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湛蓝明净的天空下,微风习习,碧波层涌。
碧波间,一队骑兵缓缓前行,似闲庭信步,悠哉悠然。
那为首的大将军举目远望,笑声爽朗,豪气干云:“从此以后,这片草原便是我朝疆土了。”
他身边的白衣青年,笑容浅淡:“该抓紧修建防御城了。”
大将军回头看白衣青年,笑道:“明允,这一次,你可算立了大功了。”
李明允淡笑依旧,一副荣辱不惊的神色,淡淡道:“小子岂敢功,实乃将军神威,天佑我朝。”
不是李明允要自谦,别看此刻云淡风轻,就在几天前,身处在木塔河畔的他几乎命悬一线,若非林将军运筹帷幄,将士们浴血奋战,一举灭掉了突厥伏兵,断了突厥后路,让突厥人最后一线希望破灭,突厥人绝不会轻易投降,好在,有惊无险呐!
林致远开怀大笑:“老子征战边关十几年,终于让老子等到了今天,突厥人此番元气大伤,待防御城修筑完毕,突厥人十年内休想再兴兵进犯我朝。”
身后的将士们也是喜形于色,精神振奋,和突厥人盘旋多年,以前总是被动挨打,如今要把利箭架与突厥之门,以后就看突厥人老不老实了,不老实的话,随时可以给他们迎头痛击,何等痛快,若非军务在身,实当浮一大白。不醉不休。
“任务完成了,你也该回京了。”林致远敛了笑容,吐出一声感慨。
“将军戍边多年,也该回京看看家人了。”李明允微然一笑,看着林致远。
林致远扭头看了看身后不远处那位与人在谈笑的年轻小将,神思复杂。
那小将感受到异样的目光,抬眼看来。立即面沉如霜,漠然的转开了去。
林致远不免心中失落:这小子,脾气也挺犟。就不肯给他一分好脸色,哎!怪只怪自己当年糊涂。
默然片刻,林致远道:“是该回去看看家人了。一些未了之事,也该了结了。”
可是该如何了结,能不能了结,林致远是一分把握也没有,要想父子冰释前嫌,这场战斗的艰难程度绝不亚于跟突厥人作战,但是,不管多难,他都要去做,否则此生难安。
李明允哈哈笑道:“那就得加快脚步了。说不定能赶回去过中秋呢!”说着,他马鞭一挥,策马奔驰起来。
林致远摇头笑了笑:就知道你这小子惦记兰儿了。
“都给老子打起精神来,全速前进。”林致远长臂一挥,高声振喝。
顿时铁骑奔涌。在碧浪中飞驰如箭。
京城李府。
林兰给三叔父诊脉,明栋明则等人在一旁急切的等待着,看林兰神色凝重,明栋忍不住问:“堂嫂,我爹的病……”
林兰抽回手,眉头松开。微然道:“三叔父是久病沉疴,阴阳两虚,气血两亏,用不得猛药,只能慢慢调养,先使卫表巩固,心肺之阴得以复原,华大夫开的方子应该是起到了作用,三叔父这几日盗汗心悸的症状应该有所改善吧!”
“哈哈,是好多了,连气都顺畅了许多。”李敬仁笑道,他肺痨日久,看了多少大夫都说没治了,他自己也很清楚,想治好是不可能的,但求能多活几日而已,这七天药吃下来,身上确实痛快了许多,这已经让他很是欣慰了。
听父亲这么说,明栋明柱的面色也缓和下来,似松了一口气,能有好转就好。
“三叔父,不若您在京城多留些时日吧!让侄媳妇替您好生调理,定能好起来的。”林兰建议道。
李敬仁笑了笑:“明允媳妇,你的心意叔父领了,不过,送老太太回乡是头等大事,我这个做儿子的,总要亲眼安排老太太入土才能安心呐!”自己的病虽然也重要,但是孝道为先,再说,把老太太的后事交给大哥,他还真不放心,得在一旁盯着点才是。
林兰也知道说不动三叔父,只好道:“那侄媳妇明日请华大夫再来一趟,看看需不需要改个方子。”说着,林兰从药箱里拿出一张食谱:“这是一份辅助治疗的食谱,羊髓生地羹,银耳鸽蛋羹还有甲鱼滋阴汤什么的,长期服用,可以有效的弥补应因病导致的消耗,对身体的复原很有好处,这下面我还写了一些忌口的食物,还请三叔父务必按照上面所拟的安排饮食。”
明则笑道:“三叔父,弟妹的饮食疗法很有效的,堪称一绝。”
明栋大喜,忙上前接过食谱:“让堂嫂费心了。”
林兰莞尔道:“回乡后,常来信,告知三叔父的状况,我这边也好随时替三叔父改方子。”
“那是那是,多谢堂嫂。”明栋拱手道谢。
“都是一家人,说什么谢不谢的,多生分。”林兰笑道。
明则道:“就是,一家人不言谢。”
李敬仁老怀安慰的叹道:“李家还好有你们,要不然,可真就要败了。”
林兰从三叔父屋里出来,听见身后有人怯怯的唤她:“二少奶奶……”
林兰回头,看是俞莲,想必俞莲对去留已经有了决定。
“到我房里去说话吧!”林兰和声道。
俞莲最终没帮着大伯母争遗产,所以林兰对她还是气的。
到了落霞斋,如意上了茶后退了出去。
“这会儿屋子里也没旁人了,有什么话就说吧!”林兰面色温和道。
俞莲低着头,抿了抿嘴唇,似乎下了很大的勇气才道:“二少奶奶,我……我不想回乡了。”
这样的决定,并不意外,对俞莲来说,与其回乡受人白眼嘲笑还不如留在京城,起码这里不会有人为难她。
“也好,我说过尊重你的决定,你不想回就留下吧!我也不会食言,你以后的生活,我会替你安排。”林兰道,她说过的话就一定会兑现,俞莲能悬崖勒马,她就既往不咎。
俞莲起身给林兰福了一礼:“多谢二少奶奶成全,至于将来……我实在没什么想法,能有一处安身之所就足够了。”
林兰淡淡笑道:“以后的事,咱们以后再说,你若不愿意,不会有人逼你,若是真能遇上一个好的,你也不要有什么顾虑,你还年轻,这样虚度光阴,太罪过了。”
俞莲鼻子一酸,眼睛里便蒙上了一层水雾,语声也哽咽起来:“二少奶奶,真不知该如何谢您……我……我差点就做了对不起您的事。”
林兰安慰的拍拍她的手:“都是过去的事了,就不要再提了,你的心性如何我很清楚。”
俞莲心中更加愧疚,其实,若不是听到二少奶奶那些话,知道了姑母的“用意”,她差点就做了糊涂事了。
“那……我姑母那边……”俞莲担心道,姑母是一再要求她跟她回乡的。
“这事你不用担心,大伯母那里,我会跟她说的。”林兰安慰道。
转眼三七已过,老太太的灵柩择吉日回乡。李明则作为二房的代表,一同回去,送走了老太太的灵柩,林兰看着空荡荡的大宅,越发思念远方的明允,也不知和谈进行的怎样了,原以为,自己已经适应了古代这种慢节奏的生活,可这一刻,她多想有一个手机,拨个号码就能听到日思夜想的声音,知道他好不好,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无奈的等待。
这阵子忙老太太的后事,外面的情形也不太清楚,只是听华文柏说,太后的病情又加重了,大靠山要倒了,秦家这会儿应该也没什么功夫来对付她这么个小人物吧!不过,也不能马虎了。
“山儿少爷呢?”林兰回到院子里,没见到山儿便问周妈。
周妈道:“大少奶奶派红裳来把山儿少爷带走了。”
林兰嘴角微扬,这个小鬼头人缘就是好,她只带他去了一回微雨阁,丁若妍就喜欢上了这个小鬼头,每天让人来请他过去玩,明珠也只见过小鬼头一面,就跟小鬼头好的跟她亲弟弟似的,这小鬼头还真有魔力啊!林兰苦笑:“随他去吧!不过你得盯着山儿少爷把每天的功课完成了才能让他出去玩。”
周妈笑道:“二少奶奶,您布置的那些功课,山儿少爷不消半个时辰就完成了。”
“是吗?”林兰眉头一拧,这小鬼头该不是偷懒了吧!这阵子没好好检查他的功课呢!
“是的是的,您让山儿少爷背的,山儿少爷都背出来了,可流利呢!还有山儿少爷写的字。”周妈转去房把山儿少爷的练的字拿出来给二少奶奶看。
“二少奶奶,您看,这是山儿少爷临摹二少爷写的字,老奴是看不懂,就觉得写的挺像那么回事的。”
林兰接过来,一张一张的翻开,心中惊讶,山儿今年才六岁,就算他四岁开始练字,也不可能写的如此沉稳老辣,没有五六年以上的功底,是断断做不到的,除非他天资独厚,或者,还有一个可能……山儿也是个穿越者?林兰被自己的想法吓到,可是,她能穿越,谁能保证这个世界上就只有她一个穿越者?林兰顿时一身冷汗,看来以后行事得更低调些才好,若被人识破,谁知道会有什么严重的后果。
☆、第二百七十四章 秦家的动作
虽然林兰心里存了一分疑虑,但她还不至于傻到去试探山儿,如果山儿是个穿越者,那么试探之时也必将暴露自己,这个秘密还是烂在肚子里的好。这会儿林兰真心觉得当初让唐师傅隐瞒下地雷一事,实在是明智之举。
山儿不在,林兰倒是能安稳的休息几个时辰,这阵子劳心劳力不说,吃的还没营养,若不是她身体底子好,怕是要跟凤姐儿一般累趴下了。
朦胧间,似乎听见山儿小声惊诧:“兰儿姐姐检查我的功课了?”
周妈轻笑道:“是啊!二少奶奶夸您字写的好。”
过一阵子,山儿才嘟哝道:“平日里都不查的,哎……算了!”
林兰眼睛眯起一条缝,看见山儿鼓着小脸,很懊恼的样子,不由的暗笑:小鬼头,叹什么气?是觉得自己写的不够好,不够让人惊艳还是觉得自己一时疏忽漏了底?但愿是她多心吧!
晚饭后,姚妈妈拿来这些日子府里开支的账册。
林兰仔细翻看后,对姚妈妈说:“这阵子,大家都辛苦了,你转告大家,这个月的月例每人加倍。”
姚妈妈却没有喜色,而是担忧道:“二少奶奶,这都是奴婢们的分内事,怎好要奖赏,奴婢知道,如今二少奶奶手头也不宽裕。”
林兰微微一笑,你怎知道我手头不宽裕?若不是怕招人眼红,别说翻一倍。翻十倍也是小意思,不过姚妈妈有此心却是难得。
“手头再不宽裕,也不能短了大家的月例,大家都是跟李家共过患难的,那时候四个多月未发一文月例,大家照样尽心尽力,不曾有一句怨言。我看在眼里也记在心上,你不用替我担心,这点开支我还是能应付的。你们对李家忠心不二,我自不会亏待大家。”林兰温颜道。
姚妈妈这才福身道谢,能跟着这样的主子。也算是大家的福气。
姚妈妈刚走,银柳拿了一封帖子进来。
“二少奶奶,这是邱夫人命人送来的帖子,人还在前院候着呢!”
林兰眉头微拧,这帖子来的可真是时候啊!老太太的灵柩刚送走呢!
林兰接过帖子来看,原来是邱夫人请她前去看病的。
这位邱夫人是大理寺卿邱大人的夫人,当初还是通过裴芷箐才认识的,也替她开过几个方子,无非是调理阴阳气血,美容养颜之类的。按说是老户了,应该去一趟,可林兰总觉得有些不妥当,邱家似乎跟三皇子妃章氏走的挺近呢!她可没忘记,三皇子跟太子那是同穿一条裤子的。林兰思量再三。让银柳去回来人,就说她如今热孝在身,不便出诊。
林兰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谁知邱夫人第二天又来帖子,言辞更加恳切,林兰再拒。一连拒绝了三次,邱夫人那边才作罢。而事情远远没完,邱夫人只是个开头,接下来几日,陆续有人前来请她前去看病,其中还有一个是跟乔云汐要好的,林兰也一一回绝了。既然邱夫人相请她都不去,那就谁家也不能去。
接二连三的邀请,让林兰心中的不安更甚,她索性闭门不出,借口要为老太太诵经祈福百日,同时叮嘱二师兄和五师兄也要小心谨慎。
凡事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小心点总没错。
秦府房里,忠义公秦忠面色阴郁的如要滴出水来,房中所立的两人皆低着头,惶恐的大气不敢出。
“嘭”的一声,秦忠重重撂下一本折子,怒道:“这些个老匹夫,就知道落井下石。”
底下两人被这声响吓的哆嗦了一下,其中一人战战兢兢的说:“承望这次篓子捅大了,四皇子那边的人肯定要抓住这次机会对我们秦家下手的。”
另一人也小心翼翼的说:“如今太后凤体有恙,皇上为了顾全呣子情谊,暂不动声色,只怕等皇上要动手之时,咱们秦家就要遭殃了。”
秦忠的面色愈加凝重,这点,不用他们提醒,他比谁都明白,别看皇上每日晨昏定省、伺汤俸药、殷殷垂询,一副孝子模样,若是太后当真有什么不测,皇上第一个要对付的就是秦家,更何况秦承望这个不争气的东西还落了这么大一个把柄在皇上手里。
看着两个儿子惊惶的模样,秦忠厉眼瞪过去:“慌什么慌?事情还没到那一步,承嗣,派出血红,一定要在人证押解回京之前做掉他,至于怎么做,你应该清楚,想办法转告承望,让他必须死死咬定,他是被人诬陷的,就算是脱十层皮也必须给我顶住。”
秦承嗣正色道:“儿子马上去办。”
“承重,联系各方暗中势力,随时做好准备,还有,舞阳的婚事,必须尽快办妥。”秦忠顿了顿道:“给太后冲喜,是个不错的契机。”
秦承重肃然领命。
两个儿子离开后,秦忠的神色一黯,疲惫之色尽显,身子重重往后一靠,扶额叹息:“没想到,秦家会走到这一步……”
秦承嗣出了房,立刻传秦辰澍来见。
“李府的事办得怎么样了?”
秦辰澍郁郁道:“那个女人很谨慎,谁家相请也不出府,而且,她身边似乎有高手跟随左右,一时找不到下手的机会。”
秦承嗣浓眉一拧,骂道:“没用的废物,这点小事也办不好。”
秦辰澍被骂的缩头,怯怯的看着震怒的父亲,心中也是委屈,这差事的确是不好办,既不能明目张胆的去对付那个女人,还得把这事做的滴水不漏,偏偏那个女人又是个极谨慎的,水泼不进,针Сhā不入,让他怎么办?
“那个女人不肯出府,你就不会从其他人身上下手?没脑子的东西。”秦承嗣看儿子一副窝囊样就来气。
秦承重回到房里,只对夫人说:“让舞阳准备出嫁吧!父亲已经决定了,选最近的吉日让舞阳与镇南王世子成婚,为太后冲喜。”
秦夫人眼中闪过一抹痛楚之色,转而是深深的无奈,无力的点了点头。
靖伯侯府。
乔云汐抱着融儿,哄融儿睡觉,轻轻拍打的节奏,轻柔的带着点吴侬口音的儿歌,融儿很快就耷拉下的眼皮。
“小世子就爱听夫人唱歌,夫人一哼,他就睡着了。”芳卉轻声笑道。
乔云汐嗔她一眼:“你这是夸我呢还是损我呢?”
芳卉笑道:“奴婢是夸小世子,记性好着呢!在夫人肚子里的时候就常听这歌,一听就安稳了,如今也是,非得听着夫人哼唱才能安稳的睡觉。”
乔云汐低眉看着怀里粉妆玉琢的小可爱,心里柔柔的,唇角不觉漾起了慈爱的微笑。
外面丫鬟传道:“侯爷回来了。”
芳卉忙把小世子接过去。
乔云汐略整了整妆容,刚要出迎,靖伯侯周信已经大步进来,见芳卉抱着睡着了的融儿,脚步立时轻缓下来,原本严峻的神色也变得柔和起来,小声道:“融儿睡着了?”
乔云汐笑道:“刚睡着。”
周信摸摸儿子柔软的头发,轻笑道:“这小家伙,越来越壮实了。”
乔云汐示意芳卉抱融儿出去,丫鬟端来茶水,也轻轻的退了下去。
“侯爷,看您今儿个气色不太好,又有烦心事?”乔云汐递上热茶,柔声问道。
周信接过茶水,看着茶盏中蒸腾的热气,不觉微眯起双眼,须臾叹道:“秦家开始按捺不住了。”
乔云汐笑容一滞,朝廷纷争她也清楚,只是她是个妇道人家,不好置喙,总之侯爷做什么决定,她都支持便是,侯爷一贯的谨慎小心,她没什么好不放心的,所以,她略显讶然后,旋即恢复如初。
“这一次,秦家恐怕是想从李家二少奶奶入手。”周信淡淡的又抛出一句,秦家打的什么如意算盘他很清楚,用林兰逼明允就范绝对是好主意,只要李明允承认诬陷,那秦家就能化险为夷,逃过一劫,只是,这个想法还是太天真了些。
这下乔云汐平静不在,有些急切道:“不会吧?那林兰岂不是有危险?”
秦承望通敌一事已经在京城传的沸沸扬扬,而拿到秦承望通敌罪证的正是李明允,秦家定恨李明允入骨,要对林兰不利也是情理之中,但林兰是她的救命恩人兼好友,她又其能坐视不理?
周信点点头,神思深幽:“好在李家二少奶奶谨慎,闭门为李家老太太诵经祈福,足不出户,而且明允在她身边安排了人手保护,秦家想动她也没那么容易。”
“可是人家有心算计的话,还是防不胜防啊!”乔云汐担心道。
周信挑眉道:“我已经安排了人手暗中保护李家,只要李家二少奶奶不出门,他们也没办法。我现在担心的是回春堂,回春堂毕竟是李家二少奶奶开的药堂,如果回春堂出点什么事,李家二少奶奶难辞其咎。”
乔云汐面色一凛,急切道:“那……那该怎么办?”
周信默了默,说:“你给她递个信,让她暂时关闭回春堂吧!等风平浪静了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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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五章 刺杀明允
收到乔云汐的提醒,林兰果断的关门歇业,怕师兄们住在外面不安全,便让他们先住到叶家,同时提醒大舅爷也要小心,以防秦家在她这里找不到下手的机会便退而求其次找上叶家。
秦家越是着急,就说明明允的胜算越大,这个时候,她绝不能出岔子,让明允被动,只希望明允能尽快赶回来吧!
林兰像只遇敌的乌龟,把头深深缩在龟壳里,死活不探头,天子脚下秦家不敢有太大的动作,奈何林兰不得,眼看着李明允回京的日子越来越近,而刺杀人证的事也迟迟没有消息,这让秦家几乎发狂,秦忠一咬牙,命秦承嗣派出秦家所有死士,连李明允一并收拾,谁想对付秦家,只有死。
晨曦初透,太行山脚下行来一队人马,三千铠甲在晨辉中闪烁着冰冷的金属光泽,透着森冷的肃杀之意。
“大哥,前面便是太行山脉,过了北山道离京城就不远了。”宁兴指着前方连绵雄威的山脉道。
李明允举目远望巍峨的群山,神色略显凝重,离京城不远了,那么危险也就更大。这一路,他已经受到三次伏击,刺一次比一次多,出手一次比一次狠,若非身边有宁兴的三千勇士,只怕他是走不到这里。
宁兴看出他的担忧,眼中也是透出一丝狠厉,一手握紧腰间刀柄:“前方山道狭长,密林深幽,是个伏击的好地方,不过,有我宁兴在,他们休想得逞。”
李明允眉头微蹙,仿佛已经看到那深邃丛林里隐藏的杀机,的确,要想阻止他回京,北山道是最后也是最好的机会。这一次,秦家会不遗余力。
李明允扭头看了眼在身后不远处的马友良,心中隐忧,他不怕秦家在北山道埋伏了多少杀手。依宁兴的实力,应该能解决,但若队伍中有内贼……自从整编了队伍之后,以马友良为首的北大营的势力已经逐渐减弱,而秦承望的落马,也让马友良安分了些,但是。这些还不够,不怕一万,只怕万一,这万一的可能性也许会造成不可估量的后果。
“大哥,要不……”宁兴隐蔽的做了个“杀”的手势,李明允的担忧也正是他的担忧,马友良始终是个隐患,只有除了他。才能永绝后患。
李明允长吁了口气,摇摇头,马友良在沙溢城和胜州的表现虽然让不少北大营的弟兄失望。但他统领北大营多年,在北大营兄弟的心目中还是有着不可动摇的地位,若是这时杀了马友良,难保北大营的弟兄军心动摇,这样一来,秦家更是有机可乘,再说,马友良有没有异心也只是他的猜测,他总不能因为怀疑人家就要杀人吧!
“留意他的举动便是。”李明允叹道:“人证那边还需加派人手。”
宁兴有些失望,但还是尊重大哥的意见。
“人证那边没问题。有葛彪看着,只要葛彪没倒下,谁也别想靠近囚车。”
李明允点点头,再次凝望远山:“那……就出发吧!”该来的躲不过,明知山有虎也必须向虎山行。他是可以选择更安全的路径回京,但得多走十多天的路程。前些日子收到密报,秦家然派杀手夜探李府,幸亏李府有赵卓义守卫,靖伯侯也有派出暗卫守护李府,有惊无险,可他不放心,万一秦家狗急跳墙,林兰出什么事,他会后悔一辈子,所以,即便这条路凶险万分,他也毫不犹豫的选择,只求能尽快赶回京城。
宁兴大手一挥,高声道:“全军将士听令,全速前进,务必在天黑前出北山道。”
北山道横穿太行山脉,蜿蜒数十里,山路并不长,但有几处艰险,正常行军速度天黑前出北山道绝对没问题。
三千铁甲很快消失在群山之中。
一进北山道,道路两边浓密的树林遮天蔽日,温度骤然降下来,丝丝寒意透过战衣,透过毛孔,渗入血液,让人不禁汗毛耸立,风在林间穿行,带出一声声呼啸低鸣,仿佛鬼哭狼嚎,阴森的气氛让人产生紧张与压抑,大家的精神都高度集中起来,一边快速前行,一边警惕的观察周围的情况。
突然前方开路的林风勒马停住,宁兴忙示意队伍暂停,神情凝重。
“怎么回事?”宁兴问前来回话的士卒。
士卒道:“向导说,前面是一片密林。”
宁兴心一凛,这么说,前面就是最适合埋伏的地点了么?
宁兴做了个手势,几十个护卫顿时抽出长刀,手持盾牌把李明允围护起来,后面的葛彪接到前方传来的暗示,一挥手,他的队伍以囚车为中心迅速收缩,也做好了防御的准备。而那几个奉命盯紧马友良的护卫也握紧了手中的钢刀,一旦目标有异动,就全力击杀。
“前进!”宁兴低沉的嗓音随着呼啸的风传开去。
队伍缓慢前行。
当宁兴等人进入到这片密林中,忽然,风中传来一声异样的声音,宁兴瞳孔紧缩,大喝一声:“小心敌袭!”
林中数支羽箭闪电般飞出,目标直奔李明允。
“铛铛铛”
一阵金属撞击的声音响起,几支羽箭被打落,同时身后传来如雷奔腾的声音,李明允回头望去,只见后方山道上方滚下无数巨石,卷起尘烟滚滚。
“糟了,囚车还在山道上。”李明允失声道。
宁兴急声道:“保护李大人。”
话未落音,无数飞箭如暴雨般从密林深处飞来,嗖嗖作响,直将呼啸的风声都掩盖了去。
李明允立即翻身下马,护卫们手持盾牌把李明允严严实实的围护起来。
箭矢击在盾牌上,纷纷掉落地上。
箭雨不曾停歇,而是越来越密集,如铺天盖地的飞蝗,这一次,目标是林中的所有人。
顿时有将士中箭,哀嚎声此起彼伏,甚是恐怖骇人。
宁兴打落几支羽箭,心中大骂:一群缩头乌龟,只知道躲在暗处放冷箭,有种的出来跟爷真刀真枪的干一场。
“立盾,立盾……”宁兴大声喊道。
所有将士纷纷立起盾牌,围成一个铁桶。
箭雨足足射了一刻钟,才停下。密林深处突然没有了动静,死一般的沉寂。
不擅长写战斗,写的实在困难,明天两更作为补偿。
☆、第二百七十六章 血战
这一刻,仿佛风也凝住,而浓重的血腥与杀机逐渐弥漫,像黑暗吞噬光明那般,无声无息。
没有人会天真的认为战斗就此结束,敌人的沉默是在等待时机,伺机而动。每个人都保持原来姿势,每一根神经都绷的如满弓的弦,一双双如鹰般冷静而犀利的眼,死死盯着密林深处。
劫杀不是第一次,但这样大规模的却是第一次,秦家,当真是下血本了,足可见秦家现在有多恐慌。李明允盯着前方,嘴角牵出一抹冷笑,想要他的命,那就来吧!看你们有没有这能耐。
林外的队伍显然被山上滚下的巨石挡住了去路,三千铁甲被一分为二,收尾不能相顾,但宁兴并不担心,南征的时候遇到过比这样更惊险的状况,而且不止一次,将士们都有经验,一旦与他失去联系,葛彪会指挥后面的军队迎敌。现在,他要解决的是躲在林子里的乌龟。
宁兴做了个手势,队伍迅速变换阵型,由一条长龙分化成一个个小圈,立盾为墙,缓慢前行。敌在暗,我在明,敌不动,我动,看你们这些死乌龟能缩到何时。
“大人,怎么办?他们有盾牌,射箭无用,他们再往前可就要出了咱们的包围圈了……”一蒙面黑衣人嗓子压的极低说道。
为首的黑衣人眸中凝重之色愈浓,该死的,西山大营的人果然训练有素,能处惊不乱。迅速转变阵型,这一转变,李明允藏于何处就不得而知了。失去了目标让他不安起来,林中的伏兵不过三百余人,而对方差不多有六百余众,这些家伙可不是一般的士兵能比,那都是在战场上浴过血、搏过命。不怕死的主,让他三百人去对付多出自己人数一倍的劲敌,那还有什么胜算?性命交代在这里倒无所谓。关键是舍了命还不能完成主公交代的任务,他有什么脸面回去复命?
“再等等……让先头队伍过去,听我号令再动手。”黑衣人首领的目光几度逡巡后。落在了中后段那个盾圈,看的出,那里的防守最为严密,人数也最多。
是时候了,黑衣首领低声道:“传令下去,信号一发,所有人全力攻击中后部。”
得到指示,下属立即把命令用手势传递下去。
“嗖!”的一声。
一朵黄|色火焰升起。
就在黄|色焰火升起的那一刻,林风手中的箭几乎是本能的反应冲着密林深处“嗖”的飞射而去,他打猎多年。听觉最是灵敏,听声辨位,那是他的看家本领。
黑衣首领见疾驰而来的羽箭,瞳孔紧缩,一偏头。羽箭堪堪擦着鬓发飞过去,“噔”的没入身后的树干,箭尾颤抖着,嗡嗡作响,惊的他一身冷汗,没想到队伍中还有这等高手存在。
还未等他缓口气。第二支第三支箭又到面门,黑衣首领就地一滚,躲过一支,手臂上却是中了一箭,痛的他呲牙咧嘴。
瞬息之间,一连串的爆炸声噼啪响起,数团白雾弥漫开来,模糊了宁兴等人的视线。队伍中原本有序的队伍,因为这变故有些乱了阵脚。
“稳住,御敌……”宁兴忙喝道,透过白雾,隐约看见数十道人影朝队伍袭来,宁兴眼中透出嗜血的光芒,来吧!老子在边关还没打过瘾,正手痒,就拿你们这群乌龟王八蛋过过瘾。
“噗噗……”队伍中发出了刀刃入肉的声响,紧接着响起几声惨叫。
“马将军是奸细……”有人高喊起来。
一直盯着马友良等人的士兵,立刻出手击杀,一时间金属碰撞的声音不绝于耳。
靠,马友良这货果真靠不住,宁兴暴起,大喝一声:“马友良通敌造反,格杀勿论,北大营的弟兄如果也想当卖国贼,一并收拾。”
与此同时,林中埋伏的黑衣人发动了攻击。
这一声喝,那些原本看见自己头领突然对西山大营的士兵下手,也稀里糊涂的想要跟着动作的北大营士兵们,不由的打了一个激灵,原来马将军通敌卖国……纷纷打消了跟马将军叛乱的念头,刀锋外转,跟黑衣人干了起来。
马友良大怒,这个宁兴好计谋,这次的行动,只有身边几个亲信知道内情,对其余部下只说是南大营想在北山道歼灭北大营,只要混乱一起,北大营的士兵们不知内情,肯定跟着他行动,没想到被宁兴这一嗓子,吓住了大半人手。
“不要听他们胡扯,是南大营的人想趁机消灭……”马友良话未说完,一阵凌厉的刀风已到耳际。
“马友良,早知道你要造反,今天我便先收拾了你。”宁兴大刀呼呼生风,直功马友良要害。
“呸!想收拾老子,你小子还嫩了点,北大营的弟兄们,跟西山大营的狗贼拼了……”马友良急喝道。虽然进入林中的北大营弟兄不多,但是有外援给他张胆,他怕个球啊!顿时挥舞着长刀跟宁兴战作一团。
这最坏的结果,最不希望看到的情况还是发生了,但李明允没有时间叹息,只冷冷的看着马友良的部下一个个被近卫营的士兵斩杀。为防止马友良叛乱,他特意留下宁兴的八百人马以及马友良的一千多人马跟随林将军部回京,削弱马友良的势力,而现在被困在林中的马友良部也只有百余人而已,宁兴早已经吩咐下去,三人盯一人,所以,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对马友良的叛乱做出反击。马友良成不了气候,现在,关键是那些黑衣人,似乎人数不少,李明允暗暗担心。
在内乱突起,敌人突袭的情况下,宁兴部丝毫不见慌乱,并且越战越勇。
本已停住的风蓦然又刮了起来,呼啸着,将白雾吹散。
林风带着先头部队迅速往回杀,与后面的队伍形成夹击之势。
虽然这些黑衣人来势凶猛,摆出拼命的架势,但西山大营的弟兄也不是吃素的,当兵的,哪个不是把脑袋挂在裤腰带上,吃的是玩命的饭,一番混战之后,黑衣人的攻势明显弱了下去。
李明允的身边围起了数层铁桶,黑衣人根本无法突破。
妈的,还有说强力内应,原来不过几十人,才动手就被人砍掉了大半,这算什么内应?黑衣首领捂着受伤的手臂看着胶着的情势,咬牙暗骂。
马友良认为宁小霸王不过是有几斤蛮力而已,没想到,宁兴不仅力大无比,招数更是狠厉,招招夺命,几个回合下来,渐感招架不住,再看自己的部下,基本上都被干掉,不由的心慌起来。妈的,这就是秦家所说的全部力量?若真如此,那秦家还有什么戏?
“马友良,去死吧!”宁兴虎目圆睁,一记大劈刀朝马友良肩膀砍去。
马友良长刀一架,硬生生接下宁兴这一记重击。
“铛”的一声,马友良的虎口被震裂,长刀差点脱手。
宁兴收到击肘,“嘭”的击中马友良的胸口,直将马友良的护心镜都震碎,蛮力到这程度,确实有些骇人。
马友良遭此重击,顿时哇的喷出一口血来,宁兴手腕一转,长刀变砍为刺,“噗呲”,刀尖没入马友良的腹部,来了个对穿。
马友良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没入身体的长刀。
一个黑衣人举刀向宁兴背后砍来。
宁兴一记燕子摆尾,将来袭之人重重踹了出去,那人飞出老远,撞在一根树干上,嘭的掉在地上,噗的,一口鲜血喷溅在枯叶上,头一歪,断了气。
宁兴冷漠的抽出长刀,马友良睁着血目直直向后倒去。
“就这点本事还想造反,唯有死路一条。”宁兴冷冷嘀咕一声,看也不看地上的人一眼,随即扑向围攻李明允的黑衣人。
“将军,大概还有百余敌众。”林风砍杀了两个黑衣人,退到宁兴身边汇报。
宁兴眼中浮起浓重的杀意,从齿缝中迸出几个字:“一个不留!”说话间,又砍翻了一人。
“是,将军有令,一个不留。”林风大声道。
风依旧呼啸,带着浓浓的血腥之气,喊杀声,哀嚎声,金属撞击声,让这片原本静谧的深林不再平宁。
黑衣首领见势不妙,大喊一声“撤”。
可是宁兴部下已经杀红了眼,哪容他们逃窜,护卫的,追击的,截杀的,分工有序。
“一个也别想跑……”宁兴下令。
林风盯住那个逃出重围的黑衣首领,手中长刀变作长矛,用力一掷,长刀化为利箭,势如破竹直射黑衣首领后心。
李明允急声道:“留活口。”
黑衣首领却是噗通倒下,被林风的刀射了个对穿。
余众见首领已死,更是拼死攻击。
战斗持续了半个多时辰,最后几个黑衣人被众人团团包围,几十把长刀指着,眼见着求生无望,当即反转刀柄自裁了。
“阻止他们……”李明允赶来时,已经晚了。
宁兴检查了几个黑衣人身上,无果。
“这些都是死士,身上没有任何记号,这种人就算留下活口,也不可能从他们口中问出什么来。”宁兴闷声道。
李明允望着满地的黑衣人尸首,还有不远处躺着的马友良,心情格外沉重,若非早有防备,一步步算计着,也许今天躺在这里的就是他了。
☆、第二百七十七章 山儿不见了
两个时辰后,被堵的山路打通,所幸后面的队伍并没有受到攻击,看来这次这些人是专为刺杀李明允而来。在这期间,李明允和宁兴把没跟马友良一起叛乱的北山大营士兵们集合起来,让他们在证词上画押。
队伍稍作整顿继续前行。
林兰这几日总是心神不宁,自从有人夜探李府后,赵卓义的守卫升级,夜里也有侍卫在门外站岗。这意味着秦家已经没有多少耐心了,也意味着明允就快回来了。
这让林兰更担心明允的安危,说不定秦家狗急跳墙会对明允不利。
赵卓义却不以为然,他认为即便秦家要对李大人不利,有宁将军在,谁也别想动李大人。
转眼山儿在李家已经呆了两个多月,按说冯淑敏也该来接人了,却迟迟不见动静。林兰觉得李家现在不安全,还是回将军府的好。派人去将军府问了几次,都说夫人还没回来。林兰气闷,冯淑敏,你还真是沉得住气啊!
其实,冯淑敏也想见儿子,想的都快发疯了,可家里有那么一家子在,还是让山儿再在李家待几日的好。
于是山儿就这样无限期的待在李家。
林兰是不出门也没关系,正好可以抽出时间,好好钻研食谱,药方。但山儿是孩子,孩子天玩,虽说不出门,但好歹园子里还能耍一下,可如今林兰连园子里也不让去玩了,山儿哪里憋的住。
这日午后,林兰又关起门来看医。
山儿在院子里跟云英和锦绣玩九连环。
“哎!锦绣,你真笨,教你这么多回,你都不会。”山儿托着腮帮子,无聊的看着锦绣拆九连环,学着老先生教训愚笨学生的口吻道。
锦绣也不恼,一边拆一边笑嘻嘻的说:“奴婢哪有山儿少爷这么聪明啊!”
“不是这样的。是这样……”山儿看她第三步就卡住了,怎么弄都弄不对,心里着急,忍不住又去指点。
锦绣看山儿肉呼呼的小手灵巧的套上套下。一会儿就把环解下来了,可她还是没记住。
“不玩了,一点也不好玩。”山儿看学生实在太笨,便没了耐心,嘟着小嘴,皱着眉头,太无聊了。
“那山儿少爷想玩什么?”锦绣也是苦恼。这阵子为了逗山儿少爷开心,她已经把招都想遍了。
山儿眼珠子转了转,说:“算了,我去厨房找东西吃,你们在这里玩吧!”
云英道:“山儿少爷想吃什么,奴婢去拿便是。”
山儿想了想,悻悻道:“我想吃糖葫芦,能有吗?”
云英陪笑道:“这还不容易。让冬子哥出去给您买。”
“好啊好啊!”山儿高兴的拍手,云英笑道:“奴婢这就去找冬子哥。”
打发了云英,山儿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笑意。看门的总算打发了。
“锦绣姐姐,咱们再来拆九连环。”山儿嘿嘿笑道。
趁着锦绣全神贯注拆九连环,山儿蹑手蹑脚的溜出了落霞斋。昨儿个听明珠姐姐说,园子里的桂花开了,准备今儿个下午去摘些桂花做桂花蜜,泡茶喝或者做糕点很香的,他去凑凑热闹。
云英找冬子回来,见锦绣独自一人在那玩九连环,便笑道:“锦绣姐,山儿少爷不教你啦?”
锦绣头也不回的说:“谁说不教的。山儿少爷,您看奴婢能拆到第五环了呢!”
云英愣了愣:“山儿少爷在哪呢?”
锦绣这才回神,左右看看,山儿少爷果真不在了:“奇怪了,刚才明明还在的。”
两人怔怔的对视了三秒,异口同声道:“糟了!”
锦绣忙道:“你去外面找。我去房里找。”
两人分头行动,找了一圈还是没见人。
锦绣急的直冒汗:“山儿少爷这是去哪了呢?”
云英的脸也白了,怯怯道:“咱们赶紧告诉二少奶奶吧!”
二少奶奶可是吩咐再三,不让山儿少爷出这个院子的。
周妈进来,见两人杵在院中一副慌张的神色,便问道:“怎么了?”
锦绣低着头诺诺道:“刚才奴婢们和山儿少爷在院子里玩,一不留神,山儿少爷不知跑哪去了。”
周妈一听,面色严峻起来,斥责道:“两个大活人,然看不住一个小孩,你们是怎么做事的?还不赶紧让大家都去找。”
这下,把林兰也惊动了,罗霞斋上下齐齐出动,把李府找了个遍,可山儿就跟人间蒸发了似的,不见踪影。
锦绣自知闯了祸,又急又怕,一味的哭,大家也不知道该说她还是安慰她,这阵子府里的紧张形势,每个人都清楚,大家都是加倍小心,就怕出乱子,这下好了,山儿少爷不见了,二少奶奶非得急疯不可。
赵卓义叫来手下,去李府各处查看。
“二少奶奶,有丫鬟说看见山儿少爷去了后花园。”如意总算是打听到了一点有用的消息。
“山儿少爷会不会故意躲起来,跟咱们玩。”银柳小声猜测道。
林兰面色无比凝重,沉声道:“叫上所有人,上后花园找。”
“山儿,山儿……”
“山儿少爷,快出来……”
大家叫的嗓子都哑了,找了好几圈,每一个可能藏身的地方都找遍了,还是没见人影。
“头,这里有蹊跷。”一个护卫在围墙下喊道。
林兰和赵卓义连忙走过去。
“头,二少奶奶,您看这个……”护卫递上一只金镯子:“这是在墙角发现的。”
林兰一看那镯子,激动道:“这是山儿手上戴的。”
李府的地形,赵卓义早就摸熟了,这堵墙外是一条僻静的巷子,赵卓义不禁心中一凛,脚一跺,跃上墙边的一颗杏树,借势跳出围墙。
林兰心跳加速,心里充斥着强烈的不安与恐慌,山儿可别出事啊!要是山儿有什么好歹,别说没法跟冯淑敏交待,她自己想想也要心痛死了,几个月的相处,她和山儿已经建立了深厚的感情,更可况山儿还是她弟弟。
在场的人都焦急的盯着那堵围墙。
差不多一刻钟后,赵卓义从围墙上跳下来,神情凝重的告诉林兰:“二少奶奶,山儿少爷恐怕落入贼人手中了。”
饶是林兰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听得这话从赵卓义口中说出来还是禁不住一阵晕眩,身子晃了晃,几乎站立不住。
赵卓义内疚道:“嫂子,是我疏忽了。”
林兰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捏住,一阵一阵的钝痛,她努力的深呼吸,努力的让自己镇定下来。许久,她才无力道:“这事不怪你。”
的确是怪不得赵卓义,他们人手有限,不可能做全府的防御,能守住落霞斋和微雨阁已是很辛苦,她也早下了禁令,不准山儿出落霞斋,可是……百密一疏,她一直以为山儿很乖巧,很听话,却忽略了山儿再乖巧听话也是个孩子。
锦绣哇的哭出声来:“都是奴婢不好,奴婢没有看住山儿少爷,二少奶奶,您打死奴婢吧!”
林兰真是又气又痛,少有的严厉道:“现在打死你有何用?打死你山儿少爷就能回来了?”
锦绣哭也不敢哭了,抽泣着,肩膀剧烈的抖动。她是真的后悔的要死,她怎么就没看住山儿少爷呢!
周妈忙给如意使眼色,让如意把锦绣带走。
赵卓义蹙眉道:“嫂子,我这便去趟西山大营,找几个帮手过来。”毋庸置疑,肯定是秦家派来的人把山儿少爷掳走了,他们已经大胆到白天都敢上门来掳人,李府的形势不妙,需要更多的人手才行。
林兰沉吟道:“好,再麻烦你,去趟将军府,把消息告诉将军夫人,请她速速过府一趟,再帮我去请衙门的郑捕头来。”
赵卓义抱拳道:“我这就去。”
“银柳,你去一趟靖伯侯府,把这件事告诉靖伯侯夫人,请她务必帮忙寻找山儿少爷的下落。”林兰又吩咐银柳。
丁若妍闻讯赶来,急道:“弟妹,山儿出什么事了?”
林兰忙扶着她:“大搜,您怎么出来了,您的身体……”
“我没事,快告诉我山儿怎么了?”丁若妍十分喜欢山儿,听到山儿不见了,她哪里还管自己的身体好不好,急急忙忙的就过来了。
林兰眼眶蓦然冲泪,哽咽着:“山儿不见了。”
丁若妍惊诧的半天都没回过神来,良久,她不可置信的小声的问:“是秦家?”
周妈愤恨道:“除了他们还有谁?”
