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一点,气息不稳地叫道:“辛凉!”
他的动作一滞,汀了,头还埋在她的颈窝里,急促地低喘着。
良久,才听到他暗哑的声音。“我输了。”
什么意思?
“经过那么多年,我还是输给了你,一败涂地。”
为什么他的声音听起来这么悲哀。
“辛凉,你在说什么?你喝醉了吗?”她不安地问。
沉默,然后他猛地推开她,漂亮的眼睛在黑夜里闪着狼狈和恼怒,冷冷地清醒地说:“我不是喝醉了,我是疯了。”
他转身突然消失,如同他突然的出现,若不是唇上微微的刺痛,她会觉得这是一场荒谬的梦。
捡起地上的钥匙开门,进了门却在门口傻站着。要不是电话突然响起,她还不知道要站多久。
一拎起电话,就听到小美兴奋的声音。“阿阳,你那边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昭阳一时转不过弯来。她的心里承受力强的很啊。
“快说说啊,那个何医生有没有什么表示?他有没有约你下次见面?”
“没有。”
“怎么可能!”小美大叫起来,“他明明一副很满意的样子。”
人家大概是满意有人如此合作地听他“心脏病与爱情”的专题讲座吧。
“你呢?”昭阳不跟她缠,直接问她。
“他约我明天看电影,嘿嘿嘿嘿……”恐怖的笑声从那边传来,“阿阳,从明天开始,我要装淑女。"
有什么事情比小美要当淑女更难的吗?
“阿阳,这件好看还是这件好看?要不然这件?”服装店里,小美比着衣服,问一大早就被她连环夺命all拉来当
参谋的昭阳。
“嗯,这件。”
“那是我今天穿来的。”花仙子的脸黑了一半,“阿阳你是不是没睡醒啊,一大早就失魂落魄心不在焉的。”
“呃……”昭阳心虚地笑两声,连忙转移话题,很正经地说:“小美,扮淑女最关键的又不是衣服。”
“那是什么?”
“言谈举止啊。”昭阳举例说,“比如说,要是人家问你平时喜欢听什么音乐,你千万不能说是重金属摇滚。”
“我不听摇滚。”小美喜滋滋地说:“我最爱的是小齐和阿牛的《浪花一朵朵》。”
这次轮到昭阳的脸黑了一半,脑海中冒出三个穿花裤衩带着傻笑的男人抱着吉他满海滩追比基尼女郎的画面,耳边还
有小美兴奋的配音:“特别是‘美女变成老太婆’这一句,直接地表达了我对未来的期望……”
靠近
“……你们在一起时千万不要讨论音乐。”昭阳坚决地说,“或者谈谈电影?晚上你们不是要看电影吗?这也很能显示一个淑女的品位和气质的。”
“电影吗?”小美两眼放光,“我喜欢《大话西游》,里面的罗家英好帅哦,而且说话好有哲理,特别是那句‘人
是人他妈生的,妖是妖他妈生的’,包含了伦理、爱情、医学和宗教,简直是‘众生平等’的最好诠释……”
“……小美。”昭阳困难地说,“我想,晚上你还是不要说话好了。”
好不容易小美肯放人,已经是下午两点钟⊙阳回家睡了一觉起来就一头扎进暗房,等她再出来,天色已经全暗,看看壁上的钟,竟然六点半了。
肚子饿得不行,打开冰箱却什么吃的都没有,昭阳拿起钱包钥匙,准备去趟超市。
走下楼,穿过花圃,昭阳的脚步蓦地定住,抬眸。
对面昏黄的路灯下,他站在那里,眼神透过缭绕的烟雾定定地无言地锁住她。
辛凉!
他远远地站着,不急着靠近。他今天穿得很随意,简单的衬衫长裤,却硬是能穿出一种与众不同的英气来。她以
前常常迷恋地看着他说:“辛凉,为什么你穿什么都好看呢?”回答她的是辛凉没好气的大白眼。
以前!又是以前,许昭阳,你有点出息!不能再想了!
辛凉掐灭烟,走到僵住的她身边。
“能不能陪我走走?”
“……好啊。”
沉默横亘在他们之间,走了长长的一段路,辛凉还没有开口的意思⊙阳忍不住问:“我们去哪里?”
