别去少年耳际，说小梵又长高了，我带你去添些新衣可好？九梵摇摇头，低低地说我不喜欢出去，表哥帮我吧……
还记得当时他说这些话时的神态，微微低顺的脸，睫毛纤长，让人想挑起他下巴细细看个清楚……此般郁郁寡欢，仍掩不住他日渐清透文雅的气质。让人不由期待，清风舒眉后的轻柔，又会是怎般姿态。
后来，他的确是见到了……少年的专注心无旁骛，目光如影随形地投定在一人身上，含着淡淡笑意，盈然微亮的黑眸，真真是叫轻风拂面……
天色渐暗了。
背向寒潭清池，暗色衬托着九梵的后颈，显得格外细腻明晰，像是寂寂沉没湖底的白玉……他看着七诺揽在九梵肩头的手臂，扶住靠怀而伏的人，暮色后的黑暗来得太温柔，渲染得似若无骨。
这般缠绵的投怀送抱，自然没有人舍得拒绝……
寒潭清池嘴角不自然地撇了一下，一抬头，正见七诺射过来的一道目光。寒潭清池表情一僵，还没及辨别出其中含义，目光已然收回。
只见七诺小心翼翼将熟睡而去的九梵安置好在床中，一顺手，下了床帘。然后向他这边走来，不带什么语气地低声道：“他已经睡了。”顿了顿，“下线吧。”
寒潭清池迟疑一下，说：“可是，小梵今天这样，总得留个人陪着吧……”
七诺说：“不用担心，等会自会有人就会过来。”
寒潭清池目光闪动了一下，说道：“你打算把那个三天找回来是吧，你以为他还会来？”
七诺不容商榷地向门口让了让，看着寒潭清池说：“他会的，请吧。”
寒潭清池神色变换两下，终于还是顺着对方的意思，出门下线，没了身影。
七诺目送寒潭清池离开，这才走到门口。手按着门框，抬头慢慢环顾房间一周……下一刻，房中微光一亮，如网密织的纹痕在墙壁地面转瞬而逝，又恢复了原色。
做完这一切后，七诺这才微微敛眉，关好房门下线而去。
……
手机的铃声伴随着震动持续不断，一段时间过去后，才被人接了起来。
“喂……”接起电话的声音里有些犹豫。
“是我，你在哪。”
“家里。”房间里一室黑暗无灯。侧目看了看前方，对手机那边的人如是说道。
“小九睡了，你现在能上去吗？”
沉默半晌后，“……好。”
七诺轻轻皱眉，鲜少见三天这般寡言沉默，最后劝了句：“今天的事不要再想了。——要当心，保护好小九。”
更长的一阵沉默，带着呼吸起伏的不安，似乎良久后，三天的声音才带着一点深忍的颤动传来：“好……”
电话从三天的耳边被拿开，带着黑色手套的拇指轻轻一个按键，挂断了。
三天紧咬着牙关抬起头来，忍着怒气，冷冷地说道：“满意了？——现在让我上去！”
对方不作声。而身后，乌黑的枪口在他后脑勺上用力抵了抵，示意他安静……这两个陌生人的身上，明显带着阴暗的职业气息。
站在对面那个面无表情的人，此时正拨通着手机，压低了声音，向电话那边的人简单地汇报了两句。
三天死死盯着那人手中的电话，恨不得能穿透它，将电话那边的人烧出一个洞来。不顾抵在脑袋上的威胁，喊道：“不管你是谁！如果你让里面的人出了事，你这一辈子也别想拿到那东西！——杀了我也没用！”
接着电话的人冷漠地看了他一眼，片刻之后，不带感情Se彩地转达道：“只要你合作，就不会有人出事。要是你打算耍什么花样，就等着到瑞士去收尸吧……”顿了顿，平淡的语气里，转达来一道渗人的寒意，说：“……六叶同样能折磨死一个人。不过，时间花得长一点而已。”
三天愤恨地闭了闭眼睛。……知道，他知道！六叶本来困不住人的……可是小九，本来就没办法出去。
那么，小九……现在到底怎样！
突然一阵熟悉的信息提示音响起，震动了三天紧绷的神经。看向握在那人手里的——那是他的手机，荧幕微亮。
对方打开了他的信息。看了几眼，脸上的表情映着屏幕的光线说不出的诡秘，然后对着电话那边的人说道：“那个房间设了防御……”顿了顿，看了三天一眼，接着说：“不过，我们刚刚收到密码了……”
三天的眼睛带着愤怒沉了下去，却在最深处，尽是深深的绝望……“我可以把东西给你们，让我上去看他！”
自己真是太没经验了！小九本来还是安全的……他后悔，为什么刚才接七诺电话的时候没求助！
关心则乱，关心则乱！
这就是自始至终棋差一着的原因吗？
……
另一边，七诺按下了另一个号码。
两声之后，对方接起了，第一句便是：“SheeNoan警官，原来你还记得要打过来啊……”惯常的戏谑口吻里微微带着冷淡。
七诺顿了一下，说：“Jinn，你打不打算再跟我到那天的网络地址去一趟？”
“嗯？”
“我可能，知道该怎么进去了……”
四十七章 假相真相
暗无从属，暗无从归。神经和数据的结合，到底该称之为虚拟，还是说是另一种真实？……定义的界限，一向是模糊。
“我认识一个人，他写的防御一向很特别……”指尖划过面前的虚无，一如既往带出一道光，很快又消失了。
“很难？”Jinn平素张扬的红发在光影谲变下，带上了或明或暗的色泽。
“不是难……”当第三次确定位置后，七诺斜斜地向后退出了几步。
猛然回身，出手如电探向了身后漫无边境的寂暗……瞬间，本该空无的位置在他掌心前破开一道刺目的光！七诺目若远岳，手中源源不止的解码如同破开黑暗的利剑……
Jinn惊讶的表情尽数被笼罩在强光里，不由叫出声来：“怎么会这样！”
“镜像，混淆视听。此中处处伏笔……这是他做的防御独有的特点。”七诺回答得沉而稳然，说：“用他写出来的防御系统，一般人是找不到切入点的……当真是最安全不过了。”
聪颖的眼睛诧异一闪，顿时事情的各种可能性在Jinn的脑海中成形。前方变幻中豁然开朗，再无阻拦……七诺示意，Jinn跟在七诺后面，走进了这个庞大的潘多拉之门。
资料库……Jinn屏息凝视，周围的一切，带着未知和即将揭晓的预知。“你是说，纳西和让阿内，都从这里调用过资料？”
七诺点头，同时已经飞快地采集起周围的数据来，一脸凝重。
“那么，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Jinn皱眉，等着他数据采集的结果。——其实也不用他问，只要随手抽出几份资料，上面的内容已经赫赫然昭示了此处的身份。
让人，立刻猜到了这里的主人。
眼睛轻轻眯起来，Jinn嘴角一挑：“难怪，原来是这家伙在背后搞鬼……”
……
初夏的月，在沉默之下俯望，夜色渐凉。
脚步轻轻簌簌作响，门在夜色中寂寂而开，拖在地上一道长长的人影……
突然，整个房间光痕浮动。……幽亮丛生的道道飞升，像是高傲骑士的剑标记下不容侵犯的印迹。
他停顿了一下，嘴角微挑，从容地将手扶上门侧……下一刻剑拔弩张的气息改变了，凌厉的光剑终归平静，整个房间，安宁又温顺……脚步踏进了房中，将门在身后不徐不疾地合紧了。
脚步转进里间，素净的摆设在夜中不设防备的沉睡……手指挑起淡色床帘，背光的轮廓在夜中看不清表情。月华吝啬，淡淡如同凝玉。柔光抚爱在床中苍白憔悴的脸上，分外惹人怜惜……他静静地看了一会，顺着床沿轻坐，然后俯身而下……
覆于脸庞上的睫轻轻一颤，似乎有感于空气中不同寻常的压迫，似迷茫似恍然地张开了眼睛，夜色，在这一瞬拢了进来。
有点陌生的气息……
抱住了他。
朦朦胧胧间，转念——这是……谁？
下意识一挣，拥抱却顿时变得紧密，在他耳边轻轻地说：“我。”……熟悉的声音像一颗小石子，却顷刻在心底激起千层浪……九梵怔住了。
死死地，闭了闭眼。——是他！真的是！——已经干涸的泪水又有了溢出的冲动，九梵急急地反抱住对方，又抬头去看他的脸，熟悉的眉熟悉的眼……九梵心中霎时溢满希望，什么都顾不上了，瘪了瘪嘴角，又委屈又伤心地叫着他：“三天！”
