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尽管身为都市人的我对犰狳并不陌生,可那毕竟只局限於动物园那仅能从厚厚的强化玻璃外往内窥视的一方小天地里,於是第一次有机会和过去只能远观不可亵玩的犰狳的我理应感到激动和兴奋-激动是有的,但这建立在对于初次遇见的野生动物的警惕和防备,而非预想中的愉悅期待。ww
查觉到情况不对下意识转身想要看清楚车外情况的我一转过头,就隐约听见关节转动时由于紧张导致肌肉和关节过度僵硬而发出的咯吱声。
接着,犰狳那放大了数倍的模样就出现在我并不宽广的视线中。
倒三角的脑袋足有一个成年人手臂长,如同盔甲般披覆其上的鳞甲近看才发现那并非先前以为的焦油色,而是一种更接近于深褐的颜色,只不过包裹住身躯的鳞甲因为黑雨的关系覆上一层油光水亮的外膜,才让我第一眼误以为眼前的是一只有著黑色鳞甲的犰狳。
此时那只犰狳正用那双绿豆眼啾著车窗,试图透过贴了一层隔热纸的玻璃看清楚车内有没有装着什么足以吸引牠的东西-我无比庆幸当初这辆车子在改装的时候有特意要求贴上深色的反光隔热纸。
虽然其中一扇车门在过去的某个时间点被损毁,但那一侧后来在维修时被人用一整片不透风的钢板封死,所以我能够拍胸腑打包票犰狳那算不上好的眼力就算瞪穿了眼也看不见车内的情况。
和担心被看见然后几爪子拆开被嚼吧嚼吧吃了相比之下,我更想知道拥有强大嗅觉能力的牠是否能够隔着金属车壳嗅闻到像沙丁鱼般挤在车子里祈祷牠快点离开的我们的气味。
事实证明车子的金属车壳密闭性还算不错,起码除开为了避免大家被活活闷死而摇下的车窗缝隙外,其他地方完全没有漏风,这点从牠来来回回绕着车子兜了好几圈,最后只在车窗附近徘徊就能够得到证实。
於是我们和犰狳之间奇怪的拉锯战就这么展开……才怪,在现在这个许多物种都或多或少和过去有所差异的世界里,就算没有天敌也不代表能够很轻松就填饱肚子的世界,谁都不愿意花时间去研究一个闻上去不怎么合胃口,舔起来跟石头差不多的怪东西。
然而这只犰狳的好奇心显然稍微重了些,花了比我预计中还要长的时间才放弃继续试图扒开车窗隙缝的想法,转而继续翻找黑色土壤下方的食物,在所有人紧张的视线中扭著大ρi股一晃一晃的朝雨云移动的方向离开。
可惜就算这大家伙不再盯着我们直转悠,短时间内只要雨不停止,我们一行六个人还是只能待在车子里哪都不能去。
原先预计还会下个几天的黑雨意外的只持续了不到一天,在凌晨东边天际露出曙光的那一刻,始终没有睡着的我第一个察觉到雨将要停止的讯息。
有一句话我忘了是在哪里听见的,大意就是说坏事通常都是接二连三,让人摔到谷底后才会慢慢好转,这点我早在无数次的亲身体验中确认无误,而现在显然这个团队刚好处於低潮期,因为雨是停了,我们也终于离开车子继续朝东边赶路,但原本始终靠著自己的脚跟著队伍的希莉,现在正如同一个大型人形玩偶被阿布背在背上,完全陷入高烧昏迷状态。
希莉生病了。
这个消息就像一颗从天而降的炸弹,轰的一声炸的除了我以外的所有人懵住,好一会反应不过来。
唔……不对,我一开始也被吓了一跳,但在确定了她的确出现发病症状后,心底小小的窃喜反倒让我成为团队中唯一显得格格不入的外来者。
虽然生了病不见得就一定会成为异化者,可当这机率高达百分之九十五时,要我好心的相信她会是那百分之五的幸运儿是绝对不可能的。
成为一名新生异化者的教育者对我而言是个多么值得期待的好消息,我相信就连冬琅也不可能理解。
这让我想起当初第一次重病初癒,整个人由于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为异化者的一员而直接撞进一名领异者的地盘,然后被她用超高的热情挽留了整整两周,接着又因为教育期结束而被打出去的那段日子,简直是痛并快乐着。
快乐是因为那女人的确是个很好的导师,将属于游异该明白的、领异该遵守的一切全都教的巨细靡遗,连在未来遇到新生异化者该做的全都教了个遍;痛是因为由于部分记忆缺失而感到恐慌的我才刚为了碰上"好人"而感到安心,还没真正适应病变后增强的五感就又被一脚踹出去,当时我整整有好几个礼拜吃不好睡不着,成天为了点风吹草动就紧张的跟个什么似的,差一点没变成神经病。
花了不少时间累积了经验之后,我才明白那名领异者为什么前后态度会有那么大的改变,也终于理解她其实已经看在我是她带出来的份上手下留情了许多,否则当初被赶走的时候不会只是被踹了几脚,而是身上肯定会留下几道"毕业"的痕迹,运气再差点甚至很可能得留下一条胳膊或者几根脚趾。
从头到尾她除了教岛我基础生存技能以及那些不成文条规之外,内容全都绕着"正常人类非常危险"这个议题打转,经过之后数百次的冲突洗礼的我每每回想当初被一脚踹出去的画面倒觉得自己或许应该留下胳膊或者脚趾当作"学费",毕竟正常人类这种族真正恐怖的地方正是那颗脑袋以及处於困境总能找到一种存活方法的坚韧,反倒是进化后的动植物只剩下一个虚有其表的强大,芯子整个弱爆了。
话说回来,异化者能凭著气味分辨出自己的同类并不奇怪,但关于人类居然也能够明确的将自己和异化者清楚的区分开来这点,我到现在还是觉得无比神奇。
唔……真想知道他们的凭据到底是什么啊……
休息。
就在我漫不经心地边走边发散思维,甚至已经开始幻想等希莉醒来后自己可以像那名领异者那样对她指使来指使去的画面时,冬琅一句休息让我傻了眼。
又休息?停下脚步瞪大眼看着他,我的语气里满是不可思议。
是的,"又"。
距离上一次停下来修整并且让阿布接手背负希莉到现在还不到两个小时,加之考量到有病患在的关系行进速度并没有很快,我现在扭头往后看都还能够隐约看见上一个休息的丘陵位置,这会儿又得停下来?