冯淑敏听到山儿不见的消息,初时还以为是林兰诈她,可是见来人是赵卓义,顿时心里一沉,差点昏过去,顾不得自己跟林兰之间那些微妙的尴尬,急忙前往李府。
郑捕头得到消息,立即放下手中的案子赶过来。
银柳去靖伯侯府报信,恰好靖伯侯在府里,闻讯,也不由的眉心一跳,秦家已经急到这种地步,连不是李府的人都要掳了吗?这山儿可是林致远的宝,林致远半生戎马,立功无数,膝下就这么一个儿子,如果山儿出事,那可真是糟糕了。
林兰并没有等多久,郑捕头和冯淑敏齐齐赶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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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八章 谁最厉害
林兰让云英和赵卓义把事情经过详细的说了一遍。
“奴婢去外院找冬子,传了个话马上就赶回来了,这一来一回的,最多不过两刻钟,山儿少爷就不见了,然后奴婢和锦绣在院子里找了一遍,没找着,就赶紧报二少奶奶了……”云英说道。
郑捕头沉吟着:“如此说来,山儿少爷失踪前后不超过半个时辰。”
赵卓义说:“我的手下是每隔一个时辰就巡府一遍,午饭后,刚巡了一回,后花园也没落下,当时并未发现有异常,后花园外那道墙后是一条僻静的小巷子,平时没什么人来往,但出了巷子东西两头都是热闹的街市,巷子对面是刑部郎中蒋大人的后园子,我已经派人去两旁街市上询问可有人见过山儿少爷,均无消息。”
赵卓义的言下之意便是,贼人不太可能带着个大活人招摇过市,若有,街市两边摆摊开铺子的,总有人会留意到,不可能就这般销声匿迹了。
郑捕头是行里高手,一听便会意:“这事,我有数了,放心,我马上会安排人手暗中进行调查,你们也先别慌,他们既然掳了人去,定是有目的,说不定很快就会有信的。”
“那就麻烦郑大哥了。”林兰这会儿心已经平静下来,郑捕头的话没错,秦家大费周章掳了人去,肯定是有后招的,只是秦家是否知道山儿的身份,若是知道自己掳了一个跟李府不相干的人。会不会索性灭口?一想到这点,林兰就心惊肉跳,所以,这会儿还不能大肆宣扬,只能暗地里查。
郑捕头点点头,问云英:“你再说说,山儿少爷的衣着特征和样貌特点。”
“山儿少爷今天穿的是葱黄|色团花锦缎圆领衣衫。松花色撒花绫窟,脖子上带着金镶玉的如意锁,手上戴了一副金镯子。身高约莫这么高……”云英在自己身上比了比,山儿少爷差不多到她胸口:“脸圆圆的,胖乎乎的眼睛大大的很可爱。”
衣着的描述还过得去。可这样貌……似乎贵家公子差不多都这个样,郑捕头皱起了眉头。
林兰给银柳递了个眼色,银柳拿了张画像交给郑捕头。
“郑大哥,这是我画的山儿的模样,虽不是十分像,却也有分相似。”
冯淑敏一直在一旁默默流泪,心如刀割,山儿是她的命根子啊!她是肠子都悔断了,早知道会这样,她根本就不该理会老爷。他自己要认儿子认女儿自己去,凭啥要她想折子,当初她嫁给他的时候,可是说的好好的,孑然一身的……她恨老爷。更恨自己,想的什么破点子,这下好了,把山儿给赔进去了。
郑捕头拿到画像,拱手告辞,赵卓义送他出门。
林兰看着伤心的冯淑敏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周妈暗叹一息。把不相干的人都带了出去。
屋子里只留下两个女人各自伤怀。
林兰想说,早让你把人接回去,你偏躲着,不然哪有这事,可想想山儿是冯氏身上掉下的肉,山儿出事,最心痛的莫过于冯氏,她再责怪冯氏,就等于在人家伤口上撒盐,太不厚道,人毕竟是在她府里丢的,她的责任最大。
想来想去,林兰只能安慰她:“山儿会没事的。”
她不开口,冯淑敏还能忍着,这一说,冯淑敏当场就颜面痛哭起来。
林兰被她哭的方寸大乱,原先还有那么一点点责怪冯氏的意思,都变成了深深的自责,嗓子哽的难受:“对不起,是我没看住山儿……”
“你现在说对不起又有何用?山儿若是回不来了,我也一并跟了去,反正我也是个多余的了,不碍着你们一家团圆……”冯淑敏憋了数月的气,一股脑的发作出来,不是她矫情,她是真的这么想过,走的远远的,什么也不管了。
林兰是很恨那个老东西,但她也不是是非不分的人,老东西薄情寡义另娶新欢的事,的确也怪不到冯淑敏头上,人家多半是不知内情的,她不怪冯淑敏,却也无法接受冯淑敏是她后妈这个事实,听冯淑敏说这样的泄气话,她心里很不是滋味。
“山儿会回来的,我保证,等山儿平安回来,你们安安心心过你们的日子,我从没想过要认那个人,我只当他早死了。”
冯淑敏怔了怔,旋即又哭道:“都是那个老东西作的孽,听他那个不着调的大姐胡诌,稀里糊涂的就当了真,他们老林家就没个好的,害苦了你也害苦了我,要不是他那个大姐在我家闹腾,我早就接山儿回去了,也不会发生这种事,山儿,我的山儿……”
什么?原来那个杀千刀的大姑来京城了,林兰顿时怒火丛生,她还想着等大哥回来,一道去湖州找大姑算账的,她倒好,送上门来了,等找回山儿,她定要大姑好看。
此时,在一间不知何处的小屋里。
山儿睁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看着眼前这个一脸凶相的大汉,聪明如他,已经知道自己身处险境,说不怕那是骗人,山儿心里怕的很,小手心都是汗。
大汉的眼睛也是瞪的滚圆,头让他来看这么个小屁孩,这种活还是第一次干,他已经想好了,若是这孩子哭闹起来,他就一巴掌打晕了他。可眼前的孩子不哭也不闹,只怯生生的看着他,让颇有一种英雄无用武之地的感觉。
“大叔……”山儿怯怯的叫了一声。
“干嘛?”大汉声如洪钟,凶巴巴的吼道。
山儿缩瑟了一下,可怜兮兮的说:“大叔,我饿了,中午就吃了一碗面。”
“吵什么吵?忍着,看你一身肥肉。饿个三天也死不了。”大汉凶道。
山儿瘪了瘪嘴,低下头去,小小声的说:“我饿了就想哭。”
“敢哭我就扇死你。”大汉扬起手威胁。
山儿耳朵都被快被他震聋了,看这人委实凶恶,只好先忍着,好汉不吃眼前亏,看待会儿能不能来个好商量一点的。
“老铁。你小声点行不行?房子都要被你震塌了。”一人推门进来,也是个粗壮的汉子。
“魏子,这破小孩你不凶他。他就不老实。”老铁悻悻的哼道。
叫魏子的汉子冲他摆摆手:“好了好了,你先出去吃饭,这里我看着。”
老铁指着山儿的鼻子。恐吓道:“臭小子,给老子安分点。”又握起沙包大的拳头在山儿眼前晃了晃。
山儿连忙点头。老铁这才心满意足的出去了。
呸!你个坏蛋,就只会在小孩子面前耍威风,算什么本事?有种你跟赵大哥去单挑,肯定被赵大哥揍成花脸猫。山儿在心里暗骂。
“小子,要听话,不然那个家伙可是真下的去手。”魏子闲闲说道。
山儿睁着无辜的大眼道:“我很听话的,可是我饿了,他不给我饭吃。”
魏子迟疑了片刻:“你乖乖呆着,我给你拿点吃的。”
魏子一走。山儿跳下炕头,趴在门缝里瞧,见外面院子里围坐着三个汉子,正在那里喝酒吃肉。这院子半就不新的,不大不小。还算干净就是,院中还放了一个大磨盘以及一些农具,应该不是什么有钱人家的院子。山儿冷耳朵的听见过兰儿姐姐和赵大哥说话,好像什么秦家要对付兰儿姐姐和姐夫,那这些人应该就是秦家的人吧!这里又会是哪里?
看见魏子端了碗从对面的屋子里走出来,院中一个汉子说:“魏子。你说头让咱们四个看这么个小破孩有必要吗?就他那小胳膊小短腿的还能跑了?”
魏子面无表情道:“少灌些黄汤,头可说了,这差事要紧,要是有什么闪失,你也知道头的手段。”
那人啃了一口蹄膀,喳吧着嘴含糊道:“行了行了,就这么个破孩子能整出什么花样来,我看他还挺老实,没事。”
魏子弯下腰,端走了桌上一盘肉:“二牛,你吃好了,就去外面守着。”
山儿见魏子要进来,连忙爬回炕上,老老实实的坐着。
“吱呀……”魏子推门进来,把一碗米饭放到山儿面前:“喏,吃吧!”自己则端了那碗肉坐到一旁开吃。
山儿看他吃的口角流油,那叫一个香,不由的咽了咽口水,眼巴巴的瞧着魏子碗里的肉。
魏子见状,挑了块小的扔到山儿碗里。
山儿立马笑嘻嘻的奉承道:“大叔,您真好,您比刚才那位大叔好多了。”
魏子怔了怔,哑然失笑,这辈子还没有人这么夸过他,这孩子,哎!兴许还弄不清状况,傻里吧唧的,不过,却是有点讨人喜欢。
别看山儿平时吃东西挺挑的,这会儿却是明白紧,能有东西吃就不错了,总比饿肚子强,当下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啃玩了肉,山儿端了饭碗跳下炕头,笑嘻嘻的挨到魏子身边,眼睛就只盯着魏子碗里的肉。
被个孩子这么盯着,魏子有点吃不下去,把碗往山儿面前一送:“得儿,这块归你了。”
山儿立即捡了肉来吃,边吃边道:“大叔,你家的红烧蹄膀做的可真香,比我家厨子做的好多了,我家厨子做的我都不爱吃。”
魏子哭笑不得:“饿了自然吃什么都香,你是公子哥,哪里尝过饿肚子的滋味。”
山儿吃饱了,直着脖子打了个嗝,顺了口气,满足的摸摸肚子,昂着小脸天真的问:“大叔,明天还有蹄膀吃吗?真的很好吃啊!”
魏子嘴角抽了抽,这小家伙,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是被人掳了,兴许明天小命就没了,然一门心思惦记着吃食。
“那个……你就不想你娘?”魏子好奇的问。
山儿无所谓的撇了撇嘴:“我娘老是管东管西的,烦都烦死了,我出来几天也好,省的听她罗嗦。”
呃!出来几天?你小子难道以为自己还能回去?真是个傻孩子,魏子十分无语。
山儿一个接一个的打饱嗝,皱着小眉头,苦着脸看魏子:“大叔,吃太饱了怎么办?”
魏子道:“那你自己在屋子里走几圈。”
山儿眼珠子一转:“大叔,咱们到院子里玩吧!”
魏子马上道:“不行,我可不能让你出这屋。”
山儿粘了过去,抱着魏子的手臂摇啊摇,奶声奶气道:“大叔,您最好了,您是好人,您就让我出去玩一会儿嘛!我保证乖乖的听您的话,大叔……”
魏子这辈子过的是刀尖上舔血的生活,有今朝不知明日的,身边也没个亲人,何曾体会过被一个小破孩这样粘着撒娇的滋味,被他这么两摇三摇,竟有些心软,哎!这孩子倒是讨人喜欢,只是命不好,落到了头手里,头说,留他几天,等事成了就干掉,看着这张粉嫩嫩的小脸,魏子突然觉得有些不忍。罢了罢了,这孩子也可怜,就让他再开心几日吧!反正有这么多人看着,他也跑不了。
一刻钟后,院子里四个大汉或坐着或抱着手臂靠在门边,就看院子中间的小胖子锲而不舍的拿小石头扔树干上画的圈圈,可惜一颗也没扔中。
无聊,小破孩真没用。
“嗨!”
“嗨……”
“这回肯定中。”
山儿在那自得其乐,变着花样扔石头。
“奇怪了,赵大哥怎么随便一扔就中,我扔了这么多一颗也中不了。”山儿摸着脑袋老神在在的自言自语。
二牛看不下去了,站起来:“喂!小破孩,别玩了,就没见过你这么怂的。”
山儿一脸不服气,梗着脖子道:“你不怂,你来试试。”
二牛一愣:“哟呵!还跟老子杠上了?”
山儿翻了个白眼,嘀咕道:“别是怕出丑,不敢吧!”
二牛还从来没被一个小孩子这么瞧不起过,当即一捋袖子,上前来:“石子拿来。”
山儿赶紧递过去:“给你扔五颗,要是扔不中你就是怂蛋。”
魏子等人一副看好戏的神情。
二牛傲慢道:“小子,瞧好了。”
二牛手腕一抖,一颗石子“嗖”飞出去,正中树干上的圈圈。
山儿顿时拍手欢叫:“哇!叔叔,你好厉害。”
二牛得意的嗖嗖嗖又连扔四颗,皆命中目标。
山儿眼中冒着小星星,一脸崇拜的咋舌:“叔叔,你太神了,你一定是这里面最厉害的人了。
“小子,那是你没见过更厉害的。”一个瘦瘦的汉子随手抓了桌上一把花生,走过来。
“瞧着点,小子,看看谁才是最厉害的。”
廋子一手摊开,一手弹花生,花生一颗接一颗,几乎联成一条线,噔噔噔朝树干射去。
山儿见了,开心的只拍手:“原来这位叔叔才是最厉害的。”
“起开起开,瞧老子的。”老铁耐不住了,就二牛和瘦猴这点伎俩也配称最厉害?
☆、第二百七十九章 逃
被山儿一番阿谀奉承下来,老铁几个对山儿也不是那么凶巴巴了,觉着这孩子还挺好玩。
晚上,山儿说一个人睡怕鬼,硬拉了魏子陪他,魏子要去办事,就让老铁陪着了。山儿说睡就睡,呼呼的,睡的那叫一个香。老铁起初还一本正经的坐着盯人,后来见山儿睡的连哈喇子都挂下来了,别说叫醒他,就算把他扔到大街上都醒不过来,渐渐的老铁也就不防备了,抱了手臂,靠在床柱子上打起呼噜来。
冯淑敏晚上也不回将军府了,就歇在李府,好及时了解情况。林兰也没好意思拦她,让人收拾了间屋子给冯淑敏住下。
夜里,林兰辗转反侧的睡不着,摸摸枕头底下的小木剑,想到山儿现在落在贼人手里,可能会挨饿,会挨打,会……她的心就像被人用钝刀子割着,连呼吸都痛。那样小心的防着,却终究是功亏一篑,偏偏出事的还是山儿,如果可以,她宁可用她自己换回山儿。
老铁睡到半夜,被一阵冷风吹的打了个冷颤,猛的醒过来,见床上已经没了人影,屋子里空空如也,再看原本关着的窗子大开着,窗下放着一张凳子,顿时惊跳起来,冲出屋子,冲坐在门口和大门边打瞌睡的二牛和瘦子大声喊道:“快起来,快起来,小鬼跑了。”
二牛被老铁一声振,身子一哆嗦,下巴砸在竖着的刀柄上,又把舌头给咬了,捂着嘴含糊的抱怨道:“大半夜的,你鬼囔什么?老子正梦见跟小桃红在一起快活呢!”
瘦子揉了揉迷糊的眼,看看大门关的好好的:“老铁,你做梦的吧!那小子能翻墙还是有穿墙术啊!跑得了吗他?”
老铁这才醒悟过来,可不是?那小鬼头小胳膊小短腿的哪有翻墙的能耐啊?指不定躲哪吓唬人。
二牛却直愣愣的盯着墙角的一架二轮车,那车上还倒放着一只木桶,这下惊的。舌头也不知道痛了。
“老铁,瘦子,你们看……”二牛指着墙角道。
老铁和瘦子相觑一眼,脑子里嗡嗡嗡的足足懵了三秒。齐声道:“真跑了……”
“赶紧追,小鬼肯定跑不远……”二牛一跺脚跑去开了大门,三人皆追了出去。
等院子里安静了,山儿才从床底下爬出来,蹑手蹑脚的走到门边,看看院子里果然没人了,赶紧向大门跑去。这是唯一的一次机会。要是跑不掉,以后就别想跑了,山儿心跳的厉害。这次要是能顺利逃出去,回去一定好好谢谢赵大哥,这可多亏了赵大哥跟他的那些故事。
山儿出了院子,见门口就是条巷子,大半夜的,巷子里黑乎乎的。幽深静谧的可怕,山儿胆怯了一下,随即鼓起勇气。先生说过这世上没有鬼,做怪的都是人,山儿也不辨东西,甩开小膀子就跑,跑到巷子口,见巷子口堆着一堆杂物,山儿停下脚步,飞快的躲进了杂物堆里,也不管臭不臭,脏不脏。把垃圾往身上一盖。
果然,不一会儿,就听见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二牛,你那边有没有?”是老铁的声音。
二牛喘着气:“没有,按说那小鬼跑不了那么快。”
老铁急道:“这下糟了,头饶不了咱们。”
“真是奇了怪了。这小鬼还能有隐身术不成?东边两条大街我全找遍了。”
瘦子说:“我说,这小子会不会给咱们摆了一道调虎离山?”
三人怔了怔,老铁说:“走,回去看看。”
脚步声逐渐远去。
山儿听着没了动静,也不敢动,一直等到他们再次从院子里出来,这一次,他们一个往东,一个往南去了。山儿这才小心翼翼的拨掉头上的垃圾,轻手轻脚的爬了出来,出了巷子往西边跑,他也不清楚家在哪个方向,只知道离那些个恶人远一点才会安全。
这一晚,秦家的房里灯火通明,秦忠的面色沉郁的几乎要滴出墨汁来。
“废物,都是些废物,损了这么多人,连人家一根毛都没伤到,简直就是废物。”秦忠气愤的吼道。
面对父亲的震怒,秦承嗣大气不敢出,藏在袖子里的手隐隐发抖,这一次截杀失利,秦家派出的三百死士无一生还,连马将军也给搭了进去,那可是秦家安Сhā在北大营多年的人,不到万不得已是决计不动的,这次的损失简直难以估量,最要命的是,李明允已经过了太行山,不日就会抵达京城,秦家再想杀他,怕是更不容易。
“父亲,李明允身边有宁兴的三千兵马护卫,要截杀他,确实不易,好在咱们现在手里有了个人质,应该能牵制他。”秦承嗣小心道。
秦忠眸光一凛,冷哼道:“人质?就你们弄回来那个孩童?李明允可还没儿子。”
秦承嗣硬着头皮道:“那孩童虽不是李明允的儿子,却是李家二少奶奶时时带在身边的,想来也是他家的亲戚。”
“他李明允连自己老子的死活都能不顾,亲戚顶什么用?”秦忠极不看好那所谓的人质,分量不够。
秦承嗣无言以对,李明允的确是个狠角色,一般人质对他还真起不了作用。
秦忠发了一通火,想想事已自此,光着急也没用。只好道:“先把人留着,好生给我看住了,等李明允回来,看看他们的动静再说。”
“是!父亲。”秦承嗣诺诺的应声。
“这几日太后的病情稍有好转,明日我进宫求见太后,先把舞阳的婚事定下来,趁着镇南王父子在京,赶紧把婚事给办了。有了镇南王这个助力,当真走到那一步,咱们也不怕。”秦忠自我安慰道。
“父亲说的是,北山大营那边儿子会尽快安排人手接替马将军的职位。”秦承嗣恭谨道。
秦忠点头:“此事要紧,莫让四皇子的手伸到北山大营里去。”
秦承嗣从父亲的房里出来,一道黑影立在廊下。
秦承嗣皱了皱眉头,径直出了院子,方才问道:“何事?”
黑影闷闷的说:“人质跑了。”
秦承嗣脑子里恍若炸起一道雷:“什么?跑了?”
天蒙蒙亮,随着一声鸡鸣。京城西边一间旧宅子里,破旧的木门吱呀打开,一个年轻的媳妇捧了个陶碗,走向鸡舍。打开鸡笼,把鸡放出来吃食。
“咯咯咯……咯咯咯……多吃点,多下几个蛋。”年轻媳妇撒了米糠在地上,几只芦花鸡咕咕叫着,欢快的啄着地上的米糠。
年轻媳妇笑眯眯的放下陶碗,又去草垛边取扫帚准备打扫院子。
“呀……”年轻媳妇一声惊呼,吓的扫帚扔出去老远。
“翠娥。你一大早的一惊一乍做甚?娘还病着呢!别惊着了娘。”一个汉子出门来一边穿衣裳一边不满的说道。
“当家的,你快来看。”媳妇冲他连连招手。
“咋啦?”汉子走过去,顺着媳妇的手指一看,也是吓了一跳,这草垛子旁怎么睡着个小孩啊!哪来的?
夫妻两蹲在小孩边上看。
“当家的,你看,这孩子身上的衣料多鲜亮,准是有钱人家的孩子。”
汉子点点头:“咱们穷人家可养不出这么细皮嫩肉的孩子。”
“你说他怎么就进了咱们院子。这门都还没开呢!”
汉子扭头看了看墙角下的狗洞:“兴许是从哪里钻进来的。”
“那……怎么办?报官?”
山儿昨晚没命的跑,跑的累极了,瞧见一户人家的狗洞就钻了进去。缩在草垛堆里想眯会儿眼,这一眯就睡沉了。这会儿被两夫妻的话给吵醒,迷迷瞪瞪的睁开眼。
“叔叔婶婶……”
见孩子醒了,还乖巧的叫人,汉子问道:“你是哪家的小孩?怎么上我家来了?”
山儿嘴巴一瘪,眼圈红了起来,要哭不哭的说:“有几个坏人拐了我要把我卖了,我是偷偷跑出来的,叔叔婶婶,麻烦你们去一趟怀远将军府叫人来接我。我家人自会重重酬谢叔叔婶婶的。”
夫妻两傻眼,这孩子竟是将军家的……
冯淑敏好不容易捱到天亮,随便梳洗了下就过来找林兰。
“林兰,郑捕头不是说那些贼人会给咱们信,这都一夜过去了,怎么还没信呢?也不晓得山儿昨夜是怎么过的。有没冻着?有没挨饿……”冯淑敏说着,泪水又溢出眼眶。
林兰看冯淑敏两眼肿的核桃似的,嗓子也是哑的,显然是哭了一夜。当然她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眼圈都是黑的。
“你先别急,山儿是个机灵的孩子,肯定不会吃亏的。”林兰安慰道。
“山儿再机灵又有什么用,那些人掳了人去可不是玩的……”冯淑敏拭着眼角,哽声道。
“林夫人,山儿少爷有福相,必定能逢凶化吉,遇难成祥。”周妈也来安慰,可自己心里也不是滋味,那么可爱的一个小人儿,别的不敢想,光是想想挨饿受冻就已经让人心疼的不行了。
林兰也道:“是啊!山儿福大命大,不会有事的,再说,郑捕头查这种案子是有经验的,靖伯侯也答应了会派人去查,咱们就算把整个京城翻过来,也要把山儿找到。”
周妈把冯淑敏扶到桌边坐下,示意银柳去拿热水来,亲自绞了方帕子递给夫人擦脸:“夫人且放宽心,那些人掳了山儿少爷去,是想拿山儿少爷做筹码的,在我家二少爷回来之前,那些人是不会对山儿少爷不利的。”
冯淑敏凄苦道:“这会儿没事,难保以后没事,若是你家少爷不答应他们的条件,山儿岂不是死路一条?”冯淑敏又开始后悔,是自己把山儿送进了狼窝啊!
林兰挨着她坐下,好声道:“不会的,明允不会不顾山儿的生死,他会想法子的。”
冯淑敏抽泣着,愤愤道:“我已经让于管家给老爷送信去,他在边关拼死拼活的守卫疆土,自己的儿子反叫人害了,他保的哪门子家?卫的哪门子国?山儿若不能安然回来,我跟他不死不休。”
林兰默默。老东西若是知道山儿出事,会是什么反应?当初他听说他们呣子三人没了,可就另娶了妻房。
“三小姐……”屋外传来云英的声音。
“二少奶奶呢?”
“在屋里跟林夫人说话呢!”
“山儿有消息了吗?”
云英道:“还没信呢!”
明珠似乎很失望的“哦……”了一声,顿了顿。说:“那我先走了,山儿有了消息,请麻烦告诉我一声。”
“三小姐走好……”
没多久,红裳也来问讯。林兰亲自去回她:“回去告诉大少奶奶,让她别担心,山儿少爷一有消息,我会马上告知她的。”
冯淑敏见李府的人都这么关心山儿。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越想越心疼。
用过早饭,林兰正要打发冬子去找郑捕头问问进展如何,姚妈妈带了个人进来说要见林夫人。
“王妈妈,你怎么来了?是不是那几个不省心的又惹事了?”冯淑敏心里正乱着,没好气道。
王妈妈忙道:“夫人,您快回家吧!山儿少爷回来了。”
林兰和冯淑敏皆是愣住,以为自己听错了。冯淑敏急声问道:“你说什么?谁回家了?”
王妈妈回道:“夫人,真的是山儿少爷回来了,今儿个大早。一个汉子跑来报信,说山儿少爷在他家,让人去接,老奴怕事有诈,亲自跟他去了一趟,结果,山儿少爷果然在那人家中,正啃着馒头呢!老奴本想带山儿少爷过来的,山儿少爷说李府不安全,还是让夫人和二少奶奶去家里说话的好。老奴这就赶紧过来禀报了。”
冯淑敏狂喜:“我这不是做梦吧!林兰,你掐我一下。”
林兰也是不敢相信,哭笑不得道:“我掐你作甚?王妈妈还能骗咱们?你快回去瞧瞧,我是一步也不敢出这府门的,我让赵卓义跟你过去。”
周妈欢喜的落下几滴泪,双手合十。直念阿弥陀佛。
银柳也道:“我这就去告诉锦绣,这丫头从昨儿个到现在滴水未沾,眼泪都快流干了。”
冯淑敏急急忙忙的走了。林兰在家焦急的等了个把时辰,赵卓义才回来,一脸笑容。
“二少奶奶,山儿少爷没事了,这小子真是个机灵鬼,用了我当初偷人家香肠被人发现逃命的经验,然真的被他逃出来了。”
林兰闻言,心头一块大石落了地,真是老天保佑,让山儿虎口脱险。
“山儿少爷说,他被关在一个院子里,看守他的有四个人,领头的叫魏子,另外几个叫老铁、二牛、瘦子,因为那些人看他年纪小,就没怎么防备他,被他使计逃了出来,不过这大半夜的,乌漆抹黑,他也不知道那院子在什么地方。不过没关系,有了这几个人名,郑捕头应该很快能把人揪出来。”赵卓义笑呵呵道。
林兰感叹道:“真是个机灵的小家伙。”
“可不是,四个大人都看不住他,这小子简直就是个人精。”赵卓义深有同感。
林兰思忖道:“这件事你跟郑捕头说一声,让他继续查,然后再去趟将军府,跟林夫人通个气,让她把山儿藏好了,别让人知道山儿已经回府。”
赵卓义纳闷道:“这是为何?”
林兰嘴角凝起一抹冷笑:“既然山儿已经脱险,那咱们就不怕了,他们想掳人就掳人,当咱们是好欺负的不成?等郑捕头把人抓到,咱们就把这件事闹大,看他们怎么收场。”
秦家抓了怀远将军的儿子,这事传出去,那些武将们势必会愤怒,反秦家的声势就会更浩大。这可是你们自己送上门的把柄,不用岂不可惜?
赵卓义略一回味,笑道:“嫂子这点子好,我这便去安排。”
怀远将军府里,山儿早换了身干净的衣裳,吃了碗燕窝粥和一个肉饼,两个肉包子,吃的小肚子都鼓起来了。
冯淑敏坐在边上,一瞬不瞬的看着失而复得的宝贝疙瘩,生怕一眨眼山儿又不见了。
“慢点慢点,小心噎着……”看山儿吃的这么香,冯淑敏心疼不已,忍不住又掉泪:“那些贼人太可恨了,对一个孩子也这么心狠手辣,都不让你吃饱饭。”
山儿咬了口大肉包,说:“娘,我这不是饿的,他们没饿着我,我就是想多吃点好压压惊。”
末儿眼睛通红,鼻子也不通气了,嗡嗡声的:“奴婢再叫厨房拿些好吃的来。”
山儿忙道:“末儿姐姐,不用了,我吃饱了,再吃可就真撑了。”旋即又安慰娘:“娘,您别难过了,山儿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吗?”
冯淑敏唏嘘道:“你长这么大,何曾受过这样的惊吓,娘是想想都后怕不已。”
山儿本来还想娘夸他几句,要从四个贼人手里逃脱多不容易啊!换做“冤死”那小子,肯定就只会哭,然后被老铁揍成猪头三了,可是见娘这么伤心,他也不好意思得意了,乖乖的倚进娘怀里,胖乎乎的小手给娘擦眼泪:“娘,您别哭了,山儿以后一定听娘和兰儿姐姐的话,不随便乱跑。”
冯淑敏紧紧抱住儿子,贴着他嫩嫩的小脸,唏嘘不已:“是娘不好,娘再也不会让你离开娘了,娘会好好看着你,不会再让你被坏人抓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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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章 回来了
有了山儿提供的线索,郑捕头很快把那几个贼人的底细摸了个清楚,老铁几个原是保定一带的混混,仗着有几手拳脚功夫,替人做打手,那魏子的底还没摸出来,隔日,在顺义一带,擒获了老铁几人,据他们交代,人不是他们掳的,他们只是负责看守,事情都是魏子跟上头联系的,山儿逃走,他们怕上头饶不过他们,当即也逃了,他们也不太清楚魏子的底细,只知道魏子早年在兵营里呆过。
兵营里的事郑捕头Сhā不上手,林兰就给靖伯侯府递了信。
随后,京城里就传开了,怀远将军的独子林山失踪,被贼人掳了,一时间此事闹的沸沸扬扬,各家都紧张起自己的小孩,叫内院管着,大门都不让出,这事还惊动了皇上,皇上大怒,怀远将军可是朝廷的大功臣,人家在边关流血流汗,儿子竟在天子脚下被人掳了,岂不叫功臣心寒,立时严责京都府尹、巡城司务必将孩子找回,严惩贼人。
一些平日里与冯淑敏要好的夫人们纷纷上门借安慰为名打听内情,冯淑敏托病不见。
与此同时,京中又有传言兴起,说怀远将军的小公子是在李府做的时被人掳走的,那些人原是想对李府的人不利……谁要对李府不利?大家的脑袋瓜子都是活络的,很快把秦家出了个叛贼的事情联系到一块儿,更何况这叛贼还是被李大人拿获的,如此诸般猜测越演越烈,把秦家推向了风口浪尖。
秦承嗣又被秦忠狠狠训了一顿,差点被镇纸砸死,秦家与朝廷那些武官们原本关系紧张,好死不死的偏生抓了怀远将军家的公子,这事要捅破了,又是一桩大祸。秦承嗣心里冤屈也不敢叫,只能自认倒霉。谁知道李家二少奶奶天天带在身边的孩子是怀远将军家的公子呢?秦承嗣不禁气馁的想,秦家这两年诸事不顺,眼看着一步步陷入窘境,是不是大限将到?
林兰总算可以松一口气。就目前的情况来看,秦家为避嫌是再也不敢对她起什么歹心了,别说秦家不敢,秦家还得祈祷李府不要再出什么意外才好,李府要是再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这账可都得算到他们头上去。
好事一桩连一桩,靖伯侯让人递来消息。说林将军已经班师回朝,这意味着明允也快回来了,韬光养晦的日子快到头了。
林兰心情极好,掰着手指数日子,算起来,跟明允分别都快一年了。
这日莫子游上门来,说他和二师兄这几个月闲大发了,浑身不得劲。问什么时候回春堂可以重新开张,一双眼却是偷偷的直往银柳身上瞄,银柳拿眼瞪他。他脸一红忙瞥过眼,过会儿又忍不住去看。
两人的目光交战,林兰只做不见,心里暗笑,什么闲大发了,分明是几个月见不到伊人,得相思病了。
“回春堂先不忙着开张,文山已经来过信了,东阿那边的阿胶制作坊已经弄的差不多了,你和二师兄若是实在闲着无事。便去东阿那边转转,顺便把方子带过去,制一批成品回来瞧瞧。”林兰慢悠悠的说道。
莫子游张了张嘴,半天才憋出话来:“师妹,我和二师兄若是都走了,万一你这回春堂要重新开张。还有一大堆事要张罗呢!到时候没人手怎么行?要不,让二师兄去东阿好了,我留下来帮你。”
林兰忍着笑,闲闲道:“这有什么,我只等你们回来了再重开回春堂就是,反正我现在也不等银子用。”
莫子游这下半响接不上话来,只一张脸憋的通红,良久他咬了咬牙,说:“师妹,有件事,我想跟你商量商量。”
林兰笑微微的说:“师兄有话只管说。”
莫子游窘迫的看看银柳,支吾道:“这事,我只能跟你一人说。”
看二师兄急成那样,林兰温言道:“银柳你先去忙。”
银柳甩了莫子游一记白眼,福了福身,退了下去。
“说吧!什么事?”林兰悠悠问道。
莫子游讪讪道:“师妹,那个……你瞧,二师兄年纪也不小了,至今还是独自一人,他脸皮子薄,不好意思张嘴,咱们做师兄妹的也该替他想着些不是?师妹,你认识的人多,帮二师兄参详参详,给他物色个人,有了家室,安稳了,别说去东阿,就算再远些也不打紧……”
林兰心笑,五师兄想娶银柳偏拿二师兄说事。
林兰微微颔首:“是这么个理,其实我一直留意着呢!就是没看上合适的人,要不过几日我托媒婆给二师兄物色物色。”
莫子游嘿嘿道:“师妹有这份心就好,其实二师兄这人很好商量,只要对方人品好,相貌过得去,家世什么的都无所谓,咱们也是苦孩子出身,不挑这个。”
林兰笑笑,就是不挑破他的心思,只顺着他的话说:“嗯!人品好,性子好才是最要紧的,不过也不能太讲究了,成了亲就是一辈子的事,马虎不得。”
莫子游急的都快出汗了,师妹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还是真糊涂?莫子游干咳了两声,长长叹道:“你说我和师兄其实差不了几个月,就因为他比我早入门,他就是二师兄了……”
林兰挑眉道:“你不说我还真忘了,五师兄好像只比二师兄小两月哦!”
莫子游忙道:“可不是。”
林兰斜睨着他:“这么说起来,五师兄的年纪也不小了呢!也该成亲了。”
莫子游嘿嘿笑了起来,难得一见的腼腆。
“那这样吧,回头叫媒婆给你也物色一个。”
“啊?”莫子游睁大了眼:“那个……我……我还是比较喜欢认识的,相熟的,彼此知情知性,知根知底的,处起来也不累,师妹,你说对吧!”
林兰故意皱了眉头:“这可不太好办。”
“这有什么不好办的,我又不挑什么,其实……其实……”莫子游眼神闪烁。吞吞吐吐的。
林兰抿了笑追问:“其实什么?”
莫子游老脸红起来:“其实我觉得银柳就挺好。”
林兰不以为然:“银柳有什么好的,别看她在我面前老老实实,其实性子糙的很,有时还挺迷糊。”
莫子游道:“哪有?我觉着她挺好的。真的,若能娶了她,我这辈子就算安稳了,再没什么不足的了。”
林兰忍着笑意,一本正经的问他:“真觉得她好?”
莫子游直起身子,认真的点头:“真的好。”
林兰蹙着眉头想了想:“不行,这事不行。”
莫子游紧张道:“怎么不行?”
林兰慢悠悠的说:“你想啊!你是我的五师兄。银柳若是嫁给你,岂不成了我的师嫂?我这不是亏大发了?”
莫子游急切道:“那咱们换换,我叫你师姐也成。”
林兰瞅着他:“当真?”
莫子游无所谓的摊手:“这有什么,不过是个称呼罢了,你在乎,我可不在乎,以后你就是我师姐了。”
林兰抚掌,干脆道:“好。那我便替你去问问,我可把丑话说前头,这事得银柳自己点头。她若不答应,我是不会勉强她的。”
莫子游嘿嘿的笑:“那还请师姐帮我多美言几句,若是成了,师姐可就是我的大恩人了。”
林兰忍俊不禁,扑哧笑出声来:“你这师姐倒是叫的顺溜。”
送走了莫子游,林兰关起门来跟银柳说话。
“你知道我五师兄今儿个来所为何事?”
银柳低着头绞着帕子,低低道:“谁知道他来做什么。”
林兰笑道:“他的心思,你不知道?”
银柳面上飞起一抹红霞,头垂的更低了:“奴婢该知道什么?”
林兰莞尔拉过银柳的手慢慢说道:“银柳,你和玉容是最早跟我的。也是我最信得过的人,如今玉容都做娘了,跟福安日子过得和和美美的,我这心里也是安慰,你的年纪也不小了,明年就十八了。按着规矩也该放出去了,这事,我已经为难好了些日子,你在医术上有些天分,也跟着我学了好些本领,我是望你将来能成为我的左膀右臂,所以,舍不得把你配给那些小厮,嫁的远了,更舍不得,其实我早看出来五师兄对你有那份心思,五师兄这人,虽然有时候油嘴滑舌,但心眼却是极好的,又有一身的医术,是个可以实实在在过日子的人,你若嫁给他,我是放心的,现在就看你愿不愿意,你若愿意,等二少爷回来,我回了他,就帮你们把事办了,你若不愿意,我也不会勉强你,五师兄那边我去说,他也不会为难你。这是大事,不急,你好好想想,想好了再给我个信。”
银柳犹豫着,其实她也不是傻子,莫子游的心思她知道,就她的身份,能配个小管事就不错了,就算二少奶奶随便给她配个人,她也没得挑,也得应从不是?她不是不愿意,只是……舍不得二少奶奶,玉容走了,她再离开,二少奶奶身边能用的人就少了,周妈年岁大了,锦绣又是个毛糙的,云英还小,真正能派上用场的就只有如意了,府里再进新人又得费一番时间调教,她哪能离得开呢?
“二少奶奶,这事……还是以后再说吧!”银柳低低道。
“你不愿意?”林兰问。
银柳忙摇头。
“那是为何?”
银柳踟蹰道:“二少奶奶,奴婢走了,谁来伺候您呀?”
林兰笑道:“原来你在担心这个,这有什么好担心的,府里再进几个丫头就是,再说你嫁出去,又不是不能帮我了,我还说以后回春堂就交给你们去打理了呢!交给别人我也不放心不是?”
银柳眼睛一亮,羞涩道:“奴婢的事,全凭二少奶奶做主。”
这事说开了,林兰又了却心头一件大事,这晚睡的安宁,天还未亮,林兰迷迷糊糊的感觉有人在亲她,那气息,魂牵梦绕的,真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林兰迷糊的想,这梦就跟真的似的,她能感觉到他的唇的温热,轻轻点点的。
哎!如果这不是梦该多好,林兰实在不想醒来,懒懒的睁开眼,却对上一双弯弯的笑眼,眼底满满的宠溺。
林兰眨了眨眼,有些茫然的呓语:“你……回来了?”
他笑着,抚摸她的脸颊:“对不起,没忍住,把你吵醒了。”
林兰捉过他的手,狠狠咬了一口。
李明允哎呦叫起来:“干嘛咬人?”
林兰睁着大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他:“我不是在做梦?”
李明允吃痛的甩着手,又好气又好笑:“小兰子,你想验证自己是不是在做梦也不该咬我才是。”
“你……你什么时候回来的?靖伯侯说你们还得有十几天才能回京……”林兰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李明允索性上床,钻进被窝,搂着她,柔声道:“我和宁兴先回了,林将军的队伍在后头,寅时到的家,看你好睡,没敢吵醒你,就在一旁看着你。”
林兰这才醒过神来,撑起身子,看着他,有些语无伦次的说:“你回来怎不叫醒我呢?你连夜赶路的?肚子饿不饿?累不累?哎呀,你该早点叫醒我,我好让桂嫂给你做些吃的,叫银柳给你备好热水洗个澡解解乏,我……我这就去安排……”
李明允一把将她扯进怀里,紧紧拥着她,声音温柔的不像话:“你别着急,我吃过了,也浴过了,大家没敢惊动你,兰儿,我好想你,想的不行,恨不得Сhā双翅膀飞回来,现在好了,终于可以这么抱着你,让我好好抱抱你……”
林兰静静的伏在他怀里,鼻子酸酸的想哭。盼了这么久,终于把他给盼回来了。
“明允,祖母她老人家……”良久,林兰低低的说。
“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他疼惜的吻着她的额头:“你辛苦了,以后,什么事都交给我,你好好歇歇……”
这个小傻瓜,什么事都自己杠着,从来都是报喜不报忧,他什么都知道,苦于鞭长莫及,只能心疼着。
☆、第二百八十一章 气坏了
“这次的事情结束后,我向皇上讨个差事,到外地去呆个几年……”李明允说着,紧了紧手臂,低头看怀里的人,笑了笑:“最好是去南边。”
林兰眼睛亮了起来,昂着头看他:“真的?那是再好不过了,不过,皇上能答应吗?”
李明允轻笑着:“事在人为,我也不讨别的赏,只求这一件,皇上总不好意思驳了我,再说,到时候靖伯侯爷会帮衬着说话的。好了,我得先去给祖母上柱香,随后就进宫去,今天还有大事要办,你再睡会儿。”说着,他低下头在她唇上印下一吻,流连片刻,才万分不舍的离开。
银柳和如意进来伺候他换了朝服,林兰躺在床上,听着外头窸窸窣窣的穿衣声,只觉心里头无比的踏实,就好比分成了两半的心,终于是合到了一处,完完整整的,有他在,心就安稳了。
“好好伺候二少奶奶,别吵了她。”李明允穿戴好了,朝里间望了望,轻声吩咐道。
银柳和如意笑着应声。
明允一走,林兰就起来了,使人去叶家报个信,又带着银柳等人把屋子重新归置一番,什么床单被褥帐子全换了新的,房也按着明允在家时的模样整理好,又让桂嫂赶紧去买些明允喜欢吃的菜回来。
之前一直以为明允还要过些日子才能回来,所以都没准备,谁知道他会提前回来,弄的她措手不及。
大家忙碌着。可心里都欢快着,自打老太太离世,这府里的气氛一直沉郁的很,如今可好了,二少爷回来了,二少奶奶脸上也有了笑容,这个家又有了生气。大家干起活来,都劲头十足。
明允一直到申末才回来,连日的奔波。一路上又要防着秦家的杀手,今日又在宫里忙了一整日,光是回禀边关的情形都足足说了一个多时辰。他是说的口干舌燥,皇上却端着一杯茶,听得津津有味,直到说到秦承望的事,皇上才皱着眉头叹了几声,也没说任何发落,只让他先回家,先替老太太守几日孝,等林将军到京再议。
明允洗漱了,换了身白色素衣出来。林兰递上一杯热茶:“快坐下歇歇,喝杯茶暖暖身子。”
李明允看着焕然一新的屋子,苦笑了下,拉过她的手:“又忙了一日?累不累?”
银柳等人识趣的悄声退下。
“我有什么累的,不过是动几下嘴皮子而已。”林兰笑道。细细打量明允,晨间光线不明,都没看仔细,这么久不见,他好像黑了,廋了。不过经历了大漠的风沙,眉宇间倒是多了几分英气。
“动嘴皮子也是要花心思的,你看看你,瘦的下巴都变尖了,你离开那会儿,脸还是圆的。”李明允拉着她坐在腿上,又摸摸她的腰身,怜惜道:“真是廋了,也轻了,这得多久才能养回去。”
林兰忍俊道:“你当是养猪呢!”
