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想以“正确的姿势”开启内库大门,得先把外库里的积水和腐朽得没有啥强度的兵器处理一下。
那个污水肯定有腐蚀性,在大秦还没有密封效果更好的改性橡胶之前,让将士把腿泡在齐膝深的污水里干活……金璨真心舍不得。
话说,顾澈带了六百人,顾涵带了三千人,叶灵和萧懿身边各有数十手脚灵活、头脑更灵活的心腹,这群人群策群力,包下了个土窑让人家日夜赶工做大缸,清出的积水全装在缸里;至于稍微不小心就搓下块铁锈的兵器也包在麻布里一起装箱,准备到时候运回南安。
就在众人紧锣密鼓地收拾污水和废铁时,顾澈则是天天到金璨眼前报道。
这天,金璨看见他又准时到来,便打趣道:“可见是拿住你的七寸了。”
那天金璨处置小碗污水所展示出的东西,深深打动了顾澈。
可这几天金璨都忙着和叶灵萧懿整理名单——也就是各方推荐来给金璨当秘书的人选,她一回实验都没做,更没空跟顾澈讲讲其中道理,可把三皇子给憋屈坏了。
不过顾澈深知自己是在求人,因此耐心很好:他不信自己持之以恒地……在嫂子眼前晃悠,嫂子还真能无动于衷。
于是顾澈陪笑道:“拜师就要有拜师的样子。”
这话说得可真让人舒坦。
话说一直在看“简历”,追问并记下每个备选成员的出身、品行和人际关系,最后做出挑选……这事儿干久了,金璨也挺烦躁,正好想着今天干脆换个心情:“好为人师”一把得了。
大秦的南方和天朝南方水土十分相似,土壤和地下水都偏酸性,而无污染情况下的雨水因为溶解了少量二氧化氮也略微偏酸性,长期泡在这样的水中,兵器逐渐锈蚀,且其中的铁经过一系列化学反应变成二价铁离子存在于积水之中。加入烧碱,生成氢氧化亚铁又在空气中迅速氧化,变成氢氧化铁……
找个炉子把氢氧化铁加热烧上一烧,就成了氧化铁,再用碳粉还愿,就是生铁啦——因为里面肯定含碳。
整个流程,以及相应的道理都不难解释,本就是天生理工帝的顾澈学得认真,记得完全。为了让他加深记忆,金璨特地当着他的面儿,做了几个实验来佐证。
直到顾澈心悦诚服,想要用他不太成熟的拍马屁技巧好好夸一夸金璨的时候,金璨仔细洗过手,坐回自己特制的靠椅上,开口问道:“陛下那儿矿石吃紧了?”
不吃紧如何不怕麻烦也得把这批兵器重新“回锅”?金璨可说得十分清楚:最花钱的地方就是制碱,而且大批量生产她自己也不是很有把握。
而顾澈毫不犹豫道:“西北今后兴许不太平,”大秦的铁矿多位于西北,“跟南边若斯人真的打起来,咱们南边的港口也运不来这么多矿石了。”
刀枪剑戟这些磨损有限,而耗铁“大户”分明是箭头啊。
大秦的连弩相对于其他国家和势力来说,非常先进,战场上两军相接,一两轮弩箭齐射,对方的士气就能浇灭不少——尤其是面对北面那几个以骑兵为主的敌国,但这种犀利的战法是以资源为后盾的……
材料不够可不就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了?
顾澈接着郑重提醒道:“嫂子,听说西北你还有不少家底。多留点心,最好半年内都收拢起来。”
金璨盯了顾澈半晌,才道:“你这消息……值得‘全套’。”说着,她指了指宽大的案上还没来得及收拾起来的瓶瓶罐罐。
之后,金璨不仅送了一整套技术资料,还亲自带着顾澈做实验:都许了愿,自然得包学包会嘛。
而这几天,顾涵回到驿馆时已经累得不想说话,却撞见堂弟满脸放光,和他媳妇有说有笑……这滋味……
送走顾澈,顾涵的脸色已经阴沉得快滴下水来了。
疲惫之下,控制情绪的能力也在哗哗下滑。
不过金璨状态正常的时候,可不会让顾涵随随便便发出火来。她从后面抱住丈夫,轻声道:“辛苦啦。”
话说回来,她要专心搞事业,少不了和男人经常打交道,动不动就泛酸甩脸色这毛病可不能惯。
顾涵深吸了口气,轻声道:“我心里更辛苦。”
金璨好奇道:“因为和我成亲才心里辛苦?”
“苦辣酸甜俱全啊,”这么一说,顾涵感慨就更多了,“我娶了个人见人爱的大美人……”
金璨对自己的外表评价得挺公允:有几分姿色而已。
话说她亲爹金承继的确是帅哥,但却俊朗得很是阳刚,要是没有亲娘,号称西北第一美人的苏夫人拉高平均分,金璨这长相连“姿色”二字都不太挨边。
至于身材,她只有一对胸器异于常人,其余部分和体重不超标的年轻女孩一个水平。
就此看来,顾涵的眼光和欣赏水平,也挺异于常人的。因为刚才那句不是恭维,他还真就是这么想的,真心得不能再真心。
没等着闪闪回答,顾涵转过身来牢牢反抱住了媳妇,“以后也得如此,只希望别这么经常就好。”
你这心理调节也忒快了……金璨心说我还一肚子话等着开导你呢。
又是小半个月过去,全靠人工分拣和搬运完兵器和积水,又清洗了下外库,半截覆盖在沙土和碎石中内库大门终于彻底展露于众人眼前。
在等待的日子里,金璨已经吩咐心腹回南安的工坊取回来一大堆材料和工具,可对着用铁水封住的大门上那个锈得有些斑驳的锁孔,心里还是有点发虚。
据说部分前朝秘库安装了些“特别的玩意儿”,没有钥匙莽撞而为没准儿会有生命危险。
如果暴力破拆,触动了什么机关……金璨左看右看,外库的通道尺寸和内库大门差不多,有颗滚石破门而出的话,在库里工作的人员也就跟着“一滚没”了。
为了保险起见,外库左右两面墙挖几个藏身的小坑洞可是势在必行啊。
挖坑在一群身强力壮的小伙子面前根本不算个事儿,而金璨也没闲着,用备好的酸液开始刷那个锈得有些离谱的门锁和门边密封的铁水了——这铁水的作用主要是把门与门框紧紧黏在一起……
两个助手坚持不懈地往铁锁上滴酸水,金璨就站在门前一边端详一边琢磨:比如锁栓的尺寸,以及大约需要的时间。
她家里还有三个奶娃呢,即使公公十分靠得住,也不能太久不见小家伙们。
如此过了四天,金璨就站在边上,听见了清晰的“咔哒”一声,之后便是闷闷的“砰”……金璨当即大喊,“回避!”说着,也往墙边的避难坑里猛地一扑。
巨石呼啸着冲出大门,顺着通道往来翻滚,带飞不知多少碎石沙尘。
而视野全变成灰蒙蒙的时候,金璨眼睁睁地看着一块石头砸向自己的额头。可她眨了下眼,脑门上并无痛楚传来 ...
(,旋即入目的便是涵涵那张俊脸……
她还来不及兴奋自己免去一劫,胸口一闷,剧痛袭来,金璨头脑一片空白,这一刻的感受简直无法形容……她眼前一花,直接疼晕过去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晕了多久,只是神智回笼,耳中依旧嗡嗡作响,而眼前黑乎乎的东西在光亮的映照下,她才认出趴在自己身上的人,除了顾涵,还有表哥……
只是这会儿她原本用来支撑身体的左臂,压根动弹不得,还痛得钻心……金璨感受到自己额头正呼呼冒着凉风,心里却也明白无误:骨头没折也得是裂了。
话说尘土逐渐散去,萧懿先试探着抬起头,支撑住身体,当他发觉自己手下竟是一片绵软之际,整个人就像触电一般瞬间弹了出去。
而顾涵哪有这么多讲究,他此时还不知道身下的媳妇左臂的骨头伤了。
当时,他和萧懿两人默契地先后扑住闪闪,碎石灰尘基本都落在两人背上,这会儿后背正火辣辣,凭他自己估计应是青了不少地方,但是筋骨全无问题:不然也不是这个疼法。
他也起身,手臂微微蹭到闪闪的胳膊,金璨此时痛得压根说不出话来,又为了躲开这一下,身子奋力扭了一下,偏巧顾涵吃力的手掌按在一块尖锐的石头上,他吃痛下意识地一收手,整个人又巧而又巧地……拍在了闪闪的胸前。
而金璨的“固奶神器”,也就是大秦版的文胸,经受如此冲击,里面两片细细的竹托片也移了位,正好一左一右地戳到了她的胸侧……
金璨好悬才没再痛得背过气去!
这会儿叶灵带人举着火把冲了过来。借着火光,顾涵和萧懿才彻底见识到了闪闪如今的尊荣:不用管白光黄光看不清脸色,金璨这会儿五官扭曲,连开口都做不到……有事没事还用问吗!
金璨视线往自己左臂那儿一瓢,顾涵立即会意,随行的大夫几乎是让萧懿拎着拖着到了跟前……添了点小擦伤的大夫也毫无怨言,趁着金璨还清醒,仔细检查一番果然给了准确的诊断:骨折。还好折得比较“干脆”,恢复不难。
这个时代,脏器损伤能治愈那就是行了大运,可外伤治疗真心靠谱。
金璨对自己的伤势也算心里有数,敷上止痛的伤药、打上夹板又仔细固定之后,她还颤巍巍地伸出右手往内库的方向一指。
这份敬业之心差点把顾涵、萧懿、叶灵还有顾澈感动得哭了……
所谓眼见为实,可内库的景象和金璨的预计相差不远:她这回用酸刷锁,比暴力破拆的效果稍好,但也没好到哪里去。
进得内库,大家看得分明,这库里原本有一架大型攻城弩,而穹顶上巨石因为触动了机关,而落下来一颗,另一颗还在上面挂着呢。而那架攻城弩也被那颗滚石砸瘫了一半……
能不能修复还两说,而金璨的目光却落在了墙角一块石板上的纹路:这东西十分不显眼,如果不是角度正好,火光滑过她都未必能这样简单地发现。
这块石板经金璨和顾澈一起辨认,确定是攻城弩的图纸。
如此一来,攻城弩实物就算彻底废掉,也没什么大不了了。金璨终于能让众人们抬着,安心地回了暂住的驿馆。
话说这块巨石滚过,万幸无人死亡,顾涵手下受伤最重的跟金璨一样:骨折,趁着媳妇换衣服梳洗的功夫,他也要稍作安排,之后自然是全天候地伺候闪闪了。
这会儿他还不知道,今后的三个月恐怕是他人生最为“艰难”的一段时光。
却是玉嫣和玉喜帮着金璨脱下衣裳,用温热的毛巾擦洗的时候,果然在自家少主胸前发现了三个青紫的手印儿,而胸下还留着让竹片戳破的小血洞……
玉嫣心疼地眼圈都红了。而金璨从镜中“欣赏”到了自己惨不忍睹,又青又肿的前胸,惊怒不已,她忍不住哀嚎了一声。可这呼吸劲头大了点,胸口又是一阵锐痛。
从无先例的一声尖叫,唬得在外间当值的叶灵冲进屋来:金璨并未赤着上身,而是裹了个摸胸,不该看见的地方一点没露,但厂花还是看到了三分之二事业线上的惨状。
叶灵也傻了,回过神来当即发觉自己进退不得。
而金璨双目含泪,看着叶灵就开始抱怨,“那会儿还好你没扑过来!”这一句话多用了些气力,又是胸前闷痛。
叶灵心道:我是当时离得远,扑不到啊……
好死不死,顾涵正在此时归来,进门发觉气氛不对,还没谄媚屈膝抱大腿,就听闪闪轻飘飘道了一句,“真该让你体会一下什么是会呼吸的痛……”
这天下午,重现出现在众人眼前的顾涵下巴上有两个青紫的指印,双手则遍布牙印。而萧懿也没有幸免于难,右手上也有个清晰的齿痕……
傍晚,顾涵还亲自端着化瘀的伤药走到闪闪跟前,陪笑道,“淤青打散了好得才快。”
金璨冷冷地扫了他一眼。
顾涵双膝一软……差点跪了。
叶灵不明就里进门正好解了个围,不过这消息也确实是他刚刚拿到的,“秘库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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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所谓高手在民间。
自从金璨折了胳膊,胸前没剩几块好肉,顾涵、萧懿再加上叶灵几乎就是片刻都不肯分离了。这三个男人个顶个的内疚,尤其是顾涵。
要知道很多夫妇即使感情不睦,也鲜少有人大打出手,更没听说过哪个丈夫还能弄断媳妇的胳膊……
可是秘库那边没有顶头上司坐镇,可该干的工作依旧有条不紊地展开。
既然已经知道秘库成了危房,顾涵身边的副将——一个笑起来就是俩酒窝的黝黑青年带着人弄了好些原木,修整成合适的尺寸,安装到秘库之中作为辅助梁柱,除此以外,还安排了不少机警小伙子在秘库周边不停巡视,只要这山包有什么风吹草动,石头滚落,就得及时报信儿。
不得不说,这个副将真是人才,专门“望风”的小伙子在那天午后发觉这山包似乎微微震颤,他当即扯着嗓子大吼一声,“快跑!”
听到这提神一声的小伙子纷纷屁滚尿流地从秘库中连滚带爬地逃了出来,当负责拓印攻城弩的那个随军文官怀揣着几张烂纸,也四肢齐用地赶到了安全地带,并当众摔了个狗啃泥之后,秘库所在的山包果然轰隆一声,塌了。
好在无人伤亡,但那个本就被滚落的巨石砸瘫一半的攻城弩彻底没救了,而图纸……小文官还没来得及拓印完全呢!
按照天朝的话说,这位小文官可是坚定的武器发烧友,因为没能及时复制下完整的图纸,难过得眼眶都红了。
出了这种意料之中又让人有些措手不及的事儿,卧床咬涵涵,以及没事儿挠表哥一下的金璨自然也起身“出山”了。
休养了一天多,胳膊和胸前全上了药膏,又吃了止痛的成药,金璨觉得自己短时间办公还是……行的!
于是她右臂由表哥萧懿搀着,左边则有叶灵护着,顾涵则负责断后——一天多还不足以让闪闪消气,他要是未经允许再想凑得近些……没准儿还得挨咬。
见到闪闪嫂子这前呼后拥的阵仗,顾澈先起身一揖到底,随即略带愧疚之色说道:“实在是没辙了,这才斗胆烦劳嫂子……”
金璨挤出个笑容来,“不必客气。已经拓印下来的图纸拿给我瞧瞧。”
实话说,只靠“抢救”出来的这点图纸肯定不够复原那架攻城弩——金璨与顾澈的意思完全一致。
于是大家无可奈何地靠着人力,再把记录攻城弩制作方法和关键数据的石板挖出来……幸亏这回顾涵把练了两年的府兵带了三分之二出来。
这回金璨也不得不冲着顾涵露出个笑容,“先见之明。不错。”
她胸可还疼着呢,也没彻底“泻火”,但该夸奖的时候也不吝惜赞美就是了。
顾涵微微一笑。谄媚、下跪,甚至任君~蹂~躏这种事儿也只能在二人相处的时候再来。
再说他肯带数千精锐骑兵出行,正是为了防备方志或是谢永廉脑子一抽,出手打他们一个凑手不及。
只要兵精粮足人又多,只要能撑过第一次突袭,得到消息的王爷就会派大军过来增援。冷兵器时代,要全歼机动性最强的骑兵,还是几千精锐骑兵,不管是方志还是谢永廉都得咬牙切齿动血本了。
顾涵考虑得很是周全,但却没想到自己亲手训练出的小伙子们第一次“上阵”就是……纯正体力活儿……之后看来也没啥改善……
他也就是感慨一下,此时已经面对现实了,“那还有什么可说的,挖吧!”