316第 316 章
( 推开她是最不智的决定,所以我并没有选择这个很可能连带会让她有机会扯下自己一块肉的选项,而是将双手往后反勾住她的脑袋用力往下压,借着肩膀跟双手之间的猛力挤压好将她的脑袋固定住,同时逼迫她主动松开嘴巴。
「呜呜呜……」头部受到限制的希莉本能的松开嘴发出嘶吼,但由于被我的肩膀堵住,能够听见的只剩下一连串意义不明的闷哼。
这是个直接将她的脑袋拧下来的好机会,不过我却在这个时候松开手扭腰往旁边跳开,同时毫不保留的一脚踹在她的腰上,借此闪避她那双朝我抓来,干枯如同树枝的手。
同样的一双手若是出现在一名将死之人身上并不足为惧,但如果是现在的希莉,我敢发誓如果我的反应再慢上一点,下场绝对不是能用呵呵两字就带过的。
看着飞出去狠狠拦腰撞在一棵大树上,却能够在短短数秒的时间里爬起来,晕头晕脑的四下寻找刚才将她……不,是"牠"踹飞的元凶的希莉,我不得不承认狂化者在体质上的改变比起异化者强太多,起码就我自己的状况来说,刚才那一脚不趴在地上好一会绝对爬不起来。
就在我皱著眉一瞬也不瞬的看着希莉,大脑忙碌的运算模拟各种可能发生的情况时,一声怒吼打断了我的思绪。
「你在干什么?!」
「哪个……呃!」
早已习惯团体生活而有些松懈的我下意识扭头想要看看到底是哪个没眼力的在旁边乱吼乱叫,却忘记现在自己面对的并非是过去那个总是笑的靦腆,就算对这个残酷的世界已经有所认知,仍保持著人畜无害的天真个性的女孩。
於是视线才刚转开,一股强大的力道就从侧边重重撞了上来将我整个人掀飞。
吼啊~~
速度造成的作用力让我在那瞬间有几秒反应不过来,但当那声和自己截然不同,明显出自於女性的高亢吼声钻进耳里时,我立刻在背部撞击到地面前短短数秒的时间里确定了目前的情况,接着迅速抱着头蜷缩起身子以减轻落地时的冲击,然后一骨碌翻身而起,龇牙朝希莉发出一阵警告的咆啸。
妈蛋,过去那一年里就算头几个月被教育者"教育"的日子里也只有最初的头几天这么狼狈而以,这下子我真有种丟脸丟大发的感觉。ww
被挑衅了就回以拳头是异化者之间的生存之道,所以当我确定率先发动攻击的是刚转化完毕,正以初生之犊不畏虎的姿态朝我这对她来说极具杀伤力的"长辈"亮出爪牙后,立刻毫不留情的用武力告诉她以下犯上的下场是什么。
趁着希莉的大脑还没从高烧的晕眩中恢复,我蹲□双脚用力一蹬,几大步就冲过去一拳重重砸在她的左肩上,也仅此而已。
不是我不想直接趁势把她的脑袋拧下来省的之后麻烦,而是就算我想,从身后抓着我的萨特和长山两人也不会同意。
瞥了眼侧身躺在地上像个孩子般一脸好奇的举着双手不断重复抓握、放开、抓握的动作,正以极快的速度适应这个充满力量的全新躯壳的希莉,再三确定短时间内她暂时不会想起我刚才揍的那一拳,这才转头看向站在我左侧,一副只要我敢再攻击希莉就要杀了我的萨特。
「……放手。」
「她是你的队友。」萨特眉间的皱褶因为我一副油盐不进的态度而加深,开口说出的话却让我忍不住发笑。
「曾经是。」不否认的挑挑眉,我咧嘴笑的没心没肺。「但现在不是,你以为她现在还是希莉?睁大你的眼看清楚。」
一把推开挡在我面前的萨特,然后在他反应过来前低吼著朝刚从地上坐起身,还没来得及找準目标的希莉扑了过去,直接用事实来应证我说的话。
过去为了训练她的反应能力我曾经不只一次躲在某个角落,等她经过的时候再猛然冲出来抢走她身上的任何一样物品,所以如果现在这个希莉还是以前那一个,那么她的反应应该是下意识往侧边闪开,然后才是确认袭击自己的是我还是野兽,如果不是……那么就是现在这样。
我的前脚刚踏进异化者的最远警戒范围,原先还有些茫然的希莉立刻如同被踩着尾巴的猫般扯著嗓子发出类似尖锐物品刮擦玻璃的刺耳叫声,接着一骨碌爬起来挥拳往已经进入攻击范围的我身上招呼。
用手臂格开她的拳,我右脚踩在地上当做支点,左脚抬起来用一个后回旋踢将先前冲刺的余劲化成攻击的力道,接着碰的一声,我以最快的速度往后蹬拉开跟她之间的距离。
在所有人预料中应该会出现的画面并没有出现,希莉还是直挺挺地站在原地,双手挡在腰侧挡下了刚才的那一击,然后就拉开了战斗的序幕。
我这边才刚站稳脚步,那边希莉已经揉身而上,左手成爪右手成拳缩在腰侧,一爪子瞄準我的脖颈抓了过来。
好快!
皱著眉侧身闪过她的攻击,但还来不及站稳,眼前就出现一只高速逼近,看上去枯瘦但却让人不敢小觑的拳头。
下意识抬手试图接住这一轮的攻击,可下一秒当拳头直接和肉体碰撞时,我才发现特娘的这货瞄準的是腹部而不是脑袋。
「……!」和她纤弱外貌相比完全不符的力道让我猛的倒抽一口气,呼吸中断时产生的危机感让被安逸生活砥磨掉的野性迅速被挑起,本来挡在头上的手臂转向朝希莉的脖颈挥去,力道大到足以让她整个人如同滚地球般骨碌碌往侧边翻了几圈才站起来。
低咆、尖啸以及拳拳到肉的碰撞声以及眼前这个纤细却强大的身躯成为我所有意识中的全部,每踢出一脚、每挥出一拳都毫无保留的用上全力,期间撞断了好几株尚未成长到足够结实并且能承受异化者全力一击的树木,也掀翻了好几块半埋在土里的水泥块和石头,可我完全没办法分出多余的注意力给先前还站在附近的冬琅。
比起异化者,失去理智思考的狂化者由于本能被无限放大,导致在武力值差不多的情况下每一次的攻击都比仍受限於思想的异化者还要更加迅猛犀利,往往在我才刚準备好一次进攻的角度跟招式,她就能够在防御结束后直接反击,常常让我挡的狼狈。
几个来回后我终于找回了先前一人独自旅行时战斗的那种仿佛整个人都被解放的感觉,每一次出拳踢腿的速度也越来越快,耳里只能听见自己跟希莉发出的怒吼以及拳脚相交时的碰撞声。
碰碰碰碰
如同有力的心跳般强而有力的碰撞声让我的情绪越来越亢奋,一种遇到对手时的兴奋情绪如同鸦片般令人上瘾,全身心都投入到这场战斗里的我完全没留意到先前还在试图阻挠我的萨特从什么时候开始销声匿迹。
战斗之于异化者就如同罂粟鸦片,就算希莉因为甦醒后始终没找到机会进食而体力不支,被我如同麻布袋般轮起来重重摔在地上连哼都没哼就头一歪晕死过去后,仍处在精神亢奋状态中的我却在準备将她拽起来 ...