“嗯,以后我就把你当小猪养,一定把你养的白白胖胖。”李明允戏谑道。
“你才猪呢!”林兰横了他一眼,问:“今儿个见了皇上,一切可还顺利?”
李明允吁了口气:“还好吧!皇上放我几天假,让我在家守几日孝,等林将军回京,再行封赏。”
“那感情好,办了趟苦差事,是该好好歇歇了,大舅爷让人捎了话来,说你尚在孝中,也不便出门,他哪天得了空过来看咱们。”
李明允点点头:“大舅爷最会体恤人了,对了,大舅家可还安好?”
“还行,收到你那封信,我就给大舅爷递了个信,让叶家也小心着点,大家都谨慎着呢!不过我听周妈说,大舅母的身体似乎不太好,多半是因表妹的事闹心闹的。”林兰道。
李明允眉梢挑了挑:“表妹怎么了?”
林兰微哂:“我没问,她的事我也不想知道。”
李明允略微寻思,认同的说:“福气是自己修的,她自己不惜福,谁也管不了,随她去,只是可怜了一片父母心。”
“先不说了,桂嫂已经备好了菜,可惜现在还在孝中,不能沾荤腥,只能做些素菜,不过也都是你平日里爱吃的。”林兰起身,拉他起来。
李明允顺势揽着她的腰身,埋头在她颈窝里蹭了蹭,幽怨的说:“我这会儿只想吃你。”
林兰脸上腾的烧起来,一直热到耳朵,推着他,羞赧道:“皇上让你在家守孝呢!你就老实点吧!我让银柳在房给你铺了床。”
李明允身子一僵,抬起头苦着脸道:“不用这样吧!我好不容易才回来,你让我睡房?这也太残忍了,那个……分床就免了吧!大不了我忍忍,反正这么久都忍下来了,不差这几日。”
林兰腹诽:你能忍得住?你当自己是柳下惠呢!
两人吃过晚饭,李明允和赵卓义到外房去谈事情,林兰去了趟微雨阁。
丁若妍的肚子已经很大了,再有一个多月就该生了,因着李明则还没回来,丁若妍心思不免重了些,患上了轻度产前抑郁症,就怕李明则不能及时赶回来,怕自己过不了这道鬼门关,林兰少不得每日过去安慰她一番。
“大嫂,脉象平稳着呢!孩子很好,你就放宽心,把自己的身体调养好了,到时候才有力气生孩子,大哥他肯定能赶回来的,三叔父临走时都说了,那边的事情安排妥了就让大哥回来。”林兰替丁若妍诊了脉,就坐在床前的梅花凳上陪她说话。
“弟妹,这些我都知道,可就是管不住自己不胡思乱想。”丁若妍愁苦着,一想到分娩就紧张的不行。
林兰薄嗔道:“大嫂,真不知该怎么说你,有我在,你有什么好担心的?难道还信不过我的医术?你只管放宽心,我跟你打包票,保证这孩子顺顺利利的生下来,不过,你若再这样整日的胡思乱想,吃不好好吃,睡不好好睡,到时候,就算我再有能耐,你自个儿没了力气,我可帮不上忙。”
丁若妍羞愧的垂着眼:“我听的便是。”
林兰这才笑了,示意红裳把羊汤端上来:“孕妇多喝羊汤是最好不过了,暖中补虚,补中益气,到时候生下来的孩子皮肤白皙柔嫩,快趁热喝了,这厨子做的用心,竟是一点羊膻味都没有。”
丁若妍被林兰盯着勉强吃了半碗下去,实在吃不下了,推开了碗。
“剩下的,晚些再吃,弟妹你也快回去吧!不用在这里陪着我了,不然,二弟该不乐意了。”
林兰嗔笑道:“他才不会呢!这会儿跟赵大哥谈事情,估计还没完。”
丁若妍莞尔道:“他不说,我还能不识趣?快走吧!我也该起来走动走动了。”
林兰只好起身告辞,刚下楼,碰见明珠,明珠很少在这个时候来,大都是趁她不在的时候过来的。
“二嫂。”明珠迟疑了片刻,微微屈膝唤了一声。
呃!林兰微一怔,这还是明珠回府后第一次这么叫她,再看明珠那略带了些愧疚与害怕的眼神,林兰笑了笑:“你来啦!快上去吧!大嫂正说要走动走动,你陪陪她。”
明珠点点头:“二嫂慢走!”
明珠一直看着二嫂出了门,又在楼下站了一会儿,才慢吞吞的上楼。这阵子大嫂跟她说了很多,她自己也不断的反思过去,越想越觉得自己是错的离谱,她一直看不起这个二嫂,觉得二嫂不过是个乡下女人,又因着母亲的缘故,对二哥一直心存敌意,所以,总跟二嫂对着干,如今才算看明白,不论智谋,做人,她都差了二嫂几条街去,不服都不行,虽然她的身份已经揭穿了,算是李家堂堂正正的三小姐了,可这又如何?说白了,一个不能生育的女人,还算是个女人吗?她已经没有什么可骄傲的,已经没指望了,她只求能在这个家里平平淡淡的过完下半辈子。
林兰回到落霞斋,李明允果然还没回来,林兰浴过后,拿了本坐在炕上边边等明允。
才翻了几页,听见如意道:“二少爷回来了。”
林兰忙放下,起身迎了出去,见明允脸色暗沉,紧抿着嘴唇走了进来。不用想也知道,定是赵卓义跟他说了山儿被掳的事。
“我先去洗个澡。”李明允低低的说了一声,径直进了净房。
林兰给银柳如意递了个眼色,两人忙跟进去伺候。林兰坐回到炕上,重新翻开,却是一个字也看不进,明允怕是气坏了,不过这事也瞒不住,他迟早会知道的。
过了好久,李明允才出来,换了身舒适的白色棉袍,头发散着,还是湿的,阴冷着脸,一言不发的坐在了炕的另一边。
如意和银柳拿着干净的帕子追出来,为难的看看二少奶奶。
林兰下炕,接过银柳手中的帕子,朝她俩努努嘴,两人忙退了下去。
“怎么头发没抹干就出来了,这样容易受凉的。”林兰薄嗔着,走过去帮他抹头发。
李明允直直的坐着,任由林兰抹头发,一双拳头握的紧紧的,手背上的青筋都爆出来了。
林兰暗叹,婉声道:“事情都过去了,好在有惊无险,这笔账记着就是了,以后一并算,没得气坏了自己的身子。”
李明允一拳砸在炕几上,恨声道:“他们想置我于死地便罢了,然还敢对你动手,秦家,不扳倒秦家,我李明允誓不为人。”
这几天身体不好,很想多写点,实在不行,抱歉了……
☆、第二百八十二章 温存
林兰听到那句“想置我于死地……”心里陡然一紧,手上一滞,紧张道:“秦家对你做了什么?”
李明允目光阴冷,望着案几上跳动的烛火,沉沉道:“没什么,几个毛贼而已,被宁兴收拾了。”他没敢告诉兰儿北山道上那惊险的一幕。
他说的轻巧,林兰就没有追问,不用问也知道他这趟回来多不容易,心里默默的叹了口气,抚了抚他的肩膀,柔声道:“秦家要倒是迟早的事,多少人想要秦家倒台,皇上就是头一个,外戚太强,自古天家大忌,哎!太子还道有秦家在背后撑腰,他的地位就能稳固如山,却不知他败便败在秦家手里,若没有秦家,皇上或许也不会生出那种心思,你已经做了你该做的事,剩下的就让别人去做吧!咱们就安安生生的过咱们的日子……”顿了顿,林兰低低道:“锋芒太露总不是什么好事。”
李明允的拳头慢慢的松开来,闷闷的哼了一声:“秦家不倒,咱们别想有安生日子,这件事,我心里有数,会斟酌着办的。”
林兰收了棉布,婉声道:“时辰不早了,你也早点安歇吧!”
等林兰挂了棉布回来,李明允已经上床,靠在软枕上,两手枕在脑后,眸光沉沉的不知在想什么。林兰犹豫了下,熄了灯,慢吞吞的摸上了床,刚要躺下,李明允一只手臂伸过来,将她捞在怀里。
林兰挪了挪身子,找了个舒适的位置,就这么依偎着他,低低的劝道:“别想了,睡吧!”
李明允拿掉身后的软靠,也躺了下来。就这样静静的躺着,林兰闻着他身上浴过后皂角的清香,感受着他胸膛的温热。心里不禁浮起些许躁动,都说小别胜新婚,可偏巧还在老太太的孝中,哎……林兰闭上眼,调匀呼吸,努力摒除一切杂念。
就在林兰快要迷糊了,他却转过身将她拥了个满怀,她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像两把刷子,将他的**轻易的撩拨起来。他低下头轻轻的吻着她的脸颊,语声低柔的问:“兰儿,睡了吗?”
林兰迷迷糊糊的应着:“睡了……”
黑暗中,明允哑然一笑,睡了还能答话呢?嘴唇灼热着。从她的脸上移开,含住她柔软的耳垂,轻轻的咬着,一只手探进了她的衣服里,沿着她的腰线一路向上探去,覆在了胸前那处丰盈柔软,轻轻的揉捏着,不时的用指腹摩挲顶端的敏感。
林兰顿时睡意全消,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火。瞬间被他点燃,她有些渴望又有些不安的挣了挣:“这……这样不好……”
“兰儿,你这里大了好多。”他的呼吸逐渐粗重起来,手指灵活的解开了她的衣带,半褪了她的衣裳,托住一方丰盈,低头就吻了上去。
“你说,你能忍的……”林兰无力的推着他。
他舔弄着那颗小小的凸起,含糊道:“我若能忍。我就不是男人……”这个时候他只想要她。以解相思之苦。他捉住她的手按在他身下的硬挺上,让她了解他有多渴望。
林兰被他的身上的滚烫沾染着。气息也渐渐凌乱,微微喘息着:“这样真的不好……”
他飞快的褪下两人的衣裳,手沿着她的小腹往下探去,分开她的腿,触手一片湿润,心中欢喜,一边吻着她,一边柔声安慰:“别怕,凡事有我呢!再说这院子里都是信得过的,没人会嚼舌根……”
“可是……可是……”
他索性堵住她的嘴,把她的不安吞进肚子里,缠绵的吻着,舌尖叩开她的唇,与她的丁香纠缠着,底下的手指也缓缓的,温柔的探进那处湿润,一直探到最深处。
“兰儿,可把我想坏了,你想不想我……”
林兰被他撩拨的神思迷乱,浑身发烫如同点了火一般,哪里还说的出话来,只能无助的唤着他的名字:“明允,明允……”
李明允再也克制不住,附到她身上,缓缓的,把自己的灼热埋进她的身体。感受到她的紧致和颤栗,他不安的问:“痛不痛?”
林兰微蹙着眉头摇了摇头。
李明允大喜,慢慢的滑动起来,初时浅浅的探进,慢慢的退出,这么久没有在一起,她需要一个适应的过程,他不能操之过急,待到她的娇吟声声溢出,李明允再没了顾虑,放肆的动作起来,直想一直往里,再往里,顶到她的心,她的魂,就这样纠缠着,无休无止……
也不知过了多久,林兰已经浑身酸软,连求饶的话都说不出了,他才发作了出来,两人皆是一身汗。
“兰儿,刚才有没有弄伤你?”李明允缓过劲来,想到适才的孟浪,心里不安。
林兰推着他:“你压的我喘不过气来了。”
李明允轻轻笑着,抱着她翻了个身:“那让你压着我。”
林兰捶了他两下,嗔道:“才不要,我得去沐浴,一身的汗,难受死了。”
他眼底闪过一丝狡黠:“待会儿再去。”
林兰感觉到还在她身体里的那个东西竟有复苏的迹象,很不老实的动了动,当即撑着他的胸膛,直起身子,就要下来:“不行,我吃不消了。”
他笑着,死死的扣住她,腰往上一顶:“它舍不得出来,兰儿,你这里真好……”
两人折腾到大半夜,林兰已经累的连手指也不想动了,李明允起身去端来热水,帮她擦干身子,这才餍足的抱着她睡下。
这一觉睡的无比香甜,一夜无梦,第二天一早,李明允睁开眼,看着怀里的人,满足的叹息着,痴痴了看了好一会儿,才轻手轻脚的起身。
洗漱过后,换了身素袍,吩咐银柳等人不要吵醒二少奶奶,自行去了祠堂,给老太太上香,然后又到各处里逛了一圈,查看府里的守卫情况,虽然秦家现在自顾不暇,但也不能放松戒备。
林兰睁开眼睛时,已是日上三竿,看着透窗而出的阳光,林兰惊的连忙坐了起来,身上却是一阵酸痛,好似被人暴揍了一顿。
“醒来了?睡的可好?”帐外,李明允温柔的声音的响起。
林兰掀开帐子,见李明允衣着整齐,一副神清气爽的模样,闲闲的倚在对面的罗汉榻上看书。
“你干嘛不叫醒我?”林兰气闷道。她可从来没睡这么晚过,这下,下人们肯定知道昨晚发生什么事了,想想都丢脸。
李明允轻轻笑着,放下书,下了榻走过来,用一旁的双鱼银钩拢了帐子,笑道:“看你这么好睡,我怎么忍心叫醒你。”
林兰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都是你,我没脸出去了。”
李明允好脾气的讨好道:“好好,都是我的不是,这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大家都了解的,人之常情嘛!”
林兰炒起一个枕头砸过去,还了解,了解你个头啊!她的脸皮可没他这么厚。
李明允接过枕头,笑呵呵的又递了回去:“解气没?没解气再砸一下。”
林兰毫不客气的拿过来又狠狠的砸他:“今晚你自己睡书房。”
“除非你一起过去。”李明允笑道。
林兰懒得理他,下床趿了鞋子,忍着酸痛,进了净房。
李明允笑了笑,出去唤了银柳进去服侍。没多久,银柳低着头含着笑出来,去后面的药库找了几味药。
用过午饭,李明允依旧倚在榻上看书,林兰在外间看周妈送来的小孩的衣裳。
“这么小,真可爱……”林兰爱不释手的一件件拎起来看:“周妈,您的手真巧,这针脚细密的,都赶上叶氏绣坊的绣娘了。”
周妈笑道:“小孩子皮肤嫩,这料子得选最柔软的,线头得藏好了,不然各应到孩子,会不舒服。”
“真是讲究。”林兰啧啧道,她不会女红,曾经在明允重赏下尝试过学两手,可惜实在不是那块料,只好作罢。
“等二少奶奶有了小少爷,老奴多做几件,一年四季的老奴全包了。”周妈笑呵呵的说。
林兰脸色微红,羞赧道:“还早呢!”
“也不早了,二少奶奶过了年都十八了,多少女人十五六岁就做娘了。”周妈笑道。
林兰心说,那是摧残,十五六岁,自己的身体都还没发育好呢!也难怪古代的人寿命不长,都是折腾的太早的缘故。
银柳端了碗药进来:“二少奶奶,药熬好了。”
周妈关心道:“二少奶奶,您身体不舒服?”
周妈话还没说完,里面的李明允三两步冲了出来:“兰儿,你生病了?”
“也不早了,二少奶奶过了年都十八了,多少女人十五六岁就做娘了。”周妈笑道。
林兰心说,那是摧残,十五六岁,自己的身体都还没发育好呢!也难怪古代的人寿命不长,都是折腾的太早的缘故。
银柳端了碗药进来:“二少奶奶,药熬好了。”
周妈关心道:“二少奶奶,您身体不舒服?”
周妈话还没说完,里面的李明允三两步冲了出来:“兰儿,你生病了?”
☆、第二百八十三章 安家
李明允怔了半响,慢慢的走了过去,抚着她微蹙的双眉,轻柔的说:“对不起,是我疏忽了,以后我会注意,不会再让你喝这么苦的药。”
林兰拉下他的手,额头抵在他胸前,半是羞涩的嗫喏:“等出了孝,我想……我就可以有孩子了。”
李明允眼中露出一抹喜色,温柔的拥着她,嘴角含笑:“嗯……到时候,我会努力的。”
林兰恼羞的捶了他一下,嗔道:“努力什么啊你。”
李明允附在她耳边,笑意越发浓厚,低低的说:“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林兰被他羞的满面通红,推了他一把:“不理你,我去看大嫂。”
李明允看她恼羞的模样,不禁哈哈大笑。
林兰回头瞪他:“你小声点,让人听见了多不好,还以为你不孝呢!”
李明允连忙收声,轻笑着,目送她出门。
没多久,宁兴和林风来府上。两人先去给老太太上了香,以示哀悼,李明允让冬子去微雨阁告诉二少奶奶一声,然后三人去了外书房说话。
“大哥,要不要我再派几个人手过来护卫李府的安全?”宁兴道。
李明允摇摇头:“不必了,有赵卓义在应该没问题。”
宁兴挑眉道:“这小子,我信不过,这么要紧的差事交给他,他居然还出了纰漏,回头看我怎么收拾他。”
李明允哂笑道:“这也不能都怪他,他手上统共就那么七八个人,哪能照顾的面面俱到,已经不容易了,你就别太苛刻了,况且现在秦家也不敢轻举妄动,但凡李府出点什么意外,第一个受质疑的就是他们秦家。”
“话是这么说,谁知道他会不会狗急跳墙。来个鱼死网破?”宁兴还是不放心。
“是啊!还是谨慎些为好。”林风附和。
李明允自嘲的笑了笑:“那秦家也太看得起我了,我不过一个区区五品特使,他秦家百年望族,公侯之家,犯得着跟我急?人证既然已经安全押抵京城,他们再在我身上做文章,也没什么意义了,现如今。他们要紧张的是皇上和四皇子,紧张着怎么收拾这个烂摊子。”
既然大哥这么坚持,宁兴暗暗打定主意,回去就派几个人来暗中保护大哥大嫂。
“对了,今早上我家老太爷给我透了个信,说皇上可能会让我接管北山大营。大哥,这事你怎么看?”这才是宁兴过来的主要目的。
李明允略微沉吟,道:“北山大营是京畿要地,举重若轻,皇上派你去,一是信得过你,想栽培你,二来么,也许皇上很快就要行动了。只是……这些年,秦家在北山大营花了不少精力,培植了不少亲信,除了一个马友良,还不知有多少秦家的人潜伏其中,你突然的就这么过去,很难真正把握大权,我看,这事。你跟你家老太爷提个醒。让皇上先别急着任命,让兵部推举合适的人选。”
宁兴张大眼睛。莫名道:“大哥,你的意思是……我就不去了?”
李明允瞪他:“你这个脑子就打仗的时候灵光,你想想,皇上让兵部推举合适人选,秦家会放过这个机会吗?秦家甘心放弃北山大营的势力?”
林风先领悟过来:“哦……这是趁机揪出秦家的暗势力。”
宁兴一拍自己的脑门,恍然道:“对啊!这招妙,我今儿个就回去跟老太爷说。”
李明允又横了他一眼:“且看皇上的意思,他若是想直接让你过去,再让老太爷进言,若是皇上自己就有这打算……那就别提了。”
宁兴笑呵呵的说:“是是,那是皇上英明。”
说话间,冬子来报,说二少奶奶在前厅等大舅爷。
李明允笑着对林风说:“大哥赶紧过去吧!兰儿等着呢!”
林风拱手告辞跟冬子一道去了前厅。
兄妹两许久不见,自是少不了一番感慨唏嘘。
“大哥现在越来越有将军的气度了呢!”林兰见大哥经过军中的历练,原本就英俊的样貌,更多了份沉稳与干练,称得上器宇轩昂了,再想想那个相貌普通又没修养的姚金花,林兰不禁心中感慨,娘若是知道大哥有今日的出息,还会让姚金花那样的泼妇进门吗?
林风在妹妹面前才展现他憨厚温和的一面,嘿嘿笑道:“妹妹就别取笑哥哥了,我是啥样妹妹最清楚不过,要不是妹夫和宁将军提携,我哪有今日。”
林兰笑道:“那也得大哥自己争气不是?我听赵大哥说,如今大哥在军中颇有威望,军中从来就是靠实力说话的地方,你有能耐人家就信你,服你,所以,大哥无需妄自菲薄。”
林风不好意思的摸摸脑袋,憨憨的笑着。
“对了,六月里收到叶家老太太的来信,提到大嫂和大侄子了,说大侄子长的可壮实了,机灵的很,不过现在还没起名字呢!就取了个|乳名,叫憨儿,大哥,如今你也出息了,安定了,是不是该把大嫂和大侄子接过来?”林兰提议道,虽然她不喜欢姚金花,但是憨儿是大哥的长子,也是老林家的长孙,小孩子这个年纪是最容易教的,憨儿一直跟着姚金花,若是学了姚金花那种张扬跋扈,尖酸刻薄的性子,那可就毁了。
林风长长短短的叹了一气,道:“我也正琢磨这事,说起来离家也快两年了,怪想他们娘两的。”
“那就接他们来呗!这阵子我帮你看看哪有合适的宅院,先买下来,大哥也好有个安身落户的地方,等将来大哥功成名就再换府邸便是。”林兰莞尔道。
林风为难起来:“可……我手头上没那么多银子,买宅子的事还是再说吧!”
林兰笑道:“我是说我买。”
林风更加不好意思:“那怎么行?这可得花不少银子的,不行,不行。”
林兰不悦的抬了抬眉梢:“大哥说什么呢?我就你这么一个大哥,送间宅子怎么了?再说我又不是没银子。”看大哥又要张口,林兰忙瞪眼:“不许拒绝,拒绝就是跟我生分,你就当是我送给小侄子的礼物,总不能让他们娘两来了。还去租房子住吧!那我成什么人了?这事就这么说定了,回头你就给大嫂去封信,正好叶家大表哥要回丰安,让他回来的时候把人一起带过来。”
林风笑呵呵的:“那就麻烦妹子了。”
林兰犹豫了下,问道:“我走后,那个老东西有没有去烦扰你?”
林风茫然的张了张嘴:“哪个老东西?”
林兰睁大了眼:“你说还有哪个老东西?”
“你说的是咱爹?”林风迟钝道。
“呸呸,谁是咱爹,咱爹早死了。咱没爹。”林兰气鼓鼓的说。
林风这才反应过来,忙不迭的更正:“是是,咱爹早就死了,咱没爹,那个老……老东西是来烦扰过我几次,不过都被我冷脸给甩回去了。妹子,你放心,这事,哥跟你是同心思的,妹子说不认,咱就不认。”
林兰面色黯然,叹息道:“大哥,不是我狠心,我只要一想到多少个夜里。娘坐在灯下缝衣裳,缝着缝着就落泪,一想到娘临死都还惦记着那个人,一想到娘孤零零的一个人躺在地下,我这心里就……就痛,我实在无法原谅他,不管大姑跟他说了什么,造成了今日的局面,我就是恨他。为娘不值。为娘心痛。”林兰说着,心酸鼻酸。眼泪便忍不住涌了上来。
林风听了也是酸楚难当,安慰道:“妹子别难过了,咱们就当这个爹早没了。”
李明允和宁兴说完话也来到前厅,听见兄妹两在说林将军,两人皆是相视苦笑,林将军啊林将军,看来,你想认儿认女,不容易啊!
晚上,李明允沐浴过后,倚在罗汉榻上看书,边感慨着:“还是家里最舒服,多少日子没这般舒适过了。”
林兰从银柳手中接过梳子,低声吩咐:“你下去吧!不用伺候了。”
银柳笑嘻嘻的把首饰都归置到妆奁里,这才福身告退。
林兰有一下没一下的梳着头发,看着镜中的他闲适慵懒的倚在大引枕上,眉目柔和,嘴角含笑,一副惬意的表情,心里也是莫名的欢喜,有他在,这家才像个家呢!
“今儿个我跟大哥说了,在京城给他置办一座宅子,也好把大嫂和侄子接过来。”林兰闲闲说道。
李明允目光从书上移开,看着她如瀑的长发,悠然道:“应该的,回头,我让人去找找,看哪有合适的宅院,不过,你那大嫂……”李明允想到姚金花以前的种种行为,不由的轻嗤一声:“只怕她来了,你又不得安生了。”
林兰放下梳子,转过头来:“有什么不安生的,便是以前我也不怵她,现在就更不用说了,她若安安分分的跟大哥过日子便罢了,若是还敢惹是生非的,我立马让我哥休了她。”
李明允哂笑着,放下书本,走过来,拿起梳子,动作轻柔的帮她梳理长发,边道:“那是,谁敢欺负你呀!不是自己找死么。”
林兰撇了撇嘴:“你什么意思?说的好像我有多凶恶似的。”
李明允笑道:“我是说,谁敢欺负你,我第一个饶不了她。”
林兰扑哧笑出声来,娇嗔的剜了镜中的人一眼:“这还差不多。”
银柳在外面回禀:“二少爷,靖伯侯府有人来,说要见您。”
李明允手一顿,这都夜了,靖伯侯派人来找他,莫不是有什么急事。
林兰推了他一下:“你快去看看。”
☆、第二百八十四章有热闹看了
李明允去了没多久,冬子过来报信,说二少爷出府去了,让二少奶奶早点安歇,别等他了。
“知道是何事?”林兰不安的问。
冬子回道:“奴才冷耳朵听见来人说……什么人找着了。”
林兰皱起了眉头,人找着了,莫不是说那个叫魏子的贼人?
打发了冬子回去,林兰心神不宁的在屋里走来走去,银柳怕她冻着,劝道:“二少奶奶就先安歇吧!看来二少爷一时半会儿的也回不来。”
林兰摆摆手:“你先下去吧!我再等会儿。”
“那二少奶奶好歹也披件衣裳。”银柳去取了件夹棉的褙子来给二少奶奶披上,这才退到外间,坐着等门。
天快亮了,李明允才回来,进门就见银柳一手托着腮伏在桌上,耷拉着脑袋,已经睡着了,走进里间一看,兰儿歪在罗汉榻上睡着,身上盖的褙子滑落在地。李明允挑了挑眉,心中埋怨,这夜里寒气重,就这么躺着万一着凉了如何是好。
林兰睡的并不踏实,明允一抱起她就醒了过来。懵懵然的问:“你回来了?是不是魏子找着了?”
李明允轻轻的把她放到床上,蘀她盖好被子,说:“我先去换身衣裳,回来再说。”
不一会儿,明允从净房出来,换了身白色棉袍,上了床,习惯性的手臂一伸,林兰就很有默契的倚进他怀里,帮他拢了拢被子,好整以暇的听他说。
“是魏子找着了。此人曾在北山大营服过役,三年前不知何故离开了兵营,靖伯侯找到了他在兵营里一个熟识的老乡,根据他老乡说。魏子离开兵营后就不知去向。前不久回来找过他,还带他去醉红楼喝过花酒,好像魏子在醉红楼有个相好的,如此才顺藤摸瓜的把魏子给揪了出来,原来事发后。因为城门各处查的严。又有画影图形,他走不脱,只好藏在醉红楼里,秦家的人也在找他。终究还是被靖伯侯的人快了一步,刚才我和赵卓义连夜去审问了魏子,这小子倒还识相,知道自己躲不过了。一五一十的全招了,山儿不是他掳的,是有人让他看守山儿,那人很神秘,但魏子知道,那人是一个叫青盟的组织里的人……”李明允缓缓说道。
“青盟?干什么的?”林兰好奇道。
李明允嘴角一扯,牵出一丝冷笑:“青盟是秦家养的一帮死士,靖伯侯注意他们不是一两日了。”李明允也是刚刚才知道,在北山道林子里截杀他的那些人,其实也是青盟的人,青同秦,这名取的,实在没什么新意。
“那,能证明是秦家做的吗?”林兰关心的是这一点,抓几个小毛贼没用,关键是要舀到幕后黑手的证据。
“人已经抓到了,不愁揪不出秦家,慢慢来吧!等林将军回来,好戏就要开锣了。”李明允挑了挑眉梢,低头看着林兰,微微一笑:“说完了,睡觉。”
熄了灯,李明允忙活了大半夜,已然疲倦了,没多久便响起了轻微的鼾声,林兰却是睁着眼睡不着,老东西就要回来了,他会不会来打搅她和大哥的生活?
接下来几天,李明允除了出去看了两趟宅子,一直都窝在家里,期间不断有人来访,李明允除了宁兴和叶家人,一概以守孝为由,避而不见,日子过得倒是清闲。
也是这几日,秦舞阳出嫁了,虽说这婚结的有点仓促,不过办的却甚是风光,听说光仪仗队就有好几百人,嫁妆八十抬,队伍从朱雀大街东头一直排到西头,镇南王府上宾盈门,宴席摆了百来桌,京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参加了,连皇上也送了丰厚的贺礼,并封秦舞阳为一等平阳郡主,人都说,这规格足以媲美公主出嫁。
从这场婚礼看,秦家依旧风光无限,圣宠不衰,表象如何且不管,林兰只是同情舞阳,又一个性情中的女子失陷在政治婚姻里。比起舞阳,林兰觉得自己实在是太幸福了,能嫁给一个自己爱的,又爱自己的人,生活又富足,不用为生计犯愁,虽说初时因着恶婆婆,渣公公大煞风景,但现在问题都解决了,上头没人压着,事事自己说了算,这样的婚姻堪称完美,不可多得。
转眼,十几天过去了,秦家和镇南王府盛大的联姻余音未了,林将军的队伍抵达京城,一起押送回来的还有秦承望。
李明允又去上朝了,皇上先是对李明允这次出使的成绩加以肯定,大加封赏,连升四级,从正五品特使一跃封为正三品左侍郎,大有让李明允接李敬贤的班的意思。
林致远常年镇守边关,为维护边关安定立下汗马功劳,这次也被封为从二品定国将军。
至于北山大营指挥使,在兵部拟出的五位人选中,皇上最终任命了宁兴,而其余四人也做了安排,或升或调,不是到了四皇子手下就是在靖伯侯的京卫指挥司处。
赏过之后,皇上却只言未提秦承望通敌一事,朝中不少大臣纷纷提出要严查严惩,都被皇上压了下来,惹的朝廷上下怨声载道,对秦家的非议更甚。只把秦忠紧张的如在油锅里煎熬,惶惶不可终日。
皇上心里是怎么想的,很多人猜不透,但诸如李明允,靖伯厚等人却是安然,皇上不是不动,一切只等时机罢了。
李明允被委以重任,超出了他的预想,这事皇上之前一点口风都没露,害的李明允想要离京任职的打算成了泡影。平民百姓家开门七件事,件件都跟银子挂钩,更别提户部掌管着一国的钱粮赋税,早年李明允就常蘀李敬贤处理户部的公务,说起来是得心应手,问题是,公务还好处理,人心却难揣摩,户部有不少人都是太子一党,皇上将李明允安排到户部,不可不说是用心良苦。
林致远回家后,便听了冯氏一肚子牢骚,先是大姑一家子在府里的所作所为,然后是她把山儿送到林兰家,本想让他们姐弟好好相处,感情能更进一步,结果山儿却在李府被秦家的人给掳了。两件事听的林致远火冒三丈,恨的直咬牙,一脚踹碎了一张红木椅子,把冯氏吓的花容失色,山儿也缩在娘怀里怯怯的看着这个陌生的爹。
林大芳听说弟弟回来了,喜出望外,连忙拉了丈夫儿子赶来相见,这阵子他们被冯氏拘着,哪也不能去,什么事也做不了,更别提捞什么好处了,只等见过弟弟,好好跟弟弟告一状。
只是这回林大芳失算了,有人比她先了一步,她兴冲冲的赶来,正好碰到林致远在气头上。
“弟弟,你可算回来了,大姐真是想死你了……”林大芳进门前就先酝酿好情绪,一进门便哭号起来,直扑林致远,想要来个姐弟久别重逢,抱头痛哭的感人场面。没想到一脚踩在了被林致远踹碎的椅子腿上,差点摔一跤。
“这……这是咋回事?弟弟,你这是咋了?怎么一回家就这么大的火气?”林大芳抬头见弟弟脸色铁青,一脸暴怒,不禁愕然。
林致远正要找大姐算账,大姐却自己送上门来。林致远瞥了眼缩在冯氏怀里的山儿,略微缓和了神色说道:“末儿,你先带少爷下去。”
末儿赶紧牵了山儿少爷的手离开大厅。山儿一出门便甩开末儿的手,趴在门缝往里瞧。
末儿小声道:“山儿少爷,别看了,小心被老爷发现。”
山儿朝她做了个嘘声的手势,眨巴着大眼睛,笑眯眯的说:“末儿姐姐,难道你不想看我爹怎么收拾大姑吗?”
末儿讪讪,她怎么不想,大姑奶奶一家实在太不像话了,她早盼着老爷回来好好收拾他们。
“咱们就躲在这里看,没事的。”山儿笑容狡黠,他才不会错过这么好看的热闹。
冯氏给下人们使了个眼色,两个丫鬟赶紧上来,飞快的收拾了满地的碎木头,又无声的退了下去。
林致远也不招呼大姐他们坐,只沉着面孔,自顾在上位坐了下来,仪态威严。
“大姐,你来的正好,我有事要问你。”林致远冷冷的开口。
林大芳没来由的心头一紧,弟弟这神情可不太对劲啊!再看冯氏面无表情的站在一旁,林大芳不由的心里打鼓,是不是冯氏在弟弟面前说她坏话了?看来这个冯氏也不比以前的沈氏好多少,都是些鸡肠小肚的主,林大芳心思一转,干笑几声,说:“弟弟,你要问啥,只管问。”
林致远看着大姐这张虚假的笑脸,再想到风儿和兰儿对他的恨,心里就跟着了火似的,怒火熊熊,他按耐着几欲爆发的怒气,沉声问道:“大姐,当年你说沈氏呣子三人都死了,说是同村的老孙头亲眼看见的,可是真的?”
林大芳蓦然一惊,弟弟好端端的怎么突然问起这个?她心里发虚,面上勉强笑道:“是啊!这还能有假,还是老孙头给她们呣子三人收的尸呢!可惜了老孙头自己也忘了把人埋在哪了,逃荒的时候也顾不了那么多不是?”
冯氏侧着脸斜睨着林大芳:“好像大姑上次跟我说,是村里的老吴给收的尸……”
☆、第二百八十五章 满口谎言
林大芳怔了片刻,笑起来:“我有说是老吴吗?弟妹,是伱听错了吧!我说的是老孙头,没错,是老孙头,这么要紧的事我哪能记错。
冯氏早就领教过大姑的厚脸皮,对大姑反咬一口的行为毫不为奇,只不屑的噙了一丝冷笑在唇边,是非曲直,老爷自己应该能够判断。
林致远脸色越发阴沉:“是吗?大姐确定没有记错?”
林大芳夸张道:“这么大的事,我能记错吗?老孙头说的真真切切的,我还哭了好些日子,这么些年来,我是一想起我那苦命的弟妹还有我那苦命的侄子侄女就难过的不行……”林大芳说着用袖口擦了擦眼角并不存在的眼泪,做悲戚状。
林致远翻涌的怒火再也无法抑制,如火山爆发,他嘭的一拍茶几,豁然起身,茶几上的茶盏生生碎裂。
“林大芳。”林致远一声爆呵,吓的林大芳差点腿软了去,她惊悚的看着暴怒的弟弟,不明白弟弟为什么会发这么大的火。
“好伱个林大芳,我们老林家怎么就出了伱这么个心肠歹毒的女人,辛巳年三月间,风儿明明回乡找过伱,打听我的消息,伱骗他说我死了,我四月里回乡,伱又来诓骗与我,说沈氏呣子三人三年前就死于饥荒,伱……都是伱,害的我们夫妻阴阳相隔,害的风儿和兰儿受尽艰辛,害的我们父子到如今不能相认,伱……伱还敢在这里信口雌黄。满口谎言,伱以为伱是我姐,我就不敢对伱怎么样是吗?林大芳,我告诉伱,从今儿个起,我没伱这个大姐,伱他妈的立即给我滚。”林致远怒不可支。
林大芳彻底傻眼。这怎么可能?弟弟不是一直在边关吗?他怎么可能跟风儿见面了?
赵全心知不妙,这个大舅子的脾气他是领教过的,当年就因为他说了几句调戏沈氏的话。大舅子差点没拿刀劈了他,好汉不吃眼前亏,赵全连忙上前来拉林大芳。
林大芳也吓死了。没想到自己当年一时顺口扯的谎,会被弟弟揭穿。是的,她是见过风儿,可她实在讨厌沈氏呣子,沈氏不禁撺掇弟弟疏远她这个姐姐,还勾引她的丈夫,她恨不得沈氏早早死了,巴不得弟弟休了沈氏。她就没想过真相会有戳穿的一日,看到弟弟如此震怒,她不免心虚。^^不免胆颤,仓皇的看着弟弟,不知所措。
冯氏对大姑一家厌恶至极,只是,老爷怒气冲冲的把人赶走有失理智。便耐着性子劝道:“老爷,您糊涂了,解铃还须系铃人,谁扯的谎谁自己去解释,您总该给林兰他们兄妹两一个交代。”
林致远已经被愤怒冲击的失去了理智,冯氏这么一劝。他才醒过神来,是啊!当下最要紧的是取得风儿和兰儿的原谅,到时候再惩治恶人也不迟。当即袖子一甩,冷声喝道:“来人,把他们一家四口给我关起来。”
林大芳吓得面无人色,颤声道:“小三子,就算大姐一时糊涂,伱也不能做的这么绝吧?我可是伱唯一的亲姐姐呀!伱就为了那个沈氏不认自个儿的亲姐,天底下也没这个理啊!再说了,要不是我一时糊涂,伱能娶到这么年轻美貌的继室?伱能有这个像样的一个家?沈氏那个黄脸婆她根本就配不上伱。”林大芳越说越的自己有理。
林致远气的浑身发抖,手指点着她,咬牙切齿的说:“伱还知道伱是我亲姐,可伱的所作所为,哪里是一个亲姐姐的样子,伱害的我家破人亡,天底下有伱这样做亲姐的吗?伱恶事做尽,还敢胡言乱语,伱信不信,我这会儿就收拾了伱。”
林大芳吓的后退一步,差点一个趔趄,赵全扶住她,胆怯的看着暴跳如雷的大舅子,小声劝道:“伱就少说两句吧!把伱弟惹毛了,他可真的什么事都做的出来。”
冯氏看老爷气的不行,忙喝下人:“伱们耳朵都聋了?老爷的话没听见?”
老于赶忙一招手,几个小厮冲进来,把四个人都给带了下去。
屋子里安静下来,冯氏有些幽怨的看着气息不稳的老爷,虽然她劝过自己无数次,这件事怪不得老爷,可心里多少有些不好受。
林致远平复了怒气,瞥见冯氏低着头,神情寥落,心中不免生出歉疚自责来。叹息道:“敏敏,这件事,是我的错,是我不该听信大姐的话,害苦了沈氏,害苦了两个孩子,还让伱受了委屈……”
冯氏笑容苦涩的摇了摇头:“老爷还是先想想怎么才能求得两个孩子的谅解吧!”
事已至此,她还能怎么样?为此跟老爷闹翻?带着山儿离家?不,那是冲动之举,毕竟沈氏已经不在了,倒不如做个识大体的,让老爷感激与她,才是明智之举。
林致远想到兰儿那怨恨的眼神,风儿那冷漠的神情,倚在靠背上,痛苦的扶额。
林大芳一家被带回到偏院,老于就把院门给关了起来,落了锁。
“爹,娘,这是怎么回事啊?舅舅他为什么发这么大的火?”赵康平到现在才敢开口说话,刚才差点没把他的魂吓掉。
“是啊娘,舅舅刚才那样子好凶,跟要杀人似的。”赵康宁摸摸砰砰乱跳的小心肝,心有余悸道。
赵全瞪了林大芳一眼,没好气道:“还不是伱娘,扯谎也不会扯的好听一点,偏说人家死掉了,这下好了,大舅子肯定是找着风儿和兰儿了,再我看伱怎么收场。”
林大芳懊恼道:“什么怎么收场,我就骗他了怎么着?我是他唯一的亲姐,他能拿我怎么着?”
赵全哼了哼:“伱就省省吧!伱没听刚才大舅子说,他没伱这个大姐,怎么着?就他那臭脾气上来,信不信他拿刀剁了伱。”
林大芳虚张声势:“他敢?”
“敢不敢伱看着好了,我敢保证,伱再胡说几句,他真能六亲不认。”赵全拢了袖子坐上炕头,自言自语道:“这趟来还以为能捞多少好处,敢情人家是把咱们请来审问的。”
“爹,舅舅不会真的不认咱们吧?”赵康平担心道,他的前程可全指望舅舅了,当官啥的不敢想,好歹也能挣上意见宅子,讨个美娇娘做老婆不是?
赵全翻了个白眼:“这事问伱娘去,我不知道。”
林大芳郁郁的说:“别问我,我正烦着呢!”
赵康平康宁兄弟两面面相觑,皆是垮着脸,似乎已经看到了美梦破碎。
李明允下了朝回来,换了朝服,去净房洗了把脸出来,林兰看他一脸疲惫,递上一杯热茶,关切问道:“第一天去户部任职,还习惯吗?”
李明允接过茶水,吹了吹浮在上面的茶叶,喝了两口才道:“今天忙的连喝茶的时间都没有,要熟悉上下同僚,要接手各项事务,尽快熟悉户部的情况,哎!我这才知道皇上为什么要我去户部,如今这户部简直就是一个烂摊子,国库差不多快空了,今秋江南一带的赋税才收上来四成,其他地方也差不多是这情形,各地不是说闹水灾就是闹旱灾蝗灾,盐课的收入也比往年大大不如……”
“不是上面还有户部尚书吗?这些事,该他去操心才是。”林兰不解道。
李明允苦笑道:“户部尚书都快告老了,临时顶缺而已,他只求不出乱子,哪会费神去解决这些麻烦事,真要解决起来,还不得得罪多少人,皇上这是想让我挑起这副烂摊子,让我来做这个恶人。”
“好事轮不到,尽派些苦差事,皇上也真是太看得起伱了,现如今怎么办?难道真要为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吗?”林兰牢骚道。
李明允揉揉发胀的脑仁,重重一叹:“有什么办法呢?别人羡慕还来不及,只有自己知道其中的滋味。”
“那伱那些同僚靠谱吗?若尽是些扯后腿的,这事也没法子做。”林兰担心道。
李明允想了想,本想说够呛,可是看到兰儿一脸担忧的神色,又把话咽了回去,微微一笑:“伱别担心,伱夫君这点本事还是有的。”
如意进来请示,问可以摆饭了吗?
林兰道:“摆饭吧!”
夫妻两吃过晚饭,李明允叫冬子把今儿个带回来的文书全搬到内书房来,准备开夜工。
外面有人来报,说宁国将军求见。
李明允忙看林兰的意思,林兰脸色一沉:“他来做什么?不见。”
李明允讪然道:“不见不好吧!说不定是为了别的事。”
林兰剜了他一眼:“他还能有什么事?什么事都不见。”
李明允点了点她的鼻子,和声劝道:“伱放心,我说过我一定站在伱这一边,我出去见见他,万一是为了公事……我保证,他若是提私事,我立马打发他走人。”
这不骗鬼的吗?公事,公事在朝廷上不能说?非要跑家里来,而且还是这个时候,林兰正要坚持,李明允在她脸上轻啄了一下,温和的笑道:“我去去就回。”
(谢谢小院子打赏!)