这一声叫出来，三天脸上的表情微微一僵，眼中的光闪烁不定，然后却毫不迟疑地将他向后一压，低头凑了进去，在耳垂颈侧深深啃吻起来……顿时发丝纠缠，向来淡雅的气息让徘徊耳畔呼吸渐渐加重……九梵颤了一下，明白过来。
脸上一阵发热，下唇却不知不觉咬了起来。不是不愿意……只是，怎么这么突然，这么快……只觉得一只手带着炙热的温度，稳稳地沿着背脊向下抚摸去，隔着衣料的摩挲可轻可重，游走过轻颤的身子，缓缓落在腰间，熟练地挑逗着情ｙu。
九梵在理不清的思绪中只觉眩晕一片，只来得及紧紧攀住对方的肩膀，强忍着一丝紧张，还有不安，参杂一抹红晕，在脸上交织成一种无助的脆弱。却也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
像是做梦一样，这样的感觉不太真实。
酥麻的挑吻，一下似轻哄，一下似情ｙu，徘徊在熟悉和陌生之间，似乎尽是温柔。移到了他的锁骨上，继续向下。解开了衣襟，向里探去。
不真实……还有，心中的一点难过……以前，三天每每会顶着通红一张脸，目光炯炯又咬牙切齿地说，小九，不行！——那么，现在放情纵欲，是因为还在生气吗？不管怎样……九梵闭上眼睛，开始生涩地回抚他的后背……不管怎样，他不想拒绝！
感受到他的回应，对方抬起头，倾身上前，看着他略带迷离的表情，嘴角不由似笑非笑地上挑起来。——何德何能，何德何能！能让这样清傲的人在身下承欢，如此心甘情愿……他手上的动作加重，揉搓在细腻的肌肤上。头一侧，印在了唇间，交融而入。在支离破碎的呼吸中，他的动作又渐渐温柔起来……你一定没尝试过，这样挑逗技巧的吻……唇齿间很是清甜。这样的味道，他等了很久了……
看着身下人意乱情迷的样子，他忍不住声音沙哑，低低在亲吻中喃呢：“你真是美，小梵，你真美……”
一句话，犹如惊雷！
“你……叫我什么？”九梵的眼睛倏然张大，犹如一盆冷水当头淋下。
依然纠缠着的彼此炙热的体温，相接触的每一寸肌肤，霎时都恶心得让人难以接受！
“表哥？”
俯在身上的人只是动作稍稍停顿了一下，下一刻，却不管不顾地扣着九梵的下颔强吻过去……是。是又怎样？这本来就该是他的，这明明是他应得的！
九梵猛地别开脸，推却着他，冷声质问道：“你的乔装，是无墨三秋帮你改的吧？”
所有的动作，终于在这一句切中要害的问题中停止了。近在咫尺的眼里闪动的情绪，已经决不再是一贯的温柔，虚伪的温柔。
“这些，还有以前的事！都是你做的吧！”
眼中异光升起，看起来格外狰狞。原来……小梵你已经知道了。
……
资料库中，Jinn略略仰头，看着眼前飞掠而过的各种内容，不怒反笑，道：“藏得真好啊……正人君子——寒潭清池！”
赫然，内容里，尽是寒下集团的数据。谁也不知道，这些看似无伤大雅的数据资料中，竟然可能夹杂着一个不完整的绝世病毒。
更何况……Jinn显然被胸中那把正义的怒火烧得腾腾发热……更何况寒潭清池这家伙还能厚颜无耻地让身为最大受害者的九梵帮他写这里的防御，他道是羊毛出在羊身上吗？
转目看向七诺，Jinn有点不甘心地问：“你是怎么想到的？”
七诺看着面前不容乐观的事实，眉宇紧扣，说：“本来我也是一直锁定在无墨三秋身上，他有犯罪动机，手段也似曾相识。——只是，无墨三秋的态度实在让人看不明白。为什么在天地盟的群英会上，会不惜冒着暴露自己身份的风险出现在众人面前；为什么之前大动干戈找那么多掩饰手法，最后却又堂而皇之地向我们表示身份……所以很有可能，当时的他并没有参与到这个计划里，这些类似的手法只是一个幌子，故意将矛头指向他，而背后另有其人……无墨三秋也只是套中的一环而已。”
Jinn挑起眉梢，接过话头继续说了下去：“而无墨三秋自然不甘被这样摆上一道，就主动找了上去。——你也知道无墨三秋那家伙是个变态，一听到能将蔓陀罗钓出来的计划，屁颠颠地跟人家合作得不亦乐乎。反正他也是个亡命徒，不介意造大声势将我们的注意和防备全惹了过去，好放松我们对正主的警惕。”
七诺点头，Jinn的眼睛愈加明亮，说：“估计，他们的正式合作是在Lust那片之后。——当时醉湖边，无墨三秋乔装的新手说：将警告送给迷途者，不让事实的真相被埋葬……一语双关！我们当时都以为这些话是写给三天和九梵的。其实那些话，包括信里Lust的定义，还有附上当年ECIA第一次出事时出现的威胁书，都是针对寒潭清池的。警告他并且表明自己身份，让曾经与纳西合作过的寒潭清池继续与自己合作。——这么说，有可能，醉湖畔Lust那片叶子，本不在寒潭清池的计算范围之内，而是无墨三秋用了自己所拥有的Dutura-7做成的。”
说到这，Jinn咬了咬牙，讽刺道：“寒潭清池那家伙真是居心不良！我记得无墨三秋那天逮着我的时候还自言自语了什么‘真的不能让他死吗’……该是两人定了什么协议吧，寒潭清池还挺舍不得九梵的，毕竟……”Jinn眼里竟是嘲讽，“毕竟……那是他表弟嘛！”
一通则百通，寒潭清池这人渣。——什么Lust，无墨三秋真是警告对了。——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亲耳所听，真是想不到寒潭清池这个貌似一派正经的人原来那么龌龊。
“Shit！我怎么就没想到！”Jinn此时虽然理通顺了，却实在是好不服气地瞪了七诺一眼。
七诺很平静地安慰道：“我是听了小九的话才突然想到的。无墨三秋告诉小九，纳西的叶子是从他那里拿到的……那时小九才是个孩子，谁会想到在一个孩子身上打主意呢……可是你不知道，小九以前最崇敬的就是他表哥，和他表哥说ECIA的事也是很有可能的，若是想骗小九去收集其他人的Dutura-7，也是很容易的……”
Jinn摇头苦笑，说：“既然连你都想到了，那么小九必然已经猜到了。”
家庭悲剧加伦理剧？……Jinn想，这下，真是够呛！
四十八章 剑拔弩张
当真相揭晓的一霎那，所有的伪装都没有意义了。
看着眼前的人，渐渐恢复成他最熟悉的面孔……这人，有一双最是温柔多情的眼睛，天生微扬似乎常含笑意的唇，儒雅吸引了无数女子亲睐的气质……笑容常似醉湖十里烟波上的和风煦日。那种温暖曾在他最绝望的日子里细心陪伴，此亲此情，永不能忘……
九梵的手紧紧攥起，颤抖不由自主，“你去自首！你去自首吧……”
窗外拨云见月，穿透了夜色，明明白白地撒了进来。他熟悉的轮廓在眼中微微一刺，顿时模糊了视线。九梵咬着牙，强把这份哀伤咽了回去……
寒潭清池不动声色地看着他，此时突然微微一笑，抬手用指腹仔细地抚过九梵微微泛红的眼眶。依旧是柔声说：“小梵误会了，那些都不是我做的……你也知道，是纳西他们。我顶多只是从卖主那里购买了一份不完整的程序，而且从来没有用过……自首？你说我是什么罪呢？人证呢？物证呢？”
九梵的心中狠狠一窒息。
都不是你做的？
如果是以前，他必然坚信不疑！——所以才会将日记如献至宝地放在表哥面前，满心期待地看着最崇拜的那个人不嫌不弃地、认认真真地分享着这份属于自己的小秘密……只是别有居心的人，一边微笑着指着其中的错别字，看着孩子涨得红通通的小脸蛋，眼帘低敛间，你其实还看到了什么？
这些都不是你做的吗？
那么在孩子情绪低落的时候，有意无意地建议，说聪明的孩子要懂得去解决问题，等问题顺利解决了，你的朋友不就可以回来了吗……孩子眼中萌然而动的期冀的光芒，是不是同样映射了一份在你的眼中，光里偷偷将渐渐变质的心思隐藏。
如果这些都只是一种莫须有的可能……那么今夜，你为什么会用这种方式，出现在这里？