(在摔个几轮时,被冬琅从后方抱住硬是从希莉身旁拖走。
虽然因为打上了瘾而有些失去理智,但冬琅身上的气味对我来说就像是天然顶级的镇定剂,原本躁动的情绪因为嗅到熟悉的味道而迅速沉淀下来,仿佛刚才打的忘乎所以的人不是我一般-如果不是我看起来就像刚跑完四十圈操场,说出去任谁都不会相信现在安静的任由冬琅抱着的我前一秒还在把人当沙袋扔。
不过和气味相较之下,他的声音效力更加显著,尤其是当冬琅将嘴紧贴在我的耳朵边,用隐隐透著担忧与安抚的语气轻声说话时。
「停手,够了。」
多简单的四个字,但我却在听见他那独特的嗓音时愣了愣,接着明明刚才还能不断爆发出强大推进力让我能够在满是树木,地面也不够平整的土地上高速奔跑的双腿立刻如同面条般软趴趴施不上力,只能由著冬琅抱到不远处一根拦腰折断后躺倒在草丛里的树干旁,半强迫的被压着肩坐了下来。
「在这里坐着,別乱动。」或许是担心手一松我人就会冲出去,冬琅语气虽然轻缓但气势却强大到让我忍不住缩了缩脖子点头表示自己绝对会听话。
然而还不等冬琅对我的顺从做出回应,另外一边将希莉抱到旁边检查的长山一句"没事,她只是饿昏了而已"就让我刚恢复的理智再次出现裂缝。
还活着……她还活着呢……杀……杀了她……
我如同犯了瘾的瘾君子,才应下的承诺立刻被更强大的意念遮盖过去,身体甚至不自觉的小幅度前后晃动,晃著晃著人就恍了神,暂时凌驾於理智之上的本能差点驱使著我站起身朝那个现在在我眼中等同于入侵者的女孩扑过去。
"差点",是的,差点。
事实上我并没有成功,因为起立的动作太大,上半身刚加大了往前倾的角度,ρi股都还没真正离开潮湿的草地,冬琅不轻不重的一瞥以及手上加大的力道就把我恍惚的意识拉了回来,视线一转就对上冬琅那双在我看来相当漂亮的丹凤眼。
「別动,也別管。」简单的五个字,我却像个被抢了心爱玩具的孩子般嘴一撇眼一黯,无声地和他杠上了。
317第 317 章
( 推开她是最不智的决定,所以我并没有选择这个很可能连带会让她有机会扯下自己一块肉的选项,而是将双手往后反勾住她的脑袋用力往下压,借着肩膀跟双手之间的猛力挤压好将她的脑袋固定住,同时逼迫她主动松开嘴巴。ww
「呜呜呜……」头部受到限制的希莉本能的松开嘴发出嘶吼,但由于被我的肩膀堵住,能够听见的只剩下一连串意义不明的闷哼。
这是个直接将她的脑袋拧下来的好机会,不过我却在这个时候松开手扭腰往旁边跳开,同时毫不保留的一脚踹在她的腰上,借此闪避她那双朝我抓来,干枯如同树枝的手。
同样的一双手若是出现在一名将死之人身上并不足为惧,但如果是现在的希莉,我敢发誓如果我的反应再慢上一点,下场绝对不是能用呵呵两字就带过的。
看着飞出去狠狠拦腰撞在一棵大树上,却能够在短短数秒的时间里爬起来,晕头晕脑的四下寻找刚才将她……不,是"牠"踹飞的元凶的希莉,我不得不承认狂化者在体质上的改变比起异化者强太多,起码就我自己的状况来说,刚才那一脚不趴在地上好一会绝对爬不起来。
就在我皱著眉一瞬也不瞬的看着希莉,大脑忙碌的运算模拟各种可能发生的情况时,一声怒吼打断了我的思绪。
「你在干什么?!」
「哪个……呃!」
早已习惯团体生活而有些松懈的我下意识扭头想要看看到底是哪个没眼力的在旁边乱吼乱叫,却忘记现在自己面对的并非是过去那个总是笑的靦腆,就算对这个残酷的世界已经有所认知,仍保持著人畜无害的天真个性的女孩。
於是视线才刚转开,一股强大的力道就从侧边重重撞了上来将我整个人掀飞。
吼啊~~
速度造成的作用力让我在那瞬间有几秒反应不过来,但当那声和自己截然不同,明显出自於女性的高亢吼声钻进耳里时,我立刻在背部撞击到地面前短短数秒的时间里确定了目前的情况,接着迅速抱着头蜷缩起身子以减轻落地时的冲击,然后一骨碌翻身而起,龇牙朝希莉发出一阵警告的咆啸。
妈蛋,过去那一年里就算头几个月被教育者"教育"的日子里也只有最初的头几天这么狼狈而以,这下子我真有种丟脸丟大发的感觉。
被挑衅了就回以拳头是异化者之间的生存之道,所以当我确定率先发动攻击的是刚转化完毕,正以初生之犊不畏虎的姿态朝我这对她来说极具杀伤力的"长辈"亮出爪牙后,立刻毫不留情的用武力告诉她以下犯上的下场是什么。
趁着希莉的大脑还没从高烧的晕眩中恢复,我蹲□双脚用力一蹬,几大步就冲过去一拳重重砸在她的左肩上,也仅此而已。
不是我不想直接趁势把她的脑袋拧下来省的之后麻烦,而是就算我想,从身后抓着我的萨特和长山两人也不会同意。
瞥了眼侧身躺在地上像个孩子般一脸好奇的举着双手不断重复抓握、放开、抓握的动作,正以极快的速度适应这个充满力量的全新躯壳的希莉,再三确定短时间内她暂时不会想起我刚才揍的那一拳,这才转头看向站在我左侧,一副只要我敢再攻击希莉就要杀了我的萨特。
「……放手。」
「她是你的队友。」萨特眉间的皱褶因为我一副油盐不进的态度而加深,开口说出的话却让我忍不住发笑。
「曾经是。」不否认的挑挑眉,我咧嘴笑的没心没肺。「但现在不是,你以为她现在还是希莉?睁大你的眼看清楚。」
一把推开挡在我面前的萨特,然后在他反应过来前低吼著朝刚从地上坐起身,还没来得及找準目标的希莉扑了过去,直接用事实来应证我说的话。
过去为了训练她的反应能力我曾经不只一次躲在某个角落,等她经过的时候再猛然冲出来抢走她身上的任何一样物品,所以如果现在这个希莉还是以前那一个,那么她的反应应该是下意识往侧边闪开,然后才是确认袭击自己的是我还是野兽,如果不是……那么就是现在这样。
我的前脚刚踏进异化者的最远警戒范围,原先还有些茫然的希莉立刻如同被踩着尾巴的猫般扯著嗓子发出类似尖锐物品刮擦玻璃的刺耳叫声,接着一骨碌爬起来挥拳往已经进入攻击范围的我身上招呼。
用手臂格开她的拳,我右脚踩在地上当做支点,左脚抬起来用一个后回旋踢将先前冲刺的余劲化成攻击的力道,接着碰的一声,我以最快的速度往后蹬拉开跟她之间的距离。
在所有人预料中应该会出现的画面并没有出现,希莉还是直挺挺地站在原地,双手挡在腰侧挡下了刚才的那一击,然后就拉开了战斗的序幕。
我这边才刚站稳脚步,那边希莉已经揉身而上,左手成爪右手成拳缩在腰侧,一爪子瞄準我的脖颈抓了过来。
好快!