☆、第二百八十六章 岳丈上门
看李明允匆匆离去,林兰怔了片刻,让银柳取来披风,后脚也跟了去。
李明允跟林致远寒暄了几句,方才坐下说话。
人都说老丈人看女婿,越看越厌弃,可面对这样优秀的女婿,林致远怎么看怎么欢喜,再说,他还有事求着女婿呢!态度便越发的和蔼起来,笑呵呵的说:“后生可畏啊!明允,伱可算得上是我朝有史以来最年轻的户部侍郎,皇上如此器重伱,伱将来的前途不可限量啊!不得不说,兰儿挑夫婿还是很有眼光的,兰儿能嫁给伱,是她的福气,当然,伱能娶到我家兰儿也是伱的福气。”
兰儿和李明允相识到成亲的过程,林致远有听李明允说过,当然李明允是隐瞒了契约一事。兰儿结识明允是在明允未功成名就之前,但怎么说明允也是出身官宦,兰儿当时不过是一无名村妇,两人身份天差地别,却能有这样的造化和机遇,林致远深信,那是自己女儿有眼光有本事,不愧是他老林家的闺女。
李明允谦虚的笑道:“将军过奖了,能娶到兰儿为妻,是我三生修来的福气。”在兰儿没答应认爹之前,他可不敢认岳丈。
林致远听着这话,开怀不已,连声道:“好好好,这话我爱听,看到伱们夫妻恩爱,我这心里啊,舒坦。”
林兰躲在外头听墙壁,满心腹诽:谁是伱家闺女?伱有尽过做爹的责任吗?现在想来当便宜老爹,没门。
李明允陪着笑。心说,您老今儿个过来就为说这个?您老是怕我一朝得意就嫌弃兰儿了?
林致远满意的呷了口茶,忽而皱起了眉头:“山儿的事,我知道了,伱们且放心,有我在,秦家若是敢动伱们一根老毛。老子可不管伱秦家有没有太后罩着,皇上宠着,老子照样劈了他。”
李明允眉心跳了跳:“将军稍安勿躁。皇上心里曲折分明,秦家,不敢乱来的。”
林致远睁大眼睛。嗓门大了起来:“都上门掳人还要怎么个乱来法?这个公道我是必定要问秦家讨回来的。”
李明允想了想,说:“我也正要找将军说此事,兰儿已经把山儿被掳的风声放出去了,这事皇上还在查,靖伯侯的人已经抓到了魏子,秘密关押着,回头我让赵卓义把人交给将军处置。将军若是能顺藤摸瓜,拿到秦家指使的证据,皇上面前也好有个说法。”
林致远猛了直起身子:“抓到了?好极了,伱今晚就把人交给我。没证据我也给他弄出证据来。”
李明允忍不住嘴角抽了抽,暗叹,还是老丈人有魄力,他和靖伯侯还在努力追查,找证据。老丈人却是直接就要来个无中生有,不过,秦家多行不义,对付非常之人用非常手段也无可厚非。
林兰听着,也忍不住翻白眼,果然当兵的都有一股子匪气。
林致远很快恢复了好心情。缓和了语气说道:“山儿跟我说了,他兰儿姐姐对他很好,跟亲姐姐似的,可疼他了,可见血脉亲情天性使然……”
李明允附和道:“兰儿一向很喜欢孩子,尤其是像山儿这般乖巧的孩子。”
林兰嘴角勾勾,这话回的好。
林致远顿了顿,又道:“我本想等安顿下来后,让人去湖州把他大姑请到京城来,好好问问当年之事,没想到,冯氏早已经把人请过来了,现在,事情都问明白了,他大姑实在是太不像话,就因着跟兰儿她娘有嫌隙,尽拿人生死开玩笑,这事,我先跟伱通个气,改天我让他大姑亲自上门来把话说清楚,让兰儿来决定怎么处置他大姑。”
“哦?大姑已经承认了?”李明允讶然道。
林致远重重一哼:“她敢不认?风儿是三月里回湖州找我,她就骗风儿我死了,我四月里回湖州,她又骗我,沈氏呣子三人早就不在了,说的有鼻子有眼的,我一时不察,信以为真,这才阴差阳错,造成了今日的局面。他大姑实在罪大恶极,罪不可恕。”
李明允不由的挑眉,也是愤慨:“若真如此,这种亲戚,不认也罢。”
“跟这种人做亲戚,简直就是倒了八辈子血霉。等我先把秦家的事处理了,再来清理门户,今日我是先来跟伱通个气,兰儿那里,还需伱帮我那个……”林致远冲李明允昂了昂下巴。
李明允心照不宣的点点头。
“那,我就先告辞了。”林致远知道实情急不来,唯有慢慢图之,先跟女婿搞好关系,让女婿去兰儿那里吹吹枕边风,说不定兰儿的心慢慢就软化了。
林兰闻言,连忙先撤。
回到房里便先安歇了,不一会听见李明允回来,在问如意:“二少奶奶呢?”
“二少奶奶安歇了。”如意回道。
李明允默了默,轻声交代:“把这些折子搬到西次间去,别吵着二少奶奶。”
林兰捂着被子面朝里,心烦意乱的,她有些害怕,如果老东西真的拿出了能让她谅解的理由,她该怎么办?难道老东西就一点责任没有吗?难道娘受的那些苦就不追究了吗?难道娘就只能自认倒霉了吗?那个大姑,如此恶毒的女人,她又该怎么收拾才好?光把人赶回老家,然后老死不相往来,那不是太便宜了大姑吗?
帐子无声掀开,不用想也知道是明允,林兰闭紧了眼睛,假寐,这会儿她一点也不想跟明允谈这件事,心情糟透了。
李明允知道她没睡着,依她的性子,这会儿绝对不可能睡得着,可她背对着他一动不动的,李明允坐了一会儿,帮她掖好被子,又在她面上亲了一下,轻轻放下帘帐,熄了灯,去西次间看文折去了。
林兰不想跟李明允说话是一回事,可李明允什么也不说又是另一回事,女人的心思有时候就这么矛盾,李明允一走,林兰呼的掀开被子,黑暗中,眼睛睁的大大的,郁闷的不行。
林致远回到将军府,冯氏已经洗漱过,抱着山儿给山儿讲故事。见老爷回来了,冯氏柔声跟山儿说:“山儿乖,今天就先说到这,伱先跟阿秀回房去睡觉。”
自打山儿从李府回来,每天晚上都要缠着她讲故事,她若不允,山儿就很委屈的说,兰儿姐姐每天都给他讲故事的,兰儿姐姐说小孩子多听故事会变得聪明,冯氏拗不过他,只好掏家底的给他编故事,苦不堪言。
山儿倒是听话,一骨碌从娘腿上滑下来,乖巧的叫了声爹,昂着小脸问爹:“爹,您去见兰儿姐姐了吗?兰儿姐姐有没有夸山儿乖,有没有想山儿?”
林致远讪讪,他去李府根本就不敢提说见兰儿,这会儿,兰儿肯定不会见他,不过,他可不想让山儿知道他这个老爹有多窝囊,当即抱起山儿,在他粉嫩的小脸上亲了亲,和声道:“伱兰儿姐姐说了,山儿最是乖巧机灵,伱兰儿姐姐说,等那些坏人都抓住了,让伱去她那玩。”
山儿开心的拍手:“太好了,爹,您赶紧把那些坏蛋都抓起来,那山儿就可以去找兰儿姐姐玩了。”
林致远哈哈笑道:“好,爹抓坏人,谁敢欺负我的山儿,爹保准灭了他。”
山儿赶紧马屁:“爹是大英雄,大将军,山儿的爹最威武。”
惹的林致远又是开怀大笑,心中的那点郁闷也消散了。把山儿交给阿秀,阿秀带了山儿离开。
冯氏亲自伺候老爷梳洗了,夫妻多年未见,自是少不得一番亲昵。
许久,云停雨歇,屋子里安静下来,冯氏小鸟依人的依偎在老爷怀里,面上还是羞涩。
林致远满足的叹了一息,略带愧疚的说:“这些年,辛苦伱了。”
冯氏低低道:“辛苦倒是不怕,只是日日担心老爷的安危,这牵肠挂肚,惶恐不安的滋味不好受。”
林致远嘴角微扬,紧了紧手臂,安抚的拍拍她的肩膀说:“这次回京,短期内应该不会出征了,我也这把年纪了,是该功臣身退了,也好让那些个年轻人有个历练的机会。”
冯氏欣喜:“那可太好了,妾身只想守着老爷,守着山儿,安安稳稳的过日子。”
林致远笑意更浓:“好,以后咱们一家,还有风儿,兰儿,一起好好过日子。”
冯氏默了默,小声道:“老爷,您说,兰儿她能接受咱们吗?”
林致远很有信心道:“放心吧!兰儿是个善良识大体的女子,等误会解除,她一定会谅解的。我在想,等过些日子,给沈氏请个诰命……”
怀里的人呼吸一顿。
林致远忙道:“沈氏毕竟是我的原配,说起来,总是我对不住她,她一个人含辛茹苦把两个孩子拉扯大……”
一只手轻轻覆在了他的唇上,只听冯氏道:“老爷,别说了,您的心思,妾身都了解,姐姐受了那么多苦,临终也没能见上老爷一面,比起姐姐,妾身已经太幸运了,等赐封的诰命下来,等兰儿他们认祖归宗,咱们去一趟丰安吧!”
☆、第二百八十七章 先斩后奏
冯氏这样的说的时候,心里是酸楚的,她只是知道她应该这么说,应该这么做,因为她无力去阻止老爷,那样只会让老爷觉得她不够大度,不够明理,不够贤惠,况且她的良知她的教养也不允许她去阻扰,人死为大,伱永远争不过一个死去的人,无法改变的事情,唯有去顺应,才是明智之举,但是,心里真的很难过啊!
林致远望着怀里的人,感慨万千:“多谢夫人谅解,逝者已矣,我能为沈氏做的也只有这点了。”
林兰憋着口气一直等到快子时,李明允才慢吞吞的过来安歇。
正要掀开帐子,帐子忽的被人掀了起来,只见林兰麻溜的下床,抱了一床被子扔到对面的罗汉榻上,然后看也不看他一眼,只轻飘飘的撂下一句话:“今晚伱睡榻。”自己又爬回床上睡觉了。
李明允懵懵然的看着不住晃动的帐子,这又是怎么了?是气他来晚了?还是气他去见老丈人了?
李明允摸了摸鼻子,笑呵呵的去撩帐子:“兰儿……”
林兰面朝里,瓮声瓮气的说:“我心情不好,别烦我。”
李明允腆着笑脸,好声好气的哄着:“夫人为何事烦恼,快与为夫说说,天塌下来,为夫替伱顶着。”李明允边说边上了床,去抱她。
“走开走开,我烦的就是伱,伱走开……”林兰扭着身子不让他靠近。
“原来是我惹兰儿不高兴了,我检讨。我认错,不过,能换一种惩罚方式么?天这么冷,一个人睡觉不暖和,来,我让伱打一下,再不解气。我让伱咬一口”李明允好脾气的哄她,伸了手臂在她嘴边。
林兰毫不气的抓过来,一口咬上去。却是舍不得下重口,气馁的又拍掉他的手,捂紧了被子不理他。
李明允心笑。兰儿还是心疼他的,便大了胆子把人捞进怀来:“来,我来猜猜兰儿在恼什么。”
林兰扭捏了下,终是抵不过他有力的臂膀,只好郁郁的从了他,这家伙,大半年不见,力气大了好多。
“兰儿肯定是在烦恼,这个林将军怎么这么烦人呢?有完没完,就算他再有理由又怎样呢?能让死去的人复活吗?能让时间倒流。从头再来吗?都不能,所以,能这么轻易的原谅他吗?不能,可是万一伱招架不住怎么办呢?岂不是便宜了他?所以,伱很烦。我说的对吗?”李明允笑微微的说。
林兰没好气的剜了他一眼:“错,我压根就没想过要原谅他,绝不原谅,永远不原谅。”
“好,伱说不原谅就不原谅,让他后悔一辈子去。谁让他轻信了别人的话,谁让他不动脑子,谁让他这么快就另娶新欢,他是活该,咎由自取,没好下场……”李明允顺着兰儿的话说。
林兰冷哼道:“伱在他面前肯定不是这样说,伱心里也肯定不是这样想。”
“哪能呢?我真是这样想的。”李明允叫起屈来。
“谁信伱。”林兰翻了个白眼,嘟哝道。
“哎!伱说,咱们两的命怎么就这么差呢?都摊上这么个不像话爹,不过相比起来,伱爹很我爹还是有不同之处,我爹更恶劣,他那是削尖了脑袋想着怎么骗财怎么骗色,明知故犯,不可饶恕,而伱爹,错在不察,不过话说回来,若换做是我,就算明知道自己的大姐不是个好人,也很难想到自己的亲姐姐回拿人命生死来骗自己,我听伱哥说过,当年闹饥荒,的确死了很多人,就算用饿殍遍野来形容也不为过,在那样的情况下,伱爹信了伱大姑的话,也是情有可原。”李明允平心而论。
林兰恼了起来:“伱还说帮着我,伱听听伱说的,尽是向着他。”
李明允陪笑道:“我哪是向着他,不过是从局外人的角度来分析看待这件事。”
“照伱这么说,他还有理了?他既然知道妻子儿女不在了,怎么的也该为我娘守孝一年吧!这是最起码的,可他呢?没过几个月就娶了填房,这叫什么?这叫没心没肺,薄情寡义,我娘受的那些苦,太不值了。”林兰激动的反驳道。
李明允苦笑道:“伱也知道林将军回乡探亲时日不长,马上就要回边关的,沙场血战,刀剑无眼,伱也见过,谁也不知自己什么时候就马革裹尸了,林将军想为老林家留条根,这种想法也无可厚非吧!”
林兰一骨碌坐起来,十分严肃的问他:“那我来问伱,如果易地而处,死的是我,伱也会为了给伱们李家留后,转而去娶别人吗?”
李明允忙道:“那怎么能比,伱我是情比金坚,是经受过无数考验,伱是我这辈子认定的,而且是唯一的妻子,除伱之外,我谁也不要,不管出于什么理由,我都不会再找别人。”
“这就对了,那伱觉得我还能原谅他吗?”林兰气鼓鼓的说。
李明允拉她进怀里,怅然感慨:“兰儿,伱以为这世间有几对夫妻是如伱我这般恩爱,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伱我心里是只有彼此,甚至把彼此看的比自己的性命更重,兰儿,所以我们是幸运的,能和自己爱的人共度一生,可这世上绝大多数的夫妻,他们的结合只是为了完成|人生大事,为了传宗接代,上以祭祖庙,下以继后世,夫妻间能相敬如宾,相濡以沫便算是好的了,更有甚者,同床异梦,三妻四妾也是寻常的,伱认为林将军薄情寡义,我只能说,他爱伱母亲爱的不够深,也许他对伱母亲的感情就仅仅是一个丈夫对妻子的感情,我不是说他对,但这在大多数人眼里,是可以理解的。”
林兰突然觉得很悲哀,她不得不承认,明允说的有一定的道理,都怪这万恶的封建社会,女人就要从一而终,丈夫死了改嫁都得遭受世人唾弃,而男子三妻四妾反倒是身份和能力的象征,男子死了妻房,就可以再娶,伱不娶,人家还替伱着急,实在是太不公平,太邪恶了,可她偏偏来到这样的时代。
怀里的人突然没了声音,李明允低下头来,修长的手指勾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来,对上一双无限感伤的眼眸,李明允低柔的说:“别人怎么想,我们不管,我只知道,此生有伱足矣。一生一世一双人,多不容易,所以,我会好好珍惜。”
“明允……”林兰难过着,感动着,是啊!多不容易,多么庆幸,让她遇上这样的人,一个懂自己,爱惜自己的人。
李明允恋爱的抚着她的面颊,目色温柔的似要滴出水来,喑哑着:“兰儿,别难过,我想伱母亲最大的心愿,并不是夫妻团聚,而是伱和伱哥,过的好。她若泉下有知,一定会很欣慰的。”
林兰把头埋进他的臂弯,眼睛酸胀的难受,母亲,如果您泉下有知,您会原谅他吗?
李明允抚着她柔软的头发,温和道:“兰儿,不用为难自己,不论伱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伱。”
林致远军人作风,雷厉风行,没两天,就传出,林山找着了,同时还抓住了绑架林山的贼人,据贼人交代,是秦家指使他们这么做的,林致远带着供词一状告到了御前,请求皇上为其做主。并扔出一个重磅炸弹,李家二少奶奶林兰,乃是他失散多年的女儿。
京城一片哗然,大家都知道李明允之妻原是一籍籍无名的乡野村妇,如今突然成为宁国将军失散多年的女儿,成了将门千金,如此离奇曲折的故事,怎能不叫人惊掉下巴,怎能不引起人们的好奇之心,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猫腻?
林兰得知此事,气的直冒烟,好个老东西,然给她来一招先斩后奏,他先昭告天下,如果她坚持不认父亲,岂不被人说成不孝?老东西这是想要用舆论的压力来逼迫她就范么?
林风也听到消息,急忙从西山大营赶过来。
“妹子,这可咋办?”林风急了,才一天工夫,营中已经传遍了,大家都来问他是不是真的,弄的他说是也不是,说不是也不是,不堪其扰。
京城一片哗然,大家都知道李明允之妻原是一籍籍无名的乡野村妇,如今突然成为宁国将军失散多年的女儿,成了将门千金,如此离奇曲折的故事,怎能不叫人惊掉下巴,怎能不引起人们的好奇之心,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猫腻?
林兰得知此事,气的直冒烟,好个老东西,然给她来一招先斩后奏,他先昭告天下,如果她坚持不认父亲,岂不被人说成不孝?老东西这是想要用舆论的压力来逼迫她就范么?
林风也听到消息,急忙从西山大营赶过来。
“妹子,这可咋办?”林风急了,才一天工夫,营中已经传遍了,大家都来问他是不是真的,弄的他说是也不是,说不是也不是,不堪其扰。
☆、第二百八十八章 连环招
“二少奶奶,外面有人找大舅爷。”如意来报。
林风一脸错愕:“谁啊!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如意摇头道:“那人只说是要紧事,别的没说。”
林兰道:“哥,你出去看看,兴许是营里找你有事。”
林风迟疑了一下,起身道:“那我去看看。”
林兰在前厅里等了一会儿,如意来回:“二少奶奶,大舅爷走了。”
“走了?上哪?”
“大舅爷没交代,来人跟他说了两句话,大舅爷就跟人走了,奴婢还问大舅爷来着,大舅爷似乎很急,火烧眉毛似的走了。”如意不满的嘟哝道。
林兰挑了挑眉梢,也许是有什么要紧的军务吧!
怀远将军府里,李明允目色还算平静,口气有些冷淡:“林将军,您这么做,给兰儿造成了很大的困扰,她现在都快气疯了。”
林致远却是一脸的淡定,振振有词道:“我这么做也是为了兰儿好,我昭告天下,兰儿是我林致远的女儿,那些想打她主意,企图对她不利的人,自己好好掂量掂量,是否惹的起我林致远。”
李明允的目光陡然锐利起来:“将军是觉得我李明允没有本事保护自己的妻子?”
林致远呵呵笑道:“明允啊,你多虑了,我怎么会这么想?我这纯粹是一个父亲对自己儿女的关切之心,你也知道,我对兰儿一直存着一份很深的歉疚,我只想保护她,我想,你应该能理解。”
“可您这么做,实在有些适得其反。”李明允淡淡道,兰儿气的都要跳脚了,若不是他拦着。这会儿,依兰儿的性子,她能骂上门来。
“哎……我不这么认为,我是兰儿的父亲。这一点是无法改变的,兰儿一时不能谅解我没关系,我可以等。”林致远态度很诚恳的说。
李明允为之气结,这也叫等?分明是把兰儿放在火里烤,油里煎,他太清楚这样的后果是什么,没有人会去谴责林致远误以为妻子儿女已死而另娶冯氏的行为。没有人会理解兰儿的痛苦,人们只会说林将军情有可原,林将军如此大张旗鼓的要认一双儿女,足可见林将军对一双儿女的关爱之情,人们只会说兰儿不懂事,心胸狭隘,李明允真的很生气,他可以忍受别人对他的非议。但是他不能忍受别人说兰儿一句不是。
林致远看女婿的脸色越来越阴沉,心里又是喜又是惆怅,喜的是。明允对兰儿那是用情至深,惆怅的是,兰儿真的就这么排斥他吗?
“人呢?把人交出来,我这便带走。”门外传来一人暴躁的吼声。
“大少爷,您别急,大少奶奶和小小少爷就在府里,这会儿正跟夫人在说话呢!”老于好声道。
“别叫我大少爷,我不是你的大少爷,你少废话,现在就把人给我带出来……”
李明允听着这声。蓦然一凛,林风怎么来了?
林致远却是眉头一展,朗声道:“老于,还不快请大少爷进来。”
须臾,林风气鼓鼓的走进来,双目冷若寒星。气愤的看着林致远:“你把金花和憨儿交出来。”
林致远一点也不恼,笑容慈祥:“风儿,快过来坐,金花和憨儿一到为父就让人去找你了,憨儿这小子,长的虎头虎脑,简直跟你小时候一个摸样,别提多可人了。”
林风见到妹夫也在,妹夫的脸色也不太好,当即不气道:“我不过是个没爹没娘的野孩子,无名小卒一个,可不敢跟尊贵无比的宁国大将军攀亲戚,金花和憨儿我这就要带走,我自己的妻子儿子,我自己会照顾。”
李明允这才明白,林将军原来不动声色的把姚金花和憨儿接到了京城,想拿她们呣子来笼络林风。哎!这个岳丈大人,原来出的不止一招,设的是个连环局。姚金花那个女人,贪婪无比,有了个做大将军的公公,怕是会不遗余力的撺掇林风认爹。
“风儿,别再任性了,为父是有不对之处,为父都承认,为父也会尽量弥补对你们的歉疚,可你们总该给为父一个机会,难道你们真的要跟为父老死不相往来?”林致远感伤道。
林风闷闷的哼了一声:“大将军这又何必,您只当我们早就死了不就成了?”
林致远黯然道:“风儿,你以为为父这些年就过的很好吗?每每想起你们呣子,为父这心里……痛啊,你们是为父此生最大的遗憾,为父常常想,如果时光可以倒流,为父绝不入行伍,就在乡下守着你们做一辈子猎户,咱们一家人能和和美美的过日子,可惜,这世上没有后悔药……风儿,你要信为父,为父若是知道你们还在世上,为父绝对不会弃你们不顾。”
林风心里梗的难受,蓦然脱口而出:“你也知道这世上没有后悔药,想要我认你,除非娘活过来,娘说认,我林风二话不说跪下给你磕头。”
林致远脸色瞬时灰败下去,颓然的看着怒视着自己的儿子,一种深深的无力感让他几乎透不过气来,面对咄咄逼人的儿子,他是有力无处使,有心无处用,哎!老林家的种怎么就这么倔呢?
“相公……”姚金花听管家老于说相公来了,迫不及待的赶来相见。她是做梦也没想到,林风然是宁国大将军的儿子,宁国大将军啊!这是多大的官,便是见到乡里的里正大人,她都要哆嗦了,如今她却成了宁国大将军的媳妇,这一天,她都觉得跟做梦似的,本以为是林风要接她呣子进京,到了京城却进了将军府,见到了公爹,差点没惊掉她的下巴,都说天上不会掉馅饼,这回却掉了个天大的馅饼,而且就砸在她的头上,都快把她砸晕了,当然,是欢喜的晕过去。
林风见到金花,喜道:“金花,你真的来了?”
姚金花本想扑过去抱住自己的丈夫,都快两年不见了,可想死了她了,可是,碍着公爹在,不好太放肆,毕竟现在她是宁国将军的儿媳妇了呢!
姚金花眼里泛着欣喜的泪花,又想哭又想笑,幽怨道:“你一走就是两年,也不知道记挂我们娘两,这次若不是公爹接了我们来,你是不是就打算不要我们娘两了?”
今天手臂疼的很,可能是肩周炎犯了,先更两千,明天再补上。
☆、第二百八十九章 你走不走
林风依顺惯了姚金花,被她这么一埋怨,心就开始发慌:“这……这怎么可能?”林风看看林将军,还有妹夫,不好意思哄金花。
“姐夫……您是来看山儿的吗?”山儿不知从哪跑出来,亲昵的拉着明允的手,笑容一派天真。
李明允知道兰儿很喜欢山儿,爱屋及乌,他和悦了神色,低柔了声音,摸摸山儿的小脑袋,笑道:“是啊!姐夫来看山儿,这些天山儿有没有想你兰儿姐姐?”
“有啊!山儿每天都想兰儿姐姐,要不是我娘说,我得躲在家里吓吓那些抓我的坏人,山儿早就去看兰儿姐姐了。”山儿眨巴着大眼睛,乌溜溜的,像两颗水晶葡萄,稚嫩的嗓音,让人心生怜爱。
“山儿,你现在若想去看你兰儿姐姐,可以去了。”林致远笑眯眯的说。
“真的吗?那太好了,我现在就要去,姐夫,您带山儿去见兰儿姐姐……”山儿摇着李明允的手臂撒娇。
李明允斜睇了眼林致远,他这是又想利用山儿来缓和与兰儿的关系。
“山儿乖,你兰儿姐姐这几天有事要忙,等她忙完了这阵子,姐夫再来接山儿好不好?”李明允温柔的哄道。
山儿失望的翘起了嘴,眼中的光彩被失望的黯然所掩盖,低着头,轻扯着姐夫的袖子,看起来可怜兮兮的,活像个被遗弃的孩子。
李明允几乎不忍,就要答应他,可现在兰儿肯定还在气头上,山儿这会儿去,非但起不了作用,还会让兰儿更生气,所以还是忍住了没松口,劝慰道:“山儿乖,你兰儿姐姐最喜欢听话的山儿。”
那边林风正窘迫着。不知道该如何安慰泪眼婆娑的姚金花,只小声的劝她:“快别哭了,这么多人看着多不好意。”
姚金花扭了扭身子,自顾垂泪。
“山儿。到娘这里来,你姐夫跟你爹有事要谈。”冯氏走了进来,婉声道,山儿不情愿的挪到了母亲身边。
冯氏笑容温婉:“老爷,妾身让人在花厅备了酒菜,您和明允边喝边边谈吧!风儿和金花久别重逢,肯定有很多话要说。让他们小夫妻好好说会儿话。”
林致远朗声笑道:“夫人说的是,明允,走,咱们爷两去喝两杯。”
李明允拱手一揖:“在下还有些公务要处理,就先告辞了。”
“嗳,这都什么时候了,公务再忙也得先吃饭不是?”林致远挽留道。
“不了不了,兰儿还在家中等着。在下先告辞了。”李明允说罢,对林风道:“大哥晚些来一趟李府吧!”
林风连忙点头:“我待会儿就过去。”
李明允没有再做逗留,大步流星的离去。
冯氏朝林致远努努嘴。林致远会意,叹了一气,和冯氏一道离开,这里留给风儿和金花。
出了门,冯氏吩咐王妈妈:“把憨儿少爷抱进去吧!”
姚金花从王妈妈怀里接过憨儿,抱着憨儿坐在一旁抹泪,边委屈的抱怨:“当初你可是说好了,到了京城安顿下来就来接我们呣子,结果一去就是两年,把我们娘两丢在丰安不闻不问的。我生憨儿的时候差点连命都没了,我一个人辛辛苦苦的把孩子拉扯大,你说我容易么?你这个没良心的,你说我怎么就这么命苦,嫁了你这么个没良心的男人……”
姚金花越说越委屈,又呜呜的哭了起来。怀里的憨儿见娘哭了。他也跟着哭。
这会儿没旁的人在,林风也就没什么好顾忌的了,蹲在姚金花面前,拿袖子要替她擦眼泪,姚金花生气的拍掉他的手。
林风又去哄憨儿:“憨儿不哭,憨儿乖,来,爹抱抱。”
憨儿不认识这个人,只紧紧的搂着娘的脖子哭的更响了。
林风急的束手无策,低声下气的解释:“金花,快别哭了,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我只是想等我混出点名堂再接你来,总不能让你跟着我受苦不是?”
姚金花哄着孩子,骂道:“你骗谁呢?你妹子嫁进了尚府,她随便拔根毛就够咱们过一辈子了,需要你那么辛苦的去打拼,去搏命?你说,是不是她不让你来接我的?我就知道她还记仇呢!想拆散咱们呢!”
“你这都哪跟哪的,没这回事,妹子不是那样的人,你也不知道妹子的处境,别看她嫁进了高门大院,可日子也不好过,我怎么能去麻烦她。再说,我一会儿南征一会儿北上的,就没安稳过,怎么来接你?”林风听姚金花责怪兰儿,忍不住替妹子辩解。
姚金花气哼哼道:“你不用替她说好话,我知道你只心疼你妹子,不心疼我。”
“怎么会呢!你和妹子,还有憨儿都是我最亲的人,我都心疼的。”林风见金花总算不哭了,暗暗松了口气。
姚金花生气的戳林风的额头:“你要搞清楚,跟你过一辈子的人是我,不是你妹子,你再这样拎不清,我这就带憨儿离开,叫你一辈子见不到儿子。”
林风一个头两个大,金花为什么就要处处针对妹子呢?就不能好好跟妹子相处呢?
“好在现在你找到了你爹,咱们以后也算有了依靠,你也不用那么辛苦的去打拼了,只要你爹一句话,你要什么没有?咱们以后得好好孝敬爹,这才是正理。”姚金花骂够了,方想起公爹交代的任务。
林风面色沉了下来:“金花,这件事,咱们以后再说,现在咱们先离开这。”
姚金花睁大了眼睛:“去哪啊?这不就是咱们家吗?你爹你娘都把什么都安排好了,给咱们腾了间大院子住,比叶家的宅子还气派呢!以后你就是这里的大少爷,我就是大少奶奶,咱们憨儿就是小小少爷了,多神气,多好啊!”
林风正色道:“金花,我没有爹,我娘已经死了。这里的人跟我没关系。”
姚金花恨的直咬牙,去揪林风的耳朵:“呸呸呸,说你拎不清,你还真是浑。别人遇上这种好事欢喜的都怕是要晕过去了,巴结都来不及,你倒好,有个当大将军的爹你还不认,有福不知道享,你犯的是哪门子的贱啊?我告诉你,我哪也不去。你也老实的给我呆着,这里就是咱家。”
林风豁的站起来,沉声道:“金花,我实话告诉你,这个爹我是不会认的,你要是不跟我走,我也不认你。”
姚金花不可置信的看着发飙的林风,这个在她面前从来都是唯唯诺诺。言听计从的男人然敢不听她的话,然还敢威胁不认她?
姚金花火气来,把憨儿往地上一放。指着林风的鼻子骂道:“好啊林风,你现在出息了,腰杆子硬了,不把我姚金花放在眼里了,你说,你是不是看上别的女人了?是不是想休了我去娶别人?你这个没良心的,我千辛万苦来到京城找你,你竟然这样对我,我……我跟你拼了。”说着,姚金花扑上去。冲着林风就是一顿狠捶:“我让你凶我,我让你不认我,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
憨儿吓的大哭。
林风躲闪着,脸上还是被金花的指甲划了一道,林风也火了,哪有这样的老婆。只认金钱权势,完全不顾自己丈夫的感受。
“姚金花,你有完没完。”林风捉住金花乱挥的手,用力一推,姚金花一个不稳,撞到了一旁的椅子,摔在了地上。
姚金花愣了一下,眼前的林风好陌生,陌生的让人害怕,她旋即嚎啕大哭起来:“你个杀千刀的,你打我……我跟着你吃苦受罪,你竟然这么对我,我不活了,我不活了,我死了算了……”
林风看着哭天抢地的金花,再看看不谙世事,吓的大哭的憨儿,心头无比烦闷,他一把抱起憨儿,对金花说:“我再问你一次,你跟不跟我走?”
姚金花又是一愣,终于认清林风不是在开玩笑,可是……她都在公爹面前拍胸脯打包票了,说一定能劝林风认爹,难道要让着到手的富贵又白白溜走?这可是她做梦都不敢求的富贵啊!她的大少奶奶生活还没开始就要结束了吗?她怎么能甘心?
姚金花一骨碌爬起来,放低了姿态,求道:“林风,你别傻了,那是你爹啊,干嘛一定要闹的这么僵?再说你爹又不是故意的,你怎么就不依不饶的呢?你听我的劝,不要再闹了,咱们好好过日子成不?”
林风瞪着大眼:“你走不走?”
姚金花拉住他:“我不走,你也不许走,你这样做是不孝,哪有做儿子的不认自己的爹?说出去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我不能让你这么做……”
林风一把甩开姚金花的手,冷声道:“你要认你去认,你要留下,你别后悔。”说罢,林风抱着憨儿快步走掉。
姚金花傻掉了,没想到林风说走就走,她傻了一会儿才想起来憨儿被林风抱走了,急忙追了出去:“林风,你混蛋,把憨儿还给我……”
林风几乎是用逃的,几个下人来拦他,都被他一脚踹开了去,飞也似的逃出了将军府,憨儿伸着小手大哭:“我要娘,娘……娘……”
姚金花眼看着林风走掉,追又追不上,又气又急,跺着脚又哭又骂。
林致远和冯氏听到动静也赶了出来。
“这是怎么回事?”冯氏见姚金花披头散发,呼天抢地的,惊诧的问。
姚金花哭道:“他走了,他把憨儿也抱走了……”
林致远脸色发青,这个犟犊子,这是铁了心不要他这个爹了吗?
李明允回到家,把姚金花来京的事跟她说了,林兰肺都要气炸了,姚金花就是哥的克星,老东西把姚金花接来目的很明显,就是要用姚金花呣子两牵制哥,这下,哥肯定得动摇。
“算了,我不管了,哥要认爹他自己认去,我是不会认的,说什么也不能原谅他。”林兰郁闷的不行,负气的说。
李明允叹气着,怕是事情没那么简单,林将军为了认回一双女儿。可以说是用尽了心思,他的用心可以理解,但是手段未免激进了些,只怕会适得其反啊!
“兰儿。别多想了,不管怎样,你还有我呢!”李明允安慰的拍拍她的肩膀:“先去吃饭吧!”
林兰情绪低落:“我不想吃。”
“那怎么行,再生气也得顾着自己的身子,你要是不吃,我也不想吃了。”李明允边哄着把林兰推到了饭桌前。
“嗯……今儿个有你爱吃的鱼香肉丝,总算是可以开荤了。你瞧你这阵子粗茶淡饭的,都廋的不成样了。”李明允把林兰按坐下,亲自给她布菜。
“好久没吃桂嫂做的鱼香肉丝了,闻着都要流口水了,来,尝尝……”李明允夹了一夹喂到林兰嘴边。
林兰摇摇头,蹙着眉头:“我真不想吃。”
“乖,多少吃一点。你这样,我会心疼的。”李明允锲而不舍的举着筷子。
林兰没奈何,只好张嘴吃一口。
李明允笑了笑。又往她碗里夹了些她爱吃的菜,边劝道:“既然你已经打定了主意,就不要再烦恼了,别人爱说什么爱做什么就由他们去,只要你相公我支持你就行了,拿别人的错误惩罚惩罚自己岂不是跟自己过不去?”
林兰撇了撇嘴:“我才不会跟自己过不去,只是他整了一出又一出的,我心烦。”
“哇哇……”外面传来一阵小孩的哭声。
林兰愕然的看着明允,明允也是一脸茫然。
“哎呀,大舅爷。您这是……这是谁家的孩子啊?”周妈在问。
林风似乎很着急:“我妹子呢?明允呢?”
“在里面吃饭呢!”周妈回道。
“呃!好像是我哥和憨儿。”林兰怔了下,连忙起身迎了出去,李明允也放下碗筷跟了出去。
林风已经被憨儿哭的焦头烂额,他又没有哄孩子的经验,一点办法也没有,要不是这是自己的儿子。他真想把人扔大街上不管了。
“妹子,快帮忙哄哄,他一直哭,怎么说都不听。”林风见到妹子如见救星。
“这是憨儿?你怎么把憨儿抱过来了?嫂子呢?”林兰接过孩子,讶异的问。
“别提她,她是赖在将军府不肯走了,就让她呆那好了,我自己的儿子我肯定要抱过来的。”林风烦躁道。
李明允拧着眉头,这可真是越来越乱了。
“大哥,还没吃饭吧!”李明允问。
林风郁郁道:“哪里还吃的下饭。”
林兰吩咐银柳:“去让桂嫂添几个菜。”
李明允看着哭不停的憨儿,担心道:“你赶紧哄哄孩子,这样哭下去,非把嗓子哭哑了不可。”
林兰抱着憨儿:“行,孩子交给我,你陪大哥说说话。”
“憨儿乖,不哭哦,我是你姑,最疼你的姑,不哭了,姑给你糖糖吃……”林兰抱着憨儿进了内室,周妈忙跟了进去,如意去端了糖果盒来。
“憨儿,你看,这是麦芽糖,来,吃一个。”
“憨儿少爷,这是核桃酥,很好吃的哦!”
“憨儿少爷,你看,布老虎,要不要啊……”
三个人拿出浑身解数哄孩子,憨儿到底是孩子,被这琳琅满目的吃食和玩具吸引住了,渐渐的止住了哭泣,但眼前的人都好陌生,他怯怯的把布老虎抱在怀里,一双晶莹的泪眼,小心的警惕的看着她们。
“憨儿真乖,姑疼你。”林兰看着虎头虎脑的憨儿,一种来自血脉的亲近感,让她毫无理由的喜欢上这个孩子,心情也变好起来。
“小少爷长的可真壮实,这小摸样,可爱极了。”周妈笑眯眯的看着憨儿说道。
“那是,我们家憨儿是个壮小伙呢!”林兰亲昵的在憨儿脸上啄了一口。
憨儿愣愣的看看林兰,又看看周妈和如意,瘪了瘪嘴,喊了一声:“娘……”
“憨儿乖,憨儿乖乖的,姑带你去找你娘好不好?”
如意又翻出一个拨浪鼓,这些都是二少奶奶准备送给未出世的小少爷的,现在正好派上用场。
东龙东龙,如意摇着拨浪鼓笑嘻嘻的问憨儿:“憨儿少爷,这个喜不喜欢?”
憨儿看了看,怯怯的去抓林兰的手:“拿……拿……”
林兰忍俊不禁,这小家伙,自己想要却要别人给他拿:“姑给你拿,这些都给憨儿。”
憨儿拿着拨浪鼓摇了两下,又把拨浪鼓伸到林兰面前摇了两下,大眼睛眨巴眨巴的看着林兰,有讨表扬的意思。
“憨儿真能干,对,就这么摇,拨浪鼓,脸儿圆,好像是胖妞妞带耳环,左一个,右一个,摇起头儿唱的欢……”
憨儿和着林兰的节奏,东龙东龙摇着,林兰又把一颗麦芽糖塞他嘴里,这小家伙嘴里吃着糖,手里摇着拨浪鼓,不一会儿就把娘给抛到脑后了,嘿嘿的笑起来。
周妈笑道:“二少奶奶,把小少爷交给老奴吧!老奴哄着他,您赶紧去吃些,别饿着了。”
“我不饿,我陪他玩会儿,你去弄些孩子吃的东西来。”
周妈笑呵呵的应声去了,林兰又唱起了儿歌,真好,这是哥的孩子呢!她离开丰安的时候,这小家伙还在娘肚子里,转眼都这么大了,好在没让姚金花带坏。哥这回还真够硬气的,竟然把姚金花给撇下了,估计这会儿姚金花要气疯了,哈哈,想想都开心。
☆、第二百九十章 疯女人
“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李明允给林风斟满了酒。
林风浓眉拧起:“还能怎么办?姚金花她是掉进钱眼里去了,一心想做她的大少奶奶,那就随她去,但憨儿是绝对不能跟着她。”
李明允清清嗓子,思忖着说:“你还得回西山大营,不可能带着孩子,要不,就把憨儿留在着,兰儿会照顾好他的。”
林风担心道:“我怕姚金花会上门来闹。”
李明允哂笑着拍拍林风的肩膀:“你就放心吧!兰儿会对付的。”姚金花什么人,充其量不过是个没见识的村妇,兰儿还能怵了她?老巫婆那么难缠的人,在兰儿手里还不是照样讨不了便宜去。
林风嘴角勾勾,一丝苦笑:“那倒是,金花和妹子一直不对眼,总是变着法子找妹子的茬,妹子只是不想我这个做哥的为难,才一忍再忍,哎!都是我这个做哥的无能,让妹子受委屈了。嗳,你说我以前怎么就这么怕她呢?真够窝囊的。”
李明允笑道:“惧内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只是得把握好分寸,比如今天的事,大哥,我真心觉得你做的很对,很有种。”
“那是她实在让人火大,她要是不改改这见钱眼开势利的毛病,我一准儿休了她,省的我林家又出一个像大姑那样的人。”林风说着不觉腰杆子都硬了起来,今天在姚金花面前发了一回飚,突然觉得自己像个男人了。有种扬眉吐气的感觉。
李明允朗声大笑:“大哥,我看你是越来越有气概了,来,干了这杯。”
两杯酒下肚,酒气上浮,冲散了林风心头的抑郁,林风搭着李明允肩膀。笑说道:“明允,妹夫,你是个好样的。妹子交给你,我特别的放心。”
李明允讪笑道:“大哥过奖了。”
周妈弄来一碗鸡丝面:“二少奶奶,老奴来喂憨儿少爷吃饭。”
林兰低头温柔的对憨儿说:“憨儿。咱们来吃面好不好?”
憨儿这会儿也饿了,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香气腾腾的面,点了点头。
周妈笑呵呵的拍拍手:“憨儿少爷,来,周妈喂你吃。”
林兰把憨儿交给周妈,问:“我哥还在?”
“在呢!跟二少爷聊得正欢。”周妈回道。
“你们伺候好憨儿,我出去看看。”林兰整了整被憨儿坐皱了的裙摆,又俯下身摸摸憨儿的小脸蛋,软声细语的说:“憨儿乖乖吃饭,姑待会儿来看憨儿。”
“说起来我还得谢谢嫂子。若不是她硬要把兰儿许给张大户做妾,兰儿也不会找上我。”李明允一边给大舅子斟酒,一边感慨道。
林风不住的闷声发笑,指指李明允:“看来你小子早就对兰儿有心了。”
李明允笑着,不置可否。心中却在想,他是什么时候开始对兰儿动心的呢?说不出一个确切的点,某件事,就这样潜移默化的,自己的心就被她一点一点的占据了,等醒悟过来时。已经被她占的满满的,再也容不下任何人。
“在说什么呢?”林兰笑微微的走了进来。
李明允忙道:“没,没什么,憨儿呢?”