“到了。”
公车站?他们要坐公车吗?
“有没有硬币?”
“有。”昭阳出几个硬币,摊在手里。
“给我一个。”辛凉从她摊开的手里拿走一个硬币,指腹无意地划过她的掌心。
昭阳一愣,连忙缩回手,他却似乎一无所觉,侧对着他,眼睛注视着公车来的方向。
“上车吧。”
她来不及问什么,跟在他后面上车,星期六的公车理所当然拥挤得一塌糊涂,她和他之间隔着两三个人,呼吸困
难,举步维艰。公车停靠了九站后,辛凉忽然伸过手来,拉她下车,一下车又立即放开,独自走在前面。
昭阳打量着周围陌生的景物,林立的高楼,“这里是哪里?”
辛凉顿住脚步回头。“你不认识?”
她应该认识吗?城市那么大,不是所有的地方她都到过啊。
可是他的神色为什么这么不悦,好像她犯了什么滔天大罪般。
看着她显然迷惘的神色,辛凉沉了下来。
“算了!”
他冷冷地吐出两个字,倏地回头,步伐迈得又快又疾。
昭阳不明所以,直到眼前出现古色古香的校门。
这里,竟然是n大?
那么这条街,她惊愕地望着刚刚走过的繁华大街,竟然是情侣街?
她和辛凉走过无数无数遍的情侣街?
怎么可能呢!
那热闹透顶的夜市呢?那些吆喝的小贩呢?街道两边各种各样廉价美味的小吃店如今又到哪儿去了?
“你回国后没有来看看?”辛凉声音平静地问。
“没有,我……”不是不想来,只是……“工作太忙。”她讷讷地说,这样的理由,连她自己都觉得可笑。
辛凉瞥了她一眼,淡淡地说:“你不用说什么,我明白。”
他明白什么呢?她不明白。
回忆
他们走进n大,百年老星不怎么会变的,昭阳置身其中,恍恍惚惚就像走在自己的旧梦里。那些大树,那些看来很陈
旧的宿舍楼,那些欢笑着走过她身边的学生……一种惆怅的,酸楚的心情涨满她的胸腔,没有一刻比现在更清楚,原
来,她真的已经离开了那么多年了。
“哎!”昭阳指着路边转弯处的小杂货店,“这个店还在,不知道还是不是那对老夫妻开的。”语气颇为得意,好像
表示自己没有忘记c大一样。
“不是。”辛凉谈谈说,“我还没毕业的时候就换人了。”
“喔。”昭阳轻轻应了一声,抬头笑着说,“我去买点东西吃,我快饿死了。”
小店换了个年轻的女店主,一边照看着孩子,一边招呼他们。她买了面包可乐,辛凉也拿了一罐啤酒,他付的钱。
昭阳想起以前他们常常为谁付钱而起争执,那时候她年纪太轻,还不懂得一个男人的骄傲和尊严,辛凉和她在一起应
该很累吧!
“你什么时候开始喝酒的?”本来是随便问的,说完却想起昨晚那个带着酒气的激烈的吻,辛凉不自在地别过头。
“就这几年。”他沉默半晌,抬头看着昭阳低低地说。
是啊,就这几年。
“嗯,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吧。”
八点多的操场还有很多夜锻炼的人,多是年轻的学生,也有一些年纪大的教授在周围散步。
他们坐在操场边上,昭阳笑着说:“这个操场上有我最痛苦的回忆。”
辛凉难得地微微笑起来。“八百米。”
“是啊。”昭阳很不好意思地承认,“我八百米最好的成绩是四分十秒,我还记得当时你很不敢相信地说……”
她突然顿住,辛凉深邃的眸子盯着她,“我说什么?”
说,许昭阳,你跑这么慢,我当初是怎么让你追上的?
“……咦,那个是不是你们系退休的教授?”昭阳指着不远处散步的老头。
辛凉掉转视线看去,点点头站起,“我去一下。”
不知道辛凉说了什么,老教授居然向她这边看过来,笑眯眯地朝她点了点头,才走开。
等辛凉回来,昭阳好奇地问:“你和他说什么?”