皱著眉侧身闪过她的攻击,但还来不及站稳,眼前就出现一只高速逼近,看上去枯瘦但却让人不敢小觑的拳头。
下意识抬手试图接住这一轮的攻击,可下一秒当拳头直接和肉体碰撞时,我才发现特娘的这货瞄準的是腹部而不是脑袋。
「……!」和她纤弱外貌相比完全不符的力道让我猛的倒抽一口气,呼吸中断时产生的危机感让被安逸生活砥磨掉的野性迅速被挑起,本来挡在头上的手臂转向朝希莉的脖颈挥去,力道大到足以让她整个人如同滚地球般骨碌碌往侧边翻了几圈才站起来。
低咆、尖啸以及拳拳到肉的碰撞声以及眼前这个纤细却强大的身躯成为我所有意识中的全部,每踢出一脚、每挥出一拳都毫无保留的用上全力,期间撞断了好几株尚未成长到足够结实并且能承受异化者全力一击的树木,也掀翻了好几块半埋在土里的水泥块和石头,可我完全没办法分出多余的注意力给先前还站在附近的冬琅。
比起异化者,失去理智思考的狂化者由于本能被无限放大,导致在武力值差不多的情况下每一次的攻击都比仍受限於思想的异化者还要更加迅猛犀利,往往在我才刚準备好一次进攻的角度跟招式,她就能够在防御结束后直接反击,常常让我挡的狼狈。
几个来回后我终于找回了先前一人独自旅行时战斗的那种仿佛整个人都被解放的感觉,每一次出拳踢腿的速度也越来越快,耳里只能听见自己跟希莉发出的怒吼以及拳脚相交时的碰撞声。
碰碰碰碰
如同有力的心跳般强而有力的碰撞声让我的情绪越来越亢奋,一种遇到对手时的兴奋情绪如同鸦片般令人上瘾,全身心都投入到这场战斗里的我完全没留意到先前还在试图阻挠我的萨特从什么时候开始销声匿迹。
战斗之于异化者就如同罂粟鸦片,就算希莉因为甦醒后始终没找到机会进食而体力不支,被我如同麻布袋般轮起来重重摔在地上连哼都没哼就头一歪晕死过去后,仍处在精神亢奋状态中的我却在準备将她拽起来 ...
(在摔个几轮时,被冬琅从后方抱住硬是从希莉身旁拖走。
虽然因为打上了瘾而有些失去理智,但冬琅身上的气味对我来说就像是天然顶级的镇定剂,原本躁动的情绪因为嗅到熟悉的味道而迅速沉淀下来,仿佛刚才打的忘乎所以的人不是我一般-如果不是我看起来就像刚跑完四十圈操场,说出去任谁都不会相信现在安静的任由冬琅抱着的我前一秒还在把人当沙袋扔。
不过和气味相较之下,他的声音效力更加显著,尤其是当冬琅将嘴紧贴在我的耳朵边,用隐隐透著担忧与安抚的语气轻声说话时。
「停手,够了。」
多简单的四个字,但我却在听见他那独特的嗓音时愣了愣,接着明明刚才还能不断爆发出强大推进力让我能够在满是树木,地面也不够平整的土地上高速奔跑的双腿立刻如同面条般软趴趴施不上力,只能由著冬琅抱到不远处一根拦腰折断后躺倒在草丛里的树干旁,半强迫的被压着肩坐了下来。
「在这里坐着,別乱动。」或许是担心手一松我人就会冲出去,冬琅语气虽然轻缓但气势却强大到让我忍不住缩了缩脖子点头表示自己绝对会听话。
然而还不等冬琅对我的顺从做出回应,另外一边将希莉抱到旁边检查的长山一句"没事,她只是饿昏了而已"就让我刚恢复的理智再次出现裂缝。
还活着……她还活着呢……杀……杀了她……
我如同犯了瘾的瘾君子,才应下的承诺立刻被更强大的意念遮盖过去,身体甚至不自觉的小幅度前后晃动,晃著晃著人就恍了神,暂时凌驾於理智之上的本能差点驱使著我站起身朝那个现在在我眼中等同于入侵者的女孩扑过去。
"差点",是的,差点。
事实上我并没有成功,因为起立的动作太大,上半身刚加大了往前倾的角度,ρi股都还没真正离开潮湿的草地,冬琅不轻不重的一瞥以及手上加大的力道就把我恍惚的意识拉了回来,视线一转就对上冬琅那双在我看来相当漂亮的丹凤眼。
「別动,也別管。」简单的五个字,我却像个被抢了心爱玩具的孩子般嘴一撇眼一瞪,无声地和他杠上了。
妥协这个行为是要对事对人的,尤其是我这种向来心肺总少一块,即使让冬琅补上了也不见得就能对其他人起作用的人来说。
然而除了我这里因为跟冬琅杠上显得气氛有些僵硬以外,长山那边似乎也出了一些状况,但以我目前的姿势与角度来说只能勉强用余光瞄到阿布正一脸激动的不知道在和长山还是萨特说话,刻意压低的音量受到四周来自大自然的各种杂音干扰,即便拥有比过去还要灵敏许多的听力仍然无法听得很清楚,断断续续只能听见诸如"希莉"、"不安全"、"杀"等等乍听之下很重要,实际上由于中间细节消失而变得没有任何意义的片段。
真想听清楚他们到底在说什么……若是需要动手的话就快啊……
注意力完全被长山那边吸引过去的我为了更清楚听见那边发生的一切,很自然的往旁边偏了偏脑袋,发现这样并不能达到目的后,我干脆挪动上半身想越过挡在正前方的冬琅用看的来猜测让阿布如此激动的原因。
可怪的是无论我往哪个方向挪动,冬琅挡在正前方的身体总是恰恰好也往那个方向挪,就好比两个陌生人在一条狭窄的走道中相遇,各自为了让对方先过而侧身闪避时刚巧都朝着同一个方向,结果就成了两个人如同舞蹈般同时左右避让的好笑画面一般,次数一多人就会忍不住想看看到底是哪个家伙跟自己那么有默契。
於是很自然的,我再次和冬琅对上了眼。
只不过和前一次不同的是,先前是为了让冬琅妥协而拧著要跟他杠,这次则是不解的茫然。
「冬琅,希莉现在……」下意识将这种阻拦行为解读成不希望希莉出事,我皱著眉想把狂化者的危险性,却没想到话才刚起了个头就被他一句话给打断。
「我知道,没事。」或许因为先前故意跟他杠上的举动让冬琅觉得我不一定会听话,所以这次干脆自己也不过去看情况,而是绕到我身后站定,那双搭在我肩上的手除了因为角度变化而稍微离开之外就再也没离开过。
「……没事?你确定?」视线缓慢地在他那骨节分明的手指上转了几圈,我勾起嘴角冷笑。「一名熟体狂化者可以和五名异化者打成平手,现在她只是个刚甦醒,尚未进食的幼体,所以在肌肉需要能量却无法及时补充的时候还好解决,可一旦让她找到取得能量的方法,就算是我也没有把握能一个人将她再次制服。」
这并不是在危言耸听,也不是暗示冬琅必须现在就处理掉希莉,而是过去数次和狂化者对战后得到的结论。
狂化者之于正常人就像是孩子跟花豹的对比,无论是异化者突然狂化还是从聚居地外闯进来的狂化者到目前为止我看到的听见的全都是这样,无一例外。
然而和人类若是不依靠热兵器就无法和狂化者拚个你死我活的情况相比较,在异化者眼里,狂化者分成三个等级。
一个是幼体,也就是第一次得病后甦醒,尚未明白力量使用方式也还没通过进食让身体得到足够能量的狂化者。
牠们非常好对付,懵懂如同初生幼兽般的大脑还在学习如何掌控这个陌生的躯壳,虽然仍旧会凭著本能战斗,但动作不连贯不提,时不时还会因为周围其他外在因素干扰而分心,再加上没有足够的能量支撑高强度运动,就连正常人要杀死幼体都只需要靠著磨字诀就能达成。