“在吃面呢!憨儿很乖,一哄他就不哭了。”林兰笑道。
林风松了口气:“还是妹子有办法。”
“那是,你们这些大男人哪里会哄孩子,哥,我说,憨儿就先放在我这,上次看的那间宅子你若满意的话,咱就买下来,再请上几个丫鬟婆子,也好安顿下来,以前是你自己一个人,随意些不打紧,现在憨儿来了,总的有个像样的家不是?”林兰不动声色的把酒壶给放远了去,这两人,就这么一会儿工夫,三壶酒都空了,竟不知明允去了一趟边关,酒量见长啊!以前是三杯就倒。
“妹子你说怎样就怎样,哥都听你的。”林风好脾气道。
林兰小声的对明允抱怨:“你怎么让哥喝这么多酒,醉了伤身的。”
李明允无辜的摊手,这点又不算多,军营里的弟兄,谁没个一两斤的酒量啊!再说了,大舅子要喝酒,他这个做妹夫的能拦着吗?
“妹子,没事,这点酒,我还不过瘾呢!”林风嘿嘿笑道。
林兰不气的剜了哥一眼:“哥,你少喝点啊!晚上你还得回军营呢!”
林风这才想起来,一拍脑门:“瞧我这记性,我得赶紧回去了,明天还有要事呢!”林风站起来,脚下有些虚浮,身子晃了晃。
李明允忙扶住他:“大哥,我让老吴套辆马车送你回去吧!”
林风摆摆手:“不用不用,我自己能行,那个……妹子啊,憨儿就先拜托给你了,等我忙完了这阵再来接他。”
林兰担心的看着大哥:“哥,憨儿在我这你只管放心,不过,这会儿你真的不能骑马了,明允,你去安排马车。”
“不好了,不好了,二少奶奶,有个疯女人闯进来了,说是要二少奶奶把人交出来。”云英气喘吁吁的跑进来禀报。
疯女人,除了姚金花还能有谁?
林风心头一凛,酒也醒了,冷着脸沉声道:“我去打发了她。”
林兰和李明允相觑一眼,也跟了出去。
“金花,你别急……”
一下马车,姚金花就不管不顾的往里闯,冯氏看的心惊肉跳,在后面追着喊着。姚金花说要来李府要人,冯氏的意思是不用这么急,让林风跟儿子处一处,培养一下父子感情也好,再找个适当的时机把人带回来,可姚金花根本说不听,吵着要儿子,她想想不放心,这才跟了过来。
姚金花这会儿的确快要发疯了,一来是紧张儿子,憨儿出生后就没离开过她半步,忽然被人抱走,心就想被掏空了似的,浑身不自在;二来,她也知道公爹在意的不是她,而是憨儿,憨儿才是能留住林风的关键,所以,她十分迫切的要把憨儿带回去。
“林风,你给我出来,你把憨儿还给我……”姚金花推开前来拦她的两个婆子,高声囔囔着,径直往里闯。
林风老远就听到姚金花的大嗓门,火气伴着酒气齐齐涌上心头,这可是妹子家,他可以不要脸面,可妹子和妹夫还要脸呢!这算什么事,林风加快了脚步。
“你囔什么囔什么?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是你能胡乱闯的吗?”林风出现在姚金花面前,大声喝道。
姚金花今天已经被林风吼了好几回了,以前都只有她吼林风的份,林风在她面前大气也不敢出一声,如今,不过是当了个校尉,就了不起了,开始对她大呼小叫了,姚金花悲愤至极,冲上去一把抓住林风的衣襟,质问道:“你把孩子藏哪去了?快把孩子还给我。”
林风想要掰开姚金花的手,可她拽的死紧,怎么掰都掰不开,林风怒道:“你闹够了没有?”
姚金花声嘶力竭的喊道:“没够,你不把憨儿还给我,我就跟你没完,那是我生的孩子,我带大的孩子,你凭什么抱走?你还我憨儿,还我憨儿……”
冯氏追上来,瞧着眼前的情形,顿觉头大,这个姚金花,怎么一点策略也没有,就知道耍横耍狠,要是这样有用的话,林风能把孩子带走吗?对付林风这样的男人不是靠大嗓门,不是靠威胁,而是服软,用眼泪,用哭诉哀求,哎!冯氏后悔自己在来时没好好教教姚金花,她也没想到姚金花会这样。
“金花,你好好跟他说,别急啊!”冯氏只能一旁苦劝。
林兰和李明允随后赶到,林兰见姚金花跟个泼妇似的,顿时火气就要冲上去,李明允忙拉住她,冲她摇摇头,且看大哥怎么处理。
林风被姚金花这么扯着,李府的下人们都惊愕的看着,林风觉得他的脸都丢尽了,恼羞成怒,他一个闪身,用力一甩,把姚金花甩了出去。
姚金花跌在地上,ρi股摔的生疼,她惊悚的看着怒不可支的林风,这个男人真的变了,不再是她记忆中的男人了,强烈的失落感,让她有一瞬的茫然。
冯氏忙去扶起金花:“金花,有话好好说,不要急啊!”又小声的教她:“男人都是要面子的,你让他在这么多人面前下不来台,他能不跟你急吗?”
姚金花终于意识到,属于她的威风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这个男人再不是任她揉捏的软面团了,她伤心的哭了起来,委屈道:“我也不想这样,可他二话不说就把孩子抱走,我能不急吗?憨儿就是我的命呀!”她哭着又冲林风道:“如今你有出息了,就开始嫌弃我了,话没说两句就冲我发火,我满心欢喜的来寻你,你就这么对我……呜呜呜……咱们是夫妻,有什么不好商量的,你跟我好好说,我能不听你的吗?你就是故意这样,故意借着这个由头好休了我……”
林风还真是吃软不吃硬,姚金花撒泼打滚的他倒好解决,这一哭一服软,他就不知道咋办好了。火气挫了下去,林风闷声道:“你胡说什么?我一再问你跟不跟我走,是你自己非得留下,这会儿倒埋怨起我来。”
谢谢狂飙小马的打赏,很高兴又见到小马了,嘿嘿!
☆、第二百九十一章 好好商量商
“我哪知道会这样,那不是你失散多年的爹吗?有爹为什么不认?你自己做事没道理还来说我。”姚金花哭的肩膀一抽一抽的。
“喂,你不了解情况,少在这里胡说八道。”林兰最恨人家说不认爹就没道理的话,如果姚金花不是哥的老婆,不是憨儿的娘,她早让人赶了出去,眼不见心不烦。
冯氏看林兰面色不虞,不好意思道:“林兰,你别生气,你嫂子她也是因为想孩子,急了……”
哼!急了,她是姚金花急着当将军府的大少奶奶。
姚金花一见林兰跳出来,心里憋着的一股邪火陡然找到了发泄出口,她三两步冲到林兰面前指着林兰质问:“是不是你从中挑拨离间,我知道你早就看我不顺眼,一定是你挑唆你哥,好让你哥休了我,你哥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林兰一把拍掉她的手,毫不客气的说:“实话告诉你,要不是看在憨儿的面上,我还真想这么做,也不撒泡尿好好照照自己,长的抱歉也就算了,还好吃懒做,势利又贪财,一天到晚的就知道双手叉腰,耀武扬威,对我哥呼来喝去的,什么叫夫是纲,夫是天,你娘没教过你三从四德吗?你气死我娘,又想把我卖了,这笔账我还没跟你算呢!你还敢来质问我?信不信我打你出去。”
姚金花眼中闪过一抹惧意,随即又把胸挺起来,嚣张道:“你打我试试?你打呀,打呀……我对你哥呼来喝去咋样?你哥还就喜欢我这么对他,他乐意,你气也白搭,别以为你嫁了个有钱有地位的男人就了不起了,目无尊长,辱骂嫂子,你娘又是怎么教你的?”
“姚金花。你不要太过分了。”林风怒吼一声,这个女人真是越说越不像话了。
姚金花激动的囔囔道:“是你妹子过分,哪有小姑子这样对大嫂说话的,你这个做哥也不管管,就知道冲我发脾气,我姚金花是没相貌也没本事,可我好歹给你生儿育女,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们一个个的就这么对我,我……我不活了……”
姚金花左右看了看,两边都是墙,不好撞,就一头往林风胸口撞去。
“这……这可如何是好……哎呀,林兰。你就别火上浇油了,快劝劝吧!”冯氏着急的说。
林兰冷哼一声,淡淡道:“林夫人,我们家的事,你不清楚,这种场面早就见怪不怪了,你若是怕出事,那就赶紧把人带走,反正她很稀罕做你的媳妇。”
冯氏被呛的一时无语。看来,这兄妹两对姚金花都不怎么待见,其实她也不喜欢姚金花这种一哭二闹三撞墙的泼妇行为,让她想起大姑一家子,哎!林风和林兰自小在乡野里长大,没沾染这种习气委实难得。
“你拉着我做什么?你既然这么嫌弃我,把憨儿还给我,我带憨儿走,以后再不出现在你面前。你就当我们娘两死了……”姚金花扯着林风。眼泪鼻涕全擦他身上。
这样实在是太丢人了,林风一咬牙。死死的抓住姚金花的手臂往外拽:“要闹出去闹,今天老子豁出去了,陪你闹个够。”
李明允忙上前劝:“大哥,别这样,这样解决不了问题……”
“明允,你别管,让大哥自己处理。”林兰制止道,大哥难得发一回威,这种老婆早就该修理了,姚金花就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货色。
“你们林家没一个好东西,没一个好东西……”姚金花挣扎着不肯出去。
林风索性捂住她的嘴,没想到姚金花啊呜一口咬下来,手指上立时几个深深的血洞。
冯氏本想追出去,转念一想,她追出去也没用,她的身份本来就尴尬,还是不要Сhā手的好。
“林兰,真不好意思,我想劝她别来的,没劝住……”冯氏讪然道。
林兰话语淡淡,透着疏离:“林夫人麻烦你回去转告大将军,不要试图改变什么,彼此当彼此不存在好了,请他别再耍什么花样,否则,我会更恨他。”
冯氏神情一滞,黯然道:“那……我们还是朋友吧?”
林兰嘴角弯起些微弧度,说遗憾更不如说是自嘲:“以前是,现在,你觉得还可能吗?”
冯氏心口堵得慌,自从认识林兰,她就是真心以待,觉得林兰是个可以交心的朋友,而如今,她们之间却是连陌生人都不如了。
看冯氏失望寥落的神情,林兰心里也不好受,她在京中,称得上交心的朋友,也唯有冯氏和乔云汐,乔云汐对她好,多半是因为她曾经救过她的孩子,有这份恩情在,而冯氏,一直是无所图的帮她,她曾想过要跟冯氏做一辈子的朋友,现在,因为老东西的出现,把这一切都破坏掉了。
“我也知道,我们回不到从前的样子了,但我心里,还是把你当朋友……我先告辞了。”冯氏低低的说着,慢慢转身离去。
林兰忍着不去看她离去的背影,忍着心里的酸楚,她不是个不讲理的人,不是要一竿子打翻一船人,她知道这事不能怪冯氏,要怪只能怪那个老东西,可是……她和冯氏注定是走不到一块去了。
李明允无声叹息,楼了楼林兰的腰,劝道:“这里风大,你先回去休息,我去看看大哥,可别真闹出什么事来。”
“银柳,扶二少奶奶回房。”李明允扭头吩咐道。
银柳嗳了一声,过来扶二少奶奶。
林兰不放心又叮嘱了一句:“你别帮着姚金花说话,她那人,给点颜色就开染坊,这次不把她的气焰压下去,她就能闹个没完。”
李明允笑笑:“明白了,夫人。”
林风扯着姚金花出了李府,边警告道:“你若还想跟我好好过日子就给我安分点,再闹,再闹可别怪我把你扔大街上。”
姚金花不甘的狠捶了他一下:“混蛋,你弄疼我了,快放手。”
林风皱着眉头:“那你还闹不?”
姚金花幽怨无比的说:“你跟我好好说,我能闹吗?”
林风这才松了手。
“你把我拉出来,憨儿怎么办?”姚金花不敢再闹了,扯了扯皱巴巴的衣裳,横了林风一眼,问道。
“憨儿有妹子照顾,不用担心。”林风跟门房打招呼:“把我的马牵出来。”
门房赶紧应声,去牵马。
姚金花一听又急了:“你妹子她自己都还没做娘呢!怎么会带孩子?不行,憨儿不能交给她,憨儿生下来还没离开过我呢!每天晚上都得我哄着他才肯睡……”
林风冷眼瞅着她:“把孩子交给你,你好抱去将军府讨好那个老东西?”
“呸呸呸,哪有人这样说自己爹的,没大没小。”姚金花骂道。
林风浓眉倒立:“我说了,他不是我爹,我没这样的爹。你也最好断了认爹的心思,要不然,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
门房马还没牵出来,冯氏出来了。
姚金花立即变了副嘴脸,讨好的说:“夫人,您……先回吧!我劝劝他,劝劝他……”
林风负气的扭过头去,姚金花还一个劲的扯他的袖子,低低的说:“你这样太没礼貌了。”
冯氏微微苦笑:“也好,你们好好谈谈,夫妻间没什么是不能商量的。”
“是,是,好商量,我们好好商量。”姚金花笑的十分谄媚,还故作亲昵的捅了下林风。
林风差点气的内伤,这女人翻脸比翻书还快,真是无药可救了。
冯氏一走,林风就吼开了:“我说你怎么就这么贱呢?干嘛对人家这副样子,她是你亲娘还是你的金主?”
“嗳!你还真说对了,她可不就是咱们的金主吗?林风,我说你是不是当兵当傻了?有这样一个位高权重的爹你不认,非要整的跟生死仇敌似的,你也不想想,有了这个爹,你的前程一片光明,还有咱们的憨儿,以后就是大将军的孙子,将门之后,那得多威风,你就算不为你自己想,也得为憨儿的将来想想不是?我这不都为了你和孩子吗?”姚金花苦口婆心的劝。
“谁稀罕靠他,我林风自己有手有脚,自己能养活自己,自己的前程自己挣,没他这个爹,我林风照样能混出人样来。”林风气道。
姚金花很不屑的剜了他一眼:“哟哟哟……瞧你能耐的,得了吧!你这芝麻绿豆的小官,得拼多少年才能混到你爹的地位,还不一定混的上呢!”
“小官怎么啦?你瞧不上我,我又没拦着你。”林风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
姚金花脸色一沉,大声道:“林风,你有完没完?从咱两见面,你三句不离赶我走,你说,你是不是有什么相好了,故意借着这个由头好把我给休了?”
门房牵了马出来,看大舅爷被这个女人指着鼻子骂,心里不禁有些犯怵,小心翼翼的说:“大舅爷,您的马。”
林风接过缰绳,牵了马就走人。
姚金花连忙追了上去:“哎……我问你话呢,你给我说清楚。”
☆、第二百九十二章 从何说起
林风顿住脚步,回头目色沉沉的看着姚金花,认真道:“金花,我林风是个什么样的人,你应该清楚,嫌贫爱富的事,我林风从来不干,你不要动不动就相好相好的,你要求富贵,我不拦着你,你若还想好好跟我过日子,就改改你的性子,不然,我们没法在一起。”
姚金花怔了怔,林风这样不怒不威,认真的神情,让她没来由的心惊,也不敢放肆了,怯怯的说:“我怎么不想跟你好好过日子?只是,你真的不考虑认爹了吗?”
林风的眼神陡然犀利起来,姚金花立马投降:“算了算了,当我没说。”
顿了顿,姚金花又问:“那咱们现在去哪?”
“客栈。”
“客栈?为什么去客栈,李府又不是没房子给咱们住,再说,憨儿还在李府呢!”姚金花急道。
林风不耐烦的啧了一声:“你刚才骂妹子不是骂的很爽快吗?这会儿倒有脸说住李府了?”
姚金花撇了撇嘴:“那是她先骂我的好不好,再说我也没说错,她就是想赶我走。”
“你先好好反省自己,要不是你先出言不逊,胡搅蛮缠,妹子能说你吗?”林风气哼哼道。
“反正你就只会护着你妹子,你们是血浓于水的兄妹,就我是外人。”姚金花气闷的嘀咕:“去客栈也行,把憨儿带上,憨儿不在我身边,我不安心。”
“憨儿跟着你。我才不安心呢!别废话了,你先在客栈住几日,妹子已经帮咱们看好了一处宅院,这几天就买下来,你总跟妹子对着干,妹子却是一心为咱们着想,要不是那个老东西偷偷的把你接了来。我正准备去接你们呢!”
姚金花心中微喜,好奇的问:“那宅子有多大?地段好不好?得花多少银子?”
林风无奈的摇摇头:“三进,我本来说买个两进的院子就行了。妹子就怕寒碜了你这个大嫂,一定要买个大的。”
姚金花不以为然:“反正她有的是银子,她就你这么一个亲哥哥。送个小宅子,她也没脸啊!”
林风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火气又蹭的窜上来:“我说姚金花,你这人知道好歹两个字怎么写吗?”
看林风火了,姚金花识趣的闭上嘴,看在有好处拿的份上,她就暂时忍忍吧!
李明允回到落霞斋,见林兰坐在炕上发呆。
“在想什么呢?憨儿呢?”
林兰有气无力道:“憨儿吃饱了,周妈正哄他睡觉,我哥呢?”
李明允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坐到林兰对面。慢悠悠的说:“我出去的时候,看他们已经不吵了,就没上前,这会儿已经走了。”
“我哥要把金花带哪去?”
“估计是去客栈吧!”
“去客栈也好,我还正担心姚金花要赖在这里不走呢!这女人。我见她就烦。”林兰郁闷道。
李明允挑了挑眉梢,放下茶盏,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你嫂子贪慕虚荣的性子是改不了了,你还是防着点,别让她把憨儿抱走了。你信不信,她一准会把憨儿送回将军府。”
林兰冷哼道:“这还用说吗?她做梦都想发财,以前她最羡慕的就是张大户家的姨娘们,不用干活,有吃有穿还能住大宅子,现在有这么个当大官的公公,她能不想破脑袋的去认吗?我看我哥还有得闹心,好在我哥如今总算是脑子清醒了,没被她牵着鼻子走。”
李明允笑了笑,拖过大引枕斜倚着,屈起一条腿,一只手随意的搭在膝盖上,姿态慵懒,笑看着林兰因为不快而阴郁的脸:“你就不怕你哥被姚金花哄走?”
林兰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哥要是到现在还拎不清,我也懒得理他。”林兰回味了一下李明允的话,往前挪了挪,挨到明允身边:“你觉得有这个可能?你看到他们两和好了?”
李明允耸了耸肩:“看到是没看见,我只是随便说说而已,不过你也知道枕边风的威力……再说,你哥又是个老实人。”
是啊!姚金花那张破嘴能把黑的说成白的,死的说成活的,要是天天在哥耳边灌**汤,难保哥不会动摇。
林兰沉吟道:“明允,你说我劝我哥休了姚金花怎么样?”
“哎,你可别,都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门亲,姚金花再不好,总是憨儿的娘……”
“去,有这种娘才是憨儿的不幸,憨儿跟着她姚金花,一准学坏。再说了,家有贤妻家才旺,姚金花这种女人,除了捅娄子,扯后腿,她还能干啥?别把我哥也给连累了。”林兰越想越觉得姚金花这种老婆要不得。
“话是这么说,不过,这夫妻过日子,就好比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到底合不合适,你哥自己心里清楚,你哥若觉得她姚金花好,你去劝说,反倒落了个你小心眼,你哥若觉得姚金花不好,要休妻,你再点头附和也不迟。”李明允中肯的说。
林兰有些颓丧:“哎,说来说去,就一个道理,宁可相信这世上有鬼,也不能相信媒婆的嘴,当初要不是那个王媒婆把姚金花夸的跟朵花似的,我娘也不会让姚金花进门。”
李明允笑笑:“好了,不说她了,今晚酒喝多了,有点上头,我去沐浴,咱们早点休息。”
林兰让银柳去煎了梨汁给明允醒酒,自己也去洗漱,等她出来的时候,李明允已经躺在床上闭目养神了。如意来禀,说憨儿少爷哭了几声娘,这会儿已经睡着了。林兰安下心来,这个侄儿还算是乖巧的。
银柳很快送来梨汁,林兰亲自端了送到床边:“明允,喝了梨汁再睡。”
李明允睁开眼,坐起身来,喝了半碗:“不喝了,免得一肚子水,又要起夜。”
林兰把碗交给银柳端下去,一边去解开帐子的银勾,边数落道:“一会儿没看住,你就喝这么多,看你明天还有没有精神去上朝。”
李明允就这样笑眯眯的看着林兰,眸中有些许迷蒙醉意,在烛光下,流光潋滟,说不出的魅惑。
林兰嗔了他一眼:“笑什么笑,快睡吧!”
身子刚挨着床沿,就被他一把拉入怀里。
“哎……你干什么?别动手动脚的,赶紧睡了。”林兰推着他。
明允反而抱的更紧,因为喝了酒的缘故,嗓音略有些沙哑,低低的在她耳边说:“我想要……”
耳边是暧昧的话语,鼻息间是微醺的酒气,林兰脸上微微发烫,羞赧的嗔道:“要什么啊你……”
李明允的手熟练的替她宽衣解带,湿热的吻轻轻点点的落在她眉眼间,温柔的低声呢喃:“我想要个孩子……”
“不行,要孩子,你先戒酒三个月。”林兰口中义正言辞的拒绝,身子却在他的挑逗下渐渐发烫,情、欲如潮水次第涌来。
“都听你的。”李明允低笑着,挺身将自己的坚硬的炙热埋进那最柔软最温暖的地方。
这一晚,林致远是睡不着了,本以为风儿见到媳妇跟儿子态度会有所转变,没想到风儿不仅把他的孙子抱走了,现在更是媳妇也跟着跑了,竹篮打水一场空。
林致远翻来覆去的,冯氏也睡不安生:“老爷,您明早还要早起,赶紧睡吧!”
“我哪里还睡得着?你说,兰儿和风儿到底要我怎样做他们才肯谅解我?”林致远睁着眼,入眼却只有一片沉沉的黑暗,就好像他的心,茫然的找不到方向。
冯氏今天心情特别不好,林兰淡漠疏离的态度,让她心里堵的慌,没好气的嘟哝:“你问我,我问谁去?我和林兰原本无话不谈,如今她连看都不愿多看我一眼,我心里还不舒服呢!”冯氏转了个身背对着他。
林致远一手支起身子,去摇她:“那是她一时转不过这个弯来,等她想通了就没事了。”
冯氏淡淡说道:“老爷,该转弯的是你。”
林致远错愕着:“这话从何说起?”
冯氏干脆坐起来,认真道:“从何说起,从老爷偏信大姑的谎言说起,老爷,不是妾身说您,这件事,大姑固然不可饶恕,但老爷您就没错吗?您明知道大姑是什么样的人,这么大的事,您就没有去求证一下乡里乡亲?大姑随便编个老孙头就把你给唬过去了,你让林兰他们怎么想你这个爹,肯定会觉得您根本就不重视他们,若是重视,无论如何也该寻了他们的尸骨好生安葬;若是重视,就不该随即就娶了我;若是重视,您就该考虑到他们的感受,而不是采用这种带有强迫性的手段来逼迫他们。您不是说明允是支持您的?可您看明允这回过来明显是不高兴了,林兰可是他心尖上的人,他是绝不允许林兰受到一点伤害,不用想都知道林兰对你私自昭告天下有多生气,还有,您把姚金花呣子接过来,若是好好的把人送到林风那,林风或许还会感激您一二分,现在弄的,倒像是你用金花呣子来胁迫林风,他能不生气?指不定心里更恨您了。”
☆、第二百九十三章 跟你没法说
林致远被冯氏一顿数落,张口结舌面红耳赤:“你这么说,都是我的不是了?”
冯氏气闷道:“不是你的不是还是谁的不是?难道是妾身?妾身可没哭着喊着急着要嫁你。”
林致远被呛的说不出话来,重重躺下,负气的闭上眼睛,胸膛起伏,呼吸沉重。
冯氏自顾说道:“您一定在想,为什么孩子们就不能体谅您的苦衷?为什么您已经够低声下气了,孩子们还不依不饶?所以说,您都是站在您自己的立场看问题,老爷,这可不是在边关打仗,大家都得听您的,以您为中心,当然,如果您觉得认不认这双儿女无所谓,那您就继续这样,如果您还想认他们,想一家团圆,您就得改变自己的想法,真正的为他们着想,考虑他们的感受……”
林致远的气息渐渐平复下来,冯氏说的好像是有那么点道理,略有些抱怨的说:“这些话,你怎么不早跟我说?”
冯氏没好气道:“老爷有问过妾身吗?您自个儿就拿主意了,要姚金花呣子到了家门妾身才知道有这回事,您让妾身怎么跟您说?”
林致远连连赔罪:“是是,都是我的不是,问题是我接下来该怎么做?”
冯氏摆起谱来:“妾身说的老爷肯听?”
林致远又坐了起来,好声道:“夫人说的都是金玉良言,为夫自然是听的。”
冯氏翻了个白眼,有求于人才说的这么好听,罢了,她也不想跟林兰一辈子这样僵持着,权当帮帮林兰,帮帮自己好了。
“那好,妾身就斗胆说上一说。第一,这件事大姑难辞其咎,要怎么发落他们。您该拿出个章程来。”
林致远点头附和道:“那是,绝不能轻饶了她,我这不是想着听听林兰的意思么。”
冯氏柳眉蹙起,冷声道:“您以为林兰还愿意见到大姑?见到又怎样?骂一顿还是打一顿?心里的怨恨就能烟消云散了?”
“好好好。我明儿个就打发了大姑一家回老家,从此我就当没这个大姐。”林致远忙道。
冯氏哼道:“就这么着?岂不是太便宜他们?不就是没从您着捞到好处么?他们回老家还不是照样过日子?”
“那夫人的意思是?”
“至少得让他们亲自去沈氏的坟前磕头赔罪,然后将他们的恶性昭告乡里,公开断绝姐弟关系,老爷,您别怪妾身心狠,您也瞧见了。大姑一家是什么心性,他们没能从您这捞到好处,但只要他们在乡里一囔囔,说自己有个当大将军的弟弟,有的是想巴结讨好他们的人,到时候他们借着您的名头做些有损您威名的事,可不是闹着玩的。只有这样,才能封住他们的嘴。让那些试图巴结的人断了念头,才能让大姑一家自律一些,夹着尾巴老实做人。这不是害他们,而是帮他们。”冯氏已经憋了好久的话,今日终于可以一吐为快。
林致远低头思忖良久,叹了一气:“你说的有理,就按你说的意思办。”
“还有,那个姚金花,我看她也不是什么好女人,您是没瞧见,今儿个在李府她撒泼打滚的样,把林兰的脸都气白了。林风也气的不行,说实话,这种女人真配不上林风,所以,您以后少管他们的事。”冯氏没好气道。
林致远道:“我要不是冲着风儿,那种女人我能理她?当初她还想把兰儿卖给张大户的说。这笔账以后再跟她算。”
冯氏气的差点手指点到他额头上去,硬生生的忍住了:“老爷,您说我该说您什么才好呢!您明知道姚金花不是个东西,您还往家里接,还想利用她去留住林风,这不更让人生气吗?您让林兰怎么想你?”
林致远汗颜:“这事,是我欠考虑了,我其实在乎的是憨儿,多乖巧的孙子,跟风儿小时候长的一个样,虎头虎脑的。”
冯氏实在是无语,仰头倒下,捂紧了被子,不再理他。
“哎……你接着说啊!”
“不说了,跟您没法说。”冯氏往里挪了挪,真是越说越心烦。
林致远讪讪,独自一人坐在那里长吁短叹。的确是他把问题想的太简单了,以为自己这样做就能取得两个孩子的原谅,没想到弄巧成拙,反而让事情变得越来越糟糕,他娘的,这事可比打仗费脑子多了。
天还没亮,李明允就起来了,昨晚折腾到半夜,林兰累的眼睛都睁不开,迷迷糊糊的也想起来,被明允按回去:“你多睡一会儿,别起来了。”
林兰抱着被子嘟哝:“当个官也真累,每天起的比鸡还早。”又不禁庆幸家中没有长辈,不然自己也该早早起来去请安。
李明允宠溺的摸摸她的脸蛋,柔声道:“我尽量早点回来。”
李明允走后,林兰也没睡多久,就被小孩的哭闹声吵醒了,林兰这才想起还有个憨儿,忙唤银柳来:“憨儿少爷怎么了?”
银柳苦着脸道:“憨儿少爷一觉睡醒见不到娘哭着要娘亲呢!周妈怎么哄也哄不住。”
林兰连忙起来,让银柳伺候着穿衣梳洗。
周妈已经使出了浑身解数,什么好玩的都搬出来了,冬子在院子里装猴子翻跟斗逗憨儿,反倒把憨儿惹的哭的更厉害了。
“冬子,有你这么哄人的吗?不会就赶紧下去。”林兰出门来,见冬子垮着一张脸就差没喊憨儿小祖宗了,不禁又好气又好笑。
冬子如释重负,连忙告退,林兰唤住他:“冬子,你去街上多买些好玩的回来,赶快。”
冬子应声去了。
周妈愁眉苦脸的抱着憨儿走到林兰跟前:“二少奶奶,这……怎么办啊?”
林兰接过憨儿,拿出帕子替憨儿擦掉眼泪,边哄道:“憨儿乖,憨儿不哭,姑带你去看小鱼好不好?小鱼小鱼水中游,摇摇尾巴点点头,一会儿上,一会儿下,好像快乐的小朋友……”
憨儿听着儿歌,小身子还是一抽一抽的,瘪着嘴巴,很委屈的样子,不过却是不哭了。
林兰带憨儿到后花园看鲤鱼,小孩子都喜欢小动物,憨儿起先还只是安静的看,到后来忍不住伸出小手要去捉鱼,银柳很识趣的撒下鱼食,引得池中的鲤鱼齐齐来争食,看得憨儿拍手咯咯笑,总算暂时把人给哄住了。
“还是二少奶奶有办法。”周妈跟在后头笑叹着。
“那是咱们憨儿乖……”林兰温言细语的,疼爱的摸摸憨儿的小脑袋,到底是自己的亲侄子,林兰毫无理由的就喜欢上憨儿。
“您还别说,像憨儿少爷这么乖巧的孩子还真少见,昨晚,老奴还担心憨儿少爷哭闹不休,没想到,憨儿少爷一觉睡到大天亮。”周妈看着憨儿也是满心欢喜,心里就盼着二少奶奶也赶紧生个小少爷才好。
“对了,你们都警醒些,如果我嫂子上门来看憨儿,可不许她抱出门去。”林兰想到这茬,赶紧吩咐下去。
“是,没二少奶奶的允许,谁也别想抱走憨儿少爷。”周妈笑着应道。
“二少奶奶,二少奶奶……”有人急声高呼。
“好像是红裳。”银柳道。
红裳气喘吁吁的跑了来,上气不接下气的说:“二少奶奶,您快去瞧瞧,大少奶奶好像快生了。”
林兰一惊,赶紧把憨儿交给周妈,吩咐银柳:“银柳,你快去取我的药箱。”
周妈担心道:“怎么提前了好几天呢?”
林兰也顾不得回答周妈的困惑,按说离丁若妍的预产期还有七八天,但这也在正常时间范围内。
林兰边走边问红裳:“大少奶奶肚子痛了还是见红了?”
红裳道:“是见红了,早起的时候才发现的,肚子还没开始痛。”
林兰心下稍安,没开始阵痛就还好。
丁若妍害怕极了,虽然林兰有跟她说过生孩子要注意的一些问题,教了她怎么呼吸吐纳,说孩子胎位正应该能顺利生产,可她就是害怕,关键是明则不在身边。
“大嫂,怎么样?感觉还好吗?肚子有没有痛起来?”林兰上了楼,就看见丁若妍脸色惨白的躺在床上,神情慌张。
“弟妹?怎么办?你不是说见红了就快要生了,可你大哥还没回来。”丁若妍紧紧拉着林兰的手,六神无主。
林兰安慰道:“大嫂,您别怕,有我在呢!让我先替你瞧瞧。”
林兰检查了一番,一切迹象都表明,丁若妍真的快要生了。林兰果断的吩咐:“红裳,去把张稳婆和刘稳婆请来,我需要帮手,姚妈妈,赶紧吩咐下去,烧热水,准备干净的帕子,再让人去丁府请丁夫人过来。”
大家赶紧各就各位各施其职,忙碌开来。
“真……真的要生了?”丁若妍的脸色越发苍白。
林兰笑着拍拍丁若妍的手:“大嫂,孩子准备出来见您了,您可别慌,您和孩子一起努力,争取让孩子平安顺利的来到这世上。”
丁若妍蹙起了眉头:“你这么一说,我都觉得肚子开始痛了……”
谢谢取名忒烦和小马的打赏,谢谢你们的支持!阿紫明天开始要出差几天,等阿紫回来再加更回报大家的厚爱-)
☆、第二百九十四章 三十年河西
断断续续的阵痛从清晨一直延续到晚上,丁若妍是个含蓄内敛的人,就算痛的受不了了,也羞于呼痛,只听的那一声声沉闷的呻吟越来越急促,只见她额上的汗珠越来越密。
“二少奶奶,怎样?快了没?”丁夫人看女儿如此遭罪,心疼不已,不时的询问林兰。
林兰心里有些担心,都一天了,丁若妍的阵痛间隔时间越来越短,痛的也越来越厉害,但宫口还没有开到二指,这样下去,只怕到关键时刻,丁若妍会体力不支。
“丁夫人稍安勿躁,大嫂的情况良好,只是时间问题。”林兰应付了丁夫人,吩咐姚妈妈:“去取参片让大少奶奶含着。”
丁夫人坐在床边紧握着若妍的手,忍不住抱怨:“明则怎么到现在还不回来?自己老婆要生孩子了,他还不知在哪个地方磨蹭,都说男人没心没肺,我看他还真是个不靠谱的……”
丁若妍痛过一阵,缓了口气,虚弱的说:“娘,您别这么说,是孩子提早要出来,明则又怎会知道……”
丁夫人恨其不争:“你就知道帮着他说话,也不知道你看上他什么了。”
产房里有不少下人,丁夫人这样直白的宣泄她的不满,数落此间的男主人,让大家都觉得很尴尬。
自打李府被抄后,丁夫人就一千个一万个看不上李家,如今二少爷升了官,而大少爷还是一白丁,这一比较,丁夫人就更加着急上火,每次过来,不是数落大少爷没用就是责怪大少奶奶死心眼。
丁若妍本来就如堕炼狱。苦不堪言,母亲还在一旁说风凉话,叫一屋子的下人看笑话,气的她好似喉咙打结,一口气堵在那。上不来也下不去。
林兰皱了皱眉头。这位丁夫人实在太让人讨厌了,嫌贫爱富的也不分场合。女儿都痛的要死了,还一个劲的只怕女儿不够闹心。
“丁夫人,这会儿说这些恐怕不太好吧产妇能否顺利生产。心情是很重要的。再说了,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风水轮流转。莫欺少年穷啊!说不定将来,您还得依仗这个不入眼的女婿呢!”林兰不咸不淡的说道。
林兰说这话可是有根据的。丁大人虽然不是太子党中的重要人物,却是明明白白的太子党,太子这个位置是坐不稳了,等四皇子上位,丁大人的前途也就到头了。而明则有明允这个弟弟帮衬,重新入仕只是迟早的问题。丁夫人现在嫌弃明则,将来只会让自己难堪,不过,这种人,只怕脸皮也是厚的,不怕难为情。
丁夫人脸色沉了下来,正欲反驳林兰的话,丁若妍喘息着,松开母亲的手,艰难道:“我这一时半会儿的也生不出来了,母亲你还是先回吧。”
“你这个样子,娘怎能放心回去?”丁夫人见女儿生气了,忙道:“我不说了还不成?”嘴上是这么说,但心里却是腹诽鄙夷:就明则那副怂样,还能有多大的出息,哼!依仗他?还不如依仗门柱子来的可靠。
夜渐渐黑沉,又渐渐明晰,李府上下,每个人的神经都紧绷着,一刻不敢松懈,心里想的,眼睛不自觉地望的都是位于李府东南方的微雨阁,祈祷大少奶奶能平安的生下小少爷或是小小姐。
李明允也几乎一夜没合眼,他是信得过林兰的医术,只是心疼林兰辛苦,若妍辛苦,心疼的他不由的对孩子生出一丝惧意,万一将来兰儿生产也要受这么大的罪,他宁可不要孩子了。这边还是没有消息,上朝的时间却又到了,李明允只好嘱咐冬子,一有消息立即去户部告知他。
新的一天又开始了,但痛苦还没有结束。
“大嫂,赶快抓紧时间休息一下,待会儿我让你用力,你再按着我说的方法呼吸用力,咱们再坚持一下,孩子很快就能出来跟你见面了。”林兰面带微笑,拿了方干净的帕子替若妍拭去满脸的汗滴,此刻的丁若妍,整个人就好像从 捞出来似的,浑身都湿透,林兰看着心疼,鼓励道。
丁若妍连动眼皮子的力气都快没了,真怀疑自己还能不能坚持到最后一刻。
“明则呢?他回来了吗?”丁若妍孱弱无力的问。
姚妈妈递上熬的浓浓的参汤:“二少奶奶,参汤已经温了。”
林兰接过参汤,红裳马上扶起大少奶奶,让大少奶奶倚在她怀里。
“大哥现在一定在路上了,我已经派了老吴去码头等候,你且安下心来,有我在,你什么都不用怕,现在阵痛的间距越来越短了,趁着这会儿不痛,快把参汤喝了吧!待会儿好有力气。”林兰和声劝说,一小口一小口的喂她喝下。
天色渐明,运河上的船只也渐渐多了起来,一艘由南向北的客船停靠码头,艄公系好缆绳,朝船舱内大喊:“客官,京津渡口到了。”
不多时,船舱中钻出一个一身素白棉袍的青年,面容清秀,那双原本沉静的双眸,在望见岸边那块石碑上所刻的“京津渡口”几个大字后,陡然间有了一丝喜色波动。他回舱背了个包袱出来,给了船老大一张银票和几锭碎银,大步踏上连接船身和岸上的踏板。
终于回来了,没想到这一去就是三四个月,原本以为祖母的后事很快就能办妥,他很快就能回京,谁知,大伯父花样百出,一会儿嫌老太太的坟修的不够气派,一会儿又说今年的属相跟老太太的属相相冲,最好是等到明年再入土,总之是一出接一出的,就是一个字“拖”,拖有什么好处?老太太的后事没办好,李明则就回不了京啊!一想到怀有身孕的若妍,李明则就寝食难安,所以最后,李明则只能妥协,他的那份田地由大伯父负责耕种,二弟那一份由三叔父一家负责。大伯父这才顺顺利利的把老太太的后事办了,他只等那边事情一了,便马不停蹄的往回赶,就怕赶不上孩子出世,那样重要的时刻,他不能陪在若妍身边,将是他终身的遗憾,那可是他们的第一个孩子。
想到这,李明则不由的加快了脚步。
“大少爷……大少爷……”人群中有人高声呼喊。
李明则下意识的抬头,目光在人群中搜索,虽然他不能确定是不是在叫他。
是老吴,李明则看见了挥舞着手挤过人群向他靠近的老吴。
“大少爷,可算把您等到了。”老吴眉开眼笑。
“老吴,你怎么知道我今天到。”李明则纳闷道,虽然他出发前有给家里写信,但他以为,邮驿送信的速度可能还没他人回来的快。
老吴这才正色道:“老奴哪里知道大少爷今天会回来,是二少奶奶吩咐老奴来这里等大少爷的,因为大少奶奶快生了。”
李明则的心陡然提到了嗓子眼,讶然着:“大少奶奶快生了,什么时候的事?”
“昨天,昨天大少奶奶就开始肚子痛了,这会儿,说不定孩子已经生下来了呢!”老吴猜测道,他家的婆娘和两个媳妇都是不出一天就顺利的把孩子生下来了,现在距离他出门都一天一夜了。
李明则把包袱甩给老吴,急声问道:“马车呢?”
老吴捧着包袱,往右前方努了努嘴:“就在那边。”
李明则二话不说,拔腿朝马车跑去。老吴愣了一下,追上去:“大少爷,您慢点。”
李明则到了马车前,三两下解开套着车身的绳子:“老吴,马我先骑走了,你自己想办法回来吧!包袱里有银子。”李明则说着翻身上马,双腿一夹,马鞭一甩:“驾……”
白马撒开四蹄飞快的奔跑起来。
老吴傻愣愣的看着光秃秃的车身,这叫他怎么回去?难道用手拉回去?路可不近呢!
李明则用最快的速度赶回李府,一路上差点撞到几位行人还撞翻了一个货郎担,他也顾不上赔礼道歉,只扔给货郎担一锭银子,作为补偿。
李明则飞身下马,大步朝府里走,门房老张见大少爷回来了,欢喜的打招呼:“大少爷,您可算回来了。”
“大少奶奶生了吗?”李明则开口就问。
“还没呢!大少奶奶这回可遭罪了……”老张感慨着。
李明则的神色更加凝重,几乎是用跑的赶往微雨阁。李明则走的急,在垂花门处跟一个人撞了个满怀,李明则差点摔倒,那人已是远远的摔了出去。
“谁啊……走路不长眼睛的?”那人摸着ρi股,呲牙咧嘴的咒骂。
李明则也摸着受伤的下巴,愤怒的盯着这个挡了他路的人。
“你在谁的手下做事?”看这人长的粗糙,姿色平庸,还那么一股子俗气,李明则皱起眉头沉声问道。
眼看着姚金花和大少爷撞在一起,如意吓的目瞪口呆,听见大少爷问话,正要作答,却见姚金华一骨碌爬起来,三两步冲到大少爷面前,指着大少爷的鼻子,凶道:“你问我在谁的手下做事?我还要问问你是在谁手下做事的,这里是内院,是你一个大男人可以随便闯进来的?走路也不长眼睛,等我告诉我小姑,一定撤你的职,扣你的月例,把你赶出去。”
☆、第二百九十五章 生了
李明则心急如焚,哪里管你这个泼妇的小姑是谁,更没时间跟她磨蹭,一把推开她就要离去。
姚金花却死死的拉住他,不依不饶的:“你想就这么走掉,没门,你得赔我这身衣裳钱,我刚买的,花了三两银子呢,现在被你弄脏了,穿不了了,你赔,你赔……”
“哪里来的泼妇?还不快起开。”李明则大怒,喝道。
“什么?你敢骂我泼妇?你是什么东西,今天你不赔我衣裳钱哪也别想走。”姚金花跳着脚骂。
李明则甩不甩不开,怒从心起,一扭头看见如意:“如意,这人是谁啊!”