“我说我和一个朋友回来看看。”辛凉奇异地看了她一眼,“教授还记得你。”
“是吗?”昭阳讷讷地说:“他大概对我印象深刻。”
昭阳现在还记得当时教室里爆发的笑声。
辛凉轻笑了起来:“的确是印象深刻。”
昭阳呆呆地望着他,他在笑吗?终于不再冷着脸,把她当做一个陌生人?
“唔……”她蓦地转过脸,掩藏住心中的情绪,不再看他,不太自然地说:“谁叫你见死不救!”
她还记得这事?如果他够冷静够理智,那他现在就不会站在这里,不会和她在一起。
辛凉郁郁地吐出一口气,“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还是坐公车,回到楼下,昭阳汀脚步说:“我到了。”
“嗯。”他也汀。
“那,再见。”
“再见。”
昭阳走了两步回头,他还站在路灯下。“你?”
好玩
他眼睛越过她盯着远处,欲言又止,半晌才说:“昨天,我很抱歉。”
“……没事。”昭阳颇不自在地说,“昨天你喝醉了。”
“是吗?”辛凉顿了顿说,声音里微微带着讽刺。蓦地,他低下头,冰冷的唇碰上她的,一触就走,深沉难解的目
光纠缠住她,低低地说:“昭阳,我很清醒。”
一直。
很清醒地看着自己,沉沦。
“你今天心不在焉。”讨论一个棘手的案子的时候,猴六突冒出一句。
辛凉镇定地抬眼望他:“我认为我的提议还不错。”
“是不错。”岂止不错,简直是好极了,“可是你还是心不在焉。”
“好吧。”辛凉扔掉手中的笔,“你想问什么?”
猴六笑起来,难得见他这么沉不住气,“我们的小孩子回来了?”
辛凉扬眉。“你怎么知道?”他反常得这么明显吗?
“那天我在楼下看到。”猴六解开他的疑惑,“她似乎……变了不少。”
是不少×凉不说话了。
这时老何推门进来嚷嚷:“喂,今天联合的人请吃饭,你们一定要和我一起去。”
联合律师事务所和宋氏同为此城四大律师事务所之一,虽然难免在法庭上针锋相对,但私底下交情却还都不错♀
次老何帮了他们一点小忙,于是就在得月楼设宴请客。
说起来联合的那帮人也不安好心,谁不知道联合带刺玫瑰对宋氏的宋辛凉很有意思,把他们凑在一起,分明是要
看好戏≡萧擅长攻击,而宋辛凉的防守向来滴水不漏,可以想见,今天的晚餐必定热闹有趣得紧。老何已经开始期
待了。
得月楼位于城市最繁华的地段,夜幕低垂,华灯初上,酒过三巡。老何和联合的几个律师都是很会遂皮子的
人,笑笑闹闹吵得不得了。猴六坐在窗边,耳朵里听着他们瞎侃,眼睛却不自觉地瞥向窗外。
都市的夜晚灯火霓虹,宽阔的马路上熙来攘往的人群交织移动。
等等,那是……
“老周,你不说话在看什么?”李律师凑过头来,顺着他的眼光看下去。对面的大街上,有一个女子手拿着铅板在
画什么,不长不短的头发,套一件宽松的淡蓝色衬衫,判裤。
“这是你喜欢的类型?”李律师感兴趣地说,看不清相貌,不过感觉很像个学生。
这可不是他的类型。猴六转过头,见赵大美女正锲而不舍地对辛凉穷追猛打,辛凉有礼地客气地应对。如果再加
上她……那可好玩了!
“辛凉。”猴六引起他的注意,然后指指窗外。
这下不止宋辛凉,所有人都看向窗外,不过,看什么?大家都很茫然。
辛凉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正在取角度写生的昭阳,放下手中的酒杯。“我出去一下。”
除了猴六气定神闲,其余人都差点趴在钵窗上了。看着宋辛凉高大的身影快速地穿过马路,停在一个陌生的女子
几步远的地方,却只是静静地看着,没有惊扰她。那女子似乎一无所觉,等画完题材回头——啊!好可惜!她背对着
他们,看不清表情,然后两人说了几句,
然后……
一帮人下巴差点掉下来了——宋辛凉!他,他,他……
质问了
他居然强硬地抓住了人家的手?
宋辛凉哎!向来对女人很冷淡的宋辛凉居然会有这么激烈的动作,怎么可能!