再来是熟体,也就是幼体狂化者在经过进食以及摸索后完全掌握了新躯壳的状态,这时候的狂化者一个最多能顶五个异化者,对上正常人就跟拿小指头辗蚂蚁般轻松。
不过单身的游异也不是完全拿这阶段的狂化者没办法,只是通常都是两败俱伤,就算赢也是险险的踩在生死线上,惨胜。
最后一种类型是所有异化者都不愿意碰上的种类,一旦碰上了,运气好能逃出生天,运气不好……呵呵。
318第 318章 銀月遊狐
( 完全体,也就是异化者没有撑过某一次病毒感染而狂化后的狂化者。ww
有著异化者时期对身体的掌握以及战斗经验,进化后的躯壳也因不缺能量而在甦醒后就有著丰沛的体力,再加上无论是游异还是领异全都习惯单独生活,通常遇上了来不及跑,那就祈祷完全体才刚吃饱或者它老人家今天心情好,否则留个全尸是祖辈烧了高香,残缺破败到连一条胳膊都拼不回可是它们一贯的行事準则。
当然,连异化者对上完全体的下场都这么悽惨了,正常人更不用说,但奇怪的是到目前为止综合我一路走来所看所听的所有消息,完全体似乎对于人类没有任何兴趣,就算一群正常人在牠面前大咧咧的走过去也不会换来不经心地一瞥,貌似对完全体来说,存在的意义只针对异化者-当然,如果正常人故意端起武器对準牠,让牠产生被威胁的不安感就得另当別论。
所以即便已经打定主意等到了长山他们要去的地方后就分道扬镳,但一起生活那么久多少会有点感情,要我就这么袖手旁观的冷眼看着他们因为感情用事而搭上小命,或者是团体之中闹得不愉快而产生分歧,说实话我还真的确没有冷血到这个地步。
瞥了眼因为体内所需能量跟不上,到现在仍处於休眠状态的希莉,我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
如果她是个完全体该有多好?起码我不用担心她会对冬琅产生威胁,好歹我对逃跑这一招还算有些自信,大不了将她引到其他地方甩掉,或者像那次一样故意引诱正常人攻击牠,用堆尸法生生堆死牠也可以。
反正在那些正常人眼中生病后只有两条路走,一是成为异化者,二是跟中乐透差不多的康复机率,到底面对的是对他们毫无威胁的完全体还是威胁度高达十颗星的熟体压根分辨不出来,但目前唯一的问题就出在于人类聚居地不好找。
虽然地表上仍留着几个聚居地,但和去年走上几十里就可能在某个山脚旮昃边碰上规模不大的聚居地相比,现在的人建立聚居地时更偏好寻找一条地下水脉,然后像曾经的西方奇幻故事里,长的又矮又丑的地精一样,过着凿洞挖土的地下茓居生活。
过去骄傲地活在阳光下,并且对身为人类这点自豪自满的人们失去恣意享受阳光的权力后,即便为了和其他聚居地的人们交换生活物资而不得不来到地面上,由于已经习惯了相对于地面更加安全的地底生活,总是在交换完生活物资后就迅速缩回地茓里,再也没了过去那种在返家途中驻足欣赏野外风光的閒情逸致,而是如同耗子般巴不得脚一跺就能踩出一个直达家门的地道。
所以就算想祸水东引,可没有能牵引的方向这么做压根没有任何意义。ww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的表情太过严肃,还是语气里那从没对着他发出的嘲讽让冬琅查觉到情况似乎不是他想的那么简单,在我说完话并且将视线从依旧在努力试图唤醒希莉的飒特身上挪开后,他先是皱著眉想了好一会,接着头也没回的朝飒特喊了一句"先別给她任何食物",看那架势似乎打算将希莉暂时划入观察名单中,但为时已晚。
因为在他说话时身体习惯性的微微往旁边侧了侧,恰巧让我得以从眼前终于露出点缝隙的空缺处瞥见飒特正扶著希莉的上半身,蹲在一旁的阿布则是端着铁碗缓缓将里面看起来黏糊糊的东西一点一点往她嘴里倒的画面。
依照铁碗的容量、倾斜角度以及剩下的量来看,他们已经灌……喔不,是餵了小半碗,进食后还需要消化吸收的时间,所以……
在心里约莫估算了一下时间后,我借着从地上站起来的动作顺势扯了扯冬琅的袖子,本打算等他看过来时示意他最好走远一点免得待会来不及跑,可却意外在他仍停留在阿布那里的视线里看见对伙伴安危的担忧以及对刚才从我这里听到的消息所存的些许怀疑。
於是我沉默了。
只不过我的沉默并不是因为从冬琅眼里看见怀疑而感到受伤,也不是觉得自己不被信任而愤怒,只是单纯的突然发现,似乎自从成为异化者后自己就变了。
或许在分开后的那段时间里冬琅的见闻因为活动范围不大而没那么广,导致冬琅他们虽然从各种能够取得的管道那边听来许多关于异化者的消息,可终究没有亲身见证的我来得那么深刻,但现在才意识到这件事对我来说并不是件正常的事。
如果今天没察觉这件事的人是冬琅、阿布或者是长山都情有可原,毕竟冬琅和阿布两个可是每天将头掛在裤腰带上,出任务就跟玩命一样,压根没时间去揣摩类似"如何以一种平凡无奇的姿态融入复杂的人类社会里"这种对他们来说,就跟要一个成天坐办公室的人去思考"以活着为前提,要如何赤手空拳在野外逃脱敌人追捕"一样,是完全和生活没有半毛钱关系,被归类在"浪费脑力与精神的思想活动"范畴中。
至於长山,那就是一名完全只对死人有兴趣,对活人除了必要或者能看上眼的以外全都可以在旁边列队等入土的货。
相比他们,照道理来说过去曾经成天在主管、下属、作者以及印刷厂间玩心机的我来说不该忽略这一点,可我不仅没注意到,在察觉到危险逼近时第一时间里只想到让冬琅,但却没有再动过半分继续劝说其他人的念头。
就连解释,也仅只有对冬琅才因为误以为他不知道事情严重性而提了一些,直到刚刚看见冬琅眼底那隐约浮动的疑惑,我才意识到他们很可能……不,是肯定因为活动范围有限而没有亲眼见过狂化者的强大,否则就算活着也会有人员伤亡,而不是连希莉那个仅只能在面对野兽时求个自保的女孩都全须全尾的好好站在我面前。
果然环境会从根本改变一个人的思想模式吗……
正当我为了自己的变化而默默感叹时,一声略带着犹豫的低唤让我从思绪中回过神,抬眼就对上一双狭长深邃的眸子。
「小琰。」
「……?」歪著头疑惑的看着冬琅,思绪还停留在前一秒的我完全不能理解他眼里那晦涩莫深的情绪隐含着什么样的意义。
冬琅在喊完后并没有立刻把话接着说下去,而是像法官在审视犯人是否心虚闪躲似的直勾勾盯着我瞧了好半天,看得我丈二金刚摸不著脑袋瓜子,几次想开口问他到底在看什么,却又因为总觉得他会主动解释而在每每忍不住时硬是将快溜出口的话给吞回去。
反覆几次之后,就在我终于受不了打算直接问个清楚时,冬琅仿佛终于从我脸上看出了想要的答案,那两片始终紧抿的薄唇动了动,却来不及发出丁点声响。
不,或者说他的确有说话,但由于萨特那边发出的惨叫实在太过响亮而被完全遮盖过去,只看见他的嘴动了动,却听不见到底说了什么,而我也没有追问或者弄清楚的打算。
因为当那声惨叫响起的同时,刚才由于冬琅的Сhā足而不自觉散去的战意再次被点燃,只不过和前一次满心满眼都只剩下希莉的情况不同, ...