九梵狠狠挥手，打掉了寒潭清池为他拭泪的手，胸口在呼吸间起伏，艰涩地说：“我就是人证，我会把你做过的事都说出去的。”
寒潭清池顿了顿，收回了手，带着一丝讽笑，“那么晚了，小梵想告诉谁去？”
“明天爷爷就会知道了！你要是不愿自首，七诺他们也会知道的！”
明天……寒潭清池笑了，“小梵你还真是天真，——明天蔓陀罗就已经在我手里了，外公他管得了我吗？国际刑警又算什么，他们抢着与我合作还来不及呢，反正我再说一遍，没有确凿的证据说我有罪，大家都退一步，各取所需才好……那么你呢？要不要表哥教教你该做什么呀？”
九梵听到这里只觉得浑身一冷，什么叫明天蔓陀罗就在他手里？什么意思！“三天呢？”九梵拽住寒潭清池喊道，“他在哪里？”
寒潭清池没有直接回答，淡淡叹了口气，说：“也该玩够了，小梵。你做过什么，我都能原谅你……反正，你也见不到他了。”
话音刚落，“啪”的一声！寒潭清池的脸上，结结实实地挨了一巴掌。九梵一把将还没反应过来的寒潭清池推开，转身下床便要向门口冲去。还没跑出两步，手臂上猛然一紧，被寒潭清池一把拽住了。
九梵二话不说，伸手向搁在桌上的笛子够去。——他要想办法找人去！谁都行，只要能下线的人就能出去报警！一想到三天可能出事了，九梵就恨死了自己的无能为力，若不是自己没办法从醉梦里出去，他们又怎么会这样任人宰割！
寒潭清池奋力拖住他，可是九梵挣起来不留余力，一时之间竟也制止不住。寒潭清池一咬牙，突然手中银光一闪而过……
“你何必那么骄傲呢，你有资格吗？”
一枚小小的银叶，滚落地面，声音清脆而刺耳。……血，从肩膀蜿蜒而下，很快便又静止住了，正如突然停下的剧烈挣扎，身子一软向下滑去，半路被后面托过来的手截停了……
在被突然翻身打横抱起前，九梵模糊视野里只剩银叶上的圆体刻字，在月夜里散发着荧荧的光——“Pride”，就像寒潭清池说的那样，骄傲，你有资格吗？
寒潭清池抱着九梵，抬脚将那枚叶子踢开，毫不犹豫地迈向了床前，二话不说将他按在了上面。“你敢……”九梵有气无力的声音，弱得毫无威胁力。寒潭清池挑起了嘴角：“我最不喜欢那些对我耍小脾气的情人，但是你例外。你做错什么我都能原谅，你变成怎样都没关系……”手指滑过九梵的脸庞到脖颈，看着他艰难地将脸向旁边别去，推在肩上的手，无力得像是在欲迎还拒的攀附。寒潭清池柔声道：“小梵不要担心，照顾你本来就是我的责任。你永远是我心里最疼爱的人。”亲人也好，爱人也好，敌人也好……你的身份从来都那么特殊，对你的感情也从来无法言喻。
覆之以吻，并不轻柔地动作，将前次纠缠中已经松动的衣物褪下肩头。一个间凑的打断，寒潭清池显然失去了耐心。情ｙu再次蒙上他的眼睛，比前次来得又多了一丝澎湃和阴枭。他一边将吻化作一路噬咬渐渐向下延伸，一边看着九梵自始至终紧蹙着的眉苍白的脸，不由加重了唇齿间的力道。
阵阵眩晕和身体的刺痛，九梵想翻身蜷缩起来，身体却被牢牢地桎梏着敞开，他一边挣动一边拼命地叫嚷着求救，慌乱间也不知自己在喊些什么……寒潭清池抓着他胳膊的手突然一用力，松开顺手便给了九梵惩罚性的一巴掌，然后再次将他牢牢按住，居高临下地警告道：“不许再让我听到那个名字！我要让你一辈子见不到他！”
寒潭清池心里恼火——失误，真是失误。本来他有把握让九梵再也不想提那个名字，本来他计划着让九梵认为自己是被玩弄一夜后彻底抛弃，从此打从心底对那人心灰意冷……可惜，可惜……只听九梵的声音凄惨又绝望地在寂夜里回响，像是被活生生剥去了灵魂，分明地对他喊道——我恨你！
腰间突然一松，下一刻凉气瞬间顺着大腿跟蔓延开去……寒潭清池整个身体的重量压了下来，手地动作转而朝他自己的下衣摸索去。九梵脑海里一片空白，血沫呛在喉间，眼泪顺着眼角不停地往下滴。
奋力地将头向后一仰，他死死地闭住了眼睛……
千钧一发之际！猛然，身上沉沉的重压突然减轻了！——“你他妈的王八蛋！”一声熟悉的吼声炸响在房间里，字字清晰如雷贯耳！
寒潭清池被突然冲进来的人狠狠地从九梵身上揪了下来，毫不犹豫往地上一掼，提起拳头雨点般得就往下砸去，那架势只恨不得把他活活揍到复生点去才甘心……九梵倏然睁开双眼，泪水模糊了视线，便努力地抬起手将眼泪擦去，他想把那人的身影看得更清楚一点……
这世界，也就只有这唯一的一个人，只有这个人能让九梵这样莫名心痛地瞧在眼里，分分秒秒都恋恋不舍，甚至连自己都不明白，对他，怎么就会这么喜欢……
因为他是三天！是三天啊！
三天已经扔开寒潭清池，旋身到九梵身边，一把将他搂进怀里！
就在刚才上来的那一霎那，听见小九的哭喊声时，他只觉自己的大脑“轰”地一声炸开什么都顾不上了……管他妈的现在是谁在外面拿什么鸟枪指着他，他只知道他的小九正埋首在自己怀里哭得泣不成声！他打小就见不得别的孩子欺负小九，现在连自己都舍不得欺负的小九居然给那人渣这样摆布，三天简直就要气炸了。
小心翼翼地用衣物重新把九梵裹好，九梵身子使不上劲，软绵绵地挨在他身上。三天猛然觉察了他的不对劲，一查之下，心中咯噔一凉，不由哑着嗓子低吼道：“五片叶子！小九，怎么会这样！”
九梵愤恨地咬了咬唇，没有回答。三天的眼睛瞥过寒潭清池，顿时什么都明白了！——眦目赤眼中震怒万分几欲喷火。该死！那家伙居然敢这样做……他想把你变成怎样才甘心？小九，我不在的时候，他就这样欺负你！……几乎要咬碎了牙齿般，三天狠狠将九梵抱紧，心如刀绞。
紧紧地覆着九梵的后背，想要尽他最大的可能让九梵舒服一点……可是怀中的人依然无力又冰凉。看着九梵苍白又无助的样子，三天心中赫然一痛，眼眶顿时红了起来。
他本来以为妥协至少可以保小九一个周全……可是，他错了！这人从来就没打算放过小九！
三天咬牙，妥协，无疑是将小九送入虎口！
只是迟早的问题！
寒潭清池好事被阻，显然气得不轻。身后传来不轻不重地一声讥笑，寒潭清池冷着脸转向靠在门口作壁上观的人，切齿道：“是你让他上来的？你什么意思，忘了和我的约定了吗？无墨三秋！”
只见无墨三秋的脸带着他一贯目中无人的表情，讽笑道：“盟主在这儿玩得开心啊，忘记约定的是你吧？——这家伙说了，只要再让他见你表弟一面就把东西给我，我没时间陪你浪费时间。——顺便告诉你一件事，你的老巢被国际刑警那帮家伙找到了，你还有空在这里风流？”
寒潭清池闻言顿了顿，问道：“你说那些人查进了资料库？”
无墨三秋冷笑。
寒潭清池心里飞快地计算起来，查到了资料库，也便是查到了以前他和纳西还有让阿内他们的联系，只是这两个人已经死无对证了，不一定能成为有效证据……只是，继续查下去的话……寒潭清池脸色一变，看向无墨三秋，“你记得我们说过什么的，你要帮我转移他们注意的！”
无墨三秋挑起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说：“没错，我一向说到做到……”向后退了一步，接着说道：“你也要记住你该做什么，——最好在我回来的时候，能让我看见最后那片蔓陀罗！”说完，身影一淡，从醉梦的系统里出去，直奔七诺和瞳色所在的资料库去了。
寒潭清池看着他消失后的黑暗，嘴角轻轻地一动……慢慢转回身，看向那边相互依偎着的小情侣，眼睛一沉，好一幅生死不离的温存景象，寒潭清池按捺了一下情绪，冷冷地说：“够了没有？……要不要我提醒你一下，你好像忘了外面还有几把家伙指着你呢。你要是实在不肯交出来我也不勉强你，东西总归是能被研制出来的，顶多浪费我们一点时间，有没有你结果都是一样的。”
三天沉默一下，抬起头缓缓地说：“寒先生，拿到东西后，你打算怎么处置小九？”