这一挖可至少要一个来月。
过了几天,金璨胸前伤势好了不少:至少是不碰不痛。
她便打算在叶灵和萧懿的护送之下,先回南安休养。顾涵听说,赶紧派人回去传信儿,而两天之后林正便带了百余人组成的“专业施工队”——多是修建陵墓和宫殿的人才,赶来秘库旧址接下指挥大权,顾涵便能跟着媳妇闪闪一起回去了。
金璨得空也夸了林正几句,“你就是王府一块砖,哪里需要往哪搬。回头让涵涵好好补偿你。”说着,视线飘向林正身后,涵涵的那些心腹幕僚们——好好的文武全才,可惜都不得不先干一阵子包工头,“也不能让兄弟们吃亏。”
话说从镇南王府谢芙蓉还在时那会儿,王府这边就有个传统:王爷发俸银,年底还能发年货和红利;而王妃若是满意于众人的成绩,也会另发一份奖励。
因此金璨这样许愿,没人觉得不对。众人闻言反而露出几分期待之色:名声赫赫庆王妃答应的奖励,不知会是什么新奇有趣的东西?
于是顾涵金璨夫妇一起启程回了南安,还带走了叶灵和萧懿。
至于三皇子顾澈则要坚持留守:等碎成好些块儿的石板先后挖出来,他得好第一时间感受一下“拼图游戏”的“乐趣”。
回到王府,竟是世子顾泽夫妇亲自在门口相迎,而且这回王府正门打开,门内门外各是站得整整齐齐的王府卫兵。
金璨见到哥哥嫂子,刚想屈膝,就让嫂子何清芳一手挽住了,“可使不得。”
金璨笑道:“怎么这么像衣锦还乡?”
顾泽还笑答:“怎么不是?”
何清芳此时也在小叔子顾涵目光的“感召”下,轻轻松开弟妹的胳膊,把位置让给了人家的郎君。
顾涵这些日子比玉嫣叶灵伺候得更殷勤更周到,嫂子何清芳刚松开手让开了一步,顾涵就搀住了闪闪,大有再不肯放手之意。
眼前都是熟人,站在顾涵与金璨夫妇俩身侧的萧懿也不避讳,轻声道:“果然又心虚了。”
叶灵笑而不语,心说:表少爷,你手上的牙印消去可没多久……
厂花说不上善良,但自有操守,平素亦少言寡语,可到了闪闪身边这才几年,他已然意识到自己冷嘲热讽的本事天天都在增长……
萧懿这会儿摆了摆手,“不打搅你们亲人团聚,”说完,又补了一句,“我回去洗洗睡一觉,晚些再来。”
金璨点了点头,当着众人更是全无避讳,“晚上咱们一块儿说话。”
萧懿离去,顾涵与金璨夫妻两个也没换衣裳,让顾泽夫妇摆足阵仗迎进王府后,便直奔王爷的书房了。
刚一进门,王爷先把怀里的一双孙儿孙女放到地上,还阻止金璨请安道,“自家人不讲究这个,等你身子养好了,乐意一口气全补回来也成。”说完,还轻轻拍了拍阿囡和大娃的后背。
两个小家伙果然犹如乳燕投林一般,小跑着……扑向亲娘的大腿……
阿囡先道:“好想娘!”
大娃也关切道:“疼不疼?”
看着孩子们小脸都红了,只可怜自己如今膀子还吊着呢,抱不了他们。金璨只得用右手挨个摸摸小脑袋,柔声道:“娘不疼,娘也很想你们。”
被冷落的孩子爹及时Сhā话道:“我呢?”
阿囡大声道:“阿公说,是 ...
(爹爹害的!”
大娃立即附和,“对!”
顾涵当即闭嘴了。
金璨大笑,越笑胸就越疼,她深吸口气,情真意切地拍起公公的马屁,“父王您太会教孩子了!”
王爷嘴角一抽,“你别高兴得太早。”二娃大约已经不认识你了。
二娃出生七个月,还与亲娘分离了小一个月,果然不太记得亲娘的脸,可他记得母亲的胸……小家伙只是拍了拍亲娘的胸口,金璨便忍无可忍地让顾涵把二娃拎走了。
不过夫妻俩见到孩子们,也是彻底安了心:金璨甚至觉得她公公带孩子比她们夫妻俩还精心……
坐下来和王爷简略说了说开启内库的经过,王爷听得连连点头,最后便让小夫妻两个带着孩子回了房。
等傍晚萧懿再次到访,金璨当着顾涵、萧懿和叶灵问了出口,“打开秘库就这么了不得吗?”
三个男人对视一眼,交换了下意见,还是最擅长解说的叶灵主动站了出来。
前朝秘库大多都在大军驻扎之地,也就是预备在弹尽粮绝、拼死一搏的时候扭转战局之用。当情势紧急,驻军大将与监军各持一把钥匙,一起打开秘库,取出其中兵器甲胄,以解燃眉之急。
有时库中还有少量粮草,而内库中的大型兵器——多是攻城利器……简而言之,虽然外库之中积存的兵器和甲胄谁得到都是一大笔横财,可以救急更是助力,可真正能为陛下、王爷、谢家兄弟、安国公,甚至那位隐居起来的公主在意的还是内库中的东西。
金璨也悟了,“大杀器人人想要,可是内库没钥匙只能硬来强拆,可用强差不多都是秘库和里面的东西一起毁掉……所以大家才这么,嗯,”她琢磨了下措辞,“看重我此番所为吗?”
叶灵诚挚道:“绝不仅仅是看重……”
金璨笑道:“我懂了,你在提醒我又可以漫天要价了。”
萧懿搓着自己的下巴,悠然笑道:“你知道如今有多少秘库外面差不多都搬空了,可内库却一直让这些人垂涎三尺却又不得其门而入?”说着,他笑得越发满足,“感觉跟在你身边,连我都有名垂青史的机会了呢。”
金璨闻言暗喜,可嘴上还是得谦虚几句,谁知三个男人齐齐含笑望着他,而顾涵和叶灵也赞同道:“附议。”
回了南安,金璨也难得休息了几天,大约半个月之后,顾澈跟着林正回来了——带着好几包碎石,拼图且复原可真是个耐心活儿,而且还不能找没见过原图,又不懂兵器军械的人帮忙。
不过他们从去到回,在那座秘库那儿也待了一个多月,却没听到安国公和谢家那边有半点风声传来。金璨还在怀疑其中蹊跷,王爷的心腹程先生已经亲自过来请她到书房议事了。
听听,这回已经摆明了车马:是“议事”而非“说话”或是“聊聊”。
金璨算是深切意识到自己在这个王府说话越来越有分量了。这是当然是好事,但也意味着无可逃避的责任。
她刚起身,叶灵却忽然出现,脸色青白得异常难看。不过叶灵还是伺候着她到了王爷的书房,金璨进屋一瞧,就看出不对劲儿来了:不仅顾泽顾涵顾沛三兄弟都在,三皇子顾澈也赫然在座,程先生以及王爷的军师杨柳二位先生都在王爷身侧……
这会儿王爷更是指指自己身边,吩咐道,“闪闪过来坐。”又看向叶灵,“你也留下来听听。”
其实,起因总结起来只要两句话就能说清楚了:谢永廉暴毙;谢永康全家叛逃,而他在西北藏了不少人手,这会儿已经占据了一个州,恰与安国公的地盘相邻……
金璨心道:难怪安国公和谢家这阵子安静得不太对劲儿,原来人家……果然酝酿了个大招啊!谢家和金家一样,也是亲身经历过十几年前的大乱,没点底气和硬扎的后路哪敢就挑唆皇子,觊觎大位了?
只是叶灵那异乎寻常的神情,平时他可是泰山崩于眼前也不会变色的能人……金璨再一思量,旋即恍然:等等,那个州的名字,不正是厂花他老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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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璨头回有资格出席王府家庭会议,还坐在公公的手边,她也打算带着耳朵听几回吧,不着急发表意见,更不肯刷什么存在感:天地良心,她觉得自己在大秦首创用浓酸打开内库大门之后,存在感高得都有生命危险了……
而这次家庭会议的主题便是:谢永廉已死,谢永康奋起叛逃,还拖家带口在西北圈了块儿地,不弄死他都对不起王爷亲手砍死的那么多自家亲戚。
其实,西北也曾有一位风评甚佳的王爷坐镇,可惜这位王爷和顾昊顾晟兄弟血缘稍远了一点,又有些不识时务,便让当时杀红了眼的顾晟毫不犹豫地……被逼自尽了。
这位王爷要是没死,安国公也不至于那么简单就收买了守关的将军。
话说,如今书房里坐着的这群男人都是实战派,介绍过情况之后,王爷拍了板:合计一下,什么时候动一动谢家。他甚至没打算问一问陛下的意思。
金璨很是佩服她公公这份果决——但这脾气也是最容易受陛下猜忌的那种。不需要多少阅历,只要你翻过几本史书,就知道公公将来定会吃个大亏……
金璨暗道:儿媳妇儿本事有限,您对我这样宽容慈爱,我尽力不让您摔得太惨,栽得再也爬不起来就算是报答了。
只是这……番谢永康分明是跟安国公联手……不对,还没准儿是跟他以前的金大腿恋人顾昉……联手呢。
她那位便宜舅妈闲时也没少跟她说说权贵们的八卦事儿——厂花说话都是陈述事实,逼问半天他最多也就是一句半句的个人感想,至于闲聊时,叶灵压根就是倾听为主了。
可是必须得承认,达官贵人们的八卦故事仔细琢磨一番,可都是有值得利用的地方。
叶灵还是太方正了,不过他品行要是不过硬,涵涵和表哥根本不许他近前啊……金璨心中叹息,脸上可不就露了几分出来。
而余光时刻都落在媳妇身上的顾涵竟然扯着身子,绕过身侧的大哥顾泽,伸出手牵住金璨手腕,“咱们定要讨个说法。”
金璨看着涵涵手上那尚未消散的齿痕,又胡思乱想起来。
顾涵手上带伤,众人看在眼里,居然连个打趣都没;至于王爷的态度,儿子和儿媳妇闺房之乐时就是要见血……他干脆地视而不见了。
为此金璨又大赞了一回“大秦好公公”,不过这会儿她看见在座诸位的目光齐齐落在她身上,目光中的柔和自不消说,但在柔和之中又带着几分毫不掩饰的……同情,这算是怎么回事?!
再看叶灵,居然还是一副心神不宁的模样,金璨忽然灵光一闪,谢永康占上的地盘也是……我老家吧!
这回她可就步叶灵的后尘,郁卒极了:她虽然是土著,却实在有些名不符实。说起家乡,她第一反应还是天朝京城人氏……而且她还记得西泰城覆灭,其根本原因就是附近有个安国公志在必得的大型秘库。
安国公乃至谢家兄弟当年都是为了得到秘库下落和其中的“宝物”,为此不惜以西泰城覆灭为代价……这里面究竟装的什么?
金璨觉得其中大有文章可做。
散会回房,顾涵不太放心,环住金璨的腰身笃定道:“我不能再饶他!”
再深的感情也经不起这样糟蹋……涵涵又不是什么受~虐~狂,有一有二还能有三?若是真的这么软弱拎不清,连大哥顾泽都不肯饶他。ww
金璨一直觉得谢家兄弟俩对妹妹谢芙蓉至少也是心怀嫉妒,对顾泽顾涵兄弟也鲜少有什么亲情,若是露出什么好脸色好态度,估计也是打算利用一下顾家兄弟俩的孺慕之情。
因此她也笑道:“谢永康可不好杀,至少我那些歪门邪道没什么机会针对他。”
谢家二老爷谢永廉,乃是在巡抚任上中招的。
不管谢永廉培植了多少亲信,他也不可能将偌大一个巡抚官衙和府邸全换成自己的人,因此只要多用些心,东厂西厂的兄弟们总能寻到可趁之机。
而且当初金璨设计了除掉谢永廉的法子——也只是除掉他一人,谢永廉妻子儿女都不在暗杀范围之内。这种“只诛首恶”的模样,让大家也没什么心理压力。可如今谢永康都造反了还能“只诛首恶”?
顾涵小心翼翼地将下巴卡在媳妇的右肩膀上,“听说他反了,我终于安心了。不上不下也太折磨人了,这回我也无需左右为难了。”顿了顿,又平静道,“阴谋也是要看时机的,对付谢永康自然要行堂堂正正之师,正面击溃他才行。”
连舅舅都不称呼了,看来是真的伤透了心,金璨用右手摸了摸顾涵的脸,“二皇子太惨了。”
这回涵涵只回了一个字,“该!”而后便主动枕到了闪闪的大腿上。
只有一只手能活动自如,也不影响金璨熟练地给丈夫“拔毛”,“怎么听着有些幸灾乐祸?”
“他一路走得太顺,吃亏也是好事,”顾涵道,“等皇伯父厌倦他……的贪婪,也就无可挽回了不是。”
金璨一想,也附和道:“没错。陛下还拿他当儿子,也乐意给他掏学费……”
顾涵闻言,大笑道:“他一向自视甚高,怕是过不去自己那道坎儿。”
金璨笑道:“年轻人嘛,还摔得起。”话音刚落,便见顾涵直愣愣地盯着她看,她又好奇道,“我说错什么了?”
“没有。”顾涵道,“闪闪,你真的只有二十出头?”
就真正的年龄和经历而言,夫妻俩还真是同龄人,因此顾涵自始至终和金璨就没有什么“沟通不畅”或是“鸡同鸭讲”。
金璨道:“嗯,我早熟。”说着,伸手挡住了顾涵的目光,“你还是想想怎么处置谢永康吧。”
顾涵叹息一声,“还能怎么办?他既然做得出,咱们还客气什么。”他眨了眨眼,又问,“你说呢?”
“到时候大家一拥而上,按住他阉……”金璨还是下意识地扫视了一圈,确认这会儿叶灵的确不在,“净身。”
顾涵再次盯住了金璨数息,旋即大笑出声。
不过,顾涵早年曾有绰号“顾大力”,跟闪闪和孩子们他已经非常小心了,但情绪起伏时总有一二控制不住的例外……他这胳膊一挥,金璨及时倒仰,躲开了吊着的膀子,胸口还是又挨了一下。
其实顾涵这回的力度在平时不算什么,金璨也并不太娇气,问题是金璨如今还处在哺乳期……
于是一声尖叫直冲云霄。
……不过这震惊众人的一嗓子却是出自顾涵之口……
此时金璨根本就是疼得一句话都不想说:她仰面朝着大床床顶上反复层叠的雕花,正奋力地捏着太阳茓,告诉自己一定要忍耐住给顾涵一记碎蛋脚的冲动。
而庆郡王顾涵毫不犹豫地献出了一双膝盖,双手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闪闪,你说句话……”
在大秦,只有相当隆重或是特殊的祭祀时才 ...
(需要行跪礼,平时下跪都是赔罪认罪用的。顾涵在亲爹面前都能梗着脖子死不认错更不悔改,到老婆跟前跪得无比自如主动。
金璨侧过头,冷冷地看了丈夫一眼。
这一眼让顾涵一股寒气直冲天顶盖,他赶紧道:“难道还真要滚给你看……”
傍晚时分,顾涵亲至父亲书房只为接回一双儿女。
阿囡看着亲爹脸上那两个清晰无比的指印,问道:“爹爹?”
大娃还伸着小手轻轻摸了摸,“疼吗?”