(虽然很想站起身冲出去将咬著萨特手臂不放,却因为身体特化还需要点时间而没能一口咬下肉来的希莉压在地上狠狠揍个几拳,可残存的理智却牢牢记着冬琅不久前那句"没事"而将身体钉在原地。
然而身体不能动不代表眼睛不能转,所以虽然我人还维持著被冬琅压着肩,憋屈的靠坐在树干边较为干爽的地上,但视线却早就绕过同样被惨叫吸引住注意力的冬琅,死死盯着希莉那就算被阿布抓住双手往后拖,下颏被长山掐著试图救下萨特一条手臂,可两人忙活了几分钟仍没让希莉松嘴,反倒因为拉扯让萨特这个没受过正规军事教育,带着姪女四处流浪时又运气爆棚除了挨饿没受几次伤的家伙嚎的如同已经一条手臂被生生连肉带骨给人嚼巴了去似的。
啧啧,那表情可真是夸张,就算痛过了头而发不出惨叫声,光凭那一脸几乎要年再一起的五官就知道那绝对不是一般的痛。
不过虽然看戏看的津津有味,我的手却死死拽著冬琅的衣襬不让他离开-我绝对不是记恨刚才冬琅不让我解决希莉而在萨特需要帮忙的时候故意阻挠他,而是若手里不抓着点东西,我敢保证自己现在肯定正把希莉压在地上,拿那张由于白化症而显得与其他人完全不同,透著一股子精灵气息的脸给揍成紫红色面龟。
把目标往死里揍神马的,不能再美好。
脑细胞已经全部被"上去揍她ㄚ的"跟"坐着"两个念头佔满,前者数量还在随着时间不断倍增的情况下不停挤压后者的存在数量的我正用力握紧拳头努力保持住最后一丝理智,却在下一秒冬琅的声音响起后如同无法承受水压的水库,瞬间溃堤。
「苍永琰,放手。」
冬琅的嗓音对我来说一直有种奇特的、致命的吸引力,这点无论是刚找回记忆的我还是过去那个节操无下限,成天想着把人拐到自己身上"运动"的我都一样,我还曾经为了这一点花上许多时间思考其中的原因,但最后却只能用"恋声癖"这么个连自己都不太相信的理由来说服自己。
直到现在,我终于彻底明白为什么自己会莫名的对他的嗓音那么迷恋,甚至是产生"啊,只有这个才是我真正要的"的想法。
因为无论是那两对生娃纯粹为了应付社会道德观与家庭需求,其他时间完全就是把孩子当一个好玩的、不容易弄坏的父母们,还是我那个对外总是胆小怕事,关上门来就是个满脑子颜色思想,现在说不准已经排到投胎的号的前男友,他们每一个人和我说话时的语气里除了伪装出的温情以及刻意摆弄的关心之外,剩下的全是空荡荡的假象,而没有半分实质情感混杂其中。
可冬琅不同。
打从一开始,他嘴里吐出的每一个字都饱含着那张面瘫脸没有的丰富情感,这对于已经习惯身旁的人交流时总是皮笑肉不笑,说话一分真五分假四分旁敲侧击的我来说,就像是罂粟,从一开始就有著致命吸引力。
就好比现在,明明冬琅的脸依旧面无表情,但我就是能够从他那短短五个字里听出即将喷薄的愤怒、悲伤与一丝淡淡的不可置信。
只是我不能明白为什么,我什么都没做,在他说要我別管时我很听话的努力克制著本能乖乖坐在这里,可他却生气了。
下意识的松开抓着他衣角的手,然后我从冬琅眼里看见一种名为失望的光芒一闪而过。
接着,前一秒还紧紧攒在手里的最后一丝理智,就如同那片从手里滑落的薄薄衣料一般,彻底消失。
319第 319 章 銀月遊狐
( 吵。ww
真吵。
耳边除了高速奔跑时呼呼响起的风声以及肉体碰撞时发出的沉闷声响之外,还有几个熟悉的、似乎在那里听过的声音满含着恐惧不断发出高频率的噪音,如同都市里令人厌恶却无处不在的机械运转声,不断刺激著我那因为空气中浓郁的血腥气息而比平常更加敏锐的感官神经。
可惜的是我现在什么都看不清楚,左眼在上一次和敌人碰撞时受了伤,而右眼则早就被从额角滴落的血液模糊了视线,视野里只剩下糊成一团的影子、鲜红的世界以及夹杂在辨不出的杂音中那独属于对手的低吼咆啸。
这是一种只有当身历其境时才能够体会的感觉,仿佛全宇宙除了那个正与自己用性命拚搏的强大对手是鲜明的存在外,都是如同透过毛玻璃观看般模糊不清的轮廓,连眼角的余光都不屑停留。
手指触碰到树枝的那一秒,在大脑还来不及做出下一个动作判断之前,本能已经驱使著我如同猴子般攀住树枝并且以此作为身体在垂直树干上悬掛的支撑点,双脚蹬在树干上以一种和地面平行的姿势仰头朝那始终被我锁定住的目标以及惹人厌烦的噪音出处龇牙,并且从喉间发出一种充满挑衅威吓的气音。
长时间在崎岖不平的地面以及各种障碍物之间高速奔跑攀跳本就消耗体力,再加上完全是不要命的死嗑的撕打方式以及身上随着时间不断增加的伤口,让这种消耗速度更是成倍增长。
於是为了避免后继无力而丟了小命,像这种短时间的停顿与示威挑衅就成了战斗中少量恢复体力的好办法,这点连我那完全被本能操控的对手也很清楚。ww
虽然由于性別和基因的差异导致她比我还早就出现了疲态,虽然经过病毒改造后的身体反应占尽优势在根本上却被扯了后腿,虽然现在她正如同困兽般蹲靠在不远处的树干旁,试图挣扎著站起来,虽然……虽然目前的情况看起来,我只需要扑上去一把将她那纤细的脖子拧断就可以结束这场战斗,但每每当"杀掉她"的念头刚浮现,就会迅速被突然冒头的理智给活活掐灭,连成形的机会都没有半分。
为什么、为谁而执著地抓住那个"就算打也不能把人给活活打死"的念头,每每在只需要稍稍多用上几分力就能够结束这场无止尽的体力拉锯战时硬生生选择了放手,然后在下一秒受到攻击而受伤时懊悔不已。
郁闷逐渐累积成憋屈,再经过反覆压缩之后,我本就已经没剩多少的理智在上一次强迫自己放弃拧掉对方头的好机会后,只剩下危危可及的几丝。
明明现在我只需要放掉紧紧攀附著树枝的手扑上去,就能够在最短的时间里结束战斗会结束战斗,明明体力还没有达到必须暂时休息的临界点,但无论我在心里如何焦急的试图逼迫自己松开手,可身体就像是被另外一个意识占领控制般,怎么也不能如愿。
不过若仅仅只是因为战斗时间无限制延长还不能让我如此焦躁,另外一个理由则是远处时远时近的嘈杂噪音,还有那和夹杂在各种噪音里逐渐清晰的字句。