寒潭清池眼中闪烁，回答得居高临下：“他既是我表弟，自然不会亏待他。不过，我们家的事情似乎还轮不到你来操心。”
三天看着他势在必得的嘴脸，冷冷道：“好……那么，我有最后几句话要和小九说……”说完不顾寒潭清池的反应，低头，深深凝视在九梵从他微微怀里探出的脸上。眼里尽是温柔，诉不尽，说不完，比从前任何一次对望都来得深沉，刻骨铭心。
九梵心里轻轻一刺，再一刺，很快，阵阵生疼穿过了心脏在蔓延……这种痛，让身子不由自主地发颤……你要说什么，如果是说再见，那最好永远不要说！
相守可否停在这霎那成永远，求不得。该如何？
“小九……别这样。”三天轻轻地捋着他的发，声音特别轻，“你这样，我放心不下……”声音微微一梗，瞬即又调整过来，声音再放低了点，继续说：“我知道是我不好，没有保护好你，我答应七诺的事情都没做到……”
“你听我说……”三天的声音越说越低，将脸贴在他的脸旁，耳鬓厮磨似是在安慰，似在说情话。无论是安慰还是情话，此刻听来竟都向诀别一样……九梵听着听着，眼泪缓缓流了下来，静静默不作声，双手环在三天背上紧紧地拽着，一紧再紧。
三天突然擒着他的肩向后拉开了一点距离，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说：“小九，你还记得早上说过什么吗？”九梵早已是肝肠寸断，哪里还有力气回答他，拼命地摇头，悲痛欲绝。
三天舍不得他这个样子，却又轻轻地阻住了九梵想重新将抱紧自己的动作，最终叹息似的笑了，“其实早就想告诉你了，我每天都想跟你说的，——我心甘情愿地陪着你，不是可怜你……”
“我很爱你。”
三天的吻，静静落在九梵的唇上，轻得像怕碰碎了他一般，轻得仿佛没发生过。在怔怔然的时候便又离开了，没有更深的缠绵，只有说不出的无奈和深情，
和这句话一起，深深地烙进了心里。
想永远和你在一起……
就是这样……
很爱你。
……
三天慢慢拉开九梵的手，站了起来。凛然地对寒潭清池说：“该怎么办，你说吧。”
寒潭清池冷着脸将一枚银叶扔到了他面前，“这些东西是专门为Datura-7做的存储软件，把东西输进去。”
三天默默凝视着滚到面前的叶子，“Wrath”赫然在目。
愤怒，又有什么办法？
既然愤怒不能为你做什么，那我愿意换一种方式。
四十九章 心有所属
资料库，因为正中央飞速闪现过的大量信息而回响着单调的声音，格外空洞。七诺环着手静立在前，光影在他脸上明暗投影。Jinn在不久前离开了，如无意外，柳非烟他们已经接到任务，正赶去“请”寒潭清池“协助调查”。
协助调查……七诺心中一抑，他自然知道“协助调查”的意义，正如死缓一样，是个可轻可重的东西。
Jinn在临走的时候看着他意味深长地说，想扳倒寒潭清池恐怕不会那么容易，这个资料库里的证据，现在能多找一点就多找一点吧……他说：“不管上面的人对这件案子有什么打算，我都会尽量帮你们的。”说罢，默默地别开了眼睛。
七诺明白他那句话的含义，嘴角不由自主紧抿了起来。——牺牲法则……向来在权衡利弊的大局之下，放弃了少数人的利益，成全一个众望所归的结局。
这才是现实。
他和Jinn其实是相同的，在长年的执行国际任务的过程中，对国警这种追求效率的办事手法已经毫不陌生……更何况，寒潭清池的罪状落实不到致命点，这样的局面，不容乐观。
是，他明白所有的道理，甚至Jinn的支持让他感到了意外，但Jinn的态度并不能代表国警最后的决定，他本不该苛责……但，他不甘心！
七诺垂下了眼睛，手中紧紧握拳。无论怎样，小九不行！——小九是最无辜的孩子，他还很单纯，甚至连人情世故都不沾染。他怎能让他成为牺牲法则下的祭品？情何以堪！
数据在面前无意义的跳动着……这个空间，全是龌龊贪婪的气息。七诺面无表情望着跳动的信息，心中淡淡地掠过了想法：如果所谓“合法”是那么的无能为力，那么他也许会换一种方法，就像三天曾经做过的那样……要知道，当年他想手刃纳西的愿望，一点也不比三天差。
无论时间怎么改变，他不曾改变过……
数据的光波，微不可查地跳动了一下，轻微如同飞花拈叶。
七诺神情莫测的抬起了头。
魔鬼的信奉者，来了……
……那就不妨，会一会吧！
七诺眼中突然精光暴涨，直视前方，一道程序如剑般劈去！猛然间，表面的和平仿佛被撕裂一般叫嚣着扑噬开来。道道光华不留余地，粉碎了面具下的阴谋……赫然其后的，是无墨三秋冷笑的脸，阴狠地和七诺对视着。“警官，我们又见面了……”
数据的破碎停顿不到一秒，光束在顷刻间重聚。两人身影几乎同时移动，飞速地交上了手！
无墨三秋一边闪身避开七诺攻击下的侦察程序，一边讽笑道：“警官，你这么拼命是想保护谁呢？不浪费时间吗？”七诺置若罔闻，面不改色。
一时之间，你来我往，时不时道道白光暴起，岑岑刺目。
七诺到底是ECIA培养出来的人才，根红苗正的，两三招一过，无墨三秋心中暗惊。无墨三秋本就知道七诺很有实力，但他还是小看他了，慎密敏锐的思维自是重要，而在这种追查和阻截的攻防战里，七诺一向深稳沉定的性格，更是在本有的实力上如虎添翼，此时竟逼得无墨三秋连连退后。
无墨三秋的嘴角不由越绷越紧，暗暗咬牙，闪避开七诺的近身攻击，突然露出了一个恶心的笑容，低声说：“警官的定力可真叫人佩服，真想知道，如果你亲眼看着你醉梦的小美人趴在床上让别的男人上，是不是也还能这样面不改色。”
七诺知道他是在惹他分神，不做理会，下手倒又是狠了三分。不料无墨三秋突然后退一步，冷笑着报出了一串密码。七诺的动作骤然一僵——这，赫然就是他写在九梵房间中保护他的那串密码！
只听无墨三秋蛇一般嘶着声音，啧啧叹道：“寒潭清池真是好手段啊，五片叶子搁在了他表弟身上，我才知道蔓陀罗原来还可以这样用。以后那小美人逃不掉，反抗不了，想怎么玩就怎么玩，难道不过瘾吗……对了，我来之前寒潭清池正压着他在床上爽得开心呢，不想听听小美人销魂的叫声吗？他边哭边说不要啊救命啊……哈哈，就是这样，你听，你听！”无墨三秋的眼球神经质地颤动着，仿佛真能听见那令人发指的恶行中发出的哭喊一样。
七诺的脑中“轰轰”作响，心中冰凉寒气直窜。再顾不上追击无墨三秋，迅速转身便走。无墨三秋就是这么个机会，嘴角露出残忍地笑意，欺身纠缠了上去，说：“别着急啊，警官。反正你现在过去也来不及了，不如让我帮你把系统程序修理修理，没准等你调试好，刚好能赶上下一轮的。”
七诺怒气写在了脸上，一贯冷静的人此时竟然完全无法静下心来对付无墨三秋，只觉得心乱如麻！想直接关闭双转程序更是行不通。——他知道，只要有关闭前的那一瞬间消停，就足够无墨三秋破坏自己的系统。可小九，在醉梦里……在别人身下……
三天，没能如期而至……必然也在危险之中……
突然，他暴喝一声。右手出手如电，一把拽住了无墨三秋的衣领。目光直逼而去，“你不是一直想要蔓陀罗吗？”七诺寒声道，“今天我就成全你！”
话音落，手中光华暴涨而起！
事情来得太突然，无墨三秋一时之间竟然不及反应，猥琐的笑容还没褪去，声音已经变得惊愕：“你……难道你也……”
七诺的声音如同来自地狱的索命使者，说：“三天的东西向来不瞒我。——Dutura-7，他有，我自然也有！”
我现在就替三天，除掉你这个垃圾！
“你竟敢这样做！你不要命了！你疯了！——你不管那两个人了？！”无墨三秋终于感到了惊慌，尖锐地叫嚷了起来。眼看着周围的空间开始朝着一个方向扭曲，似乎要在这个资料库中形成一个强烈的暴风眼。七诺微微冷笑，这轮不到你来操心，无墨三秋！——不，应该叫你莱德.卡特蒙奇，你的死状，你的死因，将像极了你那同样一身罪恶的哥哥——纳西.卡特蒙奇。