大家都很有默契很同情地看向在场的唯一女性,赵大美女脸色已经很不好看了。
也对喔!本来以为宋辛凉对女性疏远是天性冷漠,搞了半天原来人家必要的时候也可以这么炽烈的。
这实在太打击女性自尊了!
虽然平时被赵萧的伶牙利齿气得不行,但好歹是一个事务所的,总有同事之谊≈胖的张律师开口打探敌情。“老周,她是谁?”
猴六的表情有点莫测高深,“你怎么问我?应该问辛凉才对。”
张律师敬谢不敏,“我可不敢指望能从辛凉嘴里套出什么。”
猴六笑笑说:“他的外套还在这,总要回来拿。”
一会儿辛凉果然然回来,很抱歉地说:“老李,我有事先走了。”老李算是今天请客的东家。
老李还没说什么,猴六倒先开口:“你这样就走未免太不给面子,不如叫许昭阳过来一起,我也好几年没见她
了。”转头问老李:“介不介意多个人?”
老李连忙点头:“可带家属,可带家属。”
辛凉沉吟。
赵萧阴恻恻地开口:“宋大律师交个女朋友都偷偷摸摸的,见不得人吗?”
昭阳还在马路那边的人行道上傻傻地发愣,想着她和辛凉这样到底算是什么关系呢,朋友不像朋友,情人不像情
人……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手机又响了,接起来是辛凉。
“我走不掉……”
哦,那好啊,昭阳松了口气。
“……你过来吧!”
电话挂了⊙阳连跟他商量的机会都没有,看看对面的得月楼,收拾东西,穿过马路。
辛凉在门口等她,昭阳犹豫地说:“我进去不太好吧。”
辛凉轻描淡写:“几个同行,没事。”
可是,她是以什么身份出现呢?
这句话她还是咽了回去♀些日子,辛凉偶尔会找她,但都是刻意地保持距离,只是这样的接触已经让她不安。
不应该这样的,她应该离他远一点……
待他们一走近,一帮人老实不客气地打量起昭阳来,长得还挺不错,穿着很随性,头发短了一点,少了些韵味。
比起围在辛凉身边的女人,差了些。
率先打招呼的是猴六。
“许昭阳,这么快就回国了?”他笑得温和,话里却微微带着刺,“我还以为你要让辛凉苦守寒窑十八年呢。”
真是笑里藏刀,绵里藏针⊙阳还能怎么说,千篇一律的一句,“周师弟,好久不见。”
“师弟不敢当,不过真是好久了。”猴六似笑非笑的。
辛凉简略地介绍,昭阳刚刚坐下,那个美丽的女律师已经很不客气地朝她开炮。
“许小姐,我听说宋辛凉是出了名的难搞定,你用什么手段把他弄上手的?”
不是听说,是心得吧。餐桌上一片静默。
猴六听得差点喷茶,这个赵萧!
其实她也没什么恶意,只是直截了当惯了,又跟一群大男人混多了,说话就这个样子。她都能在法庭上大骂法官没水
平没扯了,还能指望她会有多婉转。今天这样问话已经算客气的了,只是许昭阳没见过这种阵仗,怕是应付不来。
他刚想出言相助,却看见宋辛凉一脸漠然旁观的样子,便住了嘴。别人的女友,别人都不心疼,他干吗狗拿耗子多
管闲事。
昭阳一呆,才反应过来,见大家都不说话,心中不由抱歉,以为是自己的到来弄拧了气氛,她哪里知道这些人纯
粹是想看好戏,兴奋得屏息以待。
命运多磨
于是半开玩笑似地说:
“其实辛凉是很好追的。”她总结自己以前的经验,“关键是要厚着脸皮死缠烂打,一哭二闹三上吊,保证他举手投降。”
大家都不敢相信地看着辛凉,原来何大律师竟喜欢这种调调?
赵萧不赞同地瞪视她:“你不觉得这样做很没有女性尊严吗?”
“呃……当时没想到。”昭阳笑笑。
“这样死皮赖脸追来的男人,他会对你有多少感情呢?没有灵魂的了解,他总有一天会对你厌烦,然后把你抛弃的。”赵萧咄咄逼人。
“啊!”一直没说话的老何突然叫起来,打断了赵萧的攻势。他兴奋地盯着昭阳,“我想起来了,你就是那个把辛凉甩了去英国的女人,是不是?”
