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他抱著端木瑢予的腰坐在後边,天明时听见座下骏马嘶鸣而惊醒,却发现自己靠在男子温暖的胸膛上,且身躯被披风盖得严严实实透不进一丝冷风,端木欣感觉到他自然而然的关怀之意,心头一动,不由偷觑了男子一眼,正巧端木瑢予垂眼向他看来。
「你醒了?」
眉目俊朗的男子温和一笑,令人如沐春风,少年看得有些目眩,不自觉点了点头。
端木瑢予勒马於一所庄院前。他先翻身下马,又回头把端木欣从马背上抱下,接著让少年挽住缰绳,自己则上前叩门。
等著小半会儿,咿呀一声,大门被人由里边打开,开门的老仆人探出头来,望见杵在门前的端木瑢予顿时笑开。
「哎呦少爷,您好久没回来了,这麽大清早的,莫非赶了一夜路?快快进来吧!」那老仆人又回头吆喝:「老婆子,少爷回来了!还不快起来给少爷接风洗尘!」
端木瑢予笑道:「梁叔莫急,先随意打点些汤饼来填了我和这位小友的肚子再说!」
梁叔听见自家少爷有朋友来,老眼这才瞧见马边立著一个少年,端得眉清目秀,身如弱柳,可一身衣衫却单薄而色豔,显见不是什麽正经出身。
老人家看了几眼,大感不妥,神情也显出几分异样。「少爷,您这是……」
端木瑢予只是笑笑,他为人素来可亲,待人也无贵贱之别,自不觉带个小倌回家有何问题,更何况他心中坦荡,并无暧昧,故对梁叔的眼色浑不在意。
少年见他毫无解释之意,踟蹰片刻,踏前一步朗声道:「小奴端木欣,幸得公子赐名,又得脱烟花之地,从今往後清白作人,必不辱公子声名。」
端木瑢予闻言失笑道:「不过平常人家,有啥声名可惜?莫要想多了,什麽事都待吃过早饭再说吧。」
梁叔看少爷已经发话,也不好说些什麽,挽了缰绳将马儿牵去马厩。
少年随端木瑢予跨过门槛,绕过影壁,缓步前行。
两人路过前院,适逢院中花圃紫色、白色的丁香小花开得正盛,墙边数棵盘根错节的老槐树黄白的花朵亦点缀在苍翠绿叶间;这入目皆花团,放眼尽芳菲的景致将青砖黑瓦老屋衬得朝气蓬勃,芬芳烂漫,让人看著万分舒心。
少年却触动了心事,回想过去所待的靡靡之地,再见这满园淡雅芳绯,实在是一个在地,一个在天。他神色平静,望著院中景致的眼里却透出几分艳羡,走在前头的人丝毫不觉。
吃过早饭,端木瑢予问他日後有何打算。
端木欣躬身道:「小奴愿随侍公子左右。」他想自己眼下已没个去处,还不如留下来好好计较。同时他也看出端木瑢予是个好人,就算在此为人奴仆,也不会无端受气。
端木瑢予皱了皱眉,柔声道:「是我行事欠思虑方牵连了你。带你离开倚红楼是应当,怎能再委屈你?你平生可有什麽志向?我或可帮你一帮。」
端木欣还在倚红楼时,想过攒够钱便为自己赎身,然後做点小营生,却没仔细定下做什麽样的生意,被这麽突然问起,反而更没头绪,不免踌躇。
端木瑢予看他神色,揣测他应是有些想法拿捏不定,也不忍迫他,只随意地问问他有何爱好,可还有家人,少年却只是摇头。
能有什麽爱好?白日休息夜里接客,麻木地过著日子,谁会想他喜欢什麽?讨厌什麽?他除了逢迎讨好,学著怎麽伺候客人,也没接触过旁的;在那污浊之地,也没什麽可爱可喜。
端木瑢予在桌边来回踱步,沉吟半晌问道:「你可识字?」
「识得一些。」却都是些淫诗豔词,好跟那些自诩风流的才子士人调情。
「那为你请一位西席可好?识字念书,於你也有益。」虽是为少年考虑,端木瑢予却没一点少爷作派,认为对方应欢天喜地接受,反而语意委婉,神色柔和地殷殷询问,让人打从心底的舒服畅快。
端木欣过往十多年,在倚红楼见识过种种人间丑态。他见过比端木瑢予更俊美之人,见过比他更有权势之人,见过比他更富有豪奢之人,却从未见过如他一般春风和气的善心之人。
他望著身量高出他许多的隽朗男子,身姿挺拔如苍松,神气清朗如日月,看著看著,不觉发起愣来,让端木瑢予唤了好一会儿方回神。
少年讪讪低下头,忽又想起端木瑢予方才所问,赶紧应好。
端木瑢予见这乖巧的少年似有些慌乱,伸手揉揉他脑袋,微微一笑。
「你觉得好便好。」
从随端木瑢予而来,少年到这僻静的宅院已有月馀。他被安顿在北厢,离主屋稍远──这自然是对他有成见的梁叔所安排。
说也奇怪,这偌大宅院,竟只有梁叔梁婶两位老仆服侍主人,打点平日所需的物事;主屋也只住著端木瑢予一人,平日院里少人走动。
少年曾暗自揣测,想问怎麽不见其他人,又怕有什麽忌讳;後来某日倒是听端木瑢予自己说起:他打小被义父义母收养,一直无所出的两位老人家待他如亲子;他的义父是位奇人,精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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