如意支支吾吾:“大少爷,这……这是舅夫人。”
“啊?大少爷?”姚金花怔愣住,不由的松开了手。
李明则瞅着姚金花,一时没反应过来,这是哪门子的舅夫人,只是她终于松开了手,李明则赶紧走人。
姚金花怔怔的看着大少爷的背影,一直到看不到为止,嘴里嘀咕:“这真是你们大少爷?看不出来啊,咋跟李明允这么不像呢?而且,你看看,他这一身粗布衣衫,连府里的管家都穿的比他好……”
“哎……如意,你怎么不早点跟我说啊!”姚金花抱怨着,刚才那样真是有点失礼呢!
如意讪讪:“舅夫人您有机会让奴婢开口吗?”
姚金花悻悻:“算了算了,我先走了,明天我再来。”姚金花一边拍掉衣裙上的灰尘,不住的惋惜,这身衣裳是今天刚上身的呀,结果就弄脏了,倒霉。
“大嫂,再坚持一下,再用力。孩子很快就能出来了。”林兰鼓励着,额上的汗滴不断的滑入鬓发,她的面容依旧保持着平静,但心里却是着急。丁若妍的力气实在太小了,几乎帮不上什么忙,孩子的头早就看到了,可到现在一直下不来。再这样下去,孩子会有窒息的危险。
银柳在一旁拿着手绢,不时的帮二少奶奶擦汗,她跟在二少奶奶身边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二少奶奶这么紧张。
“二少奶奶,你到底行不行啊?如果不行的话就早点说,咱们可以换人。”丁夫人已经睡了一觉,神气十足,对林兰这么久还不能解决问题颇为不满。
“林兰,我不行了,真的,不行了……”丁若妍汗出如浆。无望的呻吟着,她已经很努力了,可是还是不行啊!
林兰狠狠的瞪了丁夫人一眼。你这个做娘的,不拆台会死吗?说话做事从来不看场合。
“丁夫人,请您保持安静,如果您熬不住一定要说话,请您出去说。”林兰冷冷道。
张媒婆劝道:“夫人,您别着急,应该就快了。”
丁夫人张了张嘴,看着只剩半条命的女儿,终究还是忍了下来。
“若妍,若妍……我回来了。你听见了吗?我就在外面,若妍,你不要怕,我在呢,我在……”楼下传来李明则的大声呼喊。
林兰心头一喜:“大嫂,你听见了吗?大哥回来了。大哥回来了,所以,你一定要努力坚持啊!你们一家就要团聚了。”
若妍眼睛陡然明亮起来,热切的望着楼梯的方向。
李明则要上楼,被几个婆子死死拦住。
“大少爷,您真的不能上去,那是产房,污秽之地,男人不能进……”
李明则呸道:“那是我自己的妻子儿女,什么污秽不污秽的,快让开,我要上去。”
“大少爷,使不得,真的使不得……”
“大哥,你就稍安勿躁吧!大嫂一定听见你的声音了,知道你回来了,她的心也就安了,这会儿正是关键时候,你就在这里等等。”李明允拍拍大哥的肩膀劝慰道,今日他也是早点赶回来,等在微雨阁楼下。
李明则十分沮丧,虽然没听到若妍的呻吟呼痛,但他知道若妍的性子,就算是痛死了也羞于启齿,正因为这样,所以他才更担心,更心疼,他多想守在若妍身边,握着她的手给她鼓劲打气。
“若妍,你别怕,你一定要努力,我在这里等你,等你和咱们的孩子……”李明则无奈,只好朝楼上大声喊道。
听到明则的话,丁若妍的眼神变得坚毅沉静,她咬了咬唇:“林兰,帮我,我要孩子顺利出生……”
李明允看着焦躁不安,在屋子里团团转的大哥,忍不住又劝:“大哥,你就坐一会儿吧!你也听见了,银柳说大嫂快生了,别担心。”
李明则心浮气躁的说:“怎么可能不担心,这都多久了,早知道生孩子这么辛苦,这么凶险,我宁可不要孩子了。”
李明允愣了下,这话怎么这么耳熟,呃!他昨晚就这么想来着。
“哇……哇……”楼上传来响亮的孩子的啼哭声。
李明允豁然起身,李明则也顿住脚步,两人皆望着楼顶,心中狂喜,生了,生了……
咚咚咚……姚妈妈飞奔下楼,眉开眼笑,喜滋滋的说:“恭喜大少爷,大少奶奶生了,是个小少爷,白白胖胖的小少爷……”
李明则似乎还没从这个惊喜中缓过神来,懵懵然的,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真的升级做爹了。
李明允笑哈哈的拍了下大哥的肩膀:“大哥,还愣着干什么?大嫂生了,恭喜你做爹了。”
李明则迟钝的反应着,搓着手,傻笑着语无伦次的:“是啊,是啊,生了,做爹了,赏,在大嫂奶奶身边伺候的每人赏银十两,府里其余人皆赏银五两。”
姚妈妈乐呵呵的屈膝施礼:“谢大少爷赏。”
李明允豪爽的一挥衣袖:“十两太少,这可是李府的大喜事,姚妈妈,传命下去,赏银加倍。”
李明则开怀大笑:“好,加倍!”
姚妈妈更是欢喜,再次替府里的下人们道谢。
不一会儿稳婆抱了孩子下楼来。
“恭喜大少爷了,小少爷长的跟大少奶奶一模一样。”稳婆最会察言观色,看人说话,这位大少爷这么紧张大少奶奶,说孩子像大少奶奶,大少爷肯定喜欢。
“大少爷,您要不要抱抱?”稳婆把孩子抱到李明则面前。
李明则看着襁褓里这个孩子头发湿漉漉,皮肤皱巴巴的,真说不上漂亮,但这一双眼睛却是格外的乌黑发亮,灵动的很,的确像若妍,心里突然就变得很柔软。
☆、第二百九十六章心烦
林兰忙了两天一夜,累的够呛,赶紧退散,还想数落几句晚到的女婿的丁夫人,也被里林兰请了出去,好把空间和时间留给这对久别重逢外加喜得贵子,高兴的不知所以的夫妻。
姚妈妈忙着去派赏,阖府上下一派喜气洋洋。
林兰泡在大浴桶里闭目养神,水微烫,蒸腾的水汽中氤氲着薰衣草的芳香,沁入四肢百骸,让每一个毛孔都张开来,尽情呼吸。
如意一边加热水,一边汇报这两日憨儿少爷的情况。
“冬子买了好多玩具回来,又有这么多人陪着他玩,憨儿少爷别提多开心了,也不吵着要舅夫人了,哦!对了,舅夫人这两日都有过来,想把憨儿少爷带走,周妈不让,紧紧看着她,说这是大舅爷吩咐的,要带走憨儿少爷除非大舅爷自己过来,舅夫人没辙,只好作罢……”
林兰漫不经心的“唔”了一声,如意又道:“今儿个奴婢送舅夫人出门的时候,正巧碰上大少爷,大少爷走的急,把舅夫人撞倒了,结果舅夫人扯着大少爷囔着说大少爷弄脏了她的新衣裳,要大少爷赔,话说的可难听了,后来舅夫人知道是大少爷,才松了手。”
林兰微微蹙了蹙眉头,这个姚金花真是个上不了台面的泼妇,林家的脸都被她丢尽了。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我一个人待会儿。”林兰这会儿懒得听姚金花的糗事,累了两天,她只想好好放松放松。
如意试了试水温,又往浴桶里加了两勺热水,这才退了下去。
李明允在外面等了好久,还不见林兰出来,放心不下,正要进去看看,林兰却是穿了身月白色的中衣。半睁着眼,摇摇晃晃的出来了,直接晃荡到床边倒下,拉了被子随便一裹就睡了。
李明允看她累成这样。轻手轻脚的走过去,蘀她掖好被子,放下帘帐,熄了床边的灯,又轻手轻脚的回到西次间,把这边的烛火调暗了些,凑近烛火看文折。
林兰沉沉的睡了一觉。第二天醒来又是精神抖擞,这就是年轻的好处。
“二少爷呢?”林兰一边起身穿衣一边问银柳。
银柳笑道:“二少爷去了大少爷那边。”
林兰怔了怔:“二少爷没去上朝?”
如意提了热水进来,笑说:“二少奶奶忘了?今儿个是二少爷休沐日。”
呃!是吗?她还真是不记得了。
周妈把憨儿抱过来跟二少奶奶一起用早餐,林兰逗憨儿玩了一会儿,也过去微雨阁。
李明允和李明则兄弟两在书房里说话。
“祖母的后事已经安排妥当了,与祖父合葬一处,我也是多年未回去了,这次回去看了。真是感慨良多,咱们李家在乡里也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了,尤其是大伯父家。大伯父手里的产业真不算少,光良田就有三十多顷,还有**间铺面,三位堂兄弟都成了家,人丁兴旺,相比之下,三叔父家就寒酸多了,总共也就十来顷田地,还有大部分是山地,住的房子也是李家大宅中最旧的。”李明则话语里略带不平之意。
李明允捧着一杯热茶。蹙着眉头:“怎么差距这么大?”
李明则冷笑道:“三叔父哪有大伯父这般精明,大伯父是族长,他一上任就定下田产按人头分配,三叔父就明柱和明栋两个儿子,明柱还没成亲,明栋还只生了一个儿子。这样分配,他们自然是要吃亏些,族里其他人都得了大伯父的好处,都顺着大伯父的意思,三叔父他的身体又不好,没这精神来争,事情就变成这样了,本来按弟妹的意思,属于咱们的那二十顷地都交给明栋兄弟打理,可大伯父百般为难,我若是不把地交给他,我看,等到明年祖母都不能入土为安,只好答应了他。”
“看来咱爹贪财的性子是随了大伯父了。”李明允嘴角一勾,讥诮道。
李明则摇头叹了口气:“我看来看去,大伯父家的几位堂兄弟也够呛,知道祖母把遗产都交给了弟妹,连带着对我也是横眉冷对,我这次回去都是住在三叔父家。”
祖母去世时,大伯父大伯母在李家闹的那些事,李明允都已经知道了,对大伯父一家没有好感,若是李家的几位长辈都是这副样子,不管祖母托付了什么,交代了什么,他都不会理会,好在三叔父还是个明理的。
“我记得明柱堂弟好像考了秀才。”
李明则点头道:“是啊!还有大伯父家的明瑞,不过我听说明瑞在乡里风评不佳,考了个秀才就有些骄傲了,倒是明柱,上次来京,他提都没提,我是回了乡才知道的。”
“风评不佳?那就算了,这种人,就算是扶了上去,将来也只会给李家丢脸抹黑,至于明柱兄弟,让他好好念书,能帮就帮一把。”李明允挑眉道。
“我也是这么认为,三叔父的家教还是不错的,明栋明柱都很务实,一点不花哨。”李明则认同的点头。
李明允慢悠悠的呷了口茶水,漫不经心的问道:“你娘在乡里过的如何?”
不是李明允好打听,也不是他要关心韩氏,他只是希望大哥不要跟韩氏有太多瓜葛,免得让他后悔放了韩氏一马。
说到韩氏,李明则的神情晦暗不定,默了片刻,说:“我去看过她一次,她想来给祖母上柱香,大伯母不让,我就没让她来,二弟,大哥心里有数,我只能保她不用为衣食担忧,毕竟她生我养我二十多年。”
李明允轻哂没有答话,大哥心里有数就好,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绝不能让韩氏重回李家,祸害李家。
“二弟,我昨天见到了弟妹的嫂嫂,这个女人,似乎……”李明则想到姚金花那撒泼的样就厌恶。
李明允蹙着眉头淡淡道:“这个女人,你不用理会她,林兰在家时吃过她不少苦头。”
李明则恍然:“我看她也不是善类。”
冬子跑来传话:“大少爷。二少爷,陈公子和陈夫人来贺喜了。”
李明允怔了怔,喜道:“子谕回来了?”
冬子笑呵呵的点头:“这会儿正在前厅候着呢!”
李明允赶紧招呼明则:“大哥,走。见见子谕去。”
陈子谕正坐着喝茶,听见李明允的声音:“子谕,子谕……”
陈子谕忙放下茶盏,刚起身,李明允已经大步踏了进来,两人笑呵呵的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李明允一拳打在陈子谕的肩膀:“好你个小子。去了趟高丽,长了不少膘啊!在那边日子过的很滋润吧!老实交代,有没有跟高丽的美女勾搭。”
陈子谕捂着肩膀,夸张的做痛苦状,倒抽一口冷气,抱怨道:“你就不能轻点?稀罕你去了趟北疆长了几分蛮力?我昨晚刚回来,今儿个就来看你,你就这么招待我啊?”
李明允哈哈大笑:“还真被你说对了。在军中跟宁兴学了几手,正手痒呢!”
陈子谕很鄙夷的瞅着他:“你怎么不学好啊!以前不总是说宁兴空有一身蛮力没啥脑子么?怎么,你还跟他学。”
李明允瞪他:“这话是你说的。我可没说过,别往我身上栽。”
陈子谕翻了个白眼,嘟哝着:“你的记性可真好。”瞥见李明允身后的李明则,陈子谕方才想起这趟的目的之二,忙堆起笑容,冲李明则拱手一揖:“李大哥,小弟给你道喜了,恭喜李大哥喜得贵子啊!”
李明则笑呵呵的拱手还了一礼:“陈公子客气了,那个,二弟。你跟陈公子好好叙叙,我去让人安排酒菜,待会儿大家好好喝一杯。”
陈子谕笑道:“这喜酒是一定要喝的。”
李明允兴致高昂:“正好今日我休沐,就陪你喝几杯,咱们兄弟也好久没聚了。”
“也不知道宁兴这小子今日得闲不得闲……”陈子谕歪着头自言自语着。
“甭管他得闲不得闲,若知道你我在这里喝酒。就算有天大的事,那家伙也肯定麻溜的赶来。”李明允扭头唤冬子:“冬子,你去北山大营把宁将军请过来,就说三缺一了。”
“你们慢聊慢聊。”李明则拱了拱手,先行离去。
李明则一走,李明允又是一拳捶在老地方:“你小子,本事不小啊!都混上使臣了,这次回来,估计鸿胪寺卿之位非你莫属了。”
陈子谕又痛苦的捂着肩膀:“大哥,你也太粗暴了,越来越像宁兴那小子了。”
“来,跟我说说你在高丽的见闻。”李明允招呼他坐下。
“唉哟,你是不知道,我原以为这是趟苦差事,没想到是趟美差啊!我在高丽每天不是喝酒吃肉就是游山玩水,惬意的不得了……”陈子谕得意洋洋的开始吹嘘。
微雨阁中,裴芷箐和林兰在逗躺在摇篮里刚吃饱的小婴儿。
“呀!你瞧他,还吐奶泡呢!太可爱了。”裴芷箐看着粉嫩的小婴儿,喜欢的不行,回头对躺在床上的丁若妍说:“若妍,这孩子像你,瞧瞧这眼睛,这眉毛,就跟你一个模子印出来似的。”
丁若妍刚光荣的升级为母亲,虽然精神还有些不济,但整个人散发着母性的光彩,越发显得温柔娴静,嘴边是抑制不住的微笑:“我还是希望孩子长的像他爹。”
裴芷箐不以为然道:“为什么啊?我们女人怀胎十月辛辛苦苦,生出来还不像自己,那多亏。”
林兰笑道:“那你赶紧生一个完完全全像你的。”
裴芷箐脸上飞起一抹红霞,嗔了林兰一眼:“我看,你才该赶紧生一个,你们都成亲快三年了。”
林兰撇了撇嘴:“我才不急,我有小侄子!倒是你,你们陈家好久没添丁了,陈家老太爷盼的紧呢!”
裴芷箐嗔道:“我看你是皇上不急太监急,老太爷都没说什么,要你来操心。”
丁若妍笑道:“你们都赶紧生吧!我们承宣也好有个伴不是?”
林兰意外道:“名字已经取好了?”
丁若妍婉声道:“是啊!按着族谱,接下来是承字辈的,明则早就拟了几个名字,昨晚定下的,就叫李承宣。”
裴芷箐道:“这名字好听,承宣。宣儿,小宣儿。”裴芷箐说着又去逗孩子,孩子缩了缩脖子,打了个哈欠。这一用力,小脸涨的通红,小摸样可爱极了。
银柳上楼来禀报,说宁将军也来了,大少爷摆了桌酒席,请大家喝酒。
裴芷箐皱了皱眉头:“他还吃啊,再这么吃就快变大胖子了。”
林兰笑道:“怎么。你家子谕变胖了么?他可是自诩风流潇洒京城第二呀!”
裴芷箐讪讪道:“你听他吹,银柳,你帮我去传个话,让他别喝多了。”
林兰挽了裴芷箐的手,笑道:“你就别操这份心了,回头你让他跟着马车跑回府权当瘦身不就行了?走走,咱们也去弄些好吃的,边吃边聊。”
丁若妍也笑嗔道:“你们要弄好吃的就赶紧去。别在这里馋我,罪不罪孽啊你们。”
林兰哈哈笑道:“嫂子别急,等你满月。想吃什么好吃的都有。”说着,林兰拉了裴芷箐下楼去。
两人刚下楼,还没出微雨阁呢,张嫂来报,说门外有人求见二少奶奶,说是将军府的管家。
林兰眉梢一挑:“将军府的人来做什么?不见。”
张嫂为难道:“那人说是有要事,请二少奶奶务必见他一见。”
裴芷箐小声问道:“那件事是真的?”
林兰知道裴芷箐是问老东西在外宣扬的那些话,心中不由的更加气愤:“假的,我才没这么好命,我爹早死了。”
裴芷箐瞧她那义愤填膺的模样。便知这事假不了,其实她早想来问问林兰,外面都已经传的沸沸扬扬了,什么说法都有,有羡慕的,也有诋毁的。她最担心的是冯夫人,冯夫人和林兰一向要好,这下成了林兰的继母,这两人该如何相处?那得有多尴尬啊!尽管心里跟百爪挠似的,但又不好意思来问,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
“你去回了他,就说我没空,不见。”林兰没好气的说,挽了裴芷箐去落霞斋。
没多久张婶又来禀,说那人走了,不过有话转告二少奶奶,说林家大姑一家已经被将军赶回老家去了。
林兰气闷的不说话,大姑走不走的关她什么事,干嘛要来告诉她,哦,他以为把大姑一家赶回去就算是解决问题了?老东西根本就没有认识到问题的根本,大姑固然可恨,但他自己才是最叫人恨的,真是的,就不能让她清静几天吗?
裴芷箐见她面色不佳,小声问道:“你没事吧?”
林兰抿了抿嘴:“没事,张嫂,你下去吧!以后将军府的事不必来回我,将军府的人,除了山儿,一概不见。”
张嫂忙应声退下。
裴芷箐默了默,还是按捺不住,问道:“那你也不理冯夫人了?”
林兰苦闷的叹气:“芷箐,打从我懂事开始,我就以为我爹已经死了,我娘为了把我和我哥拉扯大,吃了多少苦,如今,突然冒出个爹来,还是当朝大将军,还娶了妻室生了儿子,换做是你,你能接受吗?”
裴芷箐无语,那还真是有点难以接受,最尴尬的是继母跟自己还是好友。
“你爹会不会有什么苦衷啊?”裴芷箐劝道。
林兰冷冷一哼:“不管他有什么苦衷我都不会谅解。”
林兰的态度这么坚决,裴芷箐相信林兰肯定有她的理由,林兰不是一个不讲道理的人,相反,她是个极明理也很和善的人,会气成这样,八成是林兰她爹做了很不应该的事,只是外边那些人不明就里,胡乱猜测,也不太好,林将军在大家心目中的形象是高大的英雄,外人只会支持他,而谴责林兰的。
“林兰,咱们也算是知心的,所以,我跟你说几句真心话,这件事这样僵持下去,总是对你不利,你该想个办法尽快解决了才好,要不,就让林将军自己出面解释清楚,解铃还须系铃人,他放的话,让他自己想办法收回。”裴芷箐道。
林兰扯了扯嘴角,苦笑道:“他才不会出面解释,就算解释也是帮他自己开脱责任,难道他还会把自己的过错昭告天下?”
呃!这倒也是,裴芷箐默默,很蘀林兰抱屈,好不容易风平浪静了,又起风波,林兰就没过过几天安生日子。
“算了,不说他了,免得坏了兴致,银柳,去看看,桂嫂酒菜准备好了没有?”林兰甩了甩头,把烦恼抛到脑后,吩咐银柳。
裴芷箐也努力找话题来活跃气氛:“对了,我前阵子见到舞阳了。”
“怎么样?她现在过的还好吗?”林兰也关心道,秦家虽然可恶,但她对舞阳还是很有好感的。
裴芷箐神情一黯,自责着,还说找个话题活跃气氛,结果又说了不该说的。
“她不太好,人瘦的都不成样了,我听说那镇南王世子不是个好东西,家里妾室通房就有十几个,舞阳又是心气高的,能好得了吗?”(
☆、第二百九十七章 说谎
李明则敬了一圈酒就先告退,去看若妍和孩子。
陈子谕啧啧道:“你这个大哥还真是个明白人,一点不像你继母,也不像你爹,难得,难得啊!”
李明允把满满一杯酒顿他面前:“喝酒吧你,哪来这么多废话。”
宁兴举杯:“来来来,喝酒,咱们兄弟可是有时间没聚了,下次再聚又不知是什么时候。”
陈子谕剜他一眼:“什么话,咱们三都在京城,要聚会还不容易?打个招呼,甭管在哪,我随叫随到。”
李明允揣测道:“宁兴,你是不是要离京?”
宁兴自己干了杯中酒,神情略显凝重,默然片刻,说:“具体的情况,我暂时不能说,只是已经接到密令,大哥,二哥,这个年兴许不太平宁,你们自己都小心点。”
陈子谕敛了笑容:“这是什么情况,你哥我昨儿个才回来,什么都不知道啊!老大,京里出啥事了?”
李明允睨了他一眼:“我看你脑子里也长膘了,天子脚下,除了那档子事还能出啥事?”
陈子谕眨巴着眼睛,呆了半响,小心翼翼的问 :“你指的是……”
李明允点点头,心情也有些沉重,最近种种迹象表明,皇上要动手了。先是秦承望的事,人证无缘无故暴死狱中,皇上以证据不足为由,并未深究,只是撤了秦承望的职,让他离开兵部。闭门思过。朝中大臣们为此轮番进谏,皇上都置若罔闻。起先他还以为人证是秦家派人做掉的,靖伯侯一句话,解了他的困惑。靖伯侯说“看守人证的守卫是御林军,秦家再手眼通天,也没这能耐……”言下之意,这口是皇上自己灭的;第二件事。就在秦舞阳和镇南王世子成亲之前,皇上册封了秦家另一位女儿为容嫔,恩宠有加;第三件事。也就是一个月前,宁兴原来的顶头上司褚将军升任两广总督,褚将军一直就是力捧四皇子的。皇上派他前往两广,意欲何为,稍微动点脑子都能想到,那是为了牵制南边镇南王的势力;再就是太后已是病入膏肓,太医院已经束手无策,看来时日无多。
陈子谕了然的点了点头:“那还真是得小心点。”别的不怕,就怕秦家来个兵变,殃及池鱼。
原本是开心的聚会,因这个沉重的话题,三人都没了说笑的心思。陈子谕是带了裴芷箐来的。也不好把人晾在一边太久,聚会早早的散了。
林兰见明允回来了,还抱怨:“你们兄弟几个难得见面,怎不多聊一会儿,我和芷箐都还没说够呢。你们就散了。”
李明允边更衣,轻哂道:“你也不体谅人家小夫妻久别重逢。”
林兰接了他脱下的衣裳交给一旁的银柳,笑道:“说的也是,芷箐也够倒霉的,刚成亲,子谕就出使高丽去了。一去就是一年,这年少夫妻最恨别离,不过,我听说子谕这趟出使过的倒是挺快活的。”
李明允笑道:“芷箐跟你抱怨了?”
“抱怨倒没有,就是说子谕胖了不少,要是辛苦,还能长肉?你看你,同样是出使,你去一趟北疆,起码掉了十斤肉,这就是差别。”林兰笑着说。
“那不能比,人家命好,我就是奔波劳碌的命。”李明允自嘲道。
“要我说,当官这么辛苦,还不如不当呢!山西那边今年的红利就有一百六十万两,加上十八间铺面的租金,六十二万两,还有庄子上的收益,咱们的日子不要太好过了。”林兰把李明允按在梅花凳上,帮他松了发髻,轻轻的梳理着,一边说道,今年因为秦家的缘故,她的回春堂没开多少时日,要不然,回春堂的收益也是相当可观的。
李明允蹙着眉头在想宁兴的话。
林兰见他不搭腔,又悻悻道:“不过我知道你们男人都喜欢最求功名,这是你们能力的体现,也是自我价值的体现,我不是要拦着你,只是希望你不要那么辛苦,可是为人臣子,总是身不由己……”
李明允依然走神,林兰俯下身,看了他一眼,伸出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哎!我跟你说话呢,你发什么呆啊?”
李明允回过神来,轻笑道:“哦!听着呢!”
林兰轻推了他一把,不满的嘀咕:“敷衍。”
李明允拉了她的手,拉她坐在自己腿上,林兰脸一红,嗔怪道:“干什么?银柳还在呢!”
李明允环顾四周,笑道:“哪有?”
林兰抬头来看,银柳果真不在了,这丫头,也太识趣了,只要明允在,她们几个就躲出去,不召唤就不进来。
“兰儿……”李明允抱着她,缓缓说道:“你明天去趟大舅爷家吧!让他们不要贪图过年的这点生意,早些把店铺关了。”
林兰敏感道:“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李明允郑重了神色:“现在还不能确定,就算是未雨绸缪吧!”
林风这晚赶回京城,他怕他不在这几日,姚金花不安分,所以,一办完事就回来找姚金花。姚金花却不在栈里,店里的小二说姚金花一早就出门了,没见回来。
这都晚上了,姚金花还能上哪?林风首先想到的是李府,兴许金花是去看憨儿了,于是又来到李府,问了门房,门房说她前几日都有来过,看看憨儿小少爷就走了,今儿个没来。
金花在京城人生地不熟,除了李府就只有去将军府,林风脸都黑了,姚金花要是真的去了将军府,他可饶不了她。
林风又回到栈,姚金花还没回来,林发就往将军府去,在府门外候着,果然,没多久,见姚金花笑呵呵的从将军府出来,上了将军府给她准备的马车。
林风气的暗暗攥紧了拳头,尾随了上去,先姚金花一步回到栈。
姚金花今儿个心情特好,周妈早上送来了一张房契,还有三百两银子,让她自己添置家什,她拿到房契马上就去看了,八成新的三进大宅子,地段也好,庭院开阔,屋子明亮,雕梁画栋的,还带一个小花园,虽然比不上李府和将军府那么气派,但比起以前住的破屋子,那简直就是一个天一个地。
姚金花还跟附近的人打听了一下这一带的房价,这么一间宅子然要二十多万两,惊的她半天没回过神来,二十万两,那是多少银子,堆起来都快成小山了吧!昂贵的价钱让姚金花对这新越发满意。然后她就开始置办家什,逛了一圈街市,发现三百两银子只能买些普通的家具,好一点的,比如黄花梨木,还不够打制一套桌椅的,不由的又抱怨林兰小气,房子都送了,再搭些家具又如何?本想去问林兰再要些银子,又怕林兰跟她哥去告状,故而就想到去将军府,反正林风跟他爹不相往来,林风不会知道。这不,她一开口,公爹就给了她一万两银票,还让她不够的话再去拿。姚金花拍拍怀里揣的十张大票子,那个满足,那个高兴,她八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大的票子,一万两啊!要跟以前似的,一个铜板一个铜板的存,就算再存上八辈子也存不起来,如今,只要开个口就到手了。当初还以为嫁了个穷光蛋,窝囊废,谁知竟是捡到宝了。
姚金花哼着小曲回到了人字五号房。一推门,看见林风坐在里面,姚金花吓一跳,结巴道:“你……你今儿个怎么来啦?你什么时候来的?”
林风目光冷然,沉声问道:“你上哪去了?”
姚金花脑子转的飞快,笑眯眯的关上门,扭啊扭的走到林风面前,殷勤的帮他倒茶,嗲声嗲气的说:“你要过来也不早跟我说一声,要不然,我就等你一起去看宅子了。”说到宅子姚金花兴奋起来:“林风啊!我跟你说,妹子送的那间宅子真不错,院子开阔,开间又大,又向阳,还有一个小花园呢!就是里面没摆设,妹子给了咱三百两银子,让咱们自己去添置家什……”
林风冷冷道:“我是问你上哪去了?”
姚金花眨巴着眼,很无辜的看着他:“我刚才说的你没听见吗?我去看宅子了,然后又去看家具了,早些归置整齐,咱们也要早些入住不是?天天住栈像什么样啊?”
林风怒视着她:“你看家具,看到将军府去了?难不成你要从将军府搬家具?”
姚金花心里一阵发虚,她去将军府,林风是怎么知道的?这家伙不会是在诈她的吧?姚金花的表情更无辜了:“你说什么呀,我干嘛去将军府啊!我怎么可能问将军府要家具呢?”
林风一拍桌子,猛的站起来:“姚金花,你说谎都不眨眼的是吧?我亲眼看见王妈妈送你出府,你还敢诓我?说,你去将军府做什么?是不是嫌妹子给的银子太少了,问将军府要银子去了?”
姚金花吓的倒退了两步,捂着胸口,强作镇定,虚张声势道:“你……你这么凶干嘛?老是动不动就呵我,我是你老婆,不是你手下的士卒。”
林风指着她,气的都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咬了咬牙,切齿道:“我警告过你多少次,将军府跟咱们没关系,你还去,你不要脸,我还要。”(本站..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二百九十八章 林风的苦恼
“喂!你讲点理好不好,我只不过是去告诉他们,咱们有新宅子了,你跟你爹闹翻了,可你还姓李,咱们憨儿还是李家的孙子,你自己不认爹,总不能不叫人家来看孙子吧!”姚金花梗着脖子争辩道。
林风气极反笑:“姚金花,看来荣华富贵在你心中远比我来的重要。”
姚金花不以为然的说:“就这么点小事,也值得你大惊小怪,我又没说去认他们。”
林风默然无语,拔腿走人。姚金花忙拦住他:“你要上哪?”
林风面无表情:“回兵营。”
“来都来了,干嘛走啊?咱们夫妻都两年多没在一起了,你见面就跟我吵,以前你可不是这样的,我知道你是嫌弃我了,嫌我长的不好看,嫌我出身低微,嫌我这,嫌我那,总之我在你眼里,如今是一文不值了,也是啊!你如今好歹也是个官了,又有个当大官的妹夫,还有个当大将军的爹,你完全可以娶个千金小姐……你若是嫌我,你就直说啊……我姚金花虽然没什么见识,也不如你妹子那样有本事,好歹我还有点骨气,你说,只要你说的出口,我……我就带憨儿走,不在这碍你的眼……”姚金花越说越伤心,掩面哭了起来。
听她说的伤心,林风又不由的心软下来,虽然姚金花有诸般不是,但他们毕竟是结发夫妻。林风无声的叹了一气,抚着姚金花的肩膀,声音柔和起来:“金花,我不是嫌弃你,你也知道我不是那样的人,只要你不再替认爹的事,不再去将军府,跟他们不再往来,咱们还和从前一样。好好过日子,行吗?”
姚金花扑进林风怀里,低低的呜咽着:“我都听你的还不成吗?林风,不要再对我这么凶了。我真的很怕,怕你不要我了,你若真的不要我,我就只好抱着憨儿一起跳护城河了……”
林风打了个寒颤,低声斥责道:“你胡说什么呢!我什么时候说不要你了?”
姚金花扭捏着,撒着娇,仰头问他:“那你今晚还走不走?”
“不走了。快去洗把脸,看你哭的跟花猫似的,难看死了。”林风笑道。
姚金花嘟着嘴,捶了他一下:“你还说你不嫌弃我,你就是嫌我不好看来着。”
林风憨憨的笑:“谁哭的时候是好看的?”
姚金花嗔了他一眼:“那你帮我去打水啊!”
林风笑了笑,提了水壶出去打水,姚金花赶紧从怀里掏出银票塞到枕头底下,想想又不安全。又拿出来塞到褥子底下。
“金花,热水来了,刚出门就碰到小二送热水来。”正在这时。林风推门进来。
姚金花吓的手一抖,一张银票掉在地上。
林风一看到姚金花鬼鬼祟祟的样子,心头一凛,再看地上的花纸,林风脸色越发暗沉:“这是什么?”
姚金花连忙捡起来,捏在手心里,支吾道:“没,没什么……”
林风放下水壶大步上前,伸出手:“拿来我看看。”
姚金花嘟哝着:“有……有什么好看的。”
“拿来!”林风沉声喝道。
姚金花吓的一哆嗦,往后退了两步。把银票藏到了身后。
林风一把扳过她的身子,抓住她的手,要掰开她的手指。
“哎呀……你干什么?轻点轻点,我手指要断了……”姚金花呼痛着。
林风从她手里夺过花纸,一看竟是一张面值一千两的银票,顿时脸都绿了。一把推开她,翻开枕头,褥子,只见褥子下面还有好几张,拿起来一数,整整有一万两之多。
林风拿着一叠银票,冷声质问:“哪来的?”
姚金花急道:“林风,你听我解释啊!我真的没问公爹要钱,是公爹他自己给的,我推不过,只好先收下了,想着明天再去还给他的……”
“姚金花,你还想骗我?”林风用力推开她,旋风般的冲出房间。
姚金花呆呆的望着洞开的房门,良久才瘫坐在地上嚎啕大哭:“我这是做了什么孽,竟遇上这么个没脑子的窝囊废啊……”
林风冲出栈,跃上马,直奔将军府。风在耳边呼号,怒火在心中燃烧,如果他今晚没识破姚金花的伎俩,他就稀里糊涂的承了老东西的情,这叫他情何以堪。
将军府里,冯氏在灯下心不在焉的做针线活,林致远歪在炕上翻看兵。冯氏见他看的认真,几度欲言又止。
林致远轻哂一声:“有什么话就说吧!憋着多难受。”
冯氏把针线放下,婉声道:“老爷,您怎么就自作主张的给了金花那么多银子?”
林致远瞥了她一眼,闲闲道:“怎么?你心疼了?”
冯氏道:“老爷也太小瞧妾身了,咱们家虽说不上家底丰厚,拿个一万八千的,还是可以承受的,妾身不是心疼银子,若是老爷与林风已经冰释前嫌,就算您要给多少,妾身都没意见,给少了,妾身还不乐意呢!可问题是,姚金花摆明了是瞒着林风和林兰来要银子的,这万一以后林风知道了,还不知会怎么想。”
林致远不以为意,笑道:“可媳妇都上门讨要了,我能不给么?反正将来我这些东西也都是给几个孩子。”
“话不是这么说的,老爷是一片好心,就怕人家不领情,反倒责怪老爷。”冯氏说道。
“我也没指望风儿领情,给他是应该的,兰儿能给他哥送宅子,我这个做爹的给他添点家什,也没什么大不了吧?”林致远淡淡道。
冯氏郁郁的叹了口气:“您还是指望姚金花能把这事瞒住,若是林风知道了,一准把银子还回来。”
话刚落音,外头末儿禀报:“大少爷来了,在前厅候着呢!”
林致远猛的直起身子,和冯氏面面相觑。冯氏撇了撇嘴:“这可不是妾身招来的。”
林致远忙下炕,穿上鞋子:“我去看看。”说着开门出去。
冯氏摇头叹息,这姚金花也就只有这点本事,一晚上都瞒不过。
林致远赶到前厅,见林风跟一根柱子似的杵在厅中央,面若覆霜,林致远心里不由的咯噔一下,难道真叫冯氏说中了?
“风儿,怎么这么晚了过来,有事吗?”林致远笑容温和的走了过去。
林风面无表情的从怀里掏出十张银票拍在茶几上:“这是一万两,您老清点一下。”
林致远笑容一僵,指着银票故作茫然的问:“这是……”
“在下与将军大人非亲非故,不敢叫将军大人破费,这些银票还给将军大人。”林风说完拔腿走人。
林致远一把拉住他的手臂,低声下气道:“风儿,你何必说这么绝情的话,以前的事是爹不对,爹已经知道错了,人非圣贤孰能无过,风儿就不能给爹一个补偿的机会,一个赎罪的机会吗?”
林风目色冷然的望着前方,声音一如冰冷的铁石:“我不需要补偿,您老要赎罪,去跟我娘说吧!”
“风儿,你到底要爹怎么做,你才肯原谅爹?”林致远几乎是哀求的语气。
林风扭头,直视林致远,面容平静,平静到不带一丝感情,一字一顿的说:“除非我娘活过来。”
林致远倍感无力,怅然道:“风儿,你真的要这么绝情吗?”
林风神色坚毅,甩开了林致远的手,大步离去。
林致远看着茶几上的银票,气愤的一脚踹翻了茶几,茶水四溅,木屑和碎瓷散了一地。
林风出了将军府,望着头顶上,暗无星辰的夜空,心中苦闷之极,看来,把金花接到京城是个错误的决定,可是若把金花呣子送回丰安,又怕憨儿被金花教坏,若是拆散金花呣子,他又于心不忍。总以为,自己闯出一番名堂后,可以给金花呣子一个安定幸福的生活,还和以前一样,简简单单的过日子,可经过这些天,看过金花的种种作为,他真的很茫然,他和金花再回不到以前了,是他变心了吗?金花一直就是这样的个性,贪财,张扬,跋扈,自打进家门,就跟娘吵,跟妹子吵,一天三小吵,三天一大闹,若不是金花,娘也不会那么快就离世……可那时,他不都忍了吗?为什么现在就无法忍受了呢?真的难以忍受啊!只要看到金花那贪婪的面孔,他就忍不住心生厌恶,看到金花撒泼的样子,就忍不住想揍人,真的是因为他的心变了吗?
林风牵着马漫无目的的走在街头,许久许久,才发现自己站在了李府门前。
这会儿妹子和妹夫应该已经睡了吧!他该去哪儿?突然发现,自己想找个说话的人都找不到,这可真是悲哀啊!
转身离开李府,林风不知不觉的走到回春堂,抬头望着那块黑底鎏金的匾额,在夜风中,竟有几分萧瑟之意。
“咦?这不是林风吗?”一个人上前问话。
林风回头一看,原来是莫子游。
“真的是你啊!林风,你怎么站在这里发呆呢?走走,去我那坐坐,我和二师兄做了一天的药丸,正说弄两壶好酒解解乏,走,一起喝酒去。”莫子游晃了晃手里的两壶酒,热情的拉了林风走。(
☆、第二百九十九章想休妻
三杯酒下肚,在莫子游的追问下,林风道出了心中的苦恼。莫子游诚恳的说:“林风,说句你不爱听的话,但绝对是大实话。我觉得这件事,真的不能怪你爹,要怪就只能怪天意弄人。你想,换做是你,在那样的情况下,你会怎么做?你怪你爹不寻你们,天下之大,你让他上哪寻你们?你怪你爹不该随即娶了继室,但你大姑告诉他的是,你们早死了,你爹遇见个合适的就娶了,任谁都不会责怪你爹,男人死了妻房,那就是鳏夫,娶妻纳妾无可厚非,你可见天底下有哪个男人死了妻房不重新娶妻的?他也是为了你们林家的香烟不是?”
林风怔然,思索着莫子游的话有几分道理,可是,他还是为娘不平。
“这么说,他就一点错都没有?”林风不甘道。
莫子游和王大海对望一眼,王大海道:“也不能说你爹就没个错,但还不至于错到让你们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我知道你们多是站在你娘,你们自己的立场去看问题,所以才会这么气愤,可你们这样下去,总不是个事,时间长了,外人只会责怪你和林兰不孝,反而同情你爹。”
“是啊!闹的这样僵,对大家都没好处,林将军在军中威信极高,你肯定会受人诟病,林兰和李明允就更不用说了,他们两名声在外,更受人关注,要是有人舀这事说嘴,对明允的影响更大,百善孝为先,天下无不是之父母,况且林将军已经低头了。要我说,认就认呗?开出条件让你爹自己考虑,若真是跟你爹合不来,大不了以后少来往就是。”莫子游建议道。
“你们真的也觉得我该认?”林风有些动摇,其实这些话。妹夫也对他说过,只是妹夫说的比较含蓄委婉,这种事,又不好到处说。所以,多是他和妹子讨论的结果,妹子比他抗拒的更厉害,现在听到莫子游和王大海作为局外人的分析,林风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太执拗了。说实话,自从老东西昭告天下后,军营中的弟兄看他的眼神都变了。一个个的都来恭喜他,巴结他,让他烦不胜烦。
莫子游拍拍林风的肩膀:“林风老弟啊!听我的准没错,你妹子有时候就是一根筋,对别人总能宽容以待,一旦事情落在自己头上,她就炸毛了,你该劝劝她才是。”
王大海苦笑道:“师妹那性子。认定的事九头牛的拉不回来,想劝她,我看。难哦……”
莫子游也是一脸讪讪,要想劝师妹改变主意,那还真是需要冒风险的,师妹这人,一恼起来,别说师兄妹,兴许连亲哥都能不认的:“师兄说的是,不过,也看人劝的,有些人劝不得。劝了也未必肯听,有些人劝了说不定有点效果。”
林风和王大海异口同声的问:“谁?”
莫子游耸了耸肩,摊手道:“我哪知道。”
两人齐齐的甩他一个大白眼。
“算了算了,你也别烦了,喝酒喝酒。”莫子游给林风斟满酒杯。
第二天,林风一早去了李府。
林兰让周妈把憨儿抱出来。让他们父子培养培养感情。憨儿似乎有些怕林风,都不肯让他抱,死死的趴在周妈肩膀上。
林风笑骂道:“这臭小子,连自己的爹都不认了。”话一出口,林风突然觉得这话怎么像是在说自己?不由的苦笑。
林兰嗔道:“憨儿才多大,小孩子都认生,等你们熟了,慢慢的就好了。”
周妈笑道:“可不是,憨儿可乖巧了,憨儿,这是你爹,快叫爹啊!”
憨儿怯怯的看着林风,就是不开口。林风期待着看着憨儿,希望憨儿能唤他一声爹。
场面有些尴尬,林兰打圆场:“周妈,你别逼他,小孩子要慢慢教,你带憨儿用早点吧!”
周妈笑呵呵的抱了山儿下去。
林兰问:“哥,你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早点用过没?”
“用过了,昨晚住在莫师兄那。”林风坐下来,揉了揉有些胀痛的脑仁。
林兰诧异道:“你怎么到莫师兄那去了?嫂子呢?”
林风怅然叹了一气:“妹子,你嫂子这人……怎么说呢?我如今真的难以忍受了。”
林兰心思一动,也坐下下来,小声问道:“你跟嫂子吵架了?”