啊?!除了猴六和辛凉之外,其余人都不可置信地望着许昭阳。她,甩掉宋辛凉?
昭阳也呆住,她甩辛凉?这从何说起?而且,为什么这个魁梧大汉的眼神看起来好像很……崇拜?
“不,我没有……”
还想抵赖?老何采取迂回战术。“你是不是去过英国?”
“……是。”
“你以前是不是他女朋友?”
“……对。”
“那就是了。”老何的熊掌代替惊堂木一拍,罪名成立!
昭阳目瞪口呆,现在的律师都是这么草菅人命的吗?
她刚想解释,就被辛凉一把拉起。“不好意思,我们先走一步。”
没人拦他们,怔怔地目送他们远去。
一出得月楼的大门,外面的冷风吹来,她乱极的思绪终于有点清楚,看着走在前面的人,忍不住问:“辛凉,你为什么不说?”
“说什么?”
“他们似乎以为……我甩了你,可是明明不是这样的,你为什么不解释?”心高气傲的宋辛凉怎么可以忍受这样的误解!
“怎么解释?”辛凉的身形定住了,挺拔宽阔的背影在这一刻看来那么寂寞,涩涩的声音在夜风中分外清晰,“连我自己也这么认为。”
她不明白,什么叫他也这么认为。
“我至今仍在怀疑,当年我的那些话,是不是正好给了你远走高飞的理由。”
辛凉的声音不高不低,却一字一字重若千斤地敲在她心头。
他怎么可以这样说?他居然这样说!
她清楚地记着那天的情形。她听了芷洋的话,立刻去找他证实×凉是不会骗她的,他说不是就不是,她绝对会相信他。可是如果他真的喜欢芷洋呢,那怎么办……
去的路上她能想到的最坏的情况不过是辛凉告诉她他也爱芷洋,绝料不到迎接她的会是他厌恶的眼神,和刀锋般凌厉的话。
“走,我不想见到你!”
“许昭阳,我但愿从来没有认识你!”
那样决绝的语气和神情,现在回想起来都觉得心神俱裂。可如今他居然说,她,负他?
“你这是什么意思?”昭阳盯着自己的鞋子,低而清晰地问。
不断流动的人群中往的两人多少吸引了周围的目光,辛凉拉过她走到僻静的地方,松开她,点起一支烟。
要怎么告诉她?如实?
不行。
我有多恨你
他定定地开口:“那天,你父亲来找过我。”
瞥见她骇然的神色,俊颜浮起淡淡的讽笑。“没想到?呵!我也没想到,我的女朋友竟然是省长千金。”
昭阳脸色蓦地发白长千金!省长千金!多讽刺的一个称呼!
她和辛凉来自同一个地方——Y市。当年欢天喜地的把这个当作天大的缘分和巧合,如今却是天大的难堪。
如果他知道她是许源的女儿,那么他必定也知道……
昭阳不稳地说:“我爸爸的事,你应该知道。”
“是。”辛凉点头,许源贪污受贿亿万之巨,事迹败露于狱中自杀,举国震惊。
昭阳闭眼,无所谓了。
“我爸爸、他对你说了什么?”
辛凉垂眸,那天许源对他说的话还清晰在耳。“你是一个很优秀的年轻人,昭阳很喜欢你,我也不想反对。如果你愿意和昭阳一起去英国,我会帮你把一切都办好,签证房子学校都不用你的……”
多么诱人的条件!
半晌,辛凉沉沉地说:“我一个靠父母给钱的人,你觉得他会说什么?”
昭阳沉默,她了解她的父亲,没有利用价值没有背景的人他向来不屑一顾,她完全能想象出他对辛凉说了多过分的话。否则,以辛凉的冷静,怎么会对她发这么大的火。
“对不起。”真相竟然是这样的!长久以来的认知遭到彻底地颠覆,昭阳思绪纷杂,只觉得翻江倒海一般的乱。
“你这个对不起是为谁说?为你自己,还是你父亲?如果是代你父亲说,那大可不必。”辛凉冷冷地说。
昭阳薄弱地辩解:“我……当时并不知道。”
“那你为什么不来问我?”