那些包括了“离开”、”放手”、"后面”、"危险"等等示警或者提醒的词汇,还有诸如"我不该误会他"、"那个人不是希莉"和"副队我错了"这种针对性极强的句子,无论是熟悉的中文还是需要经过脑细胞几次翻译后才能明白的外语,我发誓每一个我耳朵所能捕捉到的词语我全都能够明白。
然而明白并不代表能够理解,此刻我那颗只能做到最简单的分辨却完全无法做到理解与执行这两件事的大脑为了避免在紧张且高节奏的战斗过程中分神,很自然地将那些语句纪录后划进"待处理事项"中,直到现在我停下来和对手用肢体动作以及高高低低的吼声相互牵制威胁时,才重新挪出来思考。
可惜一心多用的结果就是当眼前那个主观意识判定威胁最高的身影朝我冲过来时,庞大的讯息我只明白一半,理解四分之一,剩下的全是无意义的,无法辨別的噪声和噪音。
放开树枝拧腰在半空中改变姿势闪过那一双直取喉咙的手,落地的同时双脚用力一蹬,借着反作用力让自己宛如一颗砲弹般朝前方冲出去,在和刚落地的敌人擦肩时反手抓住对方的衣领顺势往后扯,接着回过头用胸口顶住刚巧撞进怀里的躯体,然后右手臂勾住对方脖子猛的收缩,无视了对方因为察觉到危险而奋力挣扎乱抓时从脸上以及手臂上传来的剧痛,我张开嘴一口咬在侧过头就可以搆到的下颏处,脑子里只剩下三个字。
杀了"牠"。
无关对手是人还是动物,是雄性还是雌性,这个念头只单纯针对从我的角度来看具有高度威胁的生物,为了活下去而不知不觉间在意识深处生了根、萌了芽,最后成长为一株不算非常强壮的小苗。
腥甜的血液顺着咬开的伤口流进嘴里,然后止于我那忘记是哪一次重病醒来过后,在喉咙悬雍垂前方多出来的一片薄薄的肉膜前方。
之所以发现这层膜纯粹是意外,反正当我发现当自己在一次豁出去和试图将我当成午餐的野猫进化种互咬时,那对我来说就相当於毒药的血液并没有像先前的任何一次一样直接滑进喉咙里,而是仿佛被什么东西挡住,只能停留在口腔中时,这膜就已经存在了。
虽然不知道是不是每一个异化者在经过病毒改造的过程中都会像我这样,但我仍必须承认这莫名多出来的玩意儿对我来说就像是加了金钟罩,打从那次之后我再也不需要为了担心在战斗中喝进兽血或者吃下毛发,也不用再为了那每每发作起来要人命的过敏反应而苦恼不已。
这是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认为成为异化者并不是那么令人恐惧的事情。
怀里的人挣扎力道随着我不断紧缩的手臂而逐渐减弱,最终止于一次长长的呼气之后。
先前还在不断往每一处能搆到的地方疯狂抓挠的双手软耷耷的垂在身侧,仍被我死死紧咬著下颏的头颅也已经没了先前奋力抵抗的僵硬,就连怀抱里前不久还绷紧了肌肉的躯体现在也跟一个沉重的沙袋一样,沉甸甸的压在身上,但我依然没有松手。
弱小生物本能的会在补列时为了确保猎物彻底死透,即便猎物已经停止挣扎仍然会继续咬缠一段时间才松口进食,而我之所以没有放开手虽然不是因为怕到嘴的鸭子飞了,可其实理由也差不多。
因为完全体狂化者窒息时会陷入假死状态,若大脑持续缺氧状态超过十分钟以上才会真正死亡,但如果在刚停止挣扎后就松开手,只需要短短数秒的时间就足以让牠从假死状态中甦醒,并且回头一爪子将你的脑袋给扒拉下来。
简单来说,要脑袋就乖乖多勒上十分钟,环境许可的话最好超过时间,否则一旦放手,那只能祈祷自己跑得够快。
320第 320 章
( 剧烈搏斗后的短暂安宁是我最讨厌,却又不得不经历一遍的过程。
这并非是因为我喜欢无止境的战斗,而是每每当消散的理智随着激烈跳动的心脏逐渐平缓而重新掌控大脑时,我总会为了手上新添的鲜血而深深厌恶自己。
已经无法算清自己手里有多少次沾染了那温热粘稠的液体,也忘了有多少次在危急时刻任由本能暂时压过理智一头,并借着这短暂的"失神"与死神擦肩,可就算明知活下去是所有生物从诞生那一刻就必须不断钻研的课题,我仍无法原谅不是为了温饱而猎捕,也不是为了供给团体食物而杀生,仅仅只是单纯的为了活下去三个字而不断杀戮的自己。
明明即便杀死对方我也不能利用牠身上除了皮毛衣物外的任何可用资源,也不可能将那些肉分割扔进空间里保存以便哪天拿出来和人交换需要的物资,但我还是杀了,只为了活下去。
从来不曾觉得活下去这三个字这么……沉重。
我安静地如同被点了石化术的石偶,动作姿势全凝固在怀里的躯体断气前的那一秒,双眼虽然紧盯着前方的矮树丛却什么也没看进眼里,所有的意识全集中在胸前逐渐冷却下来的温度上,直到一个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磁性嗓音,用一种悲伤沉重的语气低低的喊我的名字为止。
「小琰……够了……」
一双布满粗茧,骨节分明厚实的手比声音慢了几拍才来到我的眼前,用相当缓慢的速度反覆翻转手掌以便让我看清楚那双手里除了老茧之外什么都没有。ww
就像是面对一个想要轻生的躁郁症患者般,对方相当有耐心地确认我的视线有没有从他的动作上挪开,直到确定我盯着那双手看的眼神里没有任何攻击意图后才慢慢覆上我的脸,一点一点的将我的视线引导到手的主人身上。
齐肩的黑色头发、光洁的额头、挺直的鼻樑、有些单薄的嘴唇和刚毅的脸部轮廓,但真正让我产生安心感的,却是那双情感几乎要满溢出来的单凤眼。
若要真心评论,将眼前这人的五官轮廓全都拆开来看实在太过平凡,是那种走在路上都不会有人停下来多看几眼的平凡,可凑一起放在这个人的身上……有句话是怎么说的?是金子就会发光?我不太清楚,可我只清楚一件事。
那就是这个人和磁铁一样,即便在其他人眼里有多平凡,却总是能够吸引住我的视线和所有的注意力,想挪都挪不开。
「小琰……够了……」眼前那两片薄薄的嘴唇先是微微张了张,顿了几秒后溢出一声叹息,接着放缓了速度,将刚才的话一个字一个字慢慢的覆述了一遍。「松开吧,她……已经死了。」
死了?