顾涵搂着儿子闺女道:“爹爹又挨罚了。”
谁的儿子谁知道,几个兄弟都吃过涵儿的拳头,那真是谁挨过谁知道……王爷越发心疼起儿媳妇,看儿子一手托住一个孩子,摆了摆手,“快滚!看你就头疼。”
回到自家院子,一对儿龙凤胎趴在缓过劲儿的亲娘腿边,开始一人一句地告状。两个孩子表达得当然不太清楚,但一点都不妨碍亲爹妈顺利理解——再说孩子们身边还有夫妻俩安排下的心腹呢。
今天王爷多在书房议事,两个孩子就在书房对面儿的隔间里做伴儿玩耍。
“正巧”他们的小姑姑顾溪过来找她爹说话,想进书房自然让王爷的侍卫们拦住了。顾溪便特地去逗了会儿阿囡和大娃。
若是顾池闲着没事儿,又知道父亲腾不出手,她便主动照看一下阿囡与大娃,金璨相信。
话说梅侧妃那三个孩子,似乎所有的灵气全落在了顾沛一个人身上,至于顾泓与顾溪……金璨总觉得他俩脑子……缺了一块儿……
因为顾沛婚期在即,看在这个儿子面子上,王爷给顾泓与顾溪解了“门禁”。如今看来,这兄妹俩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痛。
金璨想了想,问道:“你说骗走咱们阿囡,然后兜兜转转地让谢永康抢到手,要挟咱们……这主意靠谱吗?”
顾涵有气无力道:“你想得太多了。”之后自然给媳妇解释了一番:自从阿囡小模样张开,震惊了她阿公和亲爹之后,王爷早就安排好了,除了阿囡的亲爹妈,不然没有王爷允许,谁都不能带这个小祖宗出门。
金璨听了,心情却有些复杂:闺女怎么有了“笼中鸟”待遇?
另外,谢永康自立的消息传扬开来,王爷这些日子恐怕没空再仔细教导孙女了,梅侧妃便想让王爷发话,让阿囡和大娃暂时由她照顾。
自从王爷亲眼看到了他最看重的儿媳妇跟他的宠妾……相当合不来之后,便默许儿子顾涵往梅侧妃那儿安Сhā了几个人。而梅侧妃院子里的动静,林正可是事无巨细地都报告给了顾涵。
金璨抬手掐住顾涵腰上的软肉,“你怎么不告诉我?”
其实王爷在家的时候,府里根本掀不起什么波澜,不过要是外面吹来一股劲风……结果还真不好说。
就在王爷这边忙着建立新军对付谢永康的时候——谢永康跟安国公不一样。
西南凭借地利,若没什么一个契机,比如西南自乱之类,西南就像是个头和四肢全缩在壳里的王八,让人无处下口:当然这也是陛下和王爷这么热衷于发掘前朝秘库中封存的各种强大攻城利器的原因。
而谢永康占据的那地方也是群山环绕,但比起层层群山环绕的西南,攻打下来不知容易多少了。比较棘手的地方就是谢永康必定请来了来自西南的救兵。
于是陛下下了道圣旨:二皇子顾淳与镇南王世子顾泽担任监军,与已经奔赴西北的大军汇合,择日与谢永康大战。
就在顾泽收拾行装的时候,金璨也从三皇子顾澈这儿拿到了陛下特地给她的旨意——说是旨意,其实就是封信,不过却是陛下亲笔。
很早以前金璨便已享受“国士之礼”了,看了信的内容,她反倒觉得陛下找人代笔才是咄咄怪事。
她收好“御笔”,正色问道:“好几天没见到叶统领了。”
顾澈不答。
金璨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我知道了。”叶灵这回离开居然连告别都没。
金璨在自己的书房里写写算算的时候,顾澈拉住顾涵一个劲儿地诉苦,“真可怕。嫂子眼里分明是说,你敢糊弄我,老娘饶不了你。”
顾涵轻声道:“她有千千万万种不饶你的本事,这才是最可怕的地方。”
顾澈道:“她对你只动粗,你是不是觉得庆幸?”
“动粗又算什么,”顾涵忽然抚住额头道:“哎……等到了西北,怎么收场啊……”
顾澈长叹一声,“听天由命吧。”
而金璨完全不知道西北正有“惊喜”等着她。
她只觉得陛下还算体谅,按照信上所说的时间,她启程去西北的时候,左臂终于不必挂在胸前了。
不过再次离开南安之前,她得先把秘书候选挨个面试完毕。
谁知当晚,表哥萧懿就找了过来,“我有话对你说。”
表哥跟舅舅相处的机会比金璨多得多了,所以消息来源比金璨也多得多,而且舅舅苏桓……还不是个愚忠的主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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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朝太祖爷当年便是在西北起家,因此在“龙兴之地”藏了不少好东西。ww前朝在国力最为鼎盛的时候并不亚于今日的大秦,但是国祚却远远不如了。
大秦大多数一个明君搭配两个中平的君主,之后再来一个败家的昏君,好在那个昏君能力都不足以耗完之前三代积攒下来的家底……等昏君咽气,通常又会再接上一位真正贤明的帝王。
可前朝就没有这么幸运的“节奏”了,接连几位昏君当政,还来不及败光祖宗留在秘库里的资源,京城就被大秦的太祖爷带兵攻占了……因此各地仍余存数量不少的秘库,只是规模不同罢了。尤其是西北,更有几个能让陛下动容的“好地方”。
另外,前朝的军工水平相当发达,只是遭遇过战乱,昔年的典籍大多被人毁去,而工匠们则先后辞世,诸多技艺的传承便也跟着断绝了。
试想一下,即使在二十一世纪信息大爆炸的天朝,复原失传的手艺也绝非易事,更何况在科技水平远逊于天朝的大秦呢。
想来一架攻城弩就够三皇子顾澈“脸红心跳”了,那么西北留存的东西……金璨不用瞎猜了,表哥萧懿过来就是专程为她答疑解惑的。
不过在萧懿眼中“高大上”的油弹、投石机和攻城弩,听在金璨耳朵里,只落得四个字“果然如此”:冷兵器向热武器过渡,靠得不都是这几样?
顺便一提,大秦如今也有火炮和手铳,可射程、精度和稳定性都不咋样。火炮和手铳偶尔对付一下北面骑兵颇有奇效,但面对依山而建的西南两道大关……根本不能指望。
看着表妹闪闪一脸淡定,萧懿心中大定,“你有办法就好。”
金璨认真道:“表哥,你这样我压力好大。”
萧懿微微一笑,“你这般天纵奇材,压一压也是好事。”
金璨起身从书案一侧的小抽屉里取了个小铁罐出来——里面是她亲手烘焙的咖啡粉。咖啡豆产自西域诸国,只是大秦人不太会处理罢了。
把加了热水和咖啡粉的茶壶放在小炉子上煮,不一会儿屋内便香气四溢。
在表妹刻意营造的氛围之下,萧懿一扫初到之时的苦大仇深,端起细瓷咖啡杯时整个人也彻底放松下来,“真香。”浓醇香甜的咖啡和点心不仅能让人血糖提高,还有助于缓解紧张不安的情绪。萧懿这会儿说话,语速明显放缓了不少,“叶灵去了西北。”
金璨道:“不奇怪。这是咱们那个便宜舅母告诉你的?”
“她有话也不怎么跟我直说,”萧懿顺势靠到了椅背上,“舅舅亲自到我那儿传的话。”
“她跟安国公有过那么一段儿……又跟了咱们舅舅,再和咱俩说话也怕尴尬吧。再说,”金璨也找了个舒坦的姿势,“她到了南安几个月,把南边这儿的情况摸得差不多,叶灵就不告而别,说这里没猫腻……谁信?”
“据说,叶统领收到了封密信,关于……”萧懿呲牙一笑,“身世。”
他跟叶灵还算投脾气,至少看厂花比看顾涵要更顺眼一点。不过他这狰狞一笑,嘲讽的对象当然不是他的朋友。
“咱们那便宜舅妈在安国公身边待了好些年,压箱底儿的‘好消息’绝对不止三五条。”金璨轻轻揉了揉太阳茓,“我之所以喜欢叶灵,除了他的才华之外,还有他的品格。”
谁说太监就一定扭曲变态?叶灵端方得都快成君子了。
萧懿双手捂着脸颊,“舅妈若是想好好过日子也就罢了,不然咱们也只能让她在家老老实实奶孩子。”
金璨十分赞同表哥,“舅舅很好。”能不让舅舅伤心才是最好。
虽然血缘隔得稍微远了点儿,但舅舅苏桓对兄妹俩的关切全都发自真心。
于是金璨又问,“舅舅也要去西北吧?”
萧懿道:“显而易见。”
没了叶灵与苏桓牵制,安夫人这回大概要大展身手了。萧懿与金璨兄妹俩已经多次感受到安夫人对镇南王府若有若无的敌意了。
话说,大约不少人都觉得挑动安国公和镇南王斗个你死我活,陛下才最开心,其中也包括帝王心腹安夫人。
安国公倒台,镇南王失势,安夫人没准儿就能趁此机会,凭着自己的本事,把亲生儿子萧惠扶上安国公之位。
人嘛,总得有点儿私欲。
不过金璨却觉得……她这个便宜舅妈安夫人有些想当然了。
的确,陛下与王爷兄弟两个这些年龃龉渐多,明争暗斗的次数也颇有逐年递增的架势,不少人都觉得这兄弟俩总有决裂的一天。
可是这兄弟俩也在异常艰辛的岁月里,共患难同生死过。
凭金璨的眼光来看,陛下是个骄傲又念旧情的人,看看他如何对待陪他起伏不定,并全心全意支持他爱护他的结发妻子,你就能看出他是个什么样的男人了:他牢牢地管住了自己的裤裆。
话说回来,谢芙蓉还在时的时候,王爷也没有别的女人……能严格自律的男人在某种程度上说,都挺可怕。
说穿了,这就是股相当偏执的洁癖,而这份洁癖显然不仅仅应用于爱情之上。
话说,叶灵每每往京里传消息,都是他或者麾下的探子们亲眼所见或是亲耳所闻的事实,从不添加一点儿水分,更不肯往里面补上什么个人感想和倾向。
但安夫人和叶灵的风格就不大一样。
这也是金璨不看好自己这位便宜舅妈的根本原因:陛下可不太喜欢下属的小聪明和自作主张。
金璨已经心里有数,又提醒道:“小心你那个大哥萧惠。”
萧懿道:“他闹不出花样来。老八和小九向我投诚了。”
金璨惊喜不已,单手拍着萧懿的手背,发出“啪啪”的声响,“表哥霸气英武,小弟倒头便拜!”
萧懿反手就把表妹的小手握住了,“我早先便往西北派了几个人,跟咱们苏家的旧人搭上了关系,再加上你的人手,咱们回去也不是什么睁眼瞎了。”
这事儿她当时只是跟表哥提了一句,万没想到他已经在兄妹俩回西北之前全都办成了。
金璨真想抱住表哥狠狠啃上一口!实际上,她用“仅剩”的右手稳住了表哥的脸颊,稍微低头就在他额头上印了一下,“表哥,我爱死你啦!”
萧懿轻轻搂住金璨,笑得脸颊微红,“我也是。”
正是表哥这微红的俊脸,让金璨意识到她又得意忘形了。在天朝那会儿,跟爸爸妈妈哥哥抱抱亲亲都是平常事儿……但显然在大秦,抱抱亲亲表哥萧懿……可不算平常事儿。
不过转念一想,她已经抱过顾涵和叶灵,反正不差表哥这一回。
于是她也顺势拉住萧懿的手,理直气壮道:“这就对了。”
萧懿柔声应道:“好。”一般来说,当男人喜欢上女人,最直接的表现就是听她的话。
...
( 话说,在南安乃至整个南方不管怎么“努力”,上面都有座翻不过去的大山——镇南王顾晟。
太子妃的亲爹本地督抚赵安舜当然不是什么善茬儿,可你看他来了这么多年可从王爷手里占到过什么便宜?
金璨心知自己最大的优点就是……有自知之明。无论是政治还是军事,她最多就是初窥门径这个级别。好在陛下和王爷都很欣赏同时也挺包容她,所以她才敢扒着这两根“大粗腿”,从这两位的儿子下属那儿大大方方地探听消息,偶尔还能动用些人手。
不过这终归不是自己的真实实力,靠山万一有一天不肯让你靠了呢?
顾涵在某种意义上说,也是她的靠山……她倒不是信不过她的丈夫,只是坚信这世上只有自己强才是真的强,金璨无论如何都得给自己多留条后路。
西北显然就是最好的退路,金璨和萧懿在西北可都有点根基。
陈叔自打金璨生了孩子便以拓展金家生意的名义,经常往来西北与南安,没少忙着与金家旧臣们联系,尤其是当金璨生下了二娃,这些故旧亲朋信里的语气都有了明显变化……
金璨又不傻,当然明白他们的心意。有了二娃这位“小小少主”,他们便有了主心骨,又能聚在一起再创出偌大名头和一份丰厚的家业。
等表哥成亲生娃,再加上舅舅家的孩子们,金家和苏家就能恢复些元气,再战江湖了。
说起两人共同的外祖家,兄妹俩自然谈笑甚欢,更是直接说到了饭点儿。玉嫣得了金璨的吩咐,亲去姑爷的外书房请回了顾涵。而顾涵到来时,怀里抱着二娃,身后还跟着两个水嫩可爱的“小尾巴”。
两个小家伙倒是不紧不慢地走到母亲和舅舅眼前,规规矩矩地行了礼,便笑嘻嘻地爬上了萧懿的大腿……
萧懿一手揉着一个小家伙的脑袋,笑道:“越来越黏人了。”
金璨顺手一扯顾涵的袖子,傲然道:“也不看是谁教的。”这些日子王爷忙着调兵进攻谢永康,孩子们多是待在亲爹身边。
顾涵闻言,微微一笑。
却说数日前,叶灵忽然收到了封匿名密信,只看了几行字便脸色微变。
陛下派他南下,服侍金璨的同时,也给了他不小的自由。至少在金璨安全有保证的时候,他可以适当地“便宜行事”。而这封信……却让叶灵急匆匆地安排若干精英下属守护金璨之后,便启程赶往信上约定的地方。
日夜兼程、风餐露宿了将近十天,叶灵终于抵达西北。他就算再心事不宁也不忘暗中派了人与西厂的同僚送了消息。
之后他略作梳洗之后,便到了约定之处——一座酒楼的雅间之中。
雅间里这会儿没有别人,叶灵也正好趁此机会平复下心绪,就在他凭栏独坐喝茶之际,自己竟忽然被人从后面牢牢抱住了,同时更有轻柔嗓音传入他的耳中,“我的儿子!娘好想你。”
叶灵大惊,猛地转身回头看去,映入眼帘的华服雍容女子……让他一时根本说不出话来。
虽然这个女人他仅仅在画像上见过,却不妨碍他第一眼就认了出来——因为这人不仅名气大还长得很美……
公主顾昉依旧不管不顾,抱着叶灵不肯松手,眼眶中更是含着热泪,“让娘好好看看你。”
叶灵心神大乱也只是那么一瞬,这会儿已经全力琢磨起顾昉所言的真伪。
不过老天爷似乎并不打算这么轻易地放过他,轻轻的脚步声传入耳中,旋即又有人走进门来。
叶灵见到此人瞳孔骤缩:竟然是……谢永康。
而谢永康径直上前,挽住顾昉的胳膊,柔声劝道:“咱们一家团圆,这是好事,你哭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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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心而论,顾昉的心机和手段都远胜于同母哥哥,只可惜女儿身限制了她的步调。
当年同母兄弟先后被顾昊顾晟兄弟杀死,而亲生母亲,也就是先帝的宠妃也在宫中被软禁至死,但她却在心腹护送下顺利逃出了京城,并逐渐收拢了母亲与哥哥遗留下的资源和人手。
顺便一提,谢永康能这般“狡兔三窟、滑不留手”,还是从老相好顾昉这儿偷的师呢。
换个男人,掌握着如此惊人的财富,偏偏虎落平阳,还带着不太多的人手匆匆逃离京城,萧烈和谢永康若是不趁火打劫、或者谋财害命,那简直愧对他们这些年弄死的那群敌手。
偏偏顾昉是个女人,还是让这两个男人于公于私都不想放手的女人:他俩居然都是真心爱恋顾昉,只要和顾昉生下孩子,这位公主手里的财富,注定会传到他们的儿女手中。
尤其是当时顾昉正怀着呢……
于是这两个男人居然和情敌心有灵犀,竭尽全力地帮助顾昉脱险。
最后顾昉逃到在西南,并在当地隐居。
她与她拎不清的母亲兄弟不一样,有情人照拂,日子过得安稳又自在的时候也不忘记正经事:财大气粗的她在萧烈的默许下,重新练了支精兵出来,同时还亲手把儿子方志抚育长大。
不过这孩子逐渐懂事并展露天赋与才华,麻烦和口舌也就随之而来了。
话说,顾昉单论相貌,比不过谢芙蓉,也比不过苏氏姐妹,但她确是大秦当之无愧的“传奇万人迷”。
二十多年前,还是前代安国公嫡长子的萧烈,在京城当~肉~票,不,质子的时候,就已经心甘情愿地拜倒在了公主顾昉的裙下。
比起萧烈,谢永康还出现得稍微晚了一点儿呢。
而迷恋顾昉的才子俊杰更是数不胜数,但能“登堂入室”的男子似乎也只有……且一直只有谢永康和萧烈两人。
其实原本方志刚出生那会儿,顾昉自己都不清楚孩子的生父究竟是哪个。
不过随着小方志逐渐长大答案就不言自明了——这小家伙几乎跟萧烈一模一样……
话说萧烈也挺神奇,他迷恋的女人都不怎么乐意给他好脸色:比如顾昉,再比如萧懿的母亲苏夫人。
与他稍微怪异的偏好相对应,他还是个相当偏心的父亲。十几个儿女都算在一起,他最疼爱方志,其次便是萧懿。
至于其余的儿子,他就不太在意了。ww这些孩子都是随着他们的生母长大,在成长过程中萧烈压根就没投入什么精力和心意,因此萧烈这个“亲生父亲”也就是个符号罢了。
可他却对方志百般疼爱,而萧懿跟他甩脸色,拿话刺他,也是什么事儿都没有,萧烈反而时常关照儿子的生活和……心情。
可惜,在一次次地听说萧烈与顾昉在添了儿子之后,俨然亲密夫妇一般往来走动,谢永康再也坐不住了。
看着爱人在西南颇有乐不思“京”的意味,而只看方志的脸蛋就知道自己……又白白期盼了一场的谢永康,在百忍之后没有成钢,反而迎来了个爆发:写信质问顾昉在逃亡之时生下的那个孩子又是谁的,又为何让人带走?