辛凉的声音宛如从地狱中来的冷酷犀利,“你连问都没问就判了我的死刑,许昭阳,你猜猜我这几年有多恨你?”
恨?
昭阳惊惶地后退一步,却逃不开他的掌控范围,双肩猛地被他抓紧,力道之大让她怀疑自己的骨头会不会被捏碎。
“我从来没有招惹你,你为什么要来招惹我?既然招惹了,为什么半途而废?”这样绝望而愤怒的质问语气让昭阳连“对不起”都说不出口了,只下意识地闭上眼睛,不敢看他。
“我现在只想问你,”辛凉渐渐平静,灼人的视线盯住她,“如果当时你知道这一切,你还会不会走?”
她还会不会走?昭阳楞住,想不到他会问这种问题。
如果是四年前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说“不会”,毕竟当时在她来说,去英国真的单纯是为了逃避感情失败的痛苦。可是现在呢?现在她已经明白四年前的一切都是爸爸早已经策划好的一场逃亡,否则,签证怎么可能在几天内就办好?否则,英国的一切怎么会早已安排好?所有的事情在她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已经决定,她毫不怀疑当年就算她不想去,也会被押上飞机。
昭阳低下头,“对不起。”
辛凉明白了,倏地将她放开,眼中的失望和怒意简直可以将她生生凌迟。
看看
良久他才勉强镇静地开口,“那现在呢?”
什么现在?昭阳不解。
“你现在要不要回到我身边?”辛凉有些僵硬地说。
外面的世界突然寂静,昭阳惊愕地望着他,只听到自己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
“我不打算在这方面浪费太多时间,也没有兴趣去重新认识一个人经营一段感情,所以你最适合,不是吗?”
是吗?昭阳怔怔地听着,一颗心渐渐下落。
因为认识,因为合适?
可是辛凉,你真的认识眼前的这个许昭阳吗?这个她,有时候她自己都会觉得好陌生好陌生……
但是,这些都不重要了.
她再没有力气去追逐一颗遥远的心,再不想拥有一份随时会覆灭的感情,那种整个世界在自己周围轰然崩塌的声音,她再不能承受第二次。
所以,辛凉,“对不起。”
原谅我的懦弱。只是我没料到,原来竟连你都无法给我勇气了。
她竟然这么快就拒绝他×凉定了定说:“你不用这么快回答我,你……”
他的话被昭阳轻轻打断。“我结过婚了。”
话音猛然煞住,辛凉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一字一字清晰无比地问:“你说什么?”
昭阳盯着地上自己的影子,低低地说:“我结婚了,二年前,在英国。”
辛凉脸色冷冽阴沉,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可以把周围的空气都冻住,他恶狠狠地瞪着她,仿佛随时会伸出手把她掐死。
久久,她才听到他冰寒透顶的声音。“许昭阳,我是疯了才会这样让你践踏。”
日子一成不变地滑过去,这天辛凉在杂志社的布告栏上看到国庆放假通知时,才发现时间已经不知不觉到了九月底。
整个夏天就这么过去了。
越接近十一,杂志社里的气氛越放松,三十号快要下班的时候小美过来问昭阳:“阿阳,国庆七天你怎么安排的?”
“还没想过。”昭阳正整理着桌上的画架。
“居然没想过,我从五一就开始盼着十一了。”
被她夸张的表情惹笑了一下,昭阳随口问:“今年怎么放这么长时间?”
“年年都这样啊。”小美略微奇怪地说,随即了然。“哦,你在国外太久了大概不知道,七天长假实行好几年了,发展旅游业嘛。今年我打算去凤凰古城哦,你要不要一起来?”