“你嫂子,太叫人气愤了,你昨儿个刚送了房契给她,她就跑去将军府,问老……问他们要了一万两银子添置家什,你说,这都什么事?她怎么就那么贪财呢?”
林兰不屑道:“嫂子贪财,哥你又不是第一天才知道,我就说她认公爹的心不死。”
“认不认那是另一回事,我就是见不得她那副贪婪的嘴脸。”林风眼中流露出厌恶的神情。
林兰嘴角几不可察的微微牵动,看来姚金花还真是不让她失望,昨个儿她故意让周妈只送三百两银票过去给姚金花添置家什,就姚金花那股子贪婪劲,三百两还不够她塞牙缝的,她就算准了姚金花会把主意打到老东西那去。只是没想到姚金花动作这么快,暴露的也这么快,老东西也真是大方,出手就给一万两。一万两队她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但对于一向只知道上阵杀敌,不知道中饱私囊的老东西来说,一万两不算小数目了。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还只是个开头,往后还有的你恼的。”林兰不疾不徐的说道。
“若不是看在憨儿的面上,我……我真想休了她。”林风气愤的握紧了拳头,这些话,他也只能跟妹子说说。
林兰眼睛一亮,即可恢复如常:“哥,你真这么想?”
林风气闷的不说话。
“哎!嫂子这人,虽不是大奸大恶,但万恶皆因欲念而起,人心无底,贪婪无底,我就是担心她这性子,迟早会害了你。咱们若只是平民百姓倒也罢了。她贪婪,大不了小气些,但是哥,你现在颇受赏识。将来的前途必定无可限量,身边若是有这么个人,迟早是要闯出大祸的。”林兰担心道。
看哥的脸色越发阴沉,林兰又道:“这还是其一,万一憨儿跟着她,也学的她那副心性,那可就真的麻烦了。”
林风阴沉道:“你说的这些。也正是我顾虑的,可是……那又能如何呢?我可不想让人说我有了前程就忘了糟糠,再说,她毕竟是憨儿的娘。”
林兰点头,认同道:“哥说的也有理,既如此,那也只能忍耐了,哥你自己留心点。别叫她牵了鼻子走,小事顺着她无所谓,大事你可一定得自己舀定主意。”
哥既然有了这样的心思。而姚金花,不用别人给她找错,她自己也会上赶子的招人厌,等到哥无法容忍的那一天,她再添把火,让哥把姚金花给休了。若没有憨儿,她这会儿就想法子让姚金花滚蛋,她忍姚金花已经忍的够久了,打从她把娘气到吐血开始,她就存了这念头。这恶婆娘,没资格做林家的媳妇。
“妹子,我接下来可能有阵子不能来看你了,你嫂子那边,还得你帮忙看着点,别叫她再做出丢人现眼的事情来才好。”林风正了正神情说道。
“哥。你这任务我可不一定能完成,嫂子见我就红眉毛鸀眼睛的,叫我去看着她?非吵起来不可。”林兰撇了嘴道。
林风悻悻道:“我也知道这挺难为妹子的,哎……说什么才好呢?你就当帮哥一个忙。”
林兰蓦然想起昨儿个宁兴也说有阵子不能回京了,便试探道:“哥,你是不是得了什么命令?”
林风张口,欲言又止:“这是军中的机密,我不能说的,总之,等我事情一办完就回来。”
林兰越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西山和北山大营都要有大动作了。
“那哥自己小心些,千万要顾全自己。”林兰也不能把话说的太开,点到即止,这样的行动,肯定是有一定风险的,希望哥好好的别出意外才好。
林风点头道:“我会注意的,妹子自己也要保重,我这就先走了,还得去告诫你嫂子一番,不然,我还真不放心。”
林风起身迈了两步又回过头来:“憨儿还是得麻烦妹子带一段,你嫂子若是来要人,你只管往我身上推,千万别给她带走了。”林风是想起昨晚姚金花说要抱憨儿去跳护城河,心里就犯怵。
“知道了,憨儿可是咱们林家的血脉,我可不能让人教带坏了他。”林兰莞尔道。
林风赶到栈,姚金花还躺在被窝里睡觉,一双原本不大的眼睛,因为昨晚哭了一场,肿的只剩一条缝。见林风来了,姚金花气犹未平,那可是一万两银子啊!就这么被他弄没了。
“你不是嫌我吗?还来干什么?”姚金花愤愤然的说道,又钻进被窝,把自己蒙了起来,不理林风。
林风站在床前,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说:“我这就要回去了,军中有任务,可能很长一段时间不能来了,你受累些,早点把宅子归置整齐,住过去,妹子已经说了,到时候会帮咱们请几个丫鬟婆子。”
姚金花一听林风就要走了,心立马就软了,腾的坐了起来,可是又听他说让她把新宅子归置整齐……
“我手里统共只有三百两银子,你让我怎么归置啊?”姚金花郁郁道。
林风掏出几张银票给她:“这是我这两年存下的,一共是一千二百两,都交给你了,若是省着点,也够了。”林风把银票放在被子上,顿了顿又道:“你别再去将军府了,这是我最后一次警告你。”林风说罢,转身就走。
“嗳……你就这么走了?”姚金花赤足跳下床,想追上去,林风已经出门去,嘭的带上了门。
姚金花气的直咬牙,伸手就要把手里的东西朝大门砸过去,猛的想起那是银票,又收了回来,愤愤道:“你这个没良心的,就这样把我扔下了啊?混蛋……”
☆、第三百章 惊变
林兰送走大哥,就去了叶家。
叶德怀知道林兰的来意后,决定让王氏和媳妇带着两个孙儿先回丰安去。
转眼到了腊八,京城里已经下了好几场雪,天气越发的冷了,明允下朝也越来越迟。
这一日,阿秀带了山儿过来,几个月不见,山儿拔高了不少,可脸蛋还是圆圆的,柔嫩可爱,披了一件葱绿色镶白狐毛的大氅,衬的一张小脸唇红齿白,十分讨喜。
林兰捏他小脸,笑嗔道:“山儿怎么想到今日过来?快去屋里暖暖。”
山儿嘟了嘴道:“我早就想来的,可我娘要我读,我爹要我习武,来不了,这不,今儿个腊八,我娘才好心放我一天假,我就赶来讨腊八粥喝了。”
周妈把一个暖炉塞给山儿,笑道:“哟,我们山儿少爷都成大忙人了。”
“可不是?我娘说,姐夫才学出众,要我将来像姐夫一样也考个状元,我爹说,大哥武艺出众,要我像大哥一样,将来做个将军,哎!我都不知道我将来是当状元好呢,还是做将军的好。”山儿愁眉苦脸的说,好像这个问题真的很困扰他。
听山儿一副小大人样的唉声叹气,大家热俊不禁。
林兰让银柳拿来好吃的招待山儿,笑问道:“那山儿自己想当什么样的人?”
山儿两眼望天想了想:“我觉得还是做个状元比较威风,像我爹那样有什么好的?一年到头,没几日在家里。”
银柳笑道:“山儿少爷说的极是,还是当状元好,琼林宴,打马游街。多威风啊!”
山儿认同的点头,好像这个状元手到擒来似的,自信满满的说:“那我就做个状元吧!”
大家又是哄堂大笑,林兰道:“山儿像当状元,志气不小。不过状元可没这么容易当的。像你姐夫那样,吃饭捧着。走路捧着,得十分刻苦才行。”
山儿眨巴着眼,一派天真的问道:“姐夫吃饭也不会呛到吗?还有。走路也。不会摔跤吗?”
林兰怔然,捏了捏他的小鼻子,嗔道:“你这脑袋瓜子尽琢磨这些没用的。”
山儿嘿嘿笑道:“姐姐说的山儿都懂,姐姐是要山儿学那孙敬苏秦。头悬梁,锥刺股。姐姐放心,山儿会用功的。”
周妈笑道:“瞧瞧,瞧瞧,我们山儿少爷才几个月不见,学问见长啊!”
山儿不以为然:“这些故事,先生早就跟我们说过的,不过我觉得头悬梁就算了,拿锥子刺ρi股,这ρi股刺疼了不是更坐不住吗?万一老是想睡觉,ρi股刺烂了,岂不是要生病?一生病岂不是没法子念了?”
林兰哭笑不得:“谁叫你真的拿锥子刺ρi股来着?回头姐姐给你弄些清亮的药膏,你若是看的困了,就抹一些在脑仁上,保管你清醒的很。”
山儿开心道:“那是最好了,不过,我爹可不会这么轻易的放过我,他一心要我当将军呢!说什么继承衣钵。”
“呸!就你爹那点见识,甭理他。”林兰不屑道。
山儿讪讪的笑:“这话我可不敢跟爹说,或者姐姐您帮我去说说吧!爹一准儿听您的,您说的比我娘说的都管用。”
林兰道:“哪用得着这么麻烦,你回去只管跟你爹说,就说你兰儿姐姐觉得还是念的好就成了。”
山儿笑道:“那我回去试试,若是不行,姐姐可一定得帮我。”
如意抱了憨儿进来。憨儿今日也穿了一身烟草绿的绸缎短袄,杏色撒花棉裤,戴了一顶虎头帽,整个小圆球。
山儿一见憨儿开心的直囔:“憨儿快叫声二舅来听听。”
像憨儿这么大的小孩最喜欢比自己大的孩子了,竟是一点也不认生,乖乖的叫了声:“舅……”
山儿得意的拍手:“姐,您听,憨儿叫我舅了呢……终于我不是家里最小的了。”
林兰宠溺的笑嗔道:“你这二舅可不是白当的,今日就你陪憨儿玩了。”
如意把憨儿放到炕上,山儿脱了鞋子就在炕上哄山儿玩。
云英在外头急声道:“二少奶奶,大少爷请您即刻过去一趟。”
林兰一怔,出什么事了?忙吩咐周妈等人照看好山儿和憨儿,银柳取来件猩红大氅给她披上,两人急忙前往前厅。
李明则在屋子里搓着手来回踱步,神色颇为焦虑。见林兰来了,李明则忙迎上前去,急声道:“弟妹,不好了。”
林兰心一沉:“大哥,您先别急,慢慢说。”
“我刚从茶叶铺回来,现在外头乱糟糟,说是马上要戒严了。”李明则道。
暴风雨终于是来了,林兰稳定情绪,问道:“大哥看到的是什么情形?”
李明则说:“我也不太清楚,就看见街上都是兵马,老百姓们都躲回家了,我已经让赵卓义打听了,现在我只担心二弟,二弟还没回来呢!”
林兰也很担心,肯定是事态严重,才会到处都是兵马,不晓得户部那边安不安全,有没有受到影响。
“大哥,咱们先紧闭大门,吩咐下人们先不要出府,等情况弄清楚了再说。”林兰冷静道。
李明则点头道:“好,我这便吩咐下去。”
等了差不多一个时辰,赵卓义回来了,神色凝重:“嫂子,情况有些不妙,皇宫被封锁了,打听不到消息,六部好像也被冲击了,听说死了好些官员,现在巡城司的兵马正跟叛军厮杀,还没拿下。”
李明则脸色大变,颤声问道:“都知道死了那些人吗”
赵卓义摇头。
林兰不禁一阵晕眩,李明允就在户部,秦家恨明允入骨,肯定会先拿明允开刀的。
“嫂子,您别急,李大人吉人天相,应该不会有事,待小的再去打听,一定把李大人带回来。”赵卓义忙安慰道。
李明则急忙道:“那就劳烦赵统领了。”
赵卓义抱拳道:“我这便过去,府里我也留了人手,听说叛军还冲击了一些官邸王府,你们还是紧闭大门,小心防范为妙。”
“嗯!我知晓了,赵统领也要小心。”李明则送赵卓义出去。
林兰只觉得浑身发冷如堕冰窖,秦家根深蒂固,岂是这么容易对付,要不然皇上也不会一忍再忍,秦家狗急跳墙,绝地反击,自是不可小觑,只是她没想到事态会严重到如此地步,万一明允有个什么好歹,叫她该怎么办?一想到这个万一,林兰万念俱灰,心就好像被人刺了一刀,鲜血淋漓的痛,痛的无法呼吸。
银柳赶紧去倒了杯热水递给二少奶奶,劝慰道:“二少奶奶,您别急,二少爷向来机敏,定有法子脱离困境的,赵大哥肯定会把二少爷安全的带回来的。”
林兰脑子里一片空白,只一颗心揪的一阵一阵的疼。
赵卓义去后没多久,将军府的于管事带了一队人马过来,说是奉将军之命前来保护李府的安危,并让山儿少爷暂住李府,大家不要出门。
这样危急的时刻,林兰也顾不上跟老东西置气,让赵卓义的手下把老于带来的人安排下去。心里更是担忧,连老东西都这么紧张,情况肯定超出预想的糟糕。
等待的时间如此漫长,如在油锅上煎熬着,丁若妍过来陪着林兰一起等待,不住的安慰她,没消息就是好消息。
这些自欺欺人的话,对林兰起不了任何作用,林兰只想着如果明允遭遇不测,她也不想活了,心里万分沮丧。
憨儿哪里知道外面的天翻地覆,还咯咯笑着要二舅陪他玩,山儿看姐姐面色苍白如纸,大家的神情都无比凝重,他虽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却知道一定是非常严重的事情。
山儿嘘声道:“憨儿乖,咱不吵你姑啊!”
憨儿见二舅不跟他玩了,瘪了瘪嘴就要哭起来,周妈忙示意如意把憨儿抱走,免得吵到二少奶奶。
就这样一直等啊等啊,等到了天黑,赵卓义终于回来了,李明允却没跟着回来。
林兰看到只有赵卓义一人回来,心底失望,急切的问:“找到人了吗?”
赵卓义黯然摇头:“攻击六部的叛军已经被控制住了,但他们抓了好些大臣去,在下检查了六部里面的尸体,没见到李大人的,只怕李大人也被他们抓了。”
丁若妍不解道:“他们抓大臣们做什么?”
李明则叹气道:“还能做什么?当人质呗!”
“这些叛贼,应该千刀万剐。”丁若妍愤慨的说。
“那冬子呢?有没见到冬子?”李明则又问。
赵卓义又是摇头,他都没敢告诉大家,六部里面那个状况,十分惨烈,多少人家都等不到自己的老爷回去了。
林兰颓然跌坐在椅子上,没找到明允的尸首,说明明允还活着,可是明允一旦落到秦家手里,还不一样是死路一条吗?
赵卓义看嫂子失魂落魄的模样,心里很是愧疚,他答应嫂子一定会把李大人带回来,结果,现在连李大人在哪都不知道。
“嫂子,要不,我再去趟靖伯侯府打听一下?”
林兰无力的摆摆手:“罢了,靖伯侯眼下只怕自顾不暇,你去了也是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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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一章 幸好
一屋子的人都一筹莫展,林兰只得强打精神,吩咐赵卓义加强戒备,明允在外生死未卜,家里可不能再出意外了。
赵卓义和李明则出去安排防卫事宜,丁若妍又安慰了林兰几句也回去照顾承宣去,林兰回屋后就坐在炕上,忧心忡忡。
桂嫂怕二少奶奶饿了,让云英给二少奶奶送腊八粥去。
云英端到门口被如意拦了下来:“怎么端腊八粥来了?”
云英道:“是桂嫂让送来的。”
如意压着嗓子薄责道:“你们真是糊涂了,昨儿个二少奶奶还说今儿个等二少爷回来一起喝腊八粥,现在二少爷下落不明,二少奶奶见了这东西,还不得伤心了?赶紧去换了别的来。”
云英连声诺诺:“多亏如意姐姐提醒,我这便去换了。”
如意又唤住她:“把粥端去西厢给山儿少爷吧!”
周妈和银柳看二少奶奶愁容满面,两人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只好默默的陪着。
如意送了小米粥进来,小心翼翼的放在二少奶奶面前的炕几上,劝道:“二少奶奶好歹吃些东西,可别饿坏了身子。”
林兰看了眼热气腾腾的红枣米粥,软烂黏滑,可她心里慌的难受,一点食欲也提不起来:“先放着吧!”
如意踟蹰道:“二少奶奶,粥凉了就不好吃了。”
“二少奶奶,多少吃一口。您这一日都没吃什么东西,现在二少爷不在,这一家子上上下下可都指望着您,您可千万要保重身子才是。”周妈心疼的劝道。
林兰叹了口气,拿起汤匙搅了搅米粥又放下,幽幽问道:“山儿和憨儿呢?”
如意回道:“山儿少爷在憨儿少爷屋里,奴婢刚去看过。奶娘已经哄憨儿少爷睡下了,山儿少爷说看会儿子就安歇。”
林兰心不在焉的点点头,如意顿了顿又道:“山儿少爷让奴婢转告二少奶奶。山儿少爷说,当初他都能从四个强匪手中逃出来,二少爷比他聪明百倍。一定能平安回来的。”
林兰不由的微哂:“他倒是会安慰人。”
周妈不由的红了眼眶:“山儿少爷是个有福之人,山儿少爷说的话肯定灵验。”
银柳道:“是啊!二少爷早就有防备的,不会被他们弄的措手不及,二少爷定有自保的法子。”
林兰苦笑道:“你们不用安慰我了,且等着吧!”
林兰勉强吃了两口粥,让周妈先去安歇,周妈已经上了年纪,经不起熬夜,周妈退了下去。林兰吩咐银柳把叶大舅爷送的一串楠木佛珠找出来,她平时不念佛。可这会儿子,除了求佛还真没别的法子,虽是临时抱佛脚,但求佛祖看在她一片诚心的份上保佑明允能平安无事,若是佛祖肯垂怜。她愿意终身吃素,来报答。
李明则等到一切事务安排妥当才回房,丁若妍已经哄承宣睡下,见他回来,忙让红裳端来宵夜。
“咱们是不是再派人出去打听打听?”丁若妍在明则对面坐下来。
李明则唉声叹气的说:“上哪儿打听?赵大哥说了,眼下外头危险的很。又戒了严,这会儿子在外面走动,一不小心被当成乱党就麻烦了。”
“那咱们就这么干等着?”丁若妍满心焦虑不安。
“等吧!还能有什么法子?如今只能求佛祖保佑,祖宗保佑了。”李明则说到这,把碗一放:“我这就去祠堂祷告。”
李明则说走就走,丁若妍唤都没唤住,红裳来收拾碗筷,边道:“大少奶奶跟大少爷说了吗?”
丁若妍怅然道:“怎么说?我还没开口,他就走了。”
红裳迟疑道:“要不……奴婢回去看看?”
丁若妍忙道:“使不得,外头在戒严,就算是赵卓义那样身怀绝技的也不能随意走动,你一个丫头就更不行了。”
“可是……”
“别可是了,现在便是回去看了,也无济于事,咱又帮不上什么忙,还是等明日,看看情形再说吧!”丁若妍摇头道,虽然她很担心娘家的情形,却不能随意叫人去冒险。
林兰听着钟漏滴答,恨不得转眼就天亮,似这般煎熬着,委实叫人难以承受,银柳劝了她几回都劝不动,只好陪坐着一直等到天明。
赵卓义又出去打探消息,没多久,冬子回来了,满身满脸的血污来见二少奶奶。
林兰看他这般狼狈模样,脑子里嗡嗡直响,心一直往下沉,声音都控制不住的打着飘:“冬子,你……你这是从哪里来?二少爷呢?”
冬子明显是吓坏了,垮着脸要哭不哭的说:“二少奶奶,小的差点就回不来了。”
周妈急道:“你倒是快说呀!二少奶奶都快急坏了。”
冬子拿袖子擦了把脸,惊魂未定的说:“昨日真是好险,二少爷让小的先去通知户部的几位大人,让他们赶紧撤出户部然后再回来知会二少奶奶,结果小的刚进户部,叛军就冲进来了,见人就砍呐,不一会儿,横七竖八的就躺了一地,多亏小的机灵,躺在死人堆里,把他们的血抹在自己身上装死,这才蒙混过关,后来巡城司的兵马来了,又是好一阵厮杀,小的趁乱躲进了户部的密室,小的听外面没动静了,本想赶紧回府的,可是一同躲在密室里的大人们不让小的出来,怕叛军又杀回来,小的只好忍着,一直到天亮……”
大家听的心惊胆颤,林兰只关心明允的安危,追问道:“那二少爷呢?他在哪?”
冬子缓了口气说:“二少爷在宫里,二少爷让小的转告二少奶奶。这场变故不会持续太久,一切都在皇上掌控之中,他在宫里很安全,让二少奶奶注意门户,别出门,等事情了了,他就回来了。”
林兰悬了一天一夜的心终于是放了下来。还好是虚惊一场,李明则喜道:“我就说二弟不会有事。”
周妈责备道:“冬子,你看你。耽误了这么久,大家都差点急坏了。”
林兰长舒了一口气:“周妈,你就别怪冬子了。冬子能逃过一劫也不容易。冬子,你赶紧去换身衣裳,吃点东西压压惊。”
过了个把时辰,赵卓义也回来了,带回来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好消息是秦家为首的叛军已经被控制住了,现在正在抓乱党余孽,坏消息是……丁家老爷也被抓了。
“什么?岳丈大人被抓了?”李明则失声道。
赵卓义说:“不止丁大人,但凡是太子党的,恐怕都难逃此劫。”
李明则怔然跌坐在椅子上。喃喃着:“那可如何是好,若妍要是知道了,非急坏不可。”
林兰劝道:“大哥先别慌,丁大人虽是太子一党,但他充其量不过是拥护太子而已。这种谋逆之事定不会参与……”其实林兰是想说,丁大人还没那个分量能得到太子如此“重用”。
“况且太子一党人数不少,皇上若是全都处置了,岂不伤及国之根本?待皇上查明,也只会严惩那些参与了谋逆之人,不会牵涉太广。”说着林兰扭头问赵卓义:“眼下外头情形如何?还在戒严吗?”
赵卓义会意。道:“还在戒严,但情况比昨日已经好了许多,如果李大爷要去丁府,我可以陪李大爷去,应该没什么问题。”
林兰点点头:“现在最要紧的是问清楚丁大人到底参与到何种程度,有没有做过犯大忌的事,咱们心里也好有个数,有明允在,到时候应该能帮丁大人说上话的。”
李明则冷静下来,起身道:“我这就过去丁府。”
两人走后,银柳嘀咕道:“丁夫人这么嫌弃大少爷,看不起大少爷,大少爷还这么关心丁家的事,换做奴婢,才不来管。”
林兰瞪她:“你知道什么?大少爷着急还不是为了大少奶奶?丁夫人再怎么不好也是大少奶奶的母亲,要是丁家真有什么不测,大少奶奶还不得愁死。”
银柳悻悻的住了嘴。
张嫂来报,舅夫人来了。
姚金花拎了个大包袱,这一天一夜的,真是吓都吓死了,她正在街上买东西,突然就乱了起来,大家跟逃命似的,街上到处都乱哄哄,她赶紧躲回家,后来听说是有人造反,死了很多人,她一夜没敢出来,到早上听说反贼已经拿下了,她才收拾了东西跟做贼似的,溜到李府来。
“林兰,我得在你这避避风头,这种世道,我可不敢一个人住了。”姚金花见面就囔道。
林兰皱了皱眉头,这世道,老百姓才安全呢!不安全的是那些富人和当官的。不过,姚金花硬要过来,她也不好阻拦。
“事情来的突然,昨日我就想过去寻你的,结果戒严了,出不了门,既然你怕一个人住,那便过来吧!我让姚妈妈给你安排房。”林兰淡淡说道。
“不用特意麻烦了,我跟憨儿住就行了,我也好顺便照顾憨儿。”姚金花说着气话,却是毫不气的就要往憨儿的房里去。
林兰忙叫住她:“大嫂,你还是让憨儿一个人住吧!憨儿有|乳娘丫鬟照顾。”
姚金花收回迈出去的脚,回过头来,斜睨着林兰,不悦的说:“你什么意思?憨儿可是我的儿子,我的儿子我自己照顾,哪用得着|乳娘?再说了,|乳娘能比亲娘更疼憨儿,照顾的更周到吗?”
林兰笑微微的说:“嫂子别生气,我这么做也是为憨儿好,大户人家的少爷断了奶便是跟着|乳娘的,就是怕亲娘太过宠溺,把孩子养的娇惯了,大哥说了,憨儿是林家的长孙,一定要好好教导、栽培,我也是按大哥的意思办,嫂子就别为难我了,再说了,都在一个府里,你要看憨儿随时过来就是。”
姚金花冷笑道:“我看你是怕憨儿跟我亲吧!”
林兰笑容依旧:“嫂子说笑了,无论如何憨儿都是你的儿子,我怕什么?只是憨儿好不容易适应了现在的生活……”
“他再适应,以后还是要跟我走的,我自己的儿子我自己会教养,不用别人Сhā手。”姚金花不气道,扭头走人。
林兰渐渐敛了笑容,银柳小声问道:“二少奶奶,怎么办?”
林兰默了默,道:“由她去,你跟如意说一声,让她盯着点,别的不怕,莫让她把憨儿带走就是。”
看来这一段,每天都得跟姚金花照面了,林兰闷闷的叹了一气。
李明则去了大半日才回来,覆了一脸的愁云。丁若妍已经知道家里出事了,正焦急的等着。
“怎么样?”看到李明则的脸色,丁若妍就知道情形不会好,忧心的问。
李明则抚着丁若妍的手,不知该如何开口。
“你倒是说呀!”丁若妍急道。
李明则抿了抿唇,迟缓道:“岳丈和大舅都被抓了,现在丁府有官兵把守,若不是赵大哥找人通融,我都不能进府。”
丁若妍脸色发白,颤着声:“那……我爹到底要不要紧?我娘怎么说?”
李明则扶她坐下,安慰道:“你先别急,我已经问过岳母,岳丈并不曾参与谋逆,只是眼下在风头上,急不来,等事态缓和下来,咱们再求二弟帮忙,应该没什么大碍,大不了被削职。”其实事情严重不严重,还不都是皇上一句话,只看皇上的心情而定。
丁若妍低低的哭泣起来:“其实弟妹早就提醒过我,让爹远着点太子一党,我也跟我娘说过,可我娘……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恐怕是难以善了了。”
“你别尽往坏处想,弟妹说了,太子一众人数不少,好些都是朝中的肱骨大臣,若都一一严惩,岂不是上了国之根本,只要没有涉及谋逆,皇上会酌情处置的。”李明则劝道。
丁若妍又哭了一会儿,哀声道:“太子是皇上自己亲封的,太子就是未来的一国之君,支持太子又有什么错?”
李明则默默,未来之君,在没有成为君之前,便是臣,若是以为登上了太子之位,便可十拿九稳的坐上龙椅,这便是大错特错了,古往今来,多少太子被废,甚至连命也不保,皇权之争,向来是最残酷的,父子相残,手足相残,还少吗?还是二弟说的对,做一个纯臣,只忠于龙椅上那人,才是为臣之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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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二章 黄雀在后
仅仅三日,京中风雨一场天地换颜,许多事似在预料之中,却又在意料之外。
秦家一夜颠覆,太子死于混乱,秦皇后被废打入冷宫,京中太子一党尽数被擒,弄得人心惶惶,第四日,宫中传出皇上因为太子谋逆,太后薨逝而伤心过度,一病不起,由四皇子暂理朝政。第六日,又有圣旨传出,立四皇子为太子,四皇子党欢欣鼓舞,不遗余力的罗织太子一党的罪证,大有要斩草除根之意。想要求见皇上的大臣们都被拦在宫门之外,借口是龙体有恙,不宜操劳国事。
这样的变故,让原本安下心来的林兰又不禁提心吊胆起来。四皇子上位本是意料之事,但皇上突然重病,不得不让林兰生疑。是皇上为掩人耳目,避人口舌,采取的手段,还是四皇子黄雀在后,除了太子,软禁了皇上?事实如何,林兰不得而知,若是前者,难道皇上就不怕养虎为患?一旦四皇子羽翼丰满,放虎容易擒虎难。若是后者,李明允要如何应对?
林兰派了人去靖伯侯府打听消息,靖伯侯也一直未曾出宫,乔云汐还担心着呢!倒是陈子谕听到一些风声,却也讳莫如深,只给了林兰四字真言……静观其变。
静观其变谈何容易,只要明允一日未回,林兰的心就一日不得安宁。
就在林兰焦躁不安之时,冯氏来府里,一是为接山儿回家,二是转告林致远的话,说他会护明允周全,若有机会会安排她与明允见面。
明允需他林致远去维护周全,意味着什么?林兰不是傻子,看来备软禁的不止是皇上。只怕还有那些忠臣与皇上的大臣,可见问题不是一般严重。
为了明允,林兰顾不得跟林致远置气,让林致远务必尽快安排她与明允一见。
事变第十日上,林兰在林致远的安排下入宫。
只是没想到。在见明允之前。林兰先见到了四皇子。
四皇子,不。现在应该称他为太子,他端然坐在龙椅之上,那样安然自在。那样霸气威严。仿佛他就是这把龙椅的主人。林兰不敢造次,恭敬行礼:“臣妾见过太子殿下。”
太子微然一笑,慢声开口:“李夫人不必多礼,想当初。本宫率军南征,李夫人慷慨赠药。南征大捷,也有你李夫人的一份功劳,李夫人大义,本宫钦佩。”
林兰面容沉静,语调平稳:“太子殿下缪赞了,南征大捷乃是殿下运筹帷幄,统兵有方之故,臣妾只是做了分内之事,当不得太子如此夸奖。”
太子朗声笑道:“李夫人不必过谦,本宫已经禀明圣上,将赐封你为四品诰命,赐大义夫人名号。”
林兰一惊,连忙跪下:“如此厚赐,臣妾惶恐,还请殿下收回成命。”太子不会无缘无故给她加封,有所与必有所求。
太子轻轻笑了笑,说:“本宫听说李夫人是林将军失散多年的女儿?”
林兰默然片刻,应道:“是。”
“林将军威震北疆,战功赫赫,李夫人大义不让须眉,果然是虎父无犬女,好,好得很呐!”太子顿了顿,语气中略带遗憾道:“前些日子,有些人自持圣宠,狂傲无状,行事乖张,危及我朝根本,事情如何,相信李夫人也有所耳闻,这次肃清反臣,李大人是功不可没,李大人年轻有为,实乃我朝栋梁之才,本宫爱才惜才,求贤若渴,只是……如今圣上龙体有恙,本宫身为皇子不得不为父分忧,而有些人反倒曲解了本宫的一片为国之心,叫本宫寒心。”
林兰心思飞转,太子所说的有些人,指的是明允吧!要不然,太子何须跟她费这些口舌。
“你们夫妻二人,都是本宫欣赏之人,希望你们不要叫本宫寒心才好啊!”太子意味深长的说道。
林兰俯首一礼:“殿下,公道自在心人,日子久了,大家总会理解殿下一片赤诚之心的。”
太子是如何上位她不管,皇家的斗争向来残酷,从来只有成王败寇,李世民杀了两位兄长,后世还不都称他圣名之君?她在乎的只是明允的安危。
太子似乎很满意她的回答,微微颔首:“若是李大人也能如你所想,本宫就能欣慰了。”
李明允的身份特殊,不仅是林致远的女婿,还是文臣的表率,他的态度对他后续的计划有深远的影响,所以,太子肯费这些心力,希望能说服李明允拥护与他。
“李大人这些日子为国事操劳过度,身体不适,故而本宫留他在宫中静养,李夫人可以去看看他,李夫人医术高明,想必李大人见到李夫人,很快就能痊愈了,本宫也可以放心。”太子一语双关道。
“臣妾告退。”林兰再次叩首,慢慢退了下去。
出了大殿,林兰一身冷汗,在宫人的带领下,林兰终于见到明允。
明允的状况比她想像中要好一些,只是消瘦了许多,显得有些憔悴。
见到林兰,李明允有些讶异:“兰儿,你怎么来了?”
“是……父亲安排的,刚才我还见到了太子殿下。”林兰谨慎的看了看跟在身边的宫人。
宫人默默的施了一礼,退下,顺便带上了门。
林兰拉着李明允往里走,到里面,才压低了声音问道:“到底怎么回事?我在家里都快急疯了,只好请老东西帮忙进宫来见你一面。”
李明允低声道:“太子见你,都说了什么?”
林兰把适才太子的话复述了一遍,李明允冷笑道:“他倒是会为自己狡辩。”
林兰急道:“你先别管他是不是狡辩,现在我只问你,这局势,皇上可还能掌控否?”
李明允蹙紧了眉头,神情似有些无奈:“没想到四皇子如此狠辣,他在皇上面前一贯顺从,皇上原本只想肃清秦家,再废了太子,可四皇子擅作主张,把太子击杀了,如今御林军皆在太子掌控之下,皇上已备软禁,我们这些大臣也多被他囚禁起来,对了,可有靖伯侯的消息?”
果然自己猜对了,四皇子当真是黄雀在后,皇上一番盘算终究是为他人做了嫁衣。
“我派人去过靖伯侯府,侯爷也一直没有消息。”林兰摇头道。
李明允面色又凝重了几分,叹道:“看来侯爷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
林兰踟蹰道:“明允,你跟我说句实话,你觉得皇上还有可能……”
☆、第三百零三章 你来调教
李明允摇头:“怕是难,若是侯爷没事,他或许还能调动西山北山大营勤王,如今连他也……那就真没什么指望了。”
“那你心里又是怎么想的?”林兰追问。
李明允苦笑:“都说太子谋逆,其实真正谋逆之人是四皇子,其实他不用这般心急,皇上原本就意属于他,可现在,我若是屈从,就是对皇上不忠,皇上对我信赖有加,我怎能……若是不屈从,只怕没好果子吃,我自己无所谓,只怕会连累你,连累李家……”
可不是吗?太子口口声声说爱才惜才,但林兰明白,太子是个杀伐果断之人,要不然也做不出这种事,但凡不能为他所用之人,太子绝对不会心慈手软,她更明白明允的懊恼与纠结,本以为这次可以帮助皇上扫除秦家,稳固政权,不曾想,灭了狼又引来虎,正所谓天算不如人算……其实林兰很想说,那就做识时务的俊杰吧!然而明允的性子她最了解,若真如此,只怕这件事会成为明允一生解不开的心结,会被他视为人生的一个污点。
林兰抿着唇想了想,说:“我想办法见一见皇上。”
李明允惊道:“你可千万别轻举妄动,皇上如今被软禁,谁都见不着。”
林兰安慰道:“事在人为,我想,有个人也许会有办法。”
“谁?你是说林将军?”李明允猜测道。
“这你就别管了,这些日子你且与太子应付着。周旋着,千万别把话说死了,没有了转圜的余地。”林兰叮嘱道。
李明允点点头:“我一直没有松口,也没有拒绝,不然,也活不到今日。”
林兰宽慰了些:“你明白就好,家里的事。你不用担心,我们都好好的。”
其实她知道就算她不来这一趟,明允最后也会妥协。因为明允放不下她,放不下家人,只是。她不想明允背负良心的谴责郁郁一生。
“李夫人,时辰到了。”太监在外面尖着嗓子喊道。
林兰扑进明允怀里,紧紧的抱着他,急切的,不舍的说:“你一定要好好的。”
李明允抱住她,安抚的拍拍她的背,低低的说:“我还是不希望你去冒险,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做。”
林兰伏在他的胸膛,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仿佛是这世间最动听的声音,她仰头嫣然而笑,如冬雪中绽放的红梅,清艳之极,目色温柔。语声轻柔的说:“我也是啊!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做,你放心,我会尽量小心的,不仅仅是为了你,还有侯爷,还有皇上。”
宫门口。林致远在那不安的徘徊,直到林兰安然出来。林致远眉头一松,迎了上去:“见到了?”
林兰面无表情的点头:“见到了。”
林致远又松了口气:“听说太子殿下召见了你,急的我一身冷汗。”
林兰不以为然的边走边说:“你有什么好急的,我又不是那种不知分寸的人,我自己能应付。”
林致远大步跟了上来,对林兰的无所谓有些恼怒,压低了嗓音薄责道:“你知道什么?太子殿下现在疑心重的很,一言不对,很可能会招来杀身之祸。”
林兰顿住脚步,侧目看他,嘴角含了一丝讥诮:“有你这个太子宠臣的父亲,就算我所言有失,太子也会看在你的面上,不与我计较不是吗?”
林致远差点气的仰倒,恨恨的咬牙:“走,找个地方说话。”
林兰正好有事相求,便跟了去。
一路上,林兰不断看到官兵在抓人,心情十分沉重,太子为了巩固政权,杀鸡骇猴无可厚非,但是矫枉过正,杀伐过重,弄得风声鹤唳、人人自危就不是什么好事了。
马车一直驶入将军府,林兰跟着林致远进了内房。林致远屏退了左右,房里再无他人,林致远才道:“你是否以为为父帮着太子是失了原则,是不忠之举?”
林兰没有搭腔,但那不屑的神情已经做出了回答。
林致远闷闷叹气,说道:“太子重视为父,不过是因为为父在军中的威望,如今太子当政,大权在握,为父手中的兵马皆在北疆,拿什么与太子抗衡?为父若不这么做,如何保全你的明允,保全侯爷?若无为父从中周旋,那些一头脑热的武官们还不知会做出什么骇人的举动,兰儿,大势已去啊!”
是啊!大势已去,四皇子为了今日步步为营、筹谋已久,说句不好听的,即便他明日就要做皇帝,也没有人可以阻挡了,他忍耐一时,不过是为了堵天下悠悠之口,而不管是明允还是侯爷,还是那些仍在纠结的大臣们,迟早都得屈从于这个现实。
“我想请你帮个忙。”林兰抬眼道。
林致远微一怔愣:“你要做什么?”
林兰定定的看着他:“我想见皇上一面。”
林致远脸色大变,失声道:“你不要命了么?皇上如今被软禁在昭和殿,外头侍卫重重把守,若没有太子的手谕,便是连只苍蝇也休想飞进去。不行,这事绝对不行。”
林兰上前一步,态度坚决:“皇上被幽禁,可总得有人进去伺候,送饭食的,请脉安诊的,只要有心,总得想到办法的,我一定要见一见皇上。”
面对女儿的执拗,林致远气的咬牙切齿又无可奈何,只好好言相劝:“兰儿,你见了皇上又能如何?难道你以为事到如今,皇上还能有回天之力?现在巡城司兵马、御林军、西山北山大营皆在太子掌控之中,更不用说太子还得到了诸多武将们的拥护,如今。不是文臣动动嘴皮子就能左右朝政的时候,谁手里有兵权谁说了算,我劝你还是趁早打消了这个念头。”
林兰道:“我知道大势已去,我并不想做那扭转乾坤之举,我也没那能力,想必皇上心里也是清楚的,只是知道是一回事。不甘心又是另一回事,皇上可以不甘,或许他以为太子再大胆也不敢做杀父弑君之事。可他忽略了一点,巅峰的权利对一个野心勃勃的人来说具有多大的诱惑,这诱惑足以使人丧失本性。太子要杀父弑君,完全可以做到不留痕迹,一旦时机成熟,太子绝不会手软。可在这之前,会有很多人因为想要做个忠臣而丧命,也许是明允,也许是侯爷……我想做的,只是告诉皇上这个事实,天意尚可转,大势不能违。如今只有皇上才能解这个死局,不管是为己还是为他人,皇上都该有所决断才是。”顿了顿,林兰苦笑道:“太子要封我为大义夫人,其实我从来就不是什么大义之人。没好处的事我不做,我只想和我的丈夫安安乐乐的过日子,如果明允因此有什么不测,我绝不独活。”
林致远不可置信的看着决然的女儿,他一直知道这个女儿很有主见,却不知她能把问题看的这么透彻。只要皇上还坚持,就等于把那些忠臣与他的大臣们逼上了绝路,若是能守得云开见月明倒也罢了,问题是,那根本就是痴心妄想。他也知道女儿和明允感情深笃,却不知已经深刻到生死相随的地步,这傻丫头啊……明允那小子真是好福气。
“罢罢罢,为父且看看能不能帮你安排,此事得计划周详,万分谨慎,为父绝不允许你去冒险。”林致远无奈的妥协。
冯氏听说老爷带了林兰回来,忙放下手头的事准备过去相见,走到一半又停下脚步。
“夫人……”末儿好奇,夫人怎么不走了?
冯氏沉吟着摇头:“还是回吧!他们父女两好不容易能在一处说话,我去了反倒不好。”
林兰出了将军府本欲前往靖伯侯府,想想又算了,此时风声紧,为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还是远着些的好。
马车刚停下来,银柳就迎了上来,替二少奶奶掀开车帘,扶她下车。
“二少奶奶,见到二少爷了吗?”银柳关切问道。
林兰微微一笑:“还算顺利吧!这么大冷天,你在屋里等就是了,何必跑出来。”
银柳轻咬着牙道:“在屋里呆着还不如在外头呆着心里舒坦。”
林兰眉梢一挑,斜眼看银柳,银柳面上有不忿之色,便问道:“可是舅夫人又不安份了?”
银柳忿忿道:“按说她是舅夫人,奴婢们理应好好伺候她,若是伺候的不好,受些呵斥责骂也是应该的,可是,没得这样作践人,大家怕给二少奶奶添堵,都瞒着不说,只一味小心的应承,谁知舅夫人越发的厉害起来,二少奶奶是不知,她还每晚让如意替她洗脚,旁的人都不遣,就遣如意,还有,打从舅夫人来后,憨儿少爷的|乳娘就没吃过一粒盐花,舅夫人还每天逼她吃一点咸味没有的猪蹄,|乳娘起先还忍着,今日实在是吃不下了,舅夫人扯了|乳娘的头发就打,如意她们去劝,竟也挨了一巴掌,还说什么,都是一群没用的废物,你们主子不会调教那便她来调教之类的,今儿个中午,她要桂嫂给她炖鸡,桂嫂说眼下是国丧,就是|乳娘吃的猪脚都是偷偷摸摸弄进来的,可不敢给她做,舅夫人闹起来,把厨房的锅都给砸了……二少奶奶,别的都罢了,可舅夫人这样不知分寸,岂不是给咱们李府招祸吗?”