顾昉对付谢永康自有一套方法,而许多年过去,谢永康终于再次见到自己的儿子,心情比他设想得还要复杂许多。
顾昉当时死活不肯明言孩子的下落,只说那孩子就在京城,而谢永康更是能时不时见上一面,不过不能相认罢了。
如今一看……谢永康自己也承认,当时的确是不能相认……
话说回来,谜底揭晓之后,赫赫有名的西厂统领叶灵表现也没比谢永康好上几分。
叶灵脑子里先是“嗡”地一声,之后的几息都难以思考,脸色微白不说,连手都在轻轻颤抖。可就在这时,他的双手却让顾昉牢牢握在……
叶灵心乱如麻,僵硬地扭过头直视顾昉的脸——一般来说,身为西厂统领,在宫中他都是微微低着头,多用余光看人。
可是顾昉此时也毫不犹豫地回望着他,而泪水全在眼眶里打转,嘴唇翕动几下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这副心潮澎湃却哽咽难言的神情,让叶灵越发沉默。
谢永康忽然起身,伸手按住了叶灵的肩膀。
却说这些日子北面动静不大对头,太子早早便收拾行李,悄悄奔向北方大关坐镇,并抽调了西北部分守军……不然谢永康哪能这般顺利地逃到自己备好的地盘。
可是对于金璨来说,少了叶灵在身边,这样的消息等她知道……南安像样点的人家也都知道得差不多了。
少了消息灵通这个优势,金璨相当不自在:当然究竟是因为担心叶灵而不自在,还是真因为失了优势而不自在,只有她自己知道。
几次跑茅房的时候,路过自己书房外间空着的书案……金璨跟大嫂何清芳打了声招呼,就换了衣裳带了人,直奔“一心一意玩拼图”的三皇子顾澈那儿探口风去了。
金璨踏进顾澈的书房,这位三皇子双眼放光地冲上前来,搀住金璨没事儿的那只胳膊,兴奋道:“救星啊,您终于来了!”
金璨笑道:“有来有往,友谊长存。”
顾澈闻言亦笑,“听说您就要往西北一行,这阵子还不好好准备一番?小弟可不敢打搅您。”
金璨道:“礼下于人,必有所求,说吧,我扛得住。”
原来,处理那些黑水的法子,三皇子的人手照做之后总也出不来金璨的效果。
亲自带一带三皇子的人手,再给他们一个标准化流程,应该就能解决问题,不过金璨帮忙从来都得收些学费。于是她直接要求道:“包在我身上,包学包会……另外,我要叶灵的全套资料。要是能有他小时候跟他弟弟的那段旧事,初恋的对象之类的……我就再多送你几个小妙招。”
顾澈盯着金璨看了半晌,最后语气含酸,“叶统领运气真不错。”
金璨也不掩饰,皱眉答道:“预感不太妙。”女人的直觉都非常准,她深信这一点,“这也太像圈套了。如果我能力不足,就尽量不去托人后腿;但若是我本钱足够,自然不会坐视不理。另外,更看不得我那个便宜舅母太过得意就是。”
顾澈大笑三声,“父皇的确不喜欢自作聪明。”
不过安夫人毕竟是帝王心腹,总有悔过的机会,再说就凭她的资历,也不能让她轻易没了体面。
不论如何,三皇子顾澈至少还要在南安待上个把月,因为从秘库那儿搬回来的上百缸黑水,都必须完成初步处理。
托财大气粗又喜爱新事物的王爷所赐,南安附近的官道已经逐渐升级:从黄土路和石板路变成了沥青石子路面,因此无论是出行还是货运都相当便捷稳妥。
可把这些“金贵”的黑水往千里之外的京城运输……能保住一半就算了不起了。
而顾澈 ...
(正好能帮她“看住”安夫人——实在是金璨越琢磨越觉得不对劲儿:叶灵怎么有些一去不复返的感觉?
可是安夫人还是她舅母,又不可避免地要知道金璨不少压箱底的本事,凭着舅母偶尔那隐约的敌意,金璨就没办法信任她……她宁愿先小人后君子。
幸运的是,顾澈答应得十分爽快。
回府后,金璨不得不熬夜编写出了一本“氧化铁回收标准流程”。等她从书房回到卧室,都快丑末了,而顾涵就坐在床上,手里端着本书,而且双眼晶亮竟无半分睡意。
不管什么时候,总有个人在默默等着你的感觉……实在是太好了!
金璨精神一震,笑嘻嘻地上前,单手揉着丈夫的长发,“想什么呢?”
顾涵稍微前探,就在金璨嘴角亲了一下,“想你。”又补充道,“不用太拼命……其实也不急于一时。”
金璨揪了两把丈夫的头发,笑着应了,其实心里明白得很:这份感情和婚姻对自己来说,来得比较容易,她好像……还真是不太珍惜。至少和丈夫相处起来,太过随心所欲了,而且忙于工作的时候经常不怎么考虑顾涵的感受。
至于顾涵有没有怨言……当然且必须有啊!他只是一直压在心底不肯说罢了。
坦白说,连三个孩子也是让祖父和父亲教养照顾的时候居多,可真应了那句话:我只管生,你负责养。
金璨想到这里,不由自嘲一笑,内疚之情也油然而生。
顾涵这时又道:“歇了吧。”
金璨忽然猛地单手扣住丈夫的脑袋,“一时半会儿恐怕睡不着了,陪我说说话?”
顾涵道:“好啊。”他其实也有心里话想和闪闪说一说。
可他万万没想到,闪闪再开口便是道歉:“涵涵,对不起啊。这些日子又冷落你了。”
这个“又”字让顾涵一下子……就不太舒坦了,不过他也只得接话道:“是我对不起你。”你的胳膊可都还没好呢,我就算心里再愤愤不平,只要见着你的胳膊,什么气儿就都没了。
金璨扑哧一笑,“咱俩真是半斤八两。”说着,划拉着丈夫的后背,又开口道,“你怎么看安夫人?”
顾涵比金璨设想得还一针见血,“所图不小。”
金璨想了想,干脆跟丈夫和盘托出,最后还道:“表哥和我都对她存了防备之心。我总觉得她对王府……还有我都有仇似的?”她忽然灵光一闪,“她不会暗恋谢永廉吧!”
顾涵闻言,沉默了数息,就替金璨说出了心里话,“若是果真如此,你舅舅得多恶心啊。”
金璨捶了捶胸口,又道:“我总觉得让叶灵不告而别,就是安夫人的手笔。能让叶灵不顾一切的事儿,除了报仇就是他弟弟的安危了吧?别是谢永康拿住了叶灵的弟弟,以此来威胁他就范?”
按照顾涵的了解,叶灵的确是身家清白之辈,不过他和他弟弟好像是同父异母。
金璨听了,疑惑更深,“总不能是叶灵跟谢永康再扯上什么关系吧?”
可惜这夫妻俩很快就知道,金璨随口说出的猜测居然全部“命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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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顾涵与金璨小夫妇俩都在紧锣密鼓地安排人手,准备北上之时,大哥顾泽已经打点好行装,选定了随行的幕僚侍卫,王爷甚至还亲自挑选了一千精兵随着长子奔赴西北。ww
这一千骑兵乃是选自王爷的中军,无论忠诚还是战力,甚至应变水平,都是镇南王大军之中当之无愧的顶尖精锐。
除此之外,顾泽还有五百亲兵,也一并跟着他前往西北。
在启程之前,王爷把长子叫到了自己的书房:自从闪闪解开了泽儿的心结,他这个长子也渐渐平和了下来。
王爷自是喜在心里,他固然相信自己的儿子,但该嘱咐的话也不能俭省就是。
顾晟看着坐在自己身边,上身挺得笔直的长子,脸上的温柔之情一闪即逝,但语气还是不免和缓了几分,“性命最要紧。谢永康既然反了,那么他再说什么咱们都能大大方方地当他放屁。”
顾泽点头道:“是,父王。”
对顾泽和顾涵来说,母亲谢芙蓉发自内心的疼爱与守护,不仅容易感受到而且始终如一;可顾晟也异常疼爱芙蓉带给他的两个儿子,只是这份父爱……越细品下去就越觉得……别扭。
按照天朝的话说,王爷不仅望子成龙,掌控~欲~也真的很强。当儿子们翅膀硬了,反抗当然也会比较激烈。
再加上儿子天生偏向母亲,芙蓉去世之后王爷也没少讨好,但儿子们似乎都不太买账。
这还是两个儿子一个去了心病,一个成亲也当了爹,这才跟王爷有所缓和。
不过话说回来,两个亲儿子一个死活都不肯掌兵,不管王爷怎么要求;另一个死活不肯成亲,不管王爷给他找什么样的姑娘……可这两个“不孝子”依旧平安混到今天了,而且王爷还是拿他俩当心肝宝贝。
这样的模范好爹,在开明又宽容的大秦也不多见。
王爷也觉得长子今天异常乖巧,又提醒了一句,“二皇子那边的事儿你别管。”
顾泽也应道:“儿子一直跟他合不来。”我不落井下石就不错了,还指望我雪中送炭吗?
长子看着清冷,但心摆得很正,而且什么事儿都心里有数。
王爷其实并不怎么担心他,“顾昉的事情你也不必搀和,过些日子你弟弟弟妹也要过去跟你汇合,咱们多捞好处才是正经。西北那几个秘库很是有些好东西。”
顾泽依旧应得痛快。
王爷十分满意,挥挥手便“赶”走了长子:泽儿与涵儿都要离开南安一段时日,他必要有所布置。
而顾泽缓步走出父亲的书房,在廊上听见暖阁里传出软糯的童声,他又抬脚回去了——只要王爷在家,阿囡和大娃上午依旧跟着祖父。
当顾泽出现在门口,两个小家伙齐齐站起身来规规矩矩地行了礼。ww
之后……阿囡和大娃一左一右地扑到顾泽身前,一人抱住一根大腿:娘说了,对饽饽可以像对阿公一样耶。
抱了大腿当然还不算完,阿囡先道:“饽饽,你要想我们呀。
大娃更是接话道:“我们也想饽饽。”
阿囡又道:“饽饽不想我们,我们会很伤心。”
大娃也忽闪着大眼睛,附和道:“对,伤心。”
顾泽的长子次子如今都在大秦最好的书院读书,并不常在南安,小儿子如今还在吃奶,再说顾泽夫妇教养出的孩子的确不像阿囡和大娃这样……有个性。
毕竟像金璨这样“语不惊人死不休”,还把自己的风格传染给了丈夫,又遗传给了儿女的亲娘也不是到处都有……
顾泽揉着侄子侄女儿的小脑袋,笑了,“饽饽怎么舍得?”
这称呼大概一时半会儿真改不掉了。他估摸今天父王书房少不了人来人往,他干脆抱着两个小家伙,再让嬷嬷带着二娃一起“移驾”到他的地盘。
二弟的三个孩子,加上自己的小儿子,小家伙们玩得很好,顾泽便放心地处理起自己的事务。
可惜顾泽这边倒是满室和乐,到了金璨这里可就愁眉不展了。
叶灵走了,京城消息固然“迟到”了不少,可西北却是金璨的老家!但凡有什么风吹草动,就主动给金璨送信儿的金家故旧可不止三五家。
综合一下他们送来的消息,就不难得出一个比较接近真实情况的结论:叶灵到了西北之后的行踪,几乎是完完全全地传到了金璨这里——只是稍微滞后了几天而已。
话说,“前公主”顾昉行事一向低调又隐秘,而且事到如今认得她的人都不太多了。
可谢永康到了西北想要经营,并把占下的地盘打造成铁桶一块,那就不可能不和当地豪族往来交际……再说顾昉与叶灵相认的酒楼虽是谢家早年的产业,但其中也混有一两个金家旧人。
金璨这会儿还不知道叶灵与顾昉、谢永康的关系,只根据传来的情报分析,觉得叶灵似乎是被拿捏住了,而不得不和谢永康暂时合作。
不是金璨自我感觉太良好,谢永康特地跑到西北,根本就是打着秘库的主意,顺带着也在算计她。
谢永康占下的地方不过一个半州府之地,大约五六个县乡,若不是倚靠着西南,且当地几乎三面环山,兼之最近北疆不太平静,太子征调了不少北地守军,西北略显空虚,不然又哪里能让他这样折腾?
自从跟舅舅们闹翻,涵涵也没少跟她吐露谢家底细:谢家原来很是有些家底,但谢永康为了招募兵员和收购兵甲,已经差不多花光了。就算要实行“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九字真言,也得有点本钱吧?
如今在金璨眼里,最重要的不是得知叶灵的“难言之隐”或者“不得已为之”,而是要先见招拆招,为了应对谢永康给她挖下的大坑,提前做出准备。
于是她赶紧叫来新任公务秘书陈珣,让他派人去郊外行营把庆王顾涵请来——陈珣便是陈叔的长子,玉嫣的哥哥,高大又稳重的青年刚从西北回来就匆匆跑到少主眼前报道,继续“卖命”来了。
话说,金璨重生前说句“顽劣不堪”都是客气,陈家上下对她尽忠,也只是尽忠;可重生后的金璨依旧能让陈家尽忠,可这回的尽忠就是心甘情愿了。
套用萧懿的话说,跟着闪闪有名垂青史的预感,而陈家对表少爷这句话更是心有戚戚。
却说顾涵正在校场上坐镇,亲眼看着麾下诸将练兵布阵,当真豪气冲天,不防林正忽然上前,凑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几句。
顾涵当即吩咐了属下几句,跟着林正策马奔向闪闪的工坊。
当顾涵来到媳妇的工坊时,萧懿已经到了,而且神色一点都不“美妙”。等他自己坐下来看完媳妇闪闪递给他的信笺,那脸色比萧懿更是有过之无不及。
顾涵压根都不用琢磨,就能猜个正着:谢永康威胁住了叶灵,他们在西北已经联手布置了个险境,只等闪闪一头撞进去呢。 ...