看她一脸甜蜜的样子就知道肯定是和那位医生先生一起去的,昭阳侧首一笑:“要我全程随行帮你们拍情侣照吗?我收费很高的。”
“哎呀!你讨厌!”小美极卡通地掩面羞羞答答了一阵,放下手却发现刚刚还和她说笑着的昭阳又陷入沉默中去了,恍恍惚惚的表情。
小美推了她一下。“,你怎么啦?最近有点怪怪的。”
“嗯?哦,没有啊。”昭阳回神,“突然多出来这么多天,在想干什么。”
回去
这是她回国后第一次回Y市。
火车正点到达Y市的时间是中午11点,Y市正下着雨,比A城要凉许多,冷风吹过来让人一阵瑟缩。
站在火车站的台阶上,手指滤拢单薄的衣服,昭阳抬眼望着这个养大她的城市,心底茫茫然而又似悲似喜的感觉,不知道是不是就叫近乡情怯。
“小姐来旅游啊,要不要住宿,全市最低价。”
“小姐要不要导游啊,国庆便宜优惠……”
穿过广场的时候遇到不少拉生意的人,也许她脸上探寻的神色让她看起来不像本地人,反而像个陌生的游客吧,
昭阳心底微微苦涩地自嘲。
好在公车站的位置没变,公车路线也没有变,轻易地就找到了。
好像有人说过,要真正了解一个城市,只要你多坐几遍公车,因为它会带你经过这个城市所有蕴含生机的地方,昭
阳看着车窗外的行人车辆街道商店,细雨濛濛中这个江南小城模糊不清,一如她现在的心情。
“清河新村到了,到站的乘客请准备下车。”
跳下车,一片老房子出现在眼前。算起来清河新村也有十几年历史了,昭阳就在这里一点一点地懵懵懂懂地长大。从来没想过有一天,站在熟悉的楼下,自己的心里竟满是物是人非的凄凉。
这次回来,是找母亲⊙阳和她已经有四年多没联系了,不知道她还住不住在这里。
外面的雨下得大起来,昭阳**地冲进楼道,敲门,一直没人来开。
出门了吗?还是已经搬走?
在门口等了一个多小时,还是没人回来№上的衣服湿湿地贴在身上,脚趾头已经冻得冰凉。
昭阳突然想起小时候好像也有这么一次,淋着雨从学熊回来,家里又没人在,她在门口等了两个多小时才等到爸爸提着公文包回来。
还记得爸爸当时心疼极了的样子呢,把她紧紧地抱在怀里,连声地说:“爸爸不好,爸爸不好,阿阳打爸爸ρi股吧!”
中年得女的爸爸只要和她在一起,就像个老顽童,带着她四处恶作剧,完全没有那时候市长的半点威风,只是他
实在太忙,能抽出给女儿的时间实在有限⊙阳小时候的同学有不少羡慕昭阳的爸爸做官,那时候的小小昭阳却在作
文里写:我的愿望就是爸爸每天准时下班,每天没有叔叔到我家来找爸爸说话。
但是只要有时间,做官的爸爸就会把昭阳宠上天,完全不像妈妈……记忆里,妈妈一直是冷冷清清的样子,对她这个女儿都鲜有笑容……
“阿阳!”
惊讶的呼声把昭阳从回忆中惊起。“黄阿姨。”
站在眼前的中年妇女是昭阳家的邻居,她是父亲原来市政府的同事,和他家来往算是密切。
“阿阳,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快进来快进来,看你淋成什么样子了。”黄阿姨一边开门一边招呼她。
用毛巾擦过以后总算舒服了很多,昭阳有些不安地开口:“黄阿姨,我妈妈还住在这里吗?”
“还在这里,不然能去哪里呢,你这孩子,出去这么多年音信都没一个,留你妈妈一个人在这里。”
不是她不想给音讯啊,昭阳有些黯然。四年前,她在国外刚刚得知父亲的死讯的时候,立刻打电话回家,妈妈却无比平静地对她说:“你以后不要再打电话来了,也不要回国,你父亲毁了我半辈子,我现在终于能安静地生活,不想再见到任何有关他的东西。”
然后就挂了电话,后来拨电话,竟然已经是空号。再后来,又从父亲在美国的老同学李叔叔那儿了解到了一些她至今不敢相信的隐情……
爸爸
昭阳没有回答黄阿姨的埋怨:“妈妈身体好吗?”
“身体没听说什么不好的,你回来得不巧,她今天刚刚跟着我们小区组织的旅游团出去了,五天才回来。你先在黄
阿姨这住下吧。”
出去旅游了?昭阳怎么也没想到这个答案。看来她真的过得很好,昭阳垂眸,轻轻笑了一下,站起来说:“黄阿
姨,我要走了。”
“不等你妈妈回来了?”黄阿姨惊异地说。
“不等了,其实我只是想来看看她过得好不好,然后,有一些事情想问她。”顿了傲宇一顿,“现在我已经知道她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