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怜悯徐天良,而是怕让店堂沾上血腥,会使大公子不高兴。
徐天良没有出指。
师傅曾叫他不要惹事,别人不惹他,他自不会去惹别人。马爷扬掌的姿势中,他已知道对方绝不是自己的对手,只要用师傅教的点苍派的“阴阳指”,一指就能要了马爷的命。
马爷逼视着徐天良道:“你是不是不服气,想与我交手?”
他不知道,自己刚才在阴曹地府门前,打个转儿才回来。
徐天良垂下头:“我只是不想惹事。”
少女眸子陡地一亮,脸上光彩照人。
此少年沉着冷静,英气内敛,不卑不亢,必是一个奇特的人物!
徐天良转身,真的走向厨房。
哩!马爷从他身旁掠过,再次阻住他的路。
徐天良淡淡地道:“你要怎么样?”
马爷冷哼一声道:“你侮辱了本爷,怎能如此便宜了你?”
徐天良还是那句话:“我不想惹事。”
马爷呵呵笑道:“你不想惹事就好,来,从我的胯裆下钻过去,就算是没事了。”
店堂里的客人大都认识马爷和金爷,知道这是两个惹不起的人物,所以都埋头吃喝,谁也不敢抬头,更没人敢说话。
马爷收住笑声厉声道:“你钻也不钻?”
徐天良唬着脸道:“是人都会钻胯吗?”
马爷再次怔住,随即爆出一阵大笑:“没错,是人就会钻胯裆,不会钻胯裆的就不是人。”他认定徐天良是个傻子!
“我钻。”徐天良朗声回答。
书生没想到,他对浩儿由人变成狼,再由狼变成|人的磨练和教育,竟会使浩儿在实际生活中,惹出如此的笑话。
徐天良只是不想惹事,在他的意识中,钻胯裆并不是一件什么可耻的事。
马爷笑着叉开了双腿。徐天良弯下了腰。
“不要!”堂中响起一声娇斥。
马爷开心的笑,冻结在脸上。
徐天良扭头看着拍案而起的少女,冷冷地道:“这不关你的事。”
少女瞪圆了凤眼:“怎么不关我的事?我的面子都让你丢尽了!”
徐天良困惑地道:“我钻人家胯裆,丢你什么面子?”
少女翘起小嘴道:“堂堂男儿钻人家胯裆,是件大耻大辱,丢尽祖宗十八代面子的丑事,这种事,本姑娘没撞着倒也罢了,撞着了没能制止,岂不是丢了本姑娘面子?”
徐天良扁扁嘴道:“钻胯裆真的这么丢人?”
少女扬起秀眉道:“我不知道你是真傻,还是在装傻,但我看出你不是个平庸的人物,你应该懂得我说的话。”
徐天良瞳仁深处一抹火焰,一闪而逝。
“你是谁?”坐在一旁的金爷开口问少女,语气冷厉而生硬。
少女发出一声鄙夷不屑的冷笑:“你不要管我是谁,只要好好拈量一下自己的份量就行了。”听到此话,店堂里的客人全都悄悄挽起了头,目光投向少女。
这小子是个疯子不用说,这少女是何方神圣,竟敢向闽大公子挑战?
“妈格巴子,不知死活的臭丫头!”马爷未待金爷答话,已跃过两张空桌子,一掌劈向少女。
金爷沉喝一声:“不可伤她性命。”
马爷毛茸茸的大手掌倏变为爪,抓向少女肩膀:“滚吧。”
少女倏然一声:“你滚还是我滚?”
她手腕往上一翻,马爷惊呼而退。
马爷一直退到金爷身旁才站定一看,右衣袖被划开一条长口,前胸的黑貂皮袄也开了一个大口子。
金爷没看清少女是怎么出手的,但他知道少女的袖内的短刀出手快得惊人。
遇上了硬扎的对手!
金爷脸色忧悒。
马爷一脸的惊容。
堂内的客人暗自一片喝彩。
金爷呼地站起,向马爷丢了个眼色,两人一抖革囊,铮然龙啸,两柄快刀,斜扬在空中。
大公子就要来了,若不迅速将此女子摆平,在大公子面前如何交待?金爷和马爷同时跃身抢上,两道匹练也似的寒芒,直朝少女头顶砸落。
少女端坐着没动,就象是砧板上听凭宰剁的肉块,待快刀落至头顶不到一寸距离的时候,她右手突然一挥。
一道青莹耀目的闪光,倏闪忽灭。
金爷只觉手腕一凉,情知不妙,却招式已出,无法收刀了。
金爷和马爷抱腕而退,血从捏住手腕的指缝里渗了出来。
两柄快刀落在少女桌前。
少女目光掠过四周。
不知什么时候,徐天良又回到了自己坐的小桌旁,悠闲自得地品着茶,那模样仿佛堂内发生的事情与他毫无关系。
少女眉微蹙。
他到底是谁?
他真是个傻子,还是……
流血了。
闯祸了。
是非之地莫久留!