顾涵默默地放下信笺,他在愤怒之余还有几许无奈:媳妇没本事,他看不上;媳妇本事太大,又不止他一个人看得上了……
此时,萧懿忽然开了口,“我先去西北准备一下。”
金璨立即阻止道:“你走了,瞒得住咱们的好舅母?”
顾涵按住身边大舅哥的肩膀,声音略微沙哑,“别急。咱们最好还是一起动身。”
身边没有重兵把守,萧懿这一去八成也会陷入圈套……若说折了叶灵,闪闪只是担心,却还能保持冷静,可换成萧懿中计,闪闪怕是要拼命啊!
萧懿自从与表妹闪闪相认,性子平和稳重了许多,而且有了值得信任,以性命想托付的亲人朋友,萧懿也越发珍惜自己的小命了。
再说闪闪还没发话,他也想听听表妹的主意。
南安就算干系重大也无需两位密探头子全都坐镇在此,要知道一山不容二虎。叶灵和安夫人也迟早会分出个高下,其中一人黯然离开南安。
只是大家都没想到叶灵会是不告而别的那位,而叶灵在西北与谢永康有往来,也间接证明了安夫人也和谢家最起码有些见不得光的交易。
金璨倒也没辜负表哥期待,平静道:“舅舅也会和咱们一起启程,不过三皇子却至少要在南安逗留一个月左右……”顿了顿,她忽然展颜一笑,“我能让他在这儿再多待一阵子,帮着咱们压一压阵。我才不信好舅母的小动作能彻底瞒得过陛下……”
说着,她便从眼前厚厚的笔记本里翻出了一张设计图:现代轴承的基本结构——因为她弄出了合格的润滑油,这绝对不算什么自讨苦吃了。
即使顾涵和萧懿数理水平都比不过三皇子顾澈,但看了设计图上的说明,也几乎是立即就意识到了这玩意儿的价值。
然后,陈珣又跑了趟腿儿,不到半个时辰就把三皇子顾澈“勾引”了过来。
三皇子一露面便是双眼放光,兴奋不已的模样,见礼后便迫不及待开口,“嫂子别卖关子了,小弟这一路可心痒难耐,您总不会当着哥哥的面儿,让我茶饭不思睡不香吧。”
金璨沉默了数息,才道:“殿下您不是一向言简意赅吗?我还是头回听您一口气说了这么长一段奉承。”说完,也不等顾澈答话,便把设计图直接递了过去。
顾澈也不再客套,结果图纸便自己琢磨起来,而这一琢磨就是足足一刻钟。最后他长出口气,赞叹道:“嫂子大才,可解了我燃眉之急!”
却说前些日子秘库虽然塌了,但经过仔细抢救,那架“原版”攻城弩居然奇迹般地剩下大半……按照已经复原得差不多的石板上面的图样,这架攻城弩完全可以修复,只是下盘因为泡在污水中而腐朽严重,修复后运回京城就变得比较艰难了——不在半路散架那才是奇迹!
而就在这时,金璨居然重新设计了轴承……三皇子此番感激也完全发自真心。
至于剩下的事情完全不必名言:得了大好处,顾澈必有所报。他会留在南安,直到宝贝攻城弩修复完成,有他在安夫人行动必有忌讳。
说实话,在金璨看来,顾澈虽然时不时表现得像个“科学狂人”,但论起心机,恐怕他两个哥哥加在一起还比不过他。
多了去了点心事,金璨这才和顾涵一起回府。而几乎是与此同时,趁着苏桓尚未归来,安夫人也在和长子萧惠“聊天”。
萧惠听了母亲的计划,急忙劝阻道:“母亲不可!”
安夫人道:“母亲自有分寸,”说着轻轻拉住了儿子的手腕,娓娓道来,“叶灵身世揭晓,纵然他不愿和谢家有什么关系,却也再不能得到陛下重用。他不在南安,娘也少了掣肘……娘无论如何也要帮你除掉方志。”
萧惠一怔。
安夫人继续道:“方志身死,你便是萧烈的长子。而方志手下的将兵不靠镇南王你也难以收服……不过咱们呣子只要一心向着陛下……再积攒些功劳,萧烈兵败无论被杀还是被擒,安国公之位不必肖想,但一个爵位总是跑不掉的。”
而萧惠沉默良久,终于点了点头。
西北,距离西泰城新城不远的一座山庄之中,叶灵正在灯下把玩匕首。而他身前端坐的谢永康则轻声问道:“舍不得?”
叶灵也不答话,手下动作不停,那支锋利的匕首在他指尖舞动,寒光闪烁,时不时照在叶灵那张古井无波的脸上。
谢永康也不指望刚刚相认不久的儿子能对他迅速改变态度,只是继续“循循善诱”,“金璨也是难得的人才,为父替你做主,事成之后就让她一直陪着你吧。”
叶灵依旧没有抬头,隔了许久,谢永康才依稀听见了一声“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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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王府,金璨先跟着涵涵一起去大哥顾泽那里接回三个孩子。ww
她在感谢之余也不忘调侃几句,“我家宝宝可真吃香。”
其实,顾沛和顾池闲时,偶尔也会帮忙带带孩子。这兄妹俩性格比较温和,金璨和他们成了一家人之后也和他俩相处得不错,唯独世子顾泽天生冰属性,连个笑容都难得一见,而今他也肯主动照看侄子侄女,金璨还是觉得有点梦幻……
顾泽点了点头,“嗯,他们从一开始就不怕我。”
金璨还没来得及答话,窝在母亲怀里的阿囡忽然冲顾泽晃起了小手,“饽饽抱。”
顾泽微微一笑,从弟妹手中接过侄女儿,还问她道:“喜欢饽饽?”
阿囡却是个实诚孩子,“不累娘,累饽饽。”
顾泽也不生气,“为什么?”
此时待在父亲臂弯里的大娃淡定地替姐姐解释:“饽饽脾气好。”
顾泽、顾涵与金璨闻言皆忍俊不禁。
等大家笑够了,顾泽还自嘲道:“孩子都看出我色厉内荏了。”他此时当真轻松无比,连提醒之言都能语气和缓,“谢家的旧事,有些不甚光彩,二弟许是不好跟你提及。我就没这么多顾忌。”说着,柔声让阿囡从他的袖子里摸出一本小册子递给弟妹金璨,“也多少是点心意。”
谢芙蓉的风采至今都成了传说,她的亲生哥哥谢永康与谢永廉年轻时亦是丰神俊朗、一表人才的帅哥——凭着肉~体~和利益这双重的纽带连接在一起的“团体”,自古以来就屡见不鲜。
等安顿好孩子们,夫妻俩梳洗完毕,还换了睡衣,挤在一起翻看这本顾泽亲笔编纂的“小~黄~书”——因为这本小册子封面就是米黄色……
金璨纵然有了思想准备还是震惊了一下:
谢永康身为鳏夫的那段时光,不仅坑害了金璨姨母的一生,还睡过公主顾昉……而他的弟弟谢永廉也不遑多让,据说安夫人也曾与此人情分非凡。
在天朝观看的各类小说电影电视剧锻炼出来的发散性思维,再次将金璨带上了“真理的大道”,“叶灵……总不会跟谢永康有什么血缘关系……吧……”
顾涵眉角一跳,“闪闪,你是在问我吗?”
金璨揪住了丈夫的长发,逼迫道:“二十几年前,我还没投胎到我娘的肚皮里呢!”不问你问谁?!
顾涵捂着额头道:“若真如此,想想都头疼。”
金璨想了想,又轻声问:“总觉得不那么简单啊。”
叶灵虽然很少提及家人,但偶尔几次说起弟弟神情都会异常温柔……显然和弟弟感情深厚,而且叶灵成为帝王心腹之前,必然通过了数次严格至极的审查,因此他的身世应该没什么大问题才对。ww
金璨却总觉得叶灵的父母至少有一位,陛下应该知根知底,甚至极为信赖……
顾涵听了媳妇的想法,也道:“叶灵之父确是才子,不过中了进士便回到西北做官,政绩不错,但也不到令人侧目的地步……之后在……那场……大战之中殉职。”不怪他结巴,涉及媳妇闪闪的伤心事,能少提几个字也好啊。
金璨却全没理会丈夫那刻意的措辞和语调,又问,“那他娘呢?”
“不熟。”顾涵起身冲门边打了个手势。
隔着屏风,金璨能影影绰绰地看见个人影,顾涵此时还特地解释道:“派人去问问大哥,也不知他睡下没有。”
后天,顾泽可就启程奔赴西北了,到时候再找他帮忙可就麻烦多了。
第二天,金璨没去郊外工坊,而是安心待在家里,让大夫仔细检查了一番她的胳膊,最后确认恢复得很好,大夫笑眯眯又麻利利地把夹板和吊膀子的带子全拆下去了。
彻底康复也没啥可欢欣庆祝,金璨转身便忙着准备开启秘库需要的材料去了。
而在顾泽离开南安之后,顾涵与金璨再次收到了一本小~黄~书,这回他俩更是拉上萧懿一起涨涨见识。算起来萧懿的身世就够曲折的了,到了叶灵这儿……简直就是活生生的一山更比一山高啊。
之后三人也免不了说出各自的猜测,大家在集思广益剔去不太符合逻辑的可能,而后金璨以身作则,率先交了底:把自己遇到各种苦难之后设想出的应对之道也写成了小册子,分给了丈夫和表哥。
金璨深知:在预料到自己可能有生命危险的前提下,还是别再玩什么高深莫测了。而顾涵和萧懿果然也投桃报李,将各自压箱底儿的功夫全都介绍了一番。
兵法有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知彼一时谈不上,但最起码得做到知己:顾涵和萧懿最大的优势,其实就是玩得起人海战术。可谢永康的短板还就是兵力不足……
只要大家不冒进不分兵,闪闪的安全也没什么问题。三人达成共识之后,又去面见了一回三皇子顾澈,这才按照陛下指定的日期赶往西北。
而舅舅苏桓在湖广省处理过谢永廉的身后事,尤其是拷问过谢永廉的家眷之后,回了趟南安便再次受命到西北与外甥外甥女他们汇合——另有任务。
却说顾泽比弟弟一家要早到二十余天,作为镇南王世子他谨守分寸,只肯约束自家麾下将兵。即使在军中大将之前不仅不摆什么威风,更是在议事时都不肯发表什么看法。
顾泽不说话,而深受打击的二皇子顾淳就更惜字如金了:谢永康叛逃显然早有预谋,带走了自己的儿女,唯独留下了嫁给二皇子做正妃的这个女儿——这位续弦,可是个比疯癫了的元配更分明的污点。事发之后,顾淳把自己关在了书房,一夜未眠的他却能当机立断,在转天清早进宫请罪。
他跟陛下究竟说了什么,连太子都不知晓,而陛下晚上在坤宁宫中却将次子所言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妻子王皇后。
皇后听了默然半晌,才道:“但愿吃一堑长一智吧。”
于是陛下果然就给了顾淳一个机会,一个洗脱污名的机会:作为监军,随平叛大军一起来到西北。所谓大军,其实也只有五千人,骑兵更是只有五百人。
顾淳原先的确是有些利欲熏心又年少轻狂,可在摔了个大跟头之后,居然理智和谨慎一起“回了笼”,身为监军他至始至终都没有指手划脚,争权夺功的举动。
这让领兵的大将暗中长出了一口气。等顾泽到来,这两位不太投脾气的殿下居然同进同出、同进同退,更让多少知道这二位脾气秉性的将领们颇感意外……
没有贵人拖后腿,这些将官依照陛下的命令,顺利地扼守住了出入谢永康所在州府的两大关口,更是与监视西南的守军联络有加,互为呼应,做好这一切,大军便安定了下来,静待陛下的下一道旨意。
实际上,陛下至今也只知道前朝规模最大,库藏最丰富的几个秘库都在西北西泰城附近,可具体方位他还得指望谢永康呢;而谢永康的确清楚几大 ...
(秘库的地址,可开启秘库却必须金璨出手……
金璨破解南安附近那座秘库的消息传来,谢永康便迫不及待地带人叛逃,他不能再等了,否则金璨声名越重,他越不好下手,而且等她再多破解几座秘库——这对谢永康而言分明就是坐视这小丫头“资敌”了!
原本,谢永康还想跟陛下虚与委蛇,甚至再多忽悠二皇子几年,知道这父子俩,乃至皇子们的矛盾加深到无可化解,再揭竿而起呢。
这些事情都不算多隐秘,叶灵待在谢永康身边,哪怕他还处在“考验期”,也都一一知晓。
谢永康跟他那个略显莽撞的弟弟不同,他有城府得多,凡事都要深思熟虑。而且他也压根没想在西北这块儿地“生根发芽”,原因无他:地盘太小,人口不足,且夹在陛下和萧烈之间,几乎毫无前途可言。要知道,即使想当什么墙头草,也得拥有全力之下打痛两大豪强之一的本钱啊。
因此谢永康的主意还就是开启秘库,发笔横财,然后经由早就安排好的后路,去往自己经营已久的富饶之地——这块地盘并不在大秦版图之内。
当叶灵正在为自己的前途命运而慎重思量之时,金璨也抵达了西北。这个消息当天就传到了叶灵耳中——还是他母亲顾昉亲口所说。
话说,顾昉有个~好~色且昏聩的父亲,再加上一个眼高手低的哥哥,导致她对男人缺乏信任,这么多年来看她在诸多精英男子之间游刃有余,可说实话她一直把她这些“裙下臣”当做彻底的~玩~物或者说是利用的工具……
偏偏谢永康和萧烈对她还都动了真情,不过他俩纵然百依百顺也没换来顾昉的另眼相看,而这位公主……除了爱她自己,就是放不下两个儿子了。
方志就在她身边长大自不必多说,而叶灵在出生后没多久,她不得不与这个孩子分离,为了将来相认,她在儿子的左右腋下各留下了一个印记,也正是靠着这两个印记,让叶灵在震惊之余,还是选择相信她的生母身份。
看着一直默然不语的儿子,顾昉不掩关切,“若是想她,不如。”
叶灵眉毛一挑,顾昉又道:“母亲这就帮你安排。”
却说金璨抵达之后,并没有入住军营,而是和顾涵萧懿以及带来的一千五百人在距离大军不过几十里的清平县城落脚。
原因也很是简单,金璨要出手,少不得各类材料,住在有商户有匠人更有可用工坊的县城中更为方便。
而金璨征用了县城中最大的一间客栈,今天她正在客栈的后院看着下属们组装器械:就是个能控制酸液流速的小装置,省得到时候全靠人工在那门缝处一点一点地抹浓酸。
站着看了一会儿,陈珣来报:二皇子与镇南王世子前来拜访。
金璨一听,就乐了:一个估计是来偷师的,另一个就是防着前一个偷师的……陈珣领兵扭头刚出了院子。金璨忽然觉得喉咙一凉,腰上一紧。
目之所及,眼前正有柄匕首横在自己脖颈处,而那只持着匕首的手……又稳又凉又眼熟……
金璨心中轻叹一声,她和叶灵终于走到了这一步了吗?
挟持住她的叶灵也一言不发,稍一用力,几乎是把金璨半拖了起来,带着她退到了院中的空旷之地。这会儿顾涵、萧懿,甚至顾泽以及二皇子顾淳也先后出现在金璨眼前。
此时顾涵脸都青了,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吓的,“凡事好商量,你不要乱来!”