愤怒，将淹没你。
我不会为之忏悔。
“诺！你在做什么！住手！”一声惊呼突然传来。
七诺猛然转身，对来人吼道：“别进来！”
迟了……Jinn表情十二万分惊恐地冲向了七诺，一把拖住他的胳膊，妄想把他拽出这个渐渐成型的巨大漩涡。而耀眼的红发之后，是突然不再成型的空间，扭曲着，环绕着……一道道，这是七个维度任意结合，分秒变换莫测的蔓陀罗。
无墨三秋发出了刺耳的嘶叫声，血液从嘴角流出来，下一刻，眼睛，口鼻……拼命挣脱着七诺的钳制……他开始全力抵抗每一波作用在神经中枢上的蔓陀罗，七诺不再理会他，冷冷地松开了手，回身扶住了同样在抵抗下渐渐落入弱势的Jinn。
Jinn现在才明白什么叫做叫天不应叫地不灵。——要死了，他想，我居然为了这个笨蛋冲进来自杀……七诺脸上一派镇定，看起来半点愧疚和感激都没有。临死你装酷个屁啊！靠，怎么就你一脸没事的样子……没良心就算了，难道还没有痛觉神经？
七诺看了他一眼，嘴角朝一边撇了撇，突然将半瘫的Jinn纳入怀里。Jinn震撼！僵住了！……什、什么意思？
眼见着，七诺半抱半推着他朝身后靠去，而后面正是层层向中央聚拢的，呈顺时针方向扭曲得面目全非的“壁”……这姿势，这动作……Jinn勉强抬头，只见七诺微微垂脸，看向他的时候，表情仍然冷静非常。
Jinn的后背抵在了“壁”上，然后便觉得整个人都要被甩起来一样的天旋地转起来，错觉还是真实他已经分辨不清。眩晕中，唯一清晰的是七诺搂着他的手没有松开，人渐渐靠过来……啊呀！SheeNaon警官，这个姿势难道就是传说中的诀别之吻？……那么你的表情可不可以温柔一点啊？摆那么酷做什么……还有，无墨三秋在后面惨叫翻滚的背景还真是遭糕，拜托这个时候他满脸是血见鬼一样瞪过来算什么意思，懂不懂非礼勿视！……嗯，他满脸是血，那我岂不是也好不到哪去？……厄你真的不介意？
生死存亡的边缘，Jinn却有点大脑暴走的感觉。哎呀，这个角度看他还真是不错……算了，死都要死了，你这么帅我也不枉此生了。就这样！
好吧！来吧！Jinn“唰”地闭上了眼睛。
脑海里不期然传来一个冷清中带点无奈的声音——别误会，我只是带你出去。
哦……原来是这样……Jinn有点小失望地把眼睛重新睁开，眨了眨。——我就说嘛，SheeNoan警官那么闷骚的人怎么可能会有这种情调……
……七诺的脸黑了一下。
Jinn愣了愣。
恩？……怎么觉得，我好像知道七诺在想什么……
恩，他在骂我……
不对，等等，这是什么状况？
Jinn觉得自己身上的温度骤然下降。充分地体会到一种比在蔓陀罗里旋转更加令人胆战心惊的感觉……他……该不会……也知道我在想什么的吧……
噗！
喂！谁来解释！怎么会这样！
警铃大作中，该想的不该想的，响作一片……
五十章 无解之情
醉梦里，月光纯净无垢，透窗而过。流走在至爱至恨的边缘，又似承受不起这样的折磨，在三个人身上投下了脆弱的阴影。
九梵浑身冰冷，勉强挨坐在床头。一瞬不瞬地看着前方……三天手里乍明扎灭的银色枝叶，照亮了周围似乎起了一层涟漪的空间，唯一模糊了的是他的表情，九梵看不清他明灭中悲色静默的脸。
越过三天的背影，是寒潭清池微微勾起的嘴角，像是胜利者的目光，肆无忌惮地巡览着属于自己的领地。
……世界在这一刻静得寂灭，而九梵的耳边，三天曾跟他说过的话还不曾散去。
在他心中翻涌不息，深深地，隐隐作痛。
“你听我说……”在交出蔓陀罗之前，在松开抱着他的手之前……他是那样温柔地看着他，轻轻捋着他的发，他刻意放低了声音，他的唇悄悄地靠在他的耳畔，字字缓慢而清晰送进了他耳中……“我会把东西给他的。但是有件事他还不知道。——蔓陀罗，是有解的。”
蔓陀罗，是有解的……
当七片叶子同时启动时，蔓陀罗呈顺时针形成风暴扭曲，而且速度越来越快，没有人的解码能跟上它的变幻……但是，反其道而行，顺应蔓陀罗的方向，将思维和蔓陀罗化作一体。这样一来，可以沿着蔓陀罗的轨迹脱离出去。
这就是当年我困在纳西系统里时想出来的方法。
知道这件事的，只有我和七诺。
你现在牢牢记住它。寒潭清池一定想得到这个解……所以，如果寒潭清池为难你，你就用它做筹码，拖延时间。保护好自己，七诺一定会来带你走的。
“记住，一定要记住……”
九梵抱紧了三天，手指轻轻抠着他后背的衣服：“既然解得开，又何必怕他用我威胁你？千万别给他，三天！”当三天还有价值的时候，寒潭清池还未必会对他下手。可如果他的利用价值结束，寒潭清池一定不会放过他的。
三天苦涩地笑了一下，“小九，不行的。这种解码方法谁都可以用——除了你。你要是从这个系统里出去了，就再也回不来了。”
九梵的心中一片死寂，又是我……
他在现实中支离破碎的思维残片，已经没有办法让他重新再回到醉梦了……出去结果就是在黑暗与无觉之中，永远的沉睡。三天说：“我不舍得，那里又黑又冷，什么都没有。我不舍得让你自己一个人在那里。”
我爱你，便爱你的全部。……爱你凝望醉湖时宁静的神色，爱再次相逢时你在孤舟上茕立的身影，爱你跟我提到醉湖的秋枫时，那种静静的期待……我爱你所以不愿你迷途在黑暗中。我要你清澈的眼睛看到这醉湖的水，看到漫山遍野思恋的红叶。
哪怕，最终也只是在这样一个虚拟的世界里……
“留在醉梦，小九，我要你永远好好的。——如果我能回来，一定不再和你分开。如果我回不来，就让七诺会陪着你的，他一定会照顾好你的……”
三天说不下去了，只是紧紧抱住九梵，轻轻地在他耳边唤道：“小九，小九……”九梵眨了眨眼睛，眼泪淌了出来……他低低呼唤着这个昵称，仿佛全世界的哀伤和温柔都融化在了里面，柔柔地包围着他，柔柔地刺痛了他……
小九，这个昵称就是他给他取的，最亲昵最温馨的来唤，记载了他们悠悠过往的点点情愫。
最后仿若一声叹息，落进了心底。
……
你真的想把我自己留在这里吗？你很爱，爱到宁愿牺牲自己。
那么，难道我不是吗？
……
资料库已经彻底不再成型，无墨三秋不甘的嘶吼声留在了身后，七诺头也没回一下。他正带着Jinn，就着蔓陀罗的轨迹向外离开……
Jinn的心情，却是无比复杂！
原来蔓陀罗是这么变态的一个东西！
Jinn误上贼船，痛心疾首，欲哭无泪……衬着七诺也不怎么自然的脸色。历时了两人有生以来最尴尬的十秒钟。
这下真是坦诚相对了……还不如真是扒光了衣服面对面，都比这思绪的赤祼来得舒坦。何况SheeNaon警官的身材一定不错！……
唔……停下，别想这个啊！
Jinn真是想哭了。
七诺现在脑子里就只有一个想法——出去出去出去出去……
突然！Jinn全身的头晕目眩瞬间消失……身子软软靠着的，不再是七诺结实宽广的胸膛，而是自家那舒服之至的床褥。
回、来、了！
……耳边的一切归于安静，只有床头柜上的闹钟秒针声响得猛烈。却……猛不过Jinn如擂战鼓的心跳！
Jinn死尸烂泥一样趴在床上，眼睛还是不敢就此睁开。
心里居然还是不太能确定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简直像噩梦一样……不想还好，一想，剧情闪电般涌没过来……刚才，分分明明是自己无可抑制地胡思乱想个不停，每一句话基本上都类似于表白……
更可悲是，这表白里的意思赫然就是——帅哥啊，我觊觎你很久了……
Jinn“啪”一下打开了眼睛。
Oh，Shit！我怎么不去死！
电话声突然“哗啦啦”地响起，在这一霎那显得格外刺耳。吓得Jinn几乎是从床上直直蹦起，手忙脚乱地抓过电话。“喂……喂？”