堂内的客人开始悄悄溜向店门。
“谁也不准走!”门外绽出一声沉喝。
要走的客人闻声立即退到各自的座位上,瞪着惊惶的眼睛望着门外。
门外,走进来两个人。
走在头里的是个身穿皮袍,面色渤黑的瘦老头,相貌平平,但一双眼神锐利得吓人。
刚才这一声沉喝,便是瘦老头发出来的。
走在后面的,是一位二十出头的年轻人,雪白的狐袭,显得潇洒阔绰,气概不凡,含有一种超人的如岳崎一般的镇定。他就是魏公府的闽大公子。
儒生店内的气氛顿时扯紧,隐隐有股令人透不过气来的感觉。
金爷和马爷捂手站在堂中的桌旁,脸色像纸一样惨白。
两个店小二和刚出来的老板,钉在内柜台的边沿口,浑身打着哆嗦。
闽大公子的目光,扫过金爷和马爷的脸,然后落在少女身上。
他手指微微一抖,脸上掠过一丝一易被人觉察的微笑。
少女翘翘小嘴,拍着桌子道:“店家,上菜来”
她那骄吟的神态,哪把闽大公子放在眼里?
但是,在这种场合下,店老板和小二哪里还敢上菜!
谁也没有动。
谁也没有吭声。
闽大公子抿唇笑笑,向店老板摆摆手:“给这位姑娘上菜。”
店老板楞了楞,随即忙点头道;“是,是。”
闽大公子整了整衣袖,走近少女桌前,拱手施礼道:“刚才,手下是不是冒犯了姑娘,敬请姑娘见谅。”
少女眸光在闽大公子身上转了一圈,唬起脸道:“当然是他们冒犯我了,要不是本姑娘还有两手,早就成了你手下的刀下之鬼了。”
闽大公子脸色倏沉:“金龙,马虎,你们好大的胆子!”
马虎瘪着嘴道:“大公子,这事不能怪咱俩,是她硬要替那位傻小子出头……”
“放肆!”闽大公子沉声喝道:“还不快向姑娘赔罪?”
马虎还想辩解,金龙用手肘捅了捅他,跨前两步,拱起了双手。
“跪下。”闽大公子又道。
金龙拉着马虎,双跪倒在少女面前:“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姑娘,还望姑娘宽宏大量,饶恕在下。”
马虎涨红了脸,他身为大公子的随从,几曾丢过这样的脸面,居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跪倒在一个女孩儿脚下!然而,还是闽大公子的命令,他不能不从。
望着向自己磕头求情的金龙和马虎,少女格格地笑了。
她笑得很开心,笑声有若珠落银盘,清脆响亮,好甜好甜。
她笑得很美,花朵绽放也似的,整个堂厅仿佛有股暖暖的春风拂过。
闽大公子看得呆了。
他没见过她,但知道她是谁,他没想到她竟会这么美,这么动人,令人看上一眼就会魂不守舍。
少女笑声嘎然中止,摆出一副俨然大人物的架子道:“大人不记小人过,阎王不记小鬼错,看在这位公子爷的面子上,本姑娘且饶过你们这一次,下次可再不许狗仗人势欺侮人了。”
瘦老头的脸色倏然一变,项下胡须微微抖动。
闽大公子却耐得住性子,居然笑道:“谢谢姑娘指教。”扭头又道:“还不快谢过姑娘。”
“谢姑娘。”金龙和马虎无奈拱拱手,垂首退下。
他们虽然垂着头,态度恭谦,眼中却闪着忿忿不平之光。
闽大公子含笑上前:“姑娘这下可满意了?”
少女莞尔一笑:“这还差不多。”
说话间,店老板领着店小二,将酒莱送到。
“唷,鱼翅席,你还有朋友?”闽大公子笑着问。
“朋友?哦,当然不,那不是?”少女手指指向徐天良。
闽大公子脸上掠过一丝阴影:“他怎么会是你的朋友?”
少女阵子滴溜溜地一转道:“怎么不是?你忘了刚才我是在为他出头?”
未等闽大公子答话,少女便朝徐天良嚷道:“喂!朋友,过来喝一杯!”
徐天良居然没有理睬,连头也不曾扭动一下。
“这个臭小子”少女心里狠狠地骂着。
“看来他并不是你的朋友。”闽大公子颇有些得意地道。
少女眸子一翻,突然又嚷道:“不是本姑娘朋友的,都请离开这里。”
店内一阵骚动,但没人敢走。
“走!”瘦老头憋住气,一声断喝。
显然,他对今天闽大公子的表现,也有几分不满。
瘦老头的话一出口,刹时,堂内便不见了一人,连店老板和伙计都溜进里屋了。
谁愿*上身?
唯有徐天良坐着没动。
他留下来的目的很简单,他对这件事已感到了好奇,想看看结果。
少女高兴极了,眸子里闪着异样的光芒。
他终于没有走。
没有走,便意味着他自认是她的朋友。
闽大公子脸上浮过一片阴云,随后又展开一片笑:“请问姑娘芳名?”
少女眨着眼道:“你也配问?”
“你……”瘦老头跨前一步,胡须根根直起,气势逼人。
“嗯。”闽大公子手阻住瘦老头,仍笑着道:“姑娘能否请我喝一杯?”
少女回笑道:“我朋友在此,怎能请你喝酒?”
闽大公子道:“如果你朋友不在呢?”
少女晃晃头:“你没法赶走他的。”
闽大公子笑道:“你这么有把握?”
少女笑靥如花:“不信,你试试看。”
闽大公子笑意更浓,扭头深深地盯了徐天良一眼,笑容忽然一敛,冷然喝道:“霍枝然,催驾。”
听到“霍枝然”三个字,少女浑身一颤,刹时,花容色变。
0 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