人已到齐,叶灵目光在顾淳身上停留了一会儿,才开了口,“我要开启秘库的方法。”说完,几乎是单手横抱住了金璨,退着进入了客栈之内。
叶灵似乎对这座客栈相当熟悉,挟持着金璨,周遭纵有不少侍卫也无人敢擅自行动,他得以从容地退入……一间客房。
而这间客房似乎还真有些玄妙之处……因为叶灵在冷冰冰地威胁了一句“我耐心有限”之后,便一脚踹上了房门。
屋里暂时只有两个人。
叶灵依旧沉静,“我听说安夫人和二皇子私下有些来往,”顿了顿,他忽然附在金璨耳边,“下次再见我,记得不要留情。”他如何不知道,金璨但凡出门在外,身上各种坑人于无形的小瓶子……根本数不过来……
叶灵说完便松开金璨,跳至客房的大床之上,不知他搬弄了个什么机关,床板上便出现了个洞口。他做完这些,抬头深深看了金璨一眼,便纵身一跃,消失在了黑漆漆地洞之中……
金璨沉默了片刻,才大声道:“警~报~解除!”
同时腹诽不已:只是灵哥哥你居然用匕首没开刃的那边对着我这个人质,在拖拽过程之中还能小心翼翼地揽住我的腰,既没有弄伤腰部,更没用误伤~胸~部……这种挟持能有什么说服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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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灵经由客栈下面的密道出了县城,而密道的出口……就在绕了县城三面的小河河底。
当他跃出水面,早有在此等待多时的顾昉亲信接应上岸,并迅速换了衣裳,远离了此地。之后再七绕八绕,穿过山间树林的小路,终于在夜幕将领之前回到了谢永康的大营之中。
而回到自己的院子,叶灵先洗了个澡,擦身时发觉皮肤干涩,他竟然难过起来。
话说叶灵是干性皮肤,他又生性喜洁,干皮配皂角还偏偏洗得勤,导致皮肤干痒难耐,这滋味……真是谁挠谁知道!
金璨听说,闷头捣鼓了半天,便调配出了专门的“润肤沐浴露”送给他。闪闪的新鲜玩意儿……那也是谁用谁知道!
叶灵一用几乎就离不开了……对他来说,思念只要有个引子,就变得不可抑止。
于是,在和生母顾昉一同用晚饭时,他即使刻意掩饰,也露出了几分茶饭不思的模样,而这一切自然逃不出慈母顾昉的法眼。
也许儿子叶灵相信了她的身份,却对她保持了相当的戒心。
顾昉心里再明白不过:谢永康表面上欣喜于儿子归来,但其实心底却对已经自宫的儿子嫌弃不已。她身为儿子亲娘,却会怨恨孩子的死鬼亲爹,还有不断地自责,恼火于自己当年本事不足,不能保住亲生骨肉,才让他阴差阳错之下遭遇了如此多的苦难和不幸。
两个儿子之中,方志长得几乎跟亲爹萧烈一模一样,而叶灵单看也许不觉得如何,可当他和顾昉站在一处,只要眼睛不瞎,都能看出这两人至少也是血缘隔得不太远的亲戚。
实际上,容貌相似总能给彼此都带来不少亲近感。
至少顾昉便是如此。她也许无法像养育方志那般几乎倾注了自己全部心血,却依然想要尽自己所能实现叶灵的心愿——哪怕让这个儿子不要太过怨恨她也好。
话说叶灵跟在陛□边将近十年,早已练就一双“辣眼”,顾昉的慈爱他看在眼里,也能感受得到,可要说仅仅因为这点小恩小惠他就有所动摇,未免太小看他了。
饭后,呣子两个对坐吃茶,顾昉几乎是事无巨细,从生活起居到身边亲朋一一问过,得到儿子只言片语的回答便喜笑颜开。直到她觉得儿子大约不太耐烦的时候,才硬生生地攥住儿子的手腕,又轻轻在他手背拍了拍,“金璨的确不错,母亲一定会帮你如愿。”
叶灵默然,在顾昉离去后,他躺在床上又度过了一个不眠之夜。
与此同时,金璨也在挂念着他。
作为重生归来后她第一个朋友,虽然碍于立场和归属问题,不能太过交心,但感情实实在在就在那里。尤其是叶灵临走时那句“下次再见不要留情”……简直就是各类脚本中最常见的即死flag!
金璨越想心里就越不安,而顾涵察言观色了半天,也不知从何劝起,此时他也不由想念起大舅哥萧懿……
可惜叶灵不在,萧懿便接了他的手,负责打探消息和某些“脏活儿”:也就是暗杀、或是斩首行动。ww这会儿萧懿已让顾泽请走,二人正商量着如何重新布防呢。
叶灵的品行大家可都信得过,他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当着二皇子顾淳来了这么一出,若说叶灵这举动之中没什么暗示,谁信?
话说陛下这回派了三千人,而顾泽和顾涵正好各自带了一千五百人,陛下和王爷的意思再明白无误不过:秘库开启,一家一半。
而陛下这三千人之中,必然有比较倾向,或是干脆让二皇子顾淳收买的将领……顾泽这回得了点证据,自然要再次调整应对之策了。
却说顾涵端茶倒水捏肩膀,伺候同时也是酝酿了好一会儿,见闪闪依旧皱眉苦思,便打算使出终极手段——“献身”安抚。他已经在悄悄地解衣裳,不料闪闪忽然长叹一声,“我还是下不了决心,涵涵。”说着,伸开胳膊抱住丈夫,“我还是想把叶灵救回来。”
顾涵气量一直不错,再说他就算真的吃醋,也懂得分寸,当即坦然道:“叶统领才能不凡,操守亦佳,值得咱们谋划一番。”
金璨盯着丈夫看了半晌,忽然扑哧笑出声来,更是折了胳膊,伤了胸脯之后头一回在顾涵身前尽情磨蹭:心里亦是十分欣慰,涵涵那表情和语气分明就是在说,小伙伴怎么能说扔就扔?
顾涵让媳妇蹭得通身舒坦,心里却在思量:俗话说衣不如新,人不如故,万一再换个新人来难免又拜倒在闪闪的风采之下……叶灵最起码还能把持得住不是?
顾涵左思右想还是觉得不换人最好。
在金璨看来,涵涵真是越相处越觉得可贵的模范贤夫,既然丈夫心态够正,那她何必藏着掖着枉做小人?
别忘了这里可是西北,根治西北上百年的老牌家族之中总有不少金家亲朋故旧,他们行动起来比陛下的精英探子更管用!于是她从袖中摸出了张“小纸条”,直接塞到了丈夫的手里。
纸条上简单明了:叶灵乃是谢永康与顾昉之子,金家的“好伙伴”还十分尽责地在“生父谢永廉”之后添了俩字,存疑。另外,就是殷殷切切地提醒金璨,此来平叛的将领之中亦有谢永康布下的暗棋。
纵然对叶灵的身份也有些猜测,但这条情报一出,顾涵还是惊了一下,至于谢永康另有后手一事,倒没怎么出乎他的预料。
金璨等到丈夫从小纸条上收回视线,才徐徐道:“这是我让叶灵拿到卡脖子之后才收到的消息,哎,简直愁死人啊……”
叶灵身世可谓离奇又敏感,父母双方都不能为陛下与王爷兄弟所容忍,纵然顾涵与金璨夫妇俩一心营救,万一有心人借机发难,比如二皇子或者安夫人,叶灵怕是要落得个不得不死的境地。
金璨最担心的正是这个。
叶灵乃是帝王心腹不假,可相对而言在三位皇子之中,他更偏向太子,二皇子顾淳若是得了机会,自然除之而后快;至于安夫人要弄死叶灵的理由就更简单了,一山不容二虎。
不过在秘库开启之前,大家就算交锋也都是小打小闹,想要底牌尽出非得等到秘库里的宝贝一一展现,以及如何安全把宝贝运回各自“老巢”的时候。
金璨分析这些也是头头是道,听得顾涵不时点头赞同。
作为生活在信息大爆炸时代的天朝人,回到正处于资本萌芽的封建时代,最大的优势除了科技知识,还有相对于大多数土著而言更为出色的历史大局观。
比起具体的技巧手段,金璨自然不如那些沉浮宦海几十年的老狐狸,但她只要分析出这些老狐狸的目的和动机,无论如何不要去做“你的敌人让你去做的事儿”,就至少不会让老狐狸们耍得团团转。
这也是她能立于不败之地的根本原因。
金璨说完自己的猜测,又跟顾涵商量道:“咱们若是跟拿出些东西交换,你说顾淳和安夫人能放过叶灵吗?”
顾涵依旧直 ...
(接,“够呛。”
金璨一下子就萎了,窝在顾涵怀里不吭声了。
看着媳妇闪闪小脸上忧郁又低落的神情,顾涵当时就是一股热血直冲脑门,心中暗自盘算了一下,觉得凭自家的实力足够周旋一番,便豪气道:“不行咱们就硬抢!”
哎,心甘情愿地出兵替媳妇抢回媳妇的小相好……顾涵忽然觉得自己也得了几分“昏君真意”。
金璨哪里知道丈夫还有此番纠结,闻言大喜,随后又贴在顾涵身上,“出兵太扎眼了,最好还是别人冲在前面咱们在后补刀……”
这回就轮到顾涵大喜了,“闪闪最懂我。”而且偶尔的“阴损”颇有亲娘谢芙蓉的风范!
夫妻俩再次心心相印,顾涵更是主动透露了他和大哥顾泽也预备了后手,基本不怕二皇子顾淳背后捅刀,至于安夫人若有动静,王府也有人专门应对,不必太过忧心。
金璨也投桃报李,把自己最新弄出来杀手锏也细细介绍给丈夫听:顾涵也就知道了媳妇整天熬煮的那锅白糖加不知名粉末的用处。
实际上,正如顾涵预料的那般,安夫人等顾泽顾涵兄弟、萧懿金璨兄妹以及丈夫苏桓先后离开南安,她果然出了手。
正巧赶上王爷到边关大营巡视,梅侧妃的好儿子顾泓难得出门撒个欢,就因为南安城的头牌姑娘,和一位有些来头的公子闹了起来。
这位公子显然不是什么善茬,他拿了好处自然要帮人办事——话说回来,若是跟顾泽顾涵作对,他可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应允。而顾泓这种蠢货,这位公子就全然不放在眼里,另外顾泓亲舅舅背后的“主子”和他也有些过节。
在这位有心人的挑拨刺激之下,酒气上头的顾泓红着眼睛,怒吼着让属下下了狠手……果然弄出了人命。
顾泓当场就让冲进来的侍卫扣住了。
这位公子当夜便拜访了安夫人,见面后更是展颜一笑,“幸不辱命。”
得到四弟惹祸,让人拿住的消息,顾沛心中暗道:果然来了!他换好衣裳,又向妹妹顾池打了招呼,便和程先生一起出门,见识一下安夫人的手段。
话说顾沛与他同母的一弟一妹并不相同,他是在第二任王妃膝下长大,幼年时一直享受嫡子待遇,而第二任王妃才学见识虽然比不过传奇王妃谢芙蓉,却也不是王王妃和梅侧妃所能相提并论的人物。
这位王妃十分尽责,在权贵之家生存并发达的知识和经验,她都毫无保留地教给了顾沛。因此在顾沛心中,真正的母亲正是这位王妃,生母梅侧妃还要退避三舍。
可惜安夫人对这位向来低调,又时常隐于两个嫡出哥哥光环之下的王府庶子有些估计不足,想鼓动顾沛可得很是费上一番手脚,还未必能马到成功。
好在安夫人目的正是狠狠算计方志,而单论这个主意,顾沛还是相当乐意助上一臂之力。
却说南安在将来的几个月注定了不太平静,西北这边也是不遑多让。
这天谢永康这边忽然趁夜奇袭了一把,距离大营不远的县城自然是稳如泰山,听到消息顾涵还是亲自带兵驰援而去,金璨便和顾泽、萧懿坐在一起说话,“这分明是……调虎离山啊。”
顾泽向来惜字如金,“不好说。”
萧懿也道:“等等消息再说。”
金璨对自己的~军~事天赋也没啥自信,还是听专家的好。
两个时辰之后,顾涵归来,进门先灌下一碗茶水,才道:“杀了一部分,还有一部分人根本就是专程来投降。”话音刚落,就听一阵隆隆巨响,犹如惊雷一般,甚至地面都在微微颤动……
这八成是……强拆秘库大门的动静啊!
其实谢永康并不想此时动手,他还打算再多麻痹城外联军一阵子呢。只是顾昉收到了两条消息,让她不能再静等下去:萧烈的正妻居然怀孕了。萧烈妻子的亲哥哥正是西南屈指可数的几位实权大将之一……如此一来,在南面抗击若斯大军的儿子方志处境就有些微妙了。
88晋江独家发表 Fahrenheit
( 当然,顾昉不能再久留西北,金璨这边还一无所知。
不过暴力破拆大型秘库的动静,也足够金璨好生震撼了一把:简直胡来!
这个秘库之所以能称之为“大型”,那是因为它是真正的开山而建,跟南安附近那个小山包掏个里外套间存点兵器军械完全不能相提并论!
想想吧,李治与武则天的乾陵便是真正意义上的开山而建,依山为陵,历经一千三百多年依旧保存完整。
而前朝富庶繁荣不亚于大唐,而前朝规模最大的一处秘库……大秦立国至今才过去多少年?
可正是因为规模太大,在没做过足够的地质勘查就这么硬来,金璨担心……祸及他们这群在周边“看热闹”的……
因此听到消息,金璨就双手按在桌上面,毫不避讳地趴下了,“简直要愁死我啊!”