没有踌躇，没有暧昧，熟悉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波澜不惊。七诺平静地对他说：“长官，快派人去东区，三天出事了……”
Jinn愣了一秒，平复了心跳，答道：“噢，好的……收到。”
挂了电话。他火速按下电脑旁刑侦组专配的紧急联络控制钮，Jinn一贯雷厉风行的声音在传声器中响起：“第五分队待命，第五分队待命……”
声音里竟然莫名苦涩……他想知道，嘴里说的，心里想的，到底是一样会比较简单，还是永远不知道比较好……
Jinn的眼睛黯然了一下，随即嘴角嘲讽般一挑。哼，到现在你才叫我长官……王八蛋！
五十一章 饕餮之宴
叶子的光华翻涌了，湮灭了……最后如同一盏烛火，一个跃烁后，归于黑暗。
走完了全程。
俱静了。
漂亮的银叶在三天手中静静卧着，溶溶的月色洒在身上，有点冷清。他的眼睛笼在阴影里，平静地看向寒潭清池。寒潭清池的嘴角不可抑制地上扬着。
落幕的时间到了，寒潭清池此时已经确定，自己是这场游戏里最大的赢家。“东西抛过来，你下线吧。”没有多余的语气，三天在寒潭清池眼里已不再算什么了——没有威胁，没有意义，没有价值。
王者之路，向来践踏着失败者的残骸，一步之后，绝顶处自是别有洞天。这点，非能成就大事的人是不会明白的……寒潭清池的视线跳过了三天，放在了面色惨然的九梵身上，眼中稍稍放柔了些。——小梵是他亲手宠坏了的孩子，带着不把别人放在眼里的小骄傲，其实单纯得可以。
寒潭清池笑了，没关系，以后就不一样了……他有的是时间，是该好好管教一下了。
九梵的目光，突然从三天身上转开，直对向寒潭清池。寒潭清池好像突然看进了漆深无底的水，瞬间让他一窒，才抚平了心悸恢复过来。心里更是发狠的得意，很好，就是这样！他身边从不缺少俊男美女，小梵不会是最绝色的那个，但毫无疑问，是最特别的……他就是喜欢他的干净，喜欢他的难得。甚至是喜欢他的身世，喜欢他的命运在自己的手中走向毁灭，最后又不得不无助地来寻求自己的庇护。
可怜得让人不想拒绝。
寒潭清池用眼神流连他的脸庞，和他对视。
九梵看着他，神情清冷。“表哥，你拿到Dutura-7之后，打算怎么用？”他突然问道，寒潭清池不料，微微一怔。
“一个没有解的病毒，你想怎么控制好它？”九梵冷静的声音传了过来，好似不带感情。三天却为了这句话浑身一僵，他想做什么……
九梵淡淡瞥了三天一眼，继续对寒潭清池说：“表哥，Dutura-7的风险那么大，你恐怕找不到愿意帮你尝试出它的解的人了。你知道，错一次就是以性命相托的，这样的代价，就连无墨三秋也不会愿意付的。——你有没有想过，该怎么办？”
寒潭清池隐隐听出了点门道，眼睛轻轻眯了起来，微笑道：“小梵到底是想跟我说什么呢？”目光在九梵和三天身上移动着，将两人的表情尽收眼底。
“纳西是三天杀的。”九梵说，“可是三天却没事，——他从蔓陀罗里全身而退了。”
字字清晰，让寒潭清池心中顿时一阵发紧。抑制着激动，他缓缓说道：“你是想说这小子知道蔓陀罗的解？我又为什么要相信你的话呢？”
九梵嘴角露出一抹凄清的笑意，说：“信不信，试一试就知道了。”
三天心中一凉，狠狠捏紧了手里那片银叶。他已经猜到九梵想做什么了，手心渗出了冷汗……九梵并没有看他，或是说，他再不敢多看他一眼，静静的声音说道：“表哥，我身上已经有五片叶子了。——Greed，Sloth，Envy，Lust，Pride。你手中应该还有一片吧。”
寒潭清池微微含笑，摇了摇头，“小梵莫非是亲自尝试给我看？……不，我不会让你试的。万一你真出事了，我又怎么舍得？”
九梵点点头，默不作声……半晌，突然有点疲惫地问道：“那一片，你原打算叫它什么？”淡淡的寒意渗在了声音里，嘴角浅挑……“Gluttony，是吗？”
Gluttony，——饕餮。
我知道是它！……也幸亏是它。
七罪盛宴的始端。也许是别有用心的哄骗，也许是无可遏制的愿望……无知的孩子本着纯粹的初衷，打开潘多拉盒子。——它是收藏在母亲电脑里的第一片。
冰山一角，犹如美人的面纱……那一瞬间，叹为观止。
那天夜里，他将这片叶子看了一遍又一遍，就像很久以前另一个少年一样，没办法拒绝它的吸引。Dutura-7，本就是一个巨大的漩涡，一个无比甜美的诱惑……交织着他的愿望，他的兴趣，他的好奇。从此，也欲罢不能地迷上了它的滋味。
时光和悲伤冲淡了许多他的记忆。但唯独那一片，他记得太清楚了……
这样自寻死路的饮鸩，也不枉没了它的名字。——叫做‘饕餮’！
九梵的脸色开始渐渐泛白，他无力的靠在床边，眼睛一瞬不瞬地直视着寒潭清池，不再继续说话。寒潭清池等了一会，眉角挑起，问道：“是又怎么样呢？”
没有回答。
……昇曦，昇曦。当年的我们都错了，幼稚得可怜。为此付出的教训，我已经没机会回头了。
你呢？
这口鸩酒，我不会让你喝的。
在我亲手把第六片写进自己系统的这一刻，这些罪过就让我来偿还吧……
对不起，从小赖着你，粘着你，对你念念不忘……
现在你自由了。
拖累了你，我真的错了，对不起……
突然，三天惊吼一声，向床边冲去。
寒潭清池心中一惊，细看时，才发现在朦胧月照中来不及看清的，暗色中的血渍！——从九梵的指尖蜿蜒而出，像是拈花轻叹一般。洇染了凌乱的床铺，漫延，一滴一滴的跌落地面，渐渐汇作一滩……
顷刻，刺红了三天的眼睛！
三天抢上前抱住了九梵，臂弯里的身子一软，栽进他的怀里，像是破碎的布玩偶。哆嗦着捧起他的脸，纤长的睫毛覆在惨白的脸上，紧紧地，紧紧地藏匿了无边的痛苦。没有一丝挣扎。
小九在等……困在自己的系统中，在深渊里静静地等待着……三天手中，最后那片来不及交给寒潭清池的银叶正在诡异地散着光……
一个回归，一个湮没。
他等他将最后一片叶子放进他身中，等他结束他正承受着的催人致死的折磨。
等……他将他送进平静的黑暗，从此再也没有牵挂，没有了回忆。
也没有了……颈项缠绵的挚爱，极致心珍的温柔……
三天死死环抱着小九细软的身子，握着蔓陀罗的手正不住发抖。
你怎么能够！怎么能够！
突然，怀中人一阵控制不住的痉挛，沾满血污的手在茫然无措中，下意识地紧紧抓住了三天的衣袖，像是溺水的人远远地哀求……
三天浑身一震。终于，颤抖的手抬起，缓缓地将银叶抵在九梵的后颈上……不能再拖了，亲手，让他亲手送走他……
寒潭清池眼见情况失控，后退了一步，又一步，身子挨在了内室的门口……眼中闪烁的光不知代表了什么，像是不忍又像是在计算，还有不甘。最后他又看了他们一眼，咬了咬牙，猛一缩身下线而去。
这一切，三天都无所觉查，他眼里只有小九，比任何时候都要脆弱，比任何时候都需要自己，却比任何时候都要远……他没办法，没办法留住他。
他闭上了眼睛。
泪水顺着眼角留下来，落在了九梵的脸上。
傻孩子，傻孩子……你向来善良又纯洁，那么好的孩子，我不忍心让你受一点委屈……可是，每次让你委屈的，却总是我……
手中轻轻一用力……
一声极尽痛苦的嘶吼，从三天的心里迸发而出。回荡，在永远不能停止的悲痛里。
撕裂，一道永恒不愈的血刃。
……
周围的气息变换了……漩涡一样，辗转，纠缠……淹没了两个依偎在一起的身影。
七诺在门边的身影倏然而止，微微一晃靠在了身边门框上。不能呼吸般，他死死咬牙，靠着门框慢慢坐了下去。
紧紧闭起的眼睛同样看不见，那其中的悲伤和空茫。
……
瑞士夏日微凉的暮色，湖映山峦，在终年覆雪的纯白上留下一片落霞。
偶尔展翅掠过的鸥，在远方的静谧中悠然远走。