银柳说了一通,见二少奶奶脸色阴沉下来,又觉得自己太多嘴了,暗暗自责,周妈都说先忍着,可她怎么忍不住呢?二少奶奶为了二少爷的事已经够心烦了。银柳期期艾艾道:“二少奶奶,都是奴婢的错,奴婢不该说这些给二少奶奶添堵的。”
林兰冷哼一声:“你没错,无须自责,我的人还轮不到别人来使唤作践。”
林兰径直往里走,一肚子的火气,这阵子她忧心明允的事,姚金花只要不那么过分。她也懒得计较,可现在听说了这些,她是无论如何也忍不下的。
姚金花闹了一场,桂嫂也没松口给她炖鸡,姚金花扬言,迟早要桂嫂滚蛋,然后悻悻的回房去了。
桂嫂和云英等人收拾一屋子的狼藉。云英边收拾边气愤的嘟哝:“也就二少奶奶不在府里,她才敢这么闹,我就不明白。周妈为什么不出来管管。”
桂嫂不以为然道:“管什么?只管让她闹,闹的越厉害她就能早点滚蛋了。”
“可是……咱们都不告诉二少奶奶,二少奶奶怎么会赶她走?她就在咱们这些下人面前耍威风。见了二少奶奶就老老实实的。”
桂嫂含了一丝讥诮道:“鸡零狗碎的事你一件一件去说,二少奶奶听的疲了,也就无所谓了,况且二少奶奶能为了她打骂几个下人就赶人?咱们就得这样纵着她,这样才能一股脑儿的算总账。”
云英恍然,心中的怨气也消散了,笑道:“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桂嫂笑道:“小妮子,你还嫩呢!学着点吧!周妈若连这点心计都没有,叶老太太能让她过来帮衬?哎!把那口碎了了大锅拿到外头去,要放在最显眼的地方。还有那些碎瓷片,先别倒了,堆到门口去。”
林兰回到落霞斋,径直去到姚金花房中。姚金花正坐在炕上嗑瓜子,两个小丫鬟在陪憨儿玩耍。
见到林兰黑着脸走进来。姚金花心里蓦然发虚,讪讪笑道:“林兰回来啦!快过来坐,这是新炒的葵花籽,香着呢!来尝尝……”
“小梅,小兰,你们带小少爷去别处玩耍。”林兰面无表情的吩咐道。
小梅小兰赶紧给憨儿少爷系上斗篷。抱了出去。
“银柳,去把这院子里的下人都叫来。”
银柳应声便去。
姚金花看林兰这架势就知道肯定有人去告状了,不觉有些胆怯,旋即她又镇定了下来,她又没做错什么,再说她终究是林兰的嫂子,林兰能拿她怎样?
“弟妹这是要做什么呢?”姚金花依旧磕着瓜子,不紧不慢的说着,心里却是七上八下。
林兰不语,冷着脸走过去,在姚金花对面坐下。
不一会儿,银柳把人都叫了来。
林兰淡淡的扫了姚金花一眼,又把目光移到众人身上,|乳娘的头发已经梳理过了,整整齐齐的,只是眼睛还是红肿,如意的皮肤细白,那左脸颊上的巴掌印十分刺眼,林兰强忍住怒气,慢声说道:“嫂子,听说嫂子埋怨我手底下的这些人不会做事,欠调教,如今我把人都叫来了,嫂子就帮忙调教调教,我也好学学嫂子的本事。”说罢,林兰抚了抚裙裾上的细微皱褶,好整以暇,准备听听姚金花的高论。
姚金花愣了愣,一副愕然的神情:“妹子,你这是哪里听来的闲话?我何时有过这等埋怨?”
林兰轻微一嗤,叫如意:“如意,你的脸是怎么回事?”
如意低着头出列,抬头瞄了姚金花一眼,又低了下去,不说话。
“你可别告诉我,是你自己不小心撞到门柱子之类的。”林兰淡淡道。
如意抿了抿唇,吞吞吐吐道:“是……是舅夫人……”
姚金花昂着下巴晃了晃脑袋,一副就是我做的你又能怎样的神情:“没错,是我打的,谁叫她对主子不尊重来着?做奴才没个奴才样,还敢爬到主子头上拉屎拉尿,还教训不得了?”
如意猛然抬头,眼中泛着泪光:“舅夫人这样的指责,奴婢可不敢当,奴婢虽然低贱,却也知身为一个奴婢该谨守的本份,欺主之事,奴婢断然不敢,还请二少奶奶明鉴。”
“奴婢可以作证,如意姐姐没有不尊重舅夫人来着,是舅夫人打|乳娘,如意姐姐去劝了几句,舅夫人就拿如意姐姐撒气,而且不止如意姐姐挨了打,锦绣姐姐,小兰小梅都被舅夫人打了,憨儿少爷都被吓哭了……”云英义愤填膺的说道。
“你们这是联合起来污蔑我。”姚金花反咬一口,气的胸膛剧烈起伏,好像她才是最冤的那一个。
“奴婢才没有,奴婢是实话实说,我们伺候二少奶奶这么久,二少奶奶从来都没动我们一根手指头,舅夫人来了几日,这院子里的下人,除了周妈,谁没被舅夫人打过?”云英已经得了桂嫂的指点,这会儿子倒豆子似的控诉姚金花的恶行。
“舅夫人还硬要厨房给她炖鸡,桂嫂没依着她,舅夫人就把厨房也砸了……”
姚金花强词夺理道:“难道不应该砸吗?厨房是做什么的?不就是做吃的吗?我不过是想她做道炖鸡而已,她也要推三阻四的,这不明摆着不把我放在眼里吗?”
“回二少奶奶,老奴真不是故意要违拗舅夫人的意思,只是眼下是国丧,谁还敢大鱼大肉的往家里搬……”桂嫂解释道。
“放屁,我只听说过国丧期间,不准设宴不准娱乐,可没听说过连荤腥都不能沾的,你少拿这种借口来搪塞。”姚金花大声驳斥道。
林兰嗤鼻一笑,慢悠悠的说道:“嫂子啊嫂子,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呢?”
“我又没错,你有什么好说的?”姚金花没好气道。
☆、第三百零四章 好好伺候
林兰微微点头,朝众人示意:“你们且到门外候着。”
众人行了一礼,鱼贯而出,须臾屋子里只剩姑嫂二人,林兰瞅着姚金花,冷笑道:“这倒也是,嫂子在村里时便常与人吵嘴,动手也不是一次两次,便是与自己婆婆也敢撒泼,嫂子自然不会把下人们放在眼里,嫂子是好魄力,称得上涧西村第一泼妇的名号。”
姚金花把手里的瓜子一扔,指着林兰气道:“谁是泼妇,你说谁呢?”
林兰冷冷瞥着姚金花的指到自己眼前的手指,脸色陡然沉了下来,喝道:“姚金花,把你的手移开,不然信不信我折了它。”
姚金花虚张声势道:“你敢?”手却是缩了回去。
“你说我敢不敢?姚金花,你最好放明白点,以前我娘让着你,是不想家丑外扬,我让着你,那是看在哥的面子上,如今,你以为哥还是你手里的软面团,由你揉捏吗?你若是肯安分便罢了,若是再使你那张扬跋扈的性子,你信不信我哥第一个容不下你。”林兰冷声呵斥道。
姚金花气的花枝乱颤:“我就知道,你一心挑拨你哥休了我,我说林风怎么变了,肯定是你挑唆的,你还想叫憨儿也远着我,你……你才是最恶毒的女人。”
林兰下巴一昂,目若寒星,冷声道:“那是你咎由自取,你不顺父母,是为逆德,苛待小姑,不把下人当人看,随意打骂,是为缺德,你贪慕虚荣。不识大体,是为无德,你一个毫无品德可言,粗鄙不堪的女人根本不配做林家的媳妇,不配做憨儿的母亲。你在我这。不过是客。都敢这般放肆,若是将来你成了一家之主。还不得闹出人命来?你以为京城是涧西村?可以由着你胡作非为?莫说眼下是非常时期,便是太平盛世,又有多少言官御史盯着。谁家若是传出些不好的事。即可就能上达天听,到时候,哥的前程毁了不说,弄不好命都保不齐……”
“你……你不要危言耸听。”姚金花脸色发白颤声道。
林兰冷笑:“我危言耸听?你自己出去瞧瞧。眼下外头是什么情形?有多少钟鸣鼎磬,富贵簪缨之家。一夕之间败落,沦为阶下囚,也许就是因为昨儿个府里多买了几只鸡鸭,多进了些鱼肉,到了言官嘴里,这些就都成了要命的罪责。”
“你这是在吓唬我。”姚金花心慌道,外头的情形她是有些知道的,可是,真的有林兰说的那么严重吗?
“你最好是把我的话当真,姚金花,你若还想呆在这里,就给我安分点,若再让我听到些不好的事,你即刻给我滚蛋。”林兰说罢,起身冷冷瞥了姚金花一眼,随即离去。
姚金花死死盯着林兰的背影,恨的直咬牙,把一盘子葵花籽全扫到了地上。
林兰出了门,周妈带着一干人候在廊下,林兰抬眼,沉声道:“小少爷年纪不小了,是该断奶了,从今儿个起,|乳娘不必伺候了,小少爷要吃奶,便用牛|乳替代。”
周妈应声:“是!”
“舅夫人这阵子情绪不佳,小少爷就暂时搬到东厢去,免得扰了舅夫人清静。”林兰说着看了看如意等人,说:“既然舅夫人嫌你们伺候的不好,以后你们也不必伺候舅夫人了,没事少在舅夫人面前晃悠,周妈,去让姚妈妈挑两个会伺候人的过来好好伺候舅夫人。”
林兰刻意将“好好”两字咬的重些,周妈会意:“老奴一定照二少奶奶的吩咐办。”
姚金花在屋子里听见了,气的就要出门来理论,没曾想一脚踩在自己扫在地上的葵花籽,滑了个四仰八叉,半天爬不起来。
云英等人又是高兴又有些失望,二少奶奶怎不赶舅夫人走呢?
林兰吩咐完毕,舒了口气,让大家都散了。
银柳跟着二少奶奶回屋,替二少奶奶解了披风,忍不住问道:“舅夫人若是再闹该怎么办?”
林兰移步坐到炕上,神情略显疲惫:“银柳,你去给大家传个话,舅夫人在这里住不了多久,以后就面上维持着礼数便可,无需理会她,眼下是非常时期,让她出去,我还怕她给我整出什么幺蛾子来,还是留她在这,有人盯着,我还能放心些。”
银柳低低的应了声:“奴婢知道了。”
林兰吃了点热粥,倚在炕上歇息,周妈来报:“姚妈妈已经挑了长兴媳妇和荣生媳妇过去伺候舅夫人。”
林兰微眯了眼,“唔”了一声。
周妈又道:“这两位都是能干的,力气大,嘴皮子也厉害,老奴已经吩咐过了,她们晓得怎么做。”
林兰淡淡一笑:“叫她们要小心伺候,切不可违了规矩,让人挑了错处。”
周妈笑道:“二少奶奶放心,一定错不了。”
“以后那边的事,你上点心,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也不用来回我,我的烦心事已经够多了。”林兰懒懒道。
周妈迟缓的问:“二少爷……”
“二少爷没事,派人去给大少爷传个话,就这么说便成。”
“是……”
“叶家这几日可好?”
“大舅爷听了二少奶奶的话,把铺子都关了,府里也是每日大门紧闭,谨慎的很。”
林兰点点头:“这我便放心了。”
“只是……”周妈欲言又止。
“只是什么?”林兰问。
周妈犹豫了一下,说:“今儿个早上大少奶奶悄悄的回了趟丁府,张嫂说大少奶奶是哭着回来的,一双眼睛肿的跟核桃似的,大少爷正劝着。”
林兰默了默,说:“她娘家出了这档子事,她心里急也是正常,只是,有些事急不得,急也没用,且等着吧!将来若有机会,我也要那丁夫人亲自登门来求了大少爷再斟酌着办。”
周妈附和道:“那是,丁夫人一向看不上大少爷,那话说的多难听,也要叫她知道知道好歹。”
“银柳,你去药房取些上好的阿胶送去微雨阁,让大少奶奶好好保重身子。”林兰吩咐道。
林致远这一日被林兰的要求搅的心绪不宁,饭也吃不下,就在书房里发愁。冯氏命人熬了燕窝粥亲自端了去。
“老爷,您这几日忙进忙出的,人都瘦了一大圈,若再不吃东西,身体如何受的住?妾身让厨房炖了燕窝粥来,老爷好歹吃一些。”冯氏温言劝道。
林致远不耐烦的摆摆手:“我哪有这么娇贵,我是不饿,饿了我自己会去找吃的。”
冯氏叹了一气,幽幽道:“老爷哪是不饿,是被烦心事撑着了。”
林致远的眉头拧成了川字,啧了一声。
“老爷,今儿个您和兰儿谈的如何?”虽然老爷没怎么跟她说朝廷上的事,但冯氏多少还是知道些,明允如今还在宫中,林兰定是急坏了,不然也不会到家中来。
林致远叹道:“今儿个我安排她进宫跟明允见了一面。”
冯氏心头一紧:“如何?明允还不能出来吗?”
“哪有这么容易,明允和侯爷,两人一文一武,都是皇上最器重信赖的人,多少双眼睛都盯着他们两,以他二人马首是瞻,太子殿下是不会这么轻易放了他们,除非他们摆明了立场。”林致远愁苦道。
“这可真难了,明允深得皇上器重,对皇上忠心耿耿,这种事……真难为他了。”冯氏也不禁感叹。
“兰儿她想见皇上,可这皇上哪是这么容易见的?昭和殿里里外外全是太子的人,太子又生性多疑,弄不好,可是要丢性命的。”林致远闷闷的说。
冯氏踟蹰道:“可是,依兰儿的性子,她若是动了这样的心思,不让她试一试,她是不会死心的。”
“就是因此,我才烦恼啊!今日她连明允若有不测,她绝不苟活的话都说出来了,你说我能怎么办?”
冯氏犹豫道:“或许……还有别的法子。”
林致远眼睛一亮:“什么法子?”
冯氏莞尔一笑:“老爷先把粥喝了,妾身才说。”
林致远嗔了她一眼,端起燕窝粥,三两口吃了个干净,把碗一放,催促道:“现在你可以说了吧!快说快说,我急的头发都快白了。”
冯氏婉声道:“老爷想瞒着太子,安排兰儿去见皇上,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但是,若是韩贵妃出面让兰儿去见,应该容易许多。”
林致远一听,泄气道:“你这不是废话吗?韩贵妃如何肯帮忙,太子是她的亲生儿子,她必定是与太子共进退的。”
冯氏笑道:“若是妾身猜的不错,兰儿要去见皇上,必是想说服皇上,顺应时势,或是说些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之类的,若是兰儿真能说服皇上,对太子而言,只有好处没有坏处,韩贵妃未必不肯帮这个忙,眼下这个死局,韩贵妃比任何人都想解,皇上是她的夫君,太子是她的儿子,她一定不希望看到父子相残,若真如此,就算太子登上了龙位,也要遭人诟病,在史书上留下骂名,可是,如今又有谁能去劝说皇上呢?韩贵妃不能,太子不能,那些忠臣们更不能,所以,兰儿去,也许还真管用。若是老爷信得过妾身,妾身明日就进宫一趟,权且试上一试。”
林致远沉思良久,点头道:“你说的也有道理,那你权且一试,若是贵妃娘娘能应允是最好,若是贵妃娘娘不允,你也别硬碰。”
“老爷放心,妾身知道分寸。”冯氏婉声道。
☆、第三百零五章 乖乖等死
林兰是以韩贵妃钦点御医的身份进入昭和殿的。只是这样一来,她倒成了太子的说客似的。
距离上次见皇上,已经隔了大半年,皇上似乎一下子苍老了十岁,偌大的昭和殿空荡荡的,光线昏暗,寂静无声,只有他一人孤独的坐在鎏金雕龙的宝座上,宝座依旧,皇帝依然还是皇帝,然而他已经不再是名符其实的一国之君了,如今的他与阶下囚无异,只是这个囚笼比别人的富丽堂皇而已。
林兰上前请安:“臣校尉太医林兰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晋安。”
皇上迟钝的反应着,良久才开口,声音沙哑,苍白无力:“你怎么来了?”
林兰慢慢抬眼,对上那双浑浊的双眸,还记得,这双眼睛曾经是那样炯炯有神,只需目光微转,便能叫所有人心惊胆颤、低头臣服,如今,这样的双眼,如死灰一般的神色,透露出他的心境,无奈的绝望。林兰心头颤动,生出无限感慨,皇上虽称不上千古明君,但他为政勤勉,心怀仁厚,称他一个仁君贤君也不为过,却一时大意败在了自己心爱的儿子手上,落到了这样不堪的境地,一夕间从天堂到地狱,这样的打击,也难怪他如此萧索颓废。
“臣听闻皇上龙体欠安,特求了贵妃娘娘来看看皇上。”林兰直言以告。
皇上微微一哂,慢悠悠的说:“如今,也只有你还敢来看朕。”
“想来看皇上的人很多,只是他们没臣有本事,来不了。”林兰半是玩笑的说,也是在委婉的告诉皇上,他如今的处境关系到多少人的性命。
皇上苦笑道:“朕知道你是有这个本事,既然来了,有什么话便说吧!想必他们不会让你呆太久。”
林兰起身往前几步,复又要跪下。皇上却是伸出止住了她:“就这么说吧!不必多礼了。”
“谢皇上。”林兰恭谨垂首而立,说道:“其实要见皇上一面当真不容易,臣也是冒着掉脑袋的风险来这一趟,一是臣惦记着皇上的龙体安康。二来……有些事必须告诉皇上,如今外面大肆搜捕前太子一党,牵扯人数之多无法想象,臣听闻,京中所有监牢人满为患,菜市口更是每天都有人在那掉了脑袋,朝廷上下风声鹤唳。人人自危,还有那些一心追随皇上的大臣,现在的处境也是艰险万分。”
皇上良久无语,那双原本浑浊无神的眼眸因为愤怒渐渐变得犀利起来,咬牙道“谋逆之子,窃国之贼,亡国之祸。”
“臣来此,是想听听皇上的意思。”林兰直言道。
皇上抬眼。紧紧盯着林兰,目光中有犹疑。
林兰俯首道:“不瞒皇上,臣前日刚见过臣的夫君李明允。自变故发生后,臣的夫君一直被幽禁与宫中,靖伯侯也多日下落不明,太子也曾召见过臣,太子要封臣为大义夫人,臣明白太子的意思,是要臣去说服臣的夫君,但臣更了解夫君的秉性,只要皇上依然坚持,臣的夫君就不会放弃。相信其他人也是这样的心思。”
“所以你就来说服朕?”皇上目色微寒。
林兰不卑不亢道:“臣以为皇上才是问题的关键,何必逐本求末。臣来此,确有私心,臣爱夫君胜过自己的性命,若臣的夫君真要为大义而舍命,臣必定生死相随。只是臣心中有一点疑惑,为义舍身,成就小我,也算死得其所,然为了成就小我弃国家安危与不顾,弃千万百姓与不顾,这到底算义还是不义?”
皇上眉头一拧,神情肃穆。
林兰继续道:“自高祖登基,开创了我朝三百年基业,历代君王励精图治,才有了如今的昌盛之世,现如今太子为了稳固政权,排除异己,不惜血洗朝堂,朝臣们为了忠义,不惜舍生取义,或是以勤王的名义揭竿而起,皇上,您可曾想过,如今的情形,就好似前朝的历史重演?”
林兰曾听明允说过高祖是如何得来天下,就是因为前朝皇子篡位,各地藩王皆打着勤王之名兴兵讨伐,勤王不过是造反的理由,其实谁不是眼馋着那个龙位,举国陷入战乱,外族趁势入侵,前朝亡,高祖从小小节度使,不断扩充兵力,历经十余年苦战才统一了天下。这样的教训不可谓不深刻。
皇上心头大振,面上露出了惶恐挣扎之色。
“其实,若还有一丝希望,臣都不会来说这样一番话,想必皇上心里比任何人都清楚,大势已去,而太子走到这一步,也已经没有回头路,僵持不下的结果,就是两败俱伤,甚至历史重演……”林兰无奈的叹了一息:“臣一介女流,没有多大的理想和报复,只希望能守着家人安安乐乐的过日子,这也是平凡百姓的心声,臣以为,皇上心中也有想要珍惜,想要保护的人……”
林兰出了昭和殿,长长吁了口气,该说的她都已经说了,她能做的唯有这些。
“李夫人,你好大的胆。”一声威压甚重的低喝传来。
林兰惊出一身冷汗,是太子。
“臣妾见过太子殿下,给太子殿下请安。”林兰努力保持镇定,上前跪下行礼。
太子面无表情,目光中隐含着杀意,冷声道:“你竟敢打扰皇上清静。”
林兰微然道:“臣妾是奉贵妃懿旨给皇上看病。”
太子冷哼一声:“贵妃懿旨?别以为本宫不知你打的是什么主意,林将军可真是个好父亲,竟为你到贵妃面前说项。”
听太子这么说,林兰反倒镇定下来,看来太子早知道她想见皇上,却没有加以阻止,足可见太子是默允的,此刻故作威严,怕是想吓她一吓,便婉声道:“殿下以为臣妾为何而来?”
太子哼道:“不管你是为何而来,都已犯了死罪。”
林兰道:“太子要臣妾的性命易如反掌,不过太子刚赐封臣妾为大义夫人,转眼又要杀了臣妾,这样,似乎不太妥当,倒不如等过些日子,太子殿下先撤了臣妾的封号,再找个由头要了臣妾的命……太子殿下以为如何?”
太子见林兰一点没有胆怯之意,还面带微笑的帮他出主意,这份胆量,的确叫人折服,难怪她敢冒死来见皇上。
“油嘴滑舌,不过你的建议倒是不错,那你就乖乖回家等死吧!”太子一甩衣袖,大步离去。
☆、第三百零六章 清冷小年夜
太子轻飘飘一句话,可把林致远吓了个半死,赶紧跑去跟太子请罪,噼里啪啦的说了一大通,结果太子又轻飘飘的丢下一句:“这主意是李夫人自己出的,林将军何不去问李夫人。”
林致远愣了半响,摸不清太子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出了宫,打马就往李府奔。
林兰一回家就把周妈叫了去,说实话,这一番是不是做了无用功,她心里挺没谱的,先做好最坏的打算准没错。
“周妈,这里面是矿山的合约以及十八间铺面和两座庄子的房地契,你先收着,加上之前存放在叶家的财物,若是这次二少爷不能回来了,你转告大舅爷,这些东西就算物归原主了……”林兰拍拍一个红漆雕芙蓉的匣子,叮嘱周妈。
周妈听的心惊胆颤,脸色倏然煞白,结巴着:“二……二少奶奶,这是何故?”
林兰没回答,又指着另一个匣子:“这是老太太留下的东西和四十万两银票,到时候就交给大少爷,请他保管,李家的事,由大少爷全权处理。”
周妈急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二少奶奶怎么跟交代遗言似的,难道二少爷当真是回不来了?
“这里是一百六十万两银票,其中八十万两留给我哥,三十万两留给我两位师兄,希望他们秉承师父的教诲,继续行医济世,回春堂和东阿那边的阿胶作坊我也分成三股,我哥四成。二师兄和五师兄各三成,以后师父跟前替我多敬敬孝就是了。再有二十万两,你让文山替我回一趟涧西村,用作村里修桥铺路,给孩子们办学堂,剩下的三十万两,你和银柳一人五万。玉容,文山和冬子各三万,余下的。这落霞斋里人人有份,你看着办就是。还有这个,你也收好了。到时候交给山儿少爷,算是我这个做姐姐的一点心意……”
周妈眼泪吧嗒,扑通跪了下来,哭道:“二少奶奶,您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为什么交代老奴这些?”
林兰忙去搀她起来:“周妈,你快起来。”
周妈唏嘘道:“二少奶奶,您给老奴一句实话,是不是二少爷回不来了?”
林兰叹息道:“这个……我也说不准,所以早做安排,免得事到临头仓促忙乱。你也不用着急,咱们该做什么做什么,在一日就开开心心的过一日。”
“二少奶奶,老奴不是没心没肝的人,您都这样交代了。叫老奴如何能不着急?如何还能开开心心的过日子,老奴只求二少爷和二少奶奶平平安安……”周妈泣不成声。
“周妈,快别哭了,也许是我杞人忧天,我这不是以防万一么,府里你资历最长。办事又稳重妥贴,我少不得先叮嘱你一声,好了,别哭了,莫叫旁人看出来,闹得大家心慌不安的。”林兰安慰道。
好不容易哄了周妈去,林兰疲累的只想好好睡一觉,外头云英却报,说林大将军来了,要见二少奶奶。
她还没答话呢,就听见姚金花兴奋的说:“呀!是公爹来了,快,带我去见见,哎……那个小兰,把憨儿少爷抱上。”
林兰皱了皱眉,勉强打起精神,掀了门帘出去。
“嫂子,你高兴个什么劲啊?没听见林大将军要见的人是我吗?小兰,外头风大,别让憨儿少爷吹了冷风,好好屋子里呆着。”林兰大声吩咐道。
正要抱憨儿出来的小兰又把脚缩了回去,恭敬的应声:“是,二少奶奶。”
姚金花气的干瞪眼:“林兰,你什么意思?凭什么不让憨儿见他爷爷?”
林兰瞥了她一眼,淡淡说道:“不凭什么,在我这就得按我的规矩来。”
姚金花梗着脖子,叉着腰,气道:“稀罕这是你家?我还不呆了,我这就带着憨儿离开,咱们各不相干。”
林兰轻嗤一声:“你要走,没人拦你,但憨儿是大哥吩咐了放在我这,除了大哥,谁也别想把憨儿带走。长兴家的,舅夫人待会儿如要收拾东西,你帮衬着点。”
林兰说完拔腿走人,留下姚金花气的面红脖子粗,指着林兰的背影数落道:“天底下哪有这么恶毒的女人?凭啥事事拦着,你以为你是谁啊?啊?我姚金花会怕你……”
周妈原本心情就极差,听见姚金花出言不逊,“呼”的掀开帘子走出来,阴沉着脸不客气道:“是谁这么不知天高地厚在这里瞎囔囔?说别人的不是,也不先摸摸自己的良心,好好想想自己今日的锦衣玉食都是谁给的,有本事自己挣去。”
“你……”姚金花气的花枝乱颤,自打上次林兰训话后,院子里的丫头婆子都不把她放在眼里了,这还不说,那个长兴媳妇和荣生媳妇比她还泼辣,别说指使她们,她们不给她脸色瞧就得念阿弥陀佛了,这个鬼地方,还真是呆不下去了。可是,不呆在这,她又能去哪?回自己的宅子,柴迷油盐都还得花自己的,况且,眼下的局势,她也不敢一个人住啊!去将军府就更不行了,林风要是知道,肯定要发火,罢了罢了,先在这里把这个年蹭过了再说。
姚金花悻悻的瞪了周妈一眼,扭啊扭的回屋去了。
长兴媳妇跟了进来,很不识趣的问了一句:“舅夫人是要收拾东西了吗?其实也不必收拾,舅夫人来时带的包袱都没打开过,连您身上这身衣赏也是二少奶奶给您新做的,您提了包袱就可以走了。”
姚金花扭头冲她吼道:“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对我无礼。”
长兴媳妇不急也不恼,笑眯眯的说:“奴婢很清楚自己是什么,不像有些人。弄不清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你骂谁呢?啊?你骂谁呢?这就是你们府里的规矩?”姚金花胖乎乎的手指就要点到长兴媳妇额头上。
长兴媳妇把她的手轻松隔开,笑容依旧:“奴婢又没做违了规矩的事,舅夫人生的是哪门子的气呢?”
荣生媳妇走进来,说:“我刚在外头听了个笑话回来,说是张嫂收留了一只野猫,喂了它几天饭食,它就真当这是它的家了。死赖着不走,每餐还非得吃鱼,不给吃它就闹。把张嫂的脸都抓花了,张嫂恼的不行,我就说。这是张嫂太好心了,干嘛对一只养不熟的畜生这么好,直接打出去不就完了?”
长兴媳妇笑道:“可不是?对这些不知好歹的畜生还真不用客气。”
姚金花气的脸阵青阵白,别以为她听不出来这两个死奴才在指桑骂槐,可偏偏她还不能说什么,姚金花抓狂的吼了一声,随手抓起一只茶壶砸在了地上。
荣生媳妇啧啧惋惜道:“哎呀……这只可是上好的龙泉青瓷呢,值不少银子的。”
长兴媳妇无所谓道:“你心疼什么,反正按府里的规矩,各房的东西若是有损毁。各房自己照价赔偿就是,舅夫人,算上这一把茶壶,您已经砸碎了三样东西了,不过也没关系。舅夫人反正银子多的很,就算全砸了也赔的起,回头奴婢去库房查问查问,看看这三样东西价值几何。”
姚金花当真要疯了,三两步冲进了卧室,抄起枕头在床上乱砸一通。
林兰来到前厅。林致远正焦躁不安的在厅中走来走去。
“你过来作甚?”林兰走进去,态度冷淡的问道。
林致远也已经习惯了林兰这种爱理不理的样子,急声道:“都大祸临头了,你怎么一点也不着急?”
林兰施施然的坐下:“有什么好急的,难道你急祸事就能免了?”
林致远怒其不争,数落道:“你看你,这副臭脾气,你对我这般也就算了,你终究是我女儿,我也拿你没办法,可你……你也算是个机灵的,怎么就不知道跟太子求个饶,说说好话呢?或是把责任往我身上推也行,你瞧瞧你都说了些什么呀!万一太子真跟你计较起来,你让我怎么救你?”
林致远的着急不是装的,关心不是假的,林兰看在眼里,尤其是听到那句把责任往他身上推,不禁有些动容,缓和语气道:“你真不必着急,太子若是要治我的罪,今日还能让我回家?况且早在冯氏去求见韩贵妃,太子就已经知道了我要去见皇上,太子当时未曾阻拦,便是默许……就算他要治我的罪,也必不是为这一条,现在就看皇上能不能想明白。”
看林兰这般镇定从容,林致远也冷静下来,想想林兰这话也有道理,只是君心难测,谁知道太子会不会变卦。
“这万一皇上想不通……”林致远踟蹰道。
林兰神色凝重:“只要皇上没有出面说传位与太子,那些个对皇位觊觎已久的藩镇亲王们定要兴兵造反,那就不止是我一人之祸,而是天下之祸了。”
林致远怔愕片刻,不得不颓丧的坐下,点头道:“你说的有理,要说造反,镇南王就是头一个。”
林兰默了片刻,问:“可有宁兴宁将军的消息?”
林致远道:“他此刻正在锦州剿灭忠勇侯的旧部,今儿个有战报传来,说是已经生擒了贼首。”
林兰苦笑:“只怕他还不知朝廷都快易主了。”
“太子已经派了他的心腹过去善后,宁兴身边也有太子的人,若是宁兴有异心,只怕难逃一劫。”林致远愁苦道。
林兰一惊:“那咱们得想办法给宁兴报个信才好,让他早做防范。”
林致远道:“这事我早就想到了,已经派了人前去,让宁兴不要轻举妄动。”
林兰这才松了口气,又是重重叹息:“所以,皇上这边再没有消息,天下真的要乱了。”
林致远一拍胸脯:“乱就乱,大不了,我带人杀出京城,咱们一家就到北地去。”
林兰白了他一眼:“怎么?你想去北地当土匪啊?别忘了突厥人可是恨你入骨,到时候。你腹背受敌,就等死吧!”
林致远讪讪:“我也就随口这么一说。”
“随口一说,你当你是平头百姓还是什么?眼下,便是老百姓也不敢说这些没轻重的话,亏你还是定国大将军,小心祸从口出。”林兰数落道。
林致远不以为然:“这又不是在外头,在外头你爹我可是谨慎的很。”
“在这里也不行。你不怕死,我还怕被你连累呢!你赶紧回吧!我乏了。”林兰下了逐客令。
林致远好不容易来一趟,磨蹭着还想跟女儿多说会儿话。问道:“那个……听说你嫂子住这,你跟她相处的还好?我听说你嫂子以前总是欺负你,要不要爹去训斥她几句。让她安分点?”
“以前没爹没娘的日子,多艰难也过来了,以后也用不着。”林兰冷冷的回他,老东西,以为帮了她几个忙,她就要感恩戴德了,就会认他做爹了,门都没有。
“是爹欠了你了,以后爹不会再让人欺负你,谁都不行。”林致远自顾说道。
林兰心里憋闷。他是听不懂她的话,还是装糊涂?一口一个爹的,真是有够皮厚的。
“那个?能不能让爹见见憨儿,好久没见了,怪想的。”林致远又腆着脸求道。
林兰没好气的说:“那得问我哥。你赶紧回吧!我真的乏了。”
林致远没奈何,只好起身告辞,少不得又叮嘱一番,要小心之类的话。
转眼就是小年夜了,临近年关林兰心里越发着急,时间拖的越久情势就越不利。周妈自打二少奶奶做了那番交代。每日里都格外留神二少奶奶的神色,看二少奶奶终日眉头紧锁的,她的心就揪的生疼,真怕二少奶奶担心的事成真。
虽是小年夜,可京城里一点过节的气氛都没有,店铺稀稀拉拉的开了几间,还都早早的打了样,街上也鲜少见采办年货的,冷冷清清,行走的人还没巡逻的官兵多,朝廷政变外加国丧,举国哀思,谁还敢在这个时候开心过年?
年可以简单的过,没有大红灯笼,没有大鱼大肉,没有鲜亮的新衣,但姚妈妈还是带着府里的下人扫尘,除旧迎新,把府里打扫的干干净净,焕然一新,晚上照例是祭灶仪式,由李明则主持,承宣算是李家二房长孙也由|乳母抱着一旁观礼,祭灶结束后,林兰让姚妈妈略备薄酒,几个素菜,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顿饭,就算是过小年了。
席间大家都尽量不提伤心事,可心里面不开心,面上也笑不出来,除了逗小承宣玩,大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一顿团圆饭,却因人不圆,没心情,早早的也就散了。
回到房里,林兰就坐在书房里,一张张的翻看明允留下的墨宝,这些都是如意白日里打扫书房的时候整理出来的,尤其是这些,被明允丢弃了的字,是她一张张的捡回来,小心翼翼的捋平了。回想起跟明允还没有成为真正夫妻前的日子,她总想着怎么多捞些银子,以便合约满后,能发一笔小财,开一间药铺,那时候,她最大的愿望就是开药铺了,然后找个相貌过得去,性子温和的平凡男人嫁了,没想到,她和明允会假戏真做,互生情愫,如今,她有了那么多银子,住着大宅子,穿着绫罗绸缎,上无恶婆婆刁难,下无刁蛮小姑刁难,总以为苦尽甘来,可以过上安逸的生活,却不料好事多磨,她甚至都还没来得及拥有她和明允的孩子……
林兰心里酸楚,眼睛发热,如果还来得及,如果还有机会,她定不让明允再涉足朝堂,宁可回丰安去,就在涧西村置一间乡间别院,春日源东赏桃花,晚来溪边去垂钓,夏日炎炎,紫藤架下来纳凉,喝着桃花酿,听他吟诗看他作画,秋日登高冬日赏雪,怎不是神仙般的日子,逍遥自在,那才是她想要的生活啊!
“二少奶奶,夜深了,睡吧!”银柳端来安神茶,小声催促道。
“银柳,等过了年,我让人选个吉日,替你和二师兄把婚事办了。”林兰收起明允的字,悠悠说道。
银柳赧颜道:“二少奶奶,奴婢还想多陪陪您。”
林兰微微笑道:“再耽搁下去,那就是我有违人和了,再说,就算你不急,可有人着急,我可不想听人念念碎。”
银柳面上的绯红晕开来,像染了一朵霞光在脸上,红烛下,格外明艳动人。
“二少奶奶,还是等二少爷回来了再说吧!”银柳低了头去点香片。二少奶奶平素不喜欢点香片,但是现在,都得依赖着安神宁心的香才能勉强入睡,银柳无声叹息,她已经打定了主意,如果二少爷回不来了,那她便终身不嫁,陪着二少奶奶,只是这话,此时她是万万不敢说的,生怕触动二少奶奶的伤心处。
林兰微微失神,明允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呢?也许是明天,也许是后天,若是年前回不来,怕是就回不来了吧!心又一阵阵的抽搐起来。
☆、第三百零七章 尘埃落定
第二天,天还没亮,陈子谕跑来府上,说是昨儿个半夜里,他家老太爷被召进宫里去了。陈家老太爷是三朝阁老,已告老在家三年有余,平日里偶尔也会进宫去陪皇上说说话,但这般半夜宣旨叫进宫去,三年来还是头一遭。
林兰已经隐约猜到些什么,却不敢肯定,问陈子谕:“宫里传旨,可说了什么事?”
陈子谕道:“那倒没说,不过,我寻摸着许是事情要了解了,怕嫂子心急,先来给嫂子通个气。”
林兰深以为然:“那麻烦你再去打听打听,一有确切的消息就赶紧来告诉我一声。”
陈子谕道:“那是自然,我一得到消息,马上就来告诉嫂子。”
送走陈子谕,林兰也没了睡意,眼巴巴的等到晌午,陈子谕派人来传信,说是皇上今儿个上朝了,自称年事已高,龙体抱恙,力有不逮,已经下旨传位与太子。太子尊皇上为太上皇,奉在昭和殿颐养天年。
这些日子一直提着的心,终于可以放下,林兰喜不自胜的吩咐道: “冬子,快,去告诉大少爷,二少爷不日就能回府了,周妈,赶紧让厨房备些好吃的,二少爷喜欢的。”
冬子欢喜道:“奴才这就去,待会儿奴才和老许一起去宫门口等二少爷。”
“对,你把二少爷的披风带上,仔细路上风寒。”林兰笑道。
周妈双手合十,念了声阿弥陀佛。高兴的老泪纵横:“真是天大的好消息,老天保佑,二少爷终于平安了。”
林兰一直等到申时都快过了,还没见明允回来,着急的问银柳:“那钟漏是不是坏了?怎么走的这么快?”
银柳嗤嗤笑道:“二少奶奶,您刚埋怨钟漏走的慢,这会儿又嫌它快了。”
林兰嗔了她一眼:“就你话多。还不快去门口瞧瞧,二少爷回来没?”
如意笑道:“二少奶奶您忘了?云英早在府门口候着了。”
说曹操曹操就到,就听见云英一路兴奋的囔着:“二少奶奶。来了,来了,二少爷回来了……”
林兰激动的蓦然起身就要出去相迎。却是不小心撞到了桌角,痛的倒抽冷气。
“二少奶奶,您小心呐!磕着哪儿了?”银柳见状担心的询问。
林兰咬了咬牙:“没事,快扶我出去。”
还没出门,夹棉软帘就被掀开了,李明允大步走了进来,见林兰正弯着腰在揉膝盖,讶然道:“这是怎么了?”
银柳道:“二少奶奶听说二少爷回来了,走的急,磕到了。”
“怎么这么不小心呢?银柳快去拿药酒。”李明允将林兰搀到炕上。
“不用不用。银柳你赶紧去厨房,让桂嫂把酒菜做得了,赶紧摆饭,二少爷应该饿了。”林兰吩咐道。
李明允薄责道:“瞧你疼的脸都白了,一定磕的不轻。不把淤血搓出来怎么行?银柳,你还愣着做什么?快去拿药酒。”
银柳愣在那,不知道是先听二少爷的话还是二少奶奶的话。
如意笑道:“奴婢去厨房,银柳你去取药酒。”如意拉着银柳退了下去。
李明允担心着林兰的伤,伸手要去掀她的裙子,查看伤势。林兰捉住他的手:“你别管这个了。我真没事……”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
“还说没事,你看你都疼的掉泪了。”李明允疼惜道。
林兰蓦然抱住他,把脸埋在他怀里,瓮声瓮气的说:“我哪是疼的,我是高兴,你都不知道我有多着急,都快急坏了……”
李明允拥着她安抚道:“没事了,都过去了,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明允,这官咱别做了,这样提心吊胆的,我都快得心脏病了,要是再来一回这种事,我肯定得疯掉……”林兰抽泣着。
“好好,这官咱不做,都听你的,行不行?乖,快让我看看你的伤势。”李明允温言细语的哄她。
林兰抬起头,一双泪眼不可思议的看着他:“你说真的?”
李明允温柔的拭去她面上的泪痕,笑道:“我什么时候骗你来着?这阵子我也一直在想这事,回头我再与你细说。”
在宫里他就听老丈人说了,兰儿当真去见皇上了,还被太子逮个正着,端的是万分凶险,听得他心惊肉跳,内疚不已,他几番陷入困境,都是兰儿冒着生命危险救他与水火,这叫他情何以堪,不能给兰儿安稳幸福的生活,却总叫她辛苦奔波,担心受怕,他这个做丈夫的真是不称职,他已经彻底想通了,天下是赵家的天下,天下人才济济,少他一个李明允山水照样轮转,什么功名利禄,什么男儿志向,都见鬼去吧!以后他就守着兰儿踏踏实实的过日子。
林兰破涕为笑,忽而又蹙眉:“不行啊!这官你还得再做一阵子。”
李明允挑眉,不解道:“为何?”
林兰拉着他坐下,说:“你想啊!新皇刚继位,你就辞官,皇上心里能高兴吗?还以为你是不满他做皇帝呢!到时候随便找个理由治你的罪怎么办?还有,嫂子的父亲被抓了,还得你从中周旋方可,所以,这官你还是得做,等到风平浪静了,你再辞官也不迟。”
李明允蹙着眉头想了想:“你说的不无道理,不瞒你说,今日太子还暗示过我,要重用与我,眼下辞官倒真不合适。”
如意取来药酒,禀道:“大少爷来了,要见二少爷呢!”
李明允拍拍林兰的手背说:“我去去就来,银柳,你先帮二少奶奶擦药酒。”
李明则听说二弟回来了,赶紧过来证实一下,见二弟安然无恙也就放心了。送走大哥,李明允正要回屋,看见姚金花从西厢走出来,笑容谄媚的跟他打招呼:“哎呀!妹夫啊……你可算回来了,叫嫂子好生担心呢!”
李明允笑容淡淡,客气而疏离:“有老嫂子挂心了。”
“都是一家人,哪能不担心的,前些日子我还听说妹夫可能回不来了,愁的我哟,饭都吃不下。”姚金花摆出一副关切的神情说道。
银柳在屋里听见了,忍不住嘀咕:“真是恶心,这府里头,就数她和刘嫂养的猪最能吃,买什么乖啊……”
林兰薄嗔道:“你跟她一般见识作甚?又不是不知道她是什么人。”
“我就是听不惯她虚伪的言辞。”银柳悻悻的说。
“听不惯就别听,好了,不用擦了,快去给二少爷准备热水。”林兰拉上棉袜,放下裙裾,吩咐道。
用过晚饭,李明允倚在烧的热烘烘的炕上,感慨着:“也不知靖伯侯这会儿是什么心情,今儿个出宫的时候,我见他神情郁郁。”
林兰挨着他坐下:“要不要遣人去侯府瞧瞧?”
李明允摇头:“不必了,明日我亲自去一趟,侯爷的情形与我又不同,我是文臣,太子对我无需防范,但侯爷手握重兵……原本太子与侯爷关系匪浅,经过这一事,太子对侯爷已生忌惮之心,怕是不会再重用侯爷。”
林兰抚着他眉心的皱纹,婉言道:“靖伯侯府能屹立百年不倒,自有一套处事之法,这些年,侯爷深得圣心,算得上荣极一时,此番为报圣恩,得罪了太子,未免不是好事,太子生性多疑,就算靖伯侯一开始便拥戴他,只怕功高权重也会让太子生出忌惮之心,还不如就此隐退,以求自保来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