顾泽上前,凝重道:“弟妹怎么看?”想了想又道,“要是真分不着什么好东西,咱们不必再惹一身腥。”话虽如此,但那份情非得已的意思传达得再分明不过。
不止是金璨颇有自知之明,遇事也不争先,而是尽可能让专家来,顾泽顾涵兄弟也一样有这个气度。
玩~政~治搞~权~谋顾泽最拿手,谢芙蓉去世后王府有过不太安稳的一段时间,顾泽都带着弟弟顾涵平安度过,若说顾泽与世无争平和宽厚,那些让他坑死的若干将领和梅家人必须不服。
因此顾泽的手段和眼光,都是公认的好,他肯这般礼让……甚至是敬重金璨,他的属下心腹自然也没人敢上前捋胡须——虽然金璨如今的举动看起来有点不给世子面子。
其实早就有人建议,不如将计就计,谢永康那边来人的时候顺势让庆王妃过去探探风声。这位仁兄话都没说完,就让暴怒的顾涵奉送了一记窝心脚。
此人倒在地上,好悬没直接背过气去。
王爷五个儿子,除了顾泓是个异类,小五年纪还小之外,其余的孩子堪称窝生好男人,痴情与否不可一概而论,但保证心疼媳妇。
顾涵也的确舍不得闪闪受什么委屈。
却说这会儿顾泽没得着准话,顾涵便凑在金璨耳边低声劝道:“大哥不是外人。”
金璨坐直身子,刚揉了两下太阳茓,便让丈夫“接手”了,屋里好几个人她也不避讳,“大哥能告诉我,乐意付出多大的代价夺取这座秘库吗?到了势在必得的程度吗?我丑话说在前头,想像南安那小秘库一样有惊无险,基本不太可能了。”
说话的时候,地面依旧在轻震不止,于是金璨又补充道:“风水我懂得不多,”在大秦所谓的风水在很多时候都是地质同义词,“如果咱们这边不能让步的话,我需要时间好好做些准备。”
顾泽终于动容了,“你的准备还不够?”弟妹的本事才是他最大的底气。
金璨指了指地面,“有备无患。这一震,原本的六成把握如今能剩下四成就不错了。”
因为事关重大,顾泽顾涵,包括萧懿这边的能人先后赶到,听见金璨这话却有些不以为然,不过顾泽却知道弟妹这是比较掏心窝的话了。
最后花了大约半个时辰,金璨重新列了张单子交给顾泽,让他尽快收集单子上的各项材料:东西越全,自己这边的意外越少,损失也越小。
顾泽承诺道:“我会尽快让人把东西送来。”这个时候也不在意二皇子会不会来“偷窥”了。
下午,金璨带人在县城的护城河边验证若干小玩意儿的防水功能,她表哥萧懿又重操旧业,玩起了神出鬼没的勾当。
当他那张湿淋淋、还沾着不明藻类的俊脸出现在面前,金璨一惊,手下一滑,就把一小瓶润肤乳全浇到表哥脑袋上了……
萧懿默默又沉到水下,水面上漂了一阵子泡泡,再浮上来之时脑袋已经干净了,他感慨良多,“这个谢礼可真别致。”
还是顾涵亲手把大舅哥从水里捞了出来,萧懿刚踏上了案,看看周围没一个生面孔,便从怀里摸出一个油纸层层包裹的小盒子,还特地解释道:“小叶子给的,这条密道走起来可真遭罪。”
金璨也不嫌弃,欢喜地冲过来抱住了表哥已经擦干净水滴的胳膊,还刻意晃了晃,“表哥辛苦!谁让你偏疼我呢。”
萧懿果然喜笑颜开,“我去擦洗一下,换了衣裳就来。”
叶灵走到哪里都吃得开,就算投靠了谢永康不再像以前一样下属云集说一不二,但至少个人安全不成问题,同时还能悄悄送点消息过来——这不,表哥就成功跟他接上头了嘛。
只可惜这消息让人开心不起来。
顾昉早年趁乱,便带人挖开了同样坐落于西北的一间规模稍小的秘库。从而得知,如今大家眼前这座……是个货真价实的宝库,里面藏有当年前朝最有威慑力的一种武器:飞~弹。
这个“飞~弹”,其实就是简略版的炸弹,内部是火药和燃油,点燃引信之后,由特别打造的类似投石机一样的器械平抛出去。即使金璨满脑子都是天朝威武神勇的弹弹英姿,也要承认这玩意儿若是能再次修整,应用起来,绝对是攻城大杀器。
如今投石机也算是应用广泛,可射程太多有限,且操作时又得占用不要人力。敌方占据城头,居高临下几轮箭雨外加攻城弩辅助……城外就剩不下多少活物了:死的死,逃的逃……
因此,冷兵器时代的攻城战的确消耗极大。
西南是个自保有余,但出击无力的地方,萧烈并非没有雄心壮志,而是纯粹受制于条件了。可一旦他拿到了如此神器,今后此消彼长之下局势也就难说了。
金璨思来想去,托着下巴嘴角微微上挑:当战事胶着时就比拼谁的科技实力更强了……果然科学技术才是第一生产力,伟人诚不我欺。
话说顾涵与萧懿看着闪闪先凝重到平静最后还露出点笑意,这哥俩也暗暗轻松不少。
萧懿眼见闪闪放下手中情报,才又开口道:“据探子们传回的消息,秘库在距离咱们二十里的那个山洼里。”
前些日子,谢永康没什么动静,探子们无论是观察还是打听,都找不出秘库具体位置,可一旦谢永康出手……那当然也就瞒不住人了。
却说谢永康在秘库大门所在的山洼里,依靠周边地形弄了个很陡峭的坡道,然后再用特制的大铁球顺着坡道滚下冲击秘库大门。而在大门一侧又炮制了个轨道,方便工匠们再把铁球运回高处的坡道顶端。
如果金璨在场,一定会在惊讶之余赞上不已:再回收铁球的过程中,运用了多组定滑轮与动滑轮来节省力气……
听了表哥大致介绍了下已知的秘库的规模,金璨看向顾涵道:“告诉大哥,东西再多加三成。”
顾涵眉毛一跳,“肥鱼?”
金璨肯定道:“大肥鱼无误。挺表哥形容了那铁球大小,和至今咱们脚底下仍轻震不断……咱们 ...
(去当那个黄雀就好,到时候能抢到多少,就各凭本事了。”
按照金璨的猜测,谢永康敢用踢球硬砸大门,也是探明了秘库的大致结构:秘库毕竟不同于陵墓,它一定有通风孔,而且不止一个。
一般来说,一个稍大面积的~武~器~库大门内都会有个大厅,再往里就是连接诸多小库房的走廊了。有这个大厅做缓冲,撞大门造成的冲击应该不至于影响那些封存的飞~弹。
可若是大家一旦进入了装满了飞~弹的秘库,当真无人再敢乱来了。
三人商量完,各自的心腹幕僚也做完笔记,金璨便拉着涵涵和表哥一起,传授他们一些“偏门生存技巧”——以防万一嘛。
却说金璨这边商量得热火朝天,二皇子顾淳当然也没闲着:他正和从谢永康那边“投诚”过来的人说话。
此人显然来这里就是为了带上这几句话,“主公说,情非得已,还请殿下原谅。主公承诺,此次秘库开启定然不会让殿下失望。”
所谓“不会失望”,其实就是坑了顾泽顾涵兄弟,然后让功劳尽可能落在二皇子顾淳身上。
顾淳闻言笑了笑,什么也没说。
二皇子若是个纯正的蠢货,早就安心去当富贵闲王了,哪里轮得到陛下再给他这样一次出彩的机会?
话说顾淳虽然偶有眼高手低之举,但在关键时刻也常有英明无比的决断。譬如这一回,他得到这个消息,压根没有犹豫,便把前来传话的谢永康心腹给“卖掉了”。
堂兄弟三个再加上陛下派来的主将副将也定下了计策:将计就计,趁着谢永康开秘库,咱们这边抄掉他的老巢!
晚上,散了会的顾涵回到他媳妇身边,就又老实交代了。
金璨放下手里的书册,扯过丈夫一绺头发,把他拉到眼前亲了亲,才感慨道:“不错,学乖了。”
顾涵顺势搂住他媳妇,“再不学乖,连王位都捞不着了。”帝后的偏心眼瞒得过旁人,可身为经历过家庭起伏的侄子当然能看得清楚。
啃了好一会儿直到媳妇笑出声来,顾涵又道:“我怀里有封信,你看了可不许上火。”
金璨摸出了信封,还问道:“除了~献~身,你没别的哄我招数了?”
顾涵干笑了一声,“我就是想你了。”自从闪闪折了胳膊,夫妻俩可就再没真刀真枪地……恩~爱~过。
金璨靠在丈夫身前,乐得波涛起伏,“我也挺想你的。”说完,就从信封里取了信笺出来。
信是三皇子亲笔写就,只为告诉他们夫妻俩安夫人与顾沛数次密探而已。
顾沛其实比二皇子更有见识,更能把持得住,夫妻俩相信顾沛若是肯和安夫人合作,最起码不会损及王府实力。至于顾沛想为自己加些分量,此乃人之常情,无论是他们夫妻俩还是世子顾泽都不至于容不下。
顾涵有言在先,只是担心他媳妇别为便宜舅母别有居心而上火……不过如今看来,闪闪显然懒得过问那么多。
夫妻俩谈笑甚欢,顾涵都“果”了半个身子之际,地面忽然一阵巨震!
秘库门开了?夫妻俩的~绮~念顿时消散,默契对视了一眼:谢永康动作可真快!
不快不行啊,因为顾昉已经没什么耐心。
亲儿子方志为“贱~人”所伤,肩头中了一箭,虽无性命之忧,却给十余年顺遂如意的顾昉敲了警钟:萧烈的正妻,安国公夫人显然因为大了肚子,而再不肯忍气吞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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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所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安国公夫人,还有她的娘家这些年襄助萧烈良多。
这也是萧烈成了气候依旧敬重正妻的原因,话说回来,一个不念旧情、不懂赏罚分明的主公,谁肯一门心思跟着你混到黑?
可惜安国公夫人因为自己不能生,始终没法理直气壮地要求丈夫“节制收敛”——大秦这样地广人稀的地方,比同科技水平时的天朝还看重子嗣。可当安国公怀上了,那些年的隐忍和压抑终于集中爆发了。
萧烈的两块心头肉,顾昉和苏夫人,各有一个儿子,无奈苏夫人已逝,其子萧懿已经离开西南,安国公夫人鞭长莫及,便只能朝着“硬柿子”顾昉呣子出气了。
安国公夫人倒也没想做得太绝,毕竟大家还是同一阵营,丈夫萧烈有多疼爱看重方志,她也都看在眼里,但施以小惩,展示一下自己的实力总没问题。
于是方志就这样挨了一冷箭,消息传到西北,顾昉大怒不已。她不骂安国公夫人,却对萧烈不依不饶:方志可是他萧烈亲口承认的继承人,如果萧烈不能拿出让她信服理由和满意的应对之法,她不介意弄死或者弄倒这个情夫,好给儿子方志腾出地方来!
顾昉当然不会言过其实,她敢这么说就的确有弄死萧烈的本事。而谢永康更是见缝Сhā针,搂着心爱的女人安抚了她一整晚。
而叶灵几乎就是让这两人恶心了一整晚。还好,秘库大门终于让铁球震开,堪称救他于水火之中。
因为秘库开启的动静太大,作为信号真是再明白无误,“投诚”过来的那些人果然又反了水,不过这些人中也有真心愿意改头换面的,于是这边有人在营里闹将起来,而这些靠向陛下的人又匆匆跑去告密,更有人妄想挟持二皇子顾淳,反被他身边的好手大卸八块。
这时谢永康的亲兵也趁势杀出城来……
总之县城外的大营里一片喧闹,顾泽与顾涵兄弟俩商量了一下,顾泽带人救援城外有些焦头烂额的主将,顾涵则和金璨、萧懿往秘库一行:秘库那边的小山洼边沿也是有山坡有树林,根本容不下太多人。
当然这兄弟向来行事稳妥,更没忘记派人去给最近的守军大将送信——这位大将的主要职责是防备西南,但皇子与王爷的儿子一同求救,他绝不会坐视不理。
却说金璨跟着顾涵的一千五百亲兵疾驰赶往秘库所在的山洼。
刚刚抵达,就听先到一步的探子来报:谢永康不在此地;这回带队的正是叶灵。
谢永康这是让叶灵就算归来也要背上一个永远洗不掉的污点吗?这该是对待亲生儿子的态度?顾昉原本不是挺护着叶灵的吗……这会儿怎么没动静了?
金璨立即反应了过来,“西南出事了?”
萧懿应道:“安国公夫人有喜了。”表哥在收集、整合、分析情报上的才能仅次于叶灵,不过碍于人手不足,分布不够广,信息传递的效率还和小叶子颇有差距。
金璨点了点头,“公主的确是不得不回去。安国公后院大乱,我是喜闻乐见的。”
这也是萧懿的心声。
可惜连萧惠都离开西南之后,东西厂的人手暂无能人调配,情报递送越发缓慢,等“萧烈已经赶往西南与若斯边境,看望亲儿子方志”这条消息传到陛下的耳朵里,已经失去了最好的时机。当然,这是后话了。
话说,顾昉此时也已经赶回西南,但临行之前给儿子留下了些人手,并安排了些能人:这个秘库肯定要有她一份儿。
而叶灵站在距离秘库大门不远的半山腰上,登高望远,看见举着火把由远及近整齐列队狂奔而来的数千黑衣骑兵,一言不发地冲着身后的幕僚比了个手势,旋即轻巧地顺着野草碎石遍布的土路下了山。
叶灵并非独身闯西北,他身边还跟着两个人,那是在他接任西厂统领之前就跟随他东奔西跑的心腹,无论能力和心境都是难得一见,此时其中一人为谢永康扣下,他身边只剩了一人,而且谢永康和顾昉各自派了自己人……在抢夺秘库时助他一臂之力,同时监视他并在很多时候拖他的后腿。
如果说顾昉在谋利之余还会在意叶灵的感受和性命的话,谢永康对叶灵所有的温言抚慰全都是做给顾昉看的。
当初他能出卖倾心于己的苏夫人,又能对死了的弟弟剩下的妻儿不管不顾,连自己的亲女人都是说抛就抛,其薄情寡义可见一斑,那么利用一下已经成了太监的便宜儿子也是理所当然之事。
能深受陛下信任的叶灵,自然颇能识人,哪能轻易就让谢永康笼络哄骗了?秘库一行,他除了尽职尽责地让陛下拿到最重要的图纸——其实~飞~弹的实物当真没有记载着制造方法的图纸笔记更宝贵,还想尽力让闪闪安全脱身。
实际上谢永康的计划便是闷死进入秘库的大多数,然后用已经开凿好的通房口掳走金璨……
金璨开始弄出的小玩意儿,譬如酸奶,退热宝,甚至解热药水都算是“小道”的话,她之后搞出的润滑油、减震器,还有开启秘库的手段就没办法让人忽略她了。
金璨已经证明了自己独特的战略价值,而且装在脑袋里的才华学识和奇思妙想又不能夺走,即使是谢永康也只能借着叶灵先把金璨引来,之后再用顾涵和萧懿的性命逼她就范了。
至于因此让金璨愤恨,即使替自己干活儿也不会太尽力,甚至有朝一日会反咬一口,就不是谢永康现在需要考虑的了。
谢永康的小算盘自然瞒不过叶灵,当然别说顾昉了。
顾昉心里之所以看不起谢永康正是因为他沉迷于阴谋小道,却失之于堂堂正正,这种人当个小领土也凑合,至于更进一步……还不如在萧烈身上投资呢!
于是顾昉在临走前,拉着儿子叶灵聊了一整晚:这个秘库如果能拿下来,她分文不取全给儿子叶灵做家底,如果儿子愿意拿这些东西做人情或是当聘礼,她也乐见其成。
公主就是公主,言谈间的豪放大度真是谢永康在托生一回都赶不上——难怪谢老爷子偏疼女儿谢芙蓉,对儿子们……应该是真的看不惯儿子们的小家子气。
虽说子不教父之过,但有些东西确是与生俱来,非人力所能左右。
思及此处,叶灵深吸口气,平复了下心绪,便当先冲入大门处已经敲出了个大洞的秘库。他这回只带了不到百人,且队伍中还有不少谢永康和顾昉的亲信。
话说金璨这边人虽多,但秘库却容不下这么多人。于是扎营,派出斥候,警戒等等不一而足,顾涵和萧懿身边都是能人熟手,并不需要特别吩咐,一起便有条不紊地展开了。
大半夜开工,金璨亲手给顾涵和萧懿煮了咖啡,又吃了顿顺口的夜宵,她才不紧不慢道:“咱们不着急抢先。他们要图纸,咱们不用,只要抢到一个完整一些的~飞~弹就好。”
金璨这位“科技先知”可以保证让大家少冒风险:在获取最少的 ...
(数据的情况下,却能做出最大的产出。
对于陛下和王爷来说,如果他们这边没能拿到~飞~弹,那最起码也不能让谢永廉萧烈他们得到这个极具威慑力和杀伤力的“神器”。因此陛下派来的二皇子以及几位将军,甚至顾泽其实心里都挺紧张。
顾涵和萧懿对闪闪几乎到了盲从的地步,单看闪闪一副稳坐钓鱼台的模样,这两人也该吃吃该喝喝,什么都没耽误。
萧懿也不管妹夫的脸色,笑问,“你不担心小叶子?”