洁净的病房中，湛黑的眼睛倏然睁开，隔着窗棱，似在凝视着这一幕的宁静的眷恋。……推门而入的医护人员惊愕一怔，很快，又镇定了下来。
——只因那双漆色幽静的眼睛里一片黑暗，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
五十二章 丹枫红叶
春色尽去，是夏。
夏末荷残后，是秋。
秋色遍野，当真是红了枫叶，蓝了远天。
南去的鸟，飞落的叶……秋色渐渐铺满了日益清冷的校园的小径……那片恋慕的温柔，缓缓渗透在秋里，终于铺天盖地地袭来……
铺天盖地……
……
教学一号楼的后面就是林荫，隔了窗望出去，看久了，便连讲台上不断传来的声音也渐渐淡不可闻了。
让人恍惚其中，又仿若已置身事外。
正静静发呆中的人，手肘被轻轻撞了撞。三天回过神来，看向邻座的胖子。
“喂，我听说了，你是不是真的要走啊？”胖子凑了过来，问道。
“Offer都拿到了，也快了吧。”
胖子咬牙切齿地照这三天肩膀给了一拳，说：“你小子有没有良心，说走就走了！”说着撇了嘴角，酸了吧唧地说：“我算是白认识你了。”
三天苦笑，“我哪招惹你啦？”
“我靠！”胖子夸张地做了个表情，说：“拜托，远的我就不说了，单说你拿的那个Offer，哎你见过人家拿这种变态Offer的吗，啊？‘欧洲计算机联合研究部’——你是人吗？”
要么我是什么……三天无语以答。
“对了，你到底是去学习还是干什么的啊？这怎么不像个学校的名字啊？”胖子在这方面是完全空档。
“研究吧……没日没夜的编啊写啊算啊……”三天笑道，脑海里静静回忆起那座素色宏伟的研究楼，那是曾经他父母的身影流连过的地方，也是他曾经的梦想。
只要微微侧头，便能看见对面那栋小小的洋馆。美丽的蔷薇花，古老斑驳的石墙，某一扇敞开的小窗前，小小的身影远远张望着……似乎依然是他、小九和诺，那曾经稚气又憧憬的脸庞……三天摇了摇头，淡淡地笑了一下。
胖子看着他，终于叹了口气，说：“原来你计算机很好的，早知道就让你去帮我考二级了……还以为你真的很讨厌这些东西呢。”
三天嘴角轻轻抬了抬，“是啊，真的很讨厌……”半晌，低低道：“可是那里有人在等我，我不能让他一个人在那，我想去陪陪他。”
陪陪他，一如往昔。
……还记得，醉湖山庄的某个初夏的午后。他蜷在他身边，静静地睡着午觉；他靠在他的床前，默默地看书。
风撩动洒在屋隅的阳光，碎碎的，悠悠的。他忍不住放下书，悄悄地靠了过去。双肘圈在他脸侧，俯下了身……额靠着额，鼻尖对着鼻尖，在他微启的唇上轻轻地吹逗着温弱的气流……便见他熟睡中静秀的眉尖微微蹙了起来，下意识抿唇的模样相当可爱……他低低地笑了，很想很想亲下去。但最后还是忍住了，拾了书本离了开去。
……看你睡得那么香甜，我又怎么舍得把你唤醒呢？
他重新看向手中的书。房间暧昧的空气婉转一圈，又化作悠然自得的清风，荡悠悠地轻吟浅唱着。
一切又恢复如初的平静……无辜的小九，正经的三天。
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谁都不知道，昇曦偷偷调戏了尤梵一小下……而这种不太厚道的事情，其实他在很久很久以前，也做过的……
三天垂下头，支在课桌上的右手撑在额上，手掌挡住了他的眼睛。
“醉梦里的丹枫红叶，应该很漂亮吧。”他突然冒出了这样一句话。
胖子愣了愣，反应过来，“恩，都红彻了……你不上去看看？”
静静的，低低的。
“不了。”
……
我在那里抱紧了他。
我一直抱着他，他一直在我怀里。
我们一直在那里……
九月的丹枫红叶一定很漂亮，三天，我们去看吧。
终章
五年后……
法国，里昂机场。
机场广播里正用英法两种语言重复着登机信息，飞往瑞士日内瓦的航班也在其中。
入检口，身修颀长的混血男子静静环手以待，身上同时俱有法式深邃优雅和东方的蓄沉内敛，使他看上去尤为卓而不群。
，二十七岁，国际刑警。而今天出现在机场，不是执行任务，只是来送好友的飞机而已……
“诺，这边完事了。”拍拍手掌，办完行李托运的昇曦转身朝诺走了过来，一脸轻松地笑道：“我要回日内瓦了，你们可别太想我啊！”
诺撇了撇头，又看了一眼正在机场书店那边的人，然后凉凉地问昇曦：“你觉得谁会想你？”
正巧书店那边的人抬起了头，见他们俩个还在默叽，翻了翻白眼，又低头继续看他的电玩杂志去了。
昇曦无语……那家伙，长了五岁也不见有什么进步。——眉环唇环是摘了，那两排耳钉倒是一个没少，即使不再顶着他骇人朋克扮相满街吓人，那火爆和假笑的脾气倒是一点没变。
就在他赖在里昂的第四天清晨，突然有个人在床头笑ⅿⅿ地看着他，说：“三天啊……”然后猛地就吼了起来：“你他妈的该回去了！”
当时，黎昇曦正睡眼朦胧目瞪口呆：“瞳……那个Jinn啊！你怎么在这……”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
“这不是诺的家吗？——还有，你为什么要来这赶我回去？”
……总之描述当时情况就是一个字——乱！
昇曦苦呵呵地看向诺，申诉道：“我在ECIA天天被讨债似的写程序编系统，好不容易有个假期，还得来看你……好吧，我不是不想看你，只是我来了你应该罩着我啊，怎么就任由我被那个不良少年扫地出门呢？你说……”絮絮叨叨中，诺揉了揉太阳|茓，抬了抬手说：“再见！”
昇曦嘴角一抽，世态炎凉！
“喂……”正想着，突然旁边杀出一个人，Jinn笑ⅿⅿ地看着他，问：“三天啊，小九最近的情况还好吗？”
昇曦大吃一惊，愣了一秒，然后连忙磕磕巴巴地回答：“啊……那个……小九，还是那样……”心有余悸地看了这个鬼灵精怪的Jinn一眼，平静了一下语气，才又说一遍：“还是那样。”
在ECIA医疗机构的病床上，有那么一个苍白的人儿，安静地，无知无觉地闭着眼睛。
永远沉睡不醒。
原来占用半个病房的大型计算机已经撤走了，换上了植木盆栽，碧绿清新又安静。同样撤走的，还有他身上的双转器，已经不再需要这些东西了……只留下维持生命的设施在少了噪音的病房中静静运作……生命在时间的流逝中消耗着，他的身体，最后会这样没有痛苦地走向终点……没有意识，没有思维……
昇曦苦笑了一下，无法描述这种感觉。
Jinn沉吟片刻，然后拍拍昇曦的肩说：“别难过……”然后将手里的杂志塞到昇曦手里，说：“给你在飞机上消遣消遣，免得没事胡思乱想。”
昇曦连忙谢过，低头看了看。只见花里胡哨的封面，头条大标题用法文写着：“北欧神化题材巨作‘诸神黄昏’开始正式注册。”下面小字还列着相互合并了服务器的七大国际网游，也包括最早的醉梦游风和Knight & Sword。
原来是刚才Jinn一直在看的那本电玩杂志，居然还将它买下来了。
昇曦汗了一下，这人，怎么莫名其妙给他一本电玩杂志……Jinn倒是有意无意地看着那本杂志，说：“小九的事你看开点。——其实能脱离身体的约束，让精神得到自由，也不是很糟糕的。”说罢，看着瞪直了眼睛的昇曦，抿抿嘴笑道：“我安慰人的技术那么糟吗？怎么见鬼一样看着我？我说点浪漫的不行吗？”
昇曦干巴巴地摇头又点头，揣摩不透他话中所指。
结果直到临走，昇曦都不敢去看Jinn一脸别有深思的笑脸。
看着昇曦的背影消失在安检后面，诺率先扬了扬眉，看向身边的人。——你确定你刚才是在安慰他，而不是恐吓他？