金璨平静道:“担心啊!不过他没捉住我,谢永康不会把他怎么样。再没把握弄死谢永康和顾昉的人手之前,我理他越远,他越安全。”言毕,拿出了份计划书,“咱们商量一下,大家都同意的话就尽早安排。”
金璨跟着带兵的丈夫和表哥这些年也没少长进,她这份计划书几乎没怎么修改,就得到全票通过,并马上交由下属全部布置下去。
如此过了两个时辰,便已是晨光熹微,金璨从顾涵的怀中坐直身子,理了理头发,“咱们该行动了。”
在没有电灯的时候,跑去~炸~药~库探索,同时还用火把蜡烛照明……金璨哪敢这么作死,她相信已经让她用科学技术~武~装过好几回的叶灵也没有这么傻。
再说,等她出现在秘库的时候,肯定有陷阱迎接她,还要她亲手破解呢。
事实也有金璨预料的相去不远。
金璨和顾涵、萧懿带着亲信们先后踏入秘库大门,再穿过一条走廊,抵达秘库的大厅之时,抬头便是一道半悬不落的石门,而石门之后便是被两个壮硕的大汉挟持的叶灵。
叶灵虽然还是站着,但他身上已经五花大绑,脖子上还一左一右地架着两柄匕首。而此时周遭有摇曳的火光,还有逐渐照进来的晨光,光影交织偏偏看不清叶灵的表情,但至少金璨他们相信站在那里的的确是叶灵本人。
叶灵身边更有个典型幕僚形象的清瘦男子,此人目光落在金璨身上,徐徐开口道:“庆王妃您自己进来就好,否则……”
叶灵身边的大汉手下轻轻一按,叶灵脖子上便多了条口子,鲜血瞬间涌出,更是顺着脖子滴到了领子上。
金璨长叹一声,而顾涵和萧懿同时伸出手牢牢地夹住了她的肩膀,更是异口同声道:“不行。”
那幕僚又沉声道:“几位,看看这儿吧。”他一挥手,便是十余颗完好的圆滚滚的~飞~弹,更有一只火把距离这些~飞~弹的引信极近。
这就是先拿恋人的安危威胁,之后再拿所有人的性命威胁,好莱坞经典桥段摆在眼前……金璨十分无奈:必须~上~套。说实话,看见叶灵脖子冒血,金璨的心口也是猛地一阵锐痛。
不光是叶灵,换成顾涵、萧懿还有她那三个金疙瘩一样的宝贝奶娃,她觉得她都会明知山有虎,也得迎难而上。话说回来,她还真没想到谢永康能这么狠……
她一句话都没说,坚定地往前走去,顾涵和萧懿也不肯让步,这时那幕僚一个眼色下去,大汉手上又按了按,叶灵脖子上又多了道口子。
金璨脚步一顿,低声对顾涵与萧懿道:“相信我。”又悄悄抖了抖自己的袖子,里面各式小瓶子微微相撞,发出轻轻的叮当之声。
萧懿先放开了手,同时顾涵也不情愿地送开了金璨,还向身后的亲信比个了手势。
金璨眼见着就要让那幕僚扯在手里的时候,站在墙角一直没什么留意的男子一掌拍向墙边机关,悬在上方的石门震了几下便“喀拉”一声,应声而落,就在这千钧一发的关头,叶灵早就蓄势待发,一脚踹向金璨胸口。
金璨比较娇小,叶灵这种练家子的一脚足够她向后就是一个跟头。亏了顾涵与萧懿眼疾手快,又是一起出手稳稳地接住了金璨。
此时,石门砰地一声砸在了地上,彻底把两拨人再次分开。而金璨倒地之前,偏偏看清了叶灵释然的神情……以及因为他刚刚的脚踹而肩上平白多了几道血口子。
金璨登时泪水就下来了,也不知是胸疼还是心疼,哪样更多。尤其是当胸这一脚,踹得她好一会儿都说不出话,不过她在丈夫怀里的时候依旧不忘伸出三根手指。
这是执行三号计划的意思。
却说随着石门重重砸下,叶灵这边众人反应过来,也是闹开了锅。叶灵因为“坏了事”,挨了那幕僚狠狠地几个耳光。幕僚仍旧不依不饶,“我就说他养不熟!”
而这会儿顾昉的几个人却再也看不下去,若说前面的计划为了把金璨骗到手,勉强说得通,如今这场面……他们也不容谢永康的心腹如此~折~辱他们的小公子!
顾昉的人和谢永康的人正在对峙,忽然有人觉得不太对劲,厅顶通风处忽然灌进浓浓白烟!叶灵抬头看了看,什么话都没说,想起闪闪的教导,自己当机立断地趴在了地上,面朝石门与地面的缝隙之处,可惜他此时胳膊还绑着呢,无法用袖子捂住口鼻了。
大秦缩水版~烟~雾~弹的效果远超金璨的预计:其实用料不纯,会导致这浓浓烟雾味道超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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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自己亲自训练出来的“熟手”,几人一组,每人脸上不仅扣着个加了活性炭和湿润棉布的口罩,还有个用薄玻璃片制作的简易防护目镜。ww
如此全副武装之下,再加上气压的原因,烟气完全不必怎么引导,便一个劲儿地往通风孔里灌,几人操作起“发烟桶”自然颇为得心应手。
金璨正坐在稍远处,拿着个药包敷胸口,她甚至能从丝缕烟雾中看清他们兴奋的神情:至于秘库通风孔的准确位置,自然也是拜叶灵所赐。
金璨此时胸口已无大碍——叶灵这一脚虽然势大力沉,但却“别有洞天”,他算准了将金璨踹出石门之外,必有顾涵与萧懿联手接应。
如此一来他的暗劲儿便顺着金璨传给了两个身强力壮又有真正功夫在身的……老爷们。因此金璨只在挨踹那会儿疼得要命,稍微休息一下便基本无恙,而胸前最多也就是留下些许淤青,与顾涵造下的“孽”根本不能同日而语。
金璨也果然一如叶灵预料的那样,至多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便已经精神奕奕、活蹦乱跳了:她相信在比较封闭的环境内,她的烟雾弹虽然简易,但熏蔫九成人不在话下,剩下那一成天资异禀的能人,战斗力也不会再是十成十啦。
此时顾涵知道媳妇无事,便在一边吩咐心腹们如何布防,等一会儿打开石门之后把里面的人来个“一锅端”,同时还要用早已预备下的若干器具,滑轮组、销钉绳索等打开那扇石门。
好在秘库内主要起阻隔作用的活动石门,无论重量还是厚度都无法和秘库的大门相提并论,这回更有从南安调来了几个经验丰富的工匠相助——他们负责为王妃谢芙蓉还有王爷修建陵墓。
萧懿则站在表妹身侧,看着那汩汩浓烟飞速灌进几个通风孔之内,他也忍不住问道:“怎么想出来的?难道是……看丫头们熏蚊子?”
金璨一点头,“嗯。”
萧懿又认真劝道:“别担心,小叶子装死跑路可都是一流,再说顾昉的人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他受欺负。”
金璨再一点头,伸手勾住了表哥手指,“嗯。我只在乎你们几个……只要留得性命在就好,不要轻易以身犯险,就算是为了我。”
萧懿沉默了一下,把另一只手也递给了表妹,“你知道了。”
“我一听说咱们舅母要动方志,就想她八成私下里联络你了。”金璨轻声道,“她为了自己的儿子,却要让你当炮……拉你垫背,即使彼此目的一致,我也不情愿你身处险境。”说完,把表哥两只手全攥在手里,“舅舅怎么说也是隔了一层,这世上咱们兄妹血脉相连,你若是出了事让我怎么受得了?”
金璨这是真心话。自打重生而来,她就把对天朝亲哥哥的情感全都放在了表哥萧懿身上,而表哥显然也没有辜负她的这份情意。
萧懿人生的最大目的便是复仇,毕竟人各有志,这也没什么不好:金家与苏家几百条性命一定得有个说法但复仇却不能成为人生唯一且全部的意义。
类似的劝说金璨也和萧懿讲过,但是固有的观念往往不是一次两次就能扭转,即使你是他最在乎的人,都没有“之一”
她需要选定合适的时机……多次加深表哥的印象,尤其是在这样一个特定的环境之下,萧懿的确硬不下心肠让心爱的表妹接连两次担惊受怕。ww
叶灵出走之后,表妹虽然掩饰得很好,但依然茶饭不思,这还是知道叶灵并无性命之忧的前提下。
萧懿自觉若是自己下落不明,表妹还真不知道会弄出什么事儿来——闪闪不是什么寻常妇人,一念之差都能死伤无数。
而起,他发觉自己和闪闪相处越久,心就越软,人也越来越惜命,他也不知道这兆头是好是坏,而且他这些日子看着表妹一家和乐融融,越发羡慕,逐渐萌生了想要成亲生子的念头。这在他以前一心报仇,不管自己未来如何,只想萧烈不得好死,断子绝孙的时候,真是无法想象。
金璨觉察到表哥微妙的神情变化,赶紧趁热打铁,“我觉得让萧烈梦想破灭,亲眼看着妻离子散,比直接取他性命,对咱们而言不是更过瘾些?”
萧懿这回十分痛快,“好。”
兄妹的低声交谈,也逃不过顾涵的耳朵。直到这兄妹俩暂时告一段落,他才上前问道:“闪闪,你看何时出击为妙?”
金璨看那几桶东西差不多都见了底,便斩钉截铁道:“现在。”又吩咐秘书陈珣把她特别赶制的撬杠和杠杆都拿了出来,分给那些工匠和出力的小伙子们。
在内部几乎无人反抗的时候,打开一个不算厚也不算重的石门可不艰难。
半个时辰不到,秘库中便传来阵阵嘈杂。金璨在丈夫顾涵的搀扶之下,再次返回了秘库的前厅。此时,顾涵和萧懿的下属们已经将浑身血迹、神情疲惫的叶灵救了出来,他如今正在让随行的军医治疗。
叶灵在秘库进烟的时候便当机立断地躲在了石门边上,相对那些连应对之策都不太清楚的“随从”,情况好上太多了——他们现在正绑得结结实实在秘库外面的土地上晒着太阳、淋着冷水……醒着神呢。
这会儿军医拿出了个暗黄色、鼓鼓囊囊的袋子,旋开塞子,便放到了叶灵的鼻子下面——里面装的自然是金璨制备的氧气了,当然不是纯氧,但无疑比空气里的氧气比例多了不止一筹。
而叶灵与金璨终于四目相对之际,景又是异口同声,“你没事儿吧?”
此言一出,叶灵虽然有气无力,但却笑得异常灿烂,“就是乏力,歇歇就好。”
金璨挽着顾涵的胳膊,也调侃道:“你比涵涵可更有分寸。”
顾涵闻言干笑两声。而萧懿则上前拍了拍叶灵的肩膀,好友二人相视一笑,倒是有几分一切尽在不言中的默契。
等碍事的人和事都一一清理出来,叶灵包扎好伤口便第一时间“归了队”。
而陈珣则悄悄松了口气,叶灵回来便意味着他终于可以不用再负责少主的文书工作——没有什么数理天赋却要天天和这些东西打交道,天生的责任感又不允许他得过且过,凑合了事,硬着头皮坚持了这么久都没叫苦抱怨,也确实有些为难他了。
这一切金璨自然看在眼里,趁着众人正用浓酸“浇灌”那几个存放宝贝的库房门锁,她便给陈叔的长子,陈珣小哥喂了颗定心丸,“回去我要建立一支精兵,专门装备我弄出来的新鲜玩意,等训练出来,到了战场上定是一支奇兵。”
少主的本事陈珣真是崇拜不已,听见少主这般说法,他已经猜到金璨接下来的话,浅麦色的脸上都隐隐泛起了红晕——显然是激动所致。
金璨轻咳了一声,“既然是由我出装备,那么总能指定几个头领吧。”说着,便看向了丈夫顾涵,“是不是啊,涵涵?”
别说陈珣了,连顾涵闻言都兴奋不已,嘴角都快挑到了腮帮子,“媳妇,都由你说了算!”
...
这算是金璨第一次亲口承认要将自己的精力集中于提升战力之上,自然惹得不少人心潮澎湃。
却说秘库的门锁已然老旧腐朽,在经过浓酸冲刷,强度大幅下降,这时再用钝器敲打,可谓事倍功半。金璨他们这边还在闲聊,就听走廊处一个库房的大门传来一声闷响,之后便有人匆匆赶来禀报:门开了,请王爷王妃过目。
这个库房可算是保存得相当完好,房中两侧都是码放得整整齐齐的箱子,而最显眼的位置却放着个封住的坛子,边上更是有块刻满了字画的石板。
金璨好奇地走了过去,可惜一目十行之下她就已经惊出了一身冷汗。
随即,她又轻手轻脚地打开了坛子的盖子,果然借着身上诸人手中的油灯看清了坛里的情形。金璨倒吸一口凉气,语气不容置疑,“都退出去,快!再去厨子那儿给我搬些菜油来!尽快!”
顾涵这回带来了一千多人,自然配置了几十人的炊事班负责全员的伙食……
顾涵、萧懿和叶灵,甚至陈珣都是熟知金璨的性情和本事,他们头回见到金璨如此神情和语气,自然知道此事极为严峻。
下属们依言快速而有序地先后出了秘库,可顾涵他们三个却是死活不肯退下,金璨皱着眉头凝重道:“这玩意儿价值惊人,但是危险至极,而且大概只有我会处理它。万一……宝宝们怎么办?涵涵你必须出去,而灵哥哥受了伤,非要留下个人的话,”她目光落到了萧懿的身上,“表哥你陪我。”
顾涵与叶灵都是出如一辄地脸色苍白,而萧懿却是微微一笑,轻轻迈步站到了金璨身边。
其实石板上那只言片语,比如水银溶于酸,再加入烈酒搅拌……金璨就猜到摊子里的一坨坨的泥团子是什么东西了:大名鼎鼎的雷~酸~汞!也难怪前朝当年攻城与面杀伤水平如此惊人。
只是当年制备出~雷~酸~汞的纯度存疑,且经历了几十年的存放,活性自然大幅降低,可身处挖空了半座山的秘库之中,小规模的~爆~炸都会产生不可预计的灾难性后果。
金璨不会拿大家的性命来冒险。等顾涵被赶来送油的下属生拉硬拽地拖出门去,她才跟表哥萧懿解释了下原委,之后自然是在表哥的帮助下,徐徐往坛子里倒油了——油和水都能让这种在天朝都快退休的~起~爆剂钝化。
金璨的后背已经让冷汗湿透,但多年的化学实验室经历却能让她在关键时刻,双手没有丝毫的颤抖。当菜油浸没了坛子里的粉泥团,并由萧懿按照金璨的指点,用盖子、以及剪碎的毛毯迅速密密实实地包裹住了这只“宝贵又要命”坛子。
这些做完,金璨长出口气,顺势倒在了表哥的怀里,她心有余悸道:“还好没事了。”
萧懿搂着表妹,扯出了个由衷的笑容,“赶紧去换件衣裳吧,一会儿准得受寒。”
“腿软了,不想动。”
“其实……我的腿也是麻的……”
兄妹俩相视而笑。
金璨亲自破解了最危险的库房,就在太阳下山之前,其余库房也一一打开并进行了整理备案。果不其然,最让人惊喜也最最惊吓的发现正是~雷~酸~汞了。
而其他库房里存放的多是~飞~弹的其余组成部件,对于金璨来说,前人的经验正好给她选择替代品提供了些非常美妙的思路和灵感。
等一切收拾妥当,全员返回时,那位镇守的西南的大将派来的援军早已抵达,且和顾泽他们一起把谢永康的忠心部属杀了个……片甲不留,而谢永康原先占据的半个州府也顺利收复,而谢永康却已逃远……暂时不知去向了。
再次回到那个小县城,金璨梳洗更衣之后先叫来了叶灵。
叶灵进门,见礼后便坐到了金璨的下手。而金璨从案上拿了个厚厚的信封,又在叶灵眼前晃了晃,“咱们这回的收获我都写在了信里,实际上不是我自夸,发现的东西若没有我参与,利用价值就会骤减。”
叶灵很是认同金璨的说法:闪闪已经挺谦虚了。
金璨接着道:“如此我自然能从陛下那儿讨要些奖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