Jinn拍拍诺的肩，凑了上去，似笑非笑道：“别看着我，SheeNaon警官。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思维啊系统啊蔓陀罗之类的东西，我可不如你在行。——我只是眼睛比别人尖那么一点点而已。”顿了顿，补充道：“然后谁叫那个黎昇曦天生一脸很好套话的表情，我也没办法。”
诺有点无奈地笑过，瞥向书店外售架上那排花花绿绿的电玩杂志，最后淡淡收回了视线。“晚上想吃什么？”
Jinn立刻眨眨眼睛，卖乖道：“我要吃你上次煎的牛扒！七分熟的那种……”
终于终于不用再吃泡面了！万岁！
……
五颜六色的封面，是新加入并服的游戏的街景。热闹的商店杂列缤纷，人群往来络绎，经典的，古怪的，欧式的，阿拉伯式的，各种风情并存……勾勒着一副奇特又和谐的景象，象征了网络游戏全球化的蒸蒸日上。
大街上。
药铺，兵器铺，衣装铺……更有饭店，酒馆，桑拿……林林总总，应接不暇。
拐进了杂货店，屠龙归来的骑士将收集的圣血和龙皮一样样地搁到了收点台前，然后静立在一旁，等候店家的查收。
单看他的背影，并不是很高，但身子匀亭修长，漆黑的发随意一束，泻流而下，是东方人特有的神秘气质。不禁让人侧目。
骑士保持着他的静默，倒是他肩上那只雪玉可爱的小猴子十分不安份，一会蹭蹭他领子，一会小爪子又摸索上了他的发束，好奇地拽着拽着……骑士终于忍不住伸手，将它按住，抱回了身前。
然后顺手将发束一捋，稍加整顿。
颀长的后颈不经意露出，像一段上好的象牙艺术品，末端隐隐是一个样式别致的纹身——藤蔓缠绕着似开似闭的花，半遮半掩在衣的后襟中……终于，旁边一个正等候收点物品的金发小伙子实在忍不住了，开口问道：“嗨，兄弟！你的纹身怎么藏在那里……这不浪费钱吗？”
骑士闻言转了过来，一双漆色幽黑的眼眸便对了上来，深如一泓秋池，干净不染垢埃。
金发小伙子微微一愣……这，东方人原来……呃，这国际并服……真是太太太好了！小伙子手足无措了一下，终于扰扰头，喃喃道：“啊，对不起，冒犯了……那个，我只是好奇。”
“没关系。”声音清隽，他淡淡一笑，说：“这不是纹身。”
“啊……不是纹身？那是什么，技能标志吗？”这游戏里有些要配合图标的技能，所以也常会有人将这些标志绘纹在身上。只是放在后颈，还真相当罕见。
听金发小伙这么说，他倒是怔了一下，然后哂然笑道：“技能标志……是啊，也可以这样说。”
正巧店员把东西打点好了，于是他收了金币，将小雪猴抱好，准备离开，金发小伙赶忙追问了上去：“那个，能告诉我那是什么技能吗？”
错身而过，他思索了片刻，然后轻提嘴角，酝着说不出的意味。
回答道：“Survival。”
幸存。
……
（尾声）
……
金发小伙子一时愣住了，等反应过来时，他已经离开了杂货店。金发小伙忍不住在后面再一次尝试：“哎，请等一等！请问能和你一起去做任务吗？”
“啊……抱歉。”他转过身来，微笑着。
哪怕是每一次笑容都很美，这次无疑是最让人悸动的一次。只觉得暖暖的幸福从这个笑容里满溢而出。
此时，从法国飞往瑞士的飞机正自由地划过8000米的高空……
九梵在这个虚拟的世界，静静地，真实地笑着。
“我有约了。”
……
——全文完——
Aka最后说的话
咚咚隆呛～
搞定啦！终于搞定了！
不是坑哦，我写完咯～
我写啊写啊写……坐得腰疼，去看医生，然后他说：你脊椎劳损……
靠！
最后一章是躺着写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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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转身，四位主角正在后面怒目而视。
“厄……我不是填了坑了嘛，你们这是什么表情？”
Jinn撇撇嘴，说：“你这后面是怎么回事啊？一直在虐！”
Aka擦汗：“这不剧情需要嘛……”
Jinn敲敲结尾，说：“你不觉得我和七诺的关系转折得很突兀吗？这五年里到底发生什么，你就不能说清楚点啊！”
Aka继续擦汗：“这个……我本来想写一篇你和七诺的番外，主要讲你们怎么扳倒寒下集团，然后情愫渐生的故事……”
Jinn扬眉：“‘本来’？……”
Aka再擦：“是啊，不过，我不太想写了，你们自己想象一下就好了……”
“靠！”Jinn拳打脚踢中，被有没有番外都无所谓的七诺拽开了。
Aka舒了口气，身后突然有人轻轻点了点肩膀，转身，我家小九蹙着眉指指结尾，说：“作者啊，最后我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看不懂……”
Aka嘴角抽搐，“这个，我也说不太清……貌似是蔓陀罗把你往外甩啊甩啊，因为你跟正常人不太一样，蔓陀罗又是直接放在你系统里的，所以咧……”咳咳，“你的思维被分离出去了！你现在不受外面的身体局限，和小臭豆腐是一个概念的……NPC。”说完，抱头。
小九脸色黑掉了，“还……真扯啊……”
三天哆嗦一下，说：“那如果现实里的小九真的醒了，那怎么办？”
Aka干笑一下说：“那……就3P吧……”
世界一片混乱，Aka的惨叫声响起了。
……
最后颤颤巍巍地看向七诺，“你……没什么意见吧。”
七诺扫了一眼全文，冷然道：“荒谬。”
作者碎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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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ka爬出来，向各路读者致谢！（数了数，也就那么可怜兮兮的几个）
谢谢亲爱的们在那么抽象的故事里蹲了那么久，尤其感谢在我中间翻文前，第一批献身的伟大读者！我对不起你们，但同时爱死你们……没有你们边流汗边看不懂边痛苦的看着，就没有我写完全文的动力！在此叩拜……（有人点点头，忍不住打断道：”其实第二遍我们也看不太懂，尤其是结尾……”作者哈腰：“请将就，请将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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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第一遍审稿女王忻尤大人！您看得云里雾里还持之以恒的精神令我感动。
谢谢第二遍审稿伟人小P大人！小P你是个妙人，看一章忘一章，所以两遍看下来都一点不介意，我爱死你这种特质了！（还有我们模拟剧情，真是难忘啊……什么？你要Jinn的番外，厄这个，没听见……）
谢谢最本世纪最专业的托S大人！左使啊，你真的好支持我哦！没事还玩玩小浪漫，让我泣泪涟涟……
谢谢批判精神的零子大人，一个转敲下来，我乖乖的从头翻了一遍，这下至少我自己能看懂了……
诚澄宝贝，你是至纯至善的！每次我见你闪着星光眼说我写得好，我就又愧疚又感动又得意，嘿嘿……
小骆啊，你可以开始看了哟。
各位各位，亲个～
什么？请吃饭……厄，这个……那个……
啊！！！（惨叫收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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