愣了几秒我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不过我没在第一时间就松开嘴,而是仔细地确认血液流入嘴里的速度以及怀抱里的躯体僵硬程度,直到认定就算松手或者来个人替牠做人工呼吸也不能再让那颗停摆的心脏恢复跳动后,我先是松开紧咬住下颏的嘴侧头吐掉口腔里让我不断反胃的血液,接着就像是终于察觉到怀里抱着什么般皱著眉松手任由那具和我一样伤痕累累的纤细躯体顺应地心引力的召唤,碰的一声和潮湿的泥土地来个亲密接触。
然而就在我抬起手打算用袖子抹去脸上沾染到的血汙时,一声低沉宛如困兽的哀嚎吸引了我的注意。
萨特,那个打从加入到分开只来得及在记忆里烙下一个不深不浅的印记,回归后更因为异化者身分而除了最初的头几天有说上几句之外就再也没有更进一步接触的陌生伙伴,此时正瞠大了那双无论什么时候看都觉得相当稀罕的双色瞳孔,在……阿布跟长山的压制下死死瞪着我不断挣扎。
低头瞥了眼脚边那个原先同样属于伙伴,但由于病毒感染同化失败而被我视为必须清除的目标,现在正僵硬地躺在地上面色灰败,死到不能再死的女孩,我对于他的反应完全不觉得意外。
这不是第一次我在耗费大量时间和体力击杀了熟体狂化者后,受到那名狂化者生前的家人、伴侣或者伙伴疯狂追击,也不是第一次从那些明知道一旦转变成狂化者就只剩下你死牠活唯二个选择,又碍于情感理智束腹而无法亲自下手的旁观者们身上感受到憎恨与厌恶。
照道理来说我应该已经习惯并且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局,所以接下来应该就是默默转头离开,找个还算安全的地方清理身上的血汙和伤口,然后安静的等待痊愈再继续旅程,可这一次我却不想这么做。
即便在有意识的情况下不还手让死者家属和伙伴胖揍一顿并不能让他们的心灵得到一丝一毫安慰,也不能将我杀了牠的事实抹消,但很可能可以让我心里那份无论埋多深,总会在每一次结束杀戮恢复理智时狠狠在灵魂剐上几刀的自责稍微削弱一点。
……好吧,我必须承认那只是我的猜测,或许,仅仅只是或许可以。
将视线由远处近乎疯狂的萨特身上缓缓往旁边挪动,从面无表情的阿布到虽然眼底写满不忍的长山,最后重新和冬琅那双我一直觉得很漂亮的眸子对上。
「呵……呸!」勾起嘴角冷冷笑了一声,我偏头甩开他从一开始就没有用多少力气的手,同时朝旁边吐了口混杂著污血的唾沫。「怎么?怕了?」
嘲讽意味浓厚的短短四个字,非常完美的将那颗因为刚才看见的东西而紧紧揪成一团的心隐藏起来。
隐隐的防备、警戒、排斥,这些我早就知道了,当第二次在他身上丟失了某样东西……不,更早,比找回散落的记忆还要更早。
正确来说是从撞见冬琅的那一刻开始我就很清楚,如果决定在这个人身边停下前进的脚步,那么眼下的矛盾终有一天会发生。
对于比自己危险且强大的存在无意识避让是所有生物都会的本能反应,这和情感对错甚至是羁绊完全无关,所以我能够理解。
321第 321 章 銀月遊狐
( 不过理解是一回事,能否接受这个事实又是另外一件事,即使在他的眼里更多的是化不开的担忧与心疼,也不能抹消那已经存在的疙瘩。ww
无论再怎么亲密的人,就算体内流着的是相同的血脉,连过去那种大家都能吃饱的年代,一点点小小的摩擦或是误会都能够演变成撕破脸老死不相往来的局面,更別提连吃饱都要碰运气的现在。
虽然没有咽下半滴,可口腔里浓浓的血腥味依旧让我浑身不舒服,再加上冬琅眼里浮动的情绪,不打算给他任何辩解机会的我在他第二次试图借着肢体接触来安抚我越发烦躁的情绪时,没有和平常一样别扭的接受,而是在手指碰到脸颊的前一秒迅速后退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小……」
心情欠佳的我在第一个字刚从冬琅嘴里溜出来时挥手打断了他的话,抬头看了眼由于下雪的关系而阴沉灰暗的天空,嘴角不由自主的勾起一抹嘲讽的浅笑。
无论对眼前这个占据我心底那个空缺下来的位置,总在某些时候正直的令我抓狂的男人,还是对那些个过去可以勾肩搭背说说笑笑,危急时刻能够安然讬付后背,现在却形同陌路人般的阿布他们,甚至是我自己,都一样。
「我累了,晚安。」偏过脸朝已经瘫软在地上,脸色死灰的萨特看了一眼,我向冬琅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转身开始盘算养伤休憩的地点。
这地点不能太低也不能太高,那样很容易受到飞禽走兽的威胁;遮蔽也不能太稀疏,那会让我跟块明晃晃扔在饥饿野兽跟前的生肉一样,也不可以太狭窄,必须要有足够的空间好摆放待会处理伤口时要用的药品。
如果能像前两天那样找到一个兽茓当然最好,只可惜即使现在有一个隐蔽足够好的兽茓摆在眼前,我也不确定自己的体力能否应付很可能随之而来的地盘抢夺战。
即使是异化者,失血过多也不是个好玩的事儿。
然而我才刚替自己定下伤癒前的短期住所必须要具有的条件,还没真正对搜寻这个词身体力行时,就被冬琅一把扯了回去。
背脊和树干重重撞在一起的感觉实在算不上好,更何况这一碰还顺道提醒了我背后很可能在先前的战斗中受了伤。
阵阵闷闷的钝痛从和粗糙树皮接触的部位扩散开来,我敢发誓要不是冬琅抓着我的两条手臂,现在我肯定早就难看的跌坐在地,像游戏里那软趴趴怎么也撑不起来的史莱姆,只能趴哒啪哒发出黏腻的噪音。
可笑又可悲。
「小琰,让我把话说完!」
从没听过的急切语调从冬琅嘴里溜了出来,这堪比亲眼看见彗星撞击地面瞬间得稀奇事儿搭配上他那副慌张的表情,我瞠大眼愣了几秒,接着很不厚道的笑了。
矮油~这个面瘫货也能有这样的表情?实在是太稀罕了有木有?明明这眉这眼这鼻这嘴都跟平常一个样,怎么刚才居然变得囧萌囧萌的,让人好想欺负个几把?
前一秒差到想要将地上那具尸体抓起来在狠狠虐上几次的情绪瞬间拨云见日,甚至还有了听他说话的心情。
「行。」我暂时忽略了因为失血过多而有些发昏的脑袋,挑挑眉定定地望着他。
「啊?」冬琅似乎被这干脆的答覆砸懵了脑袋,下意识发出一声无意义的低呼,愣头愣脑的模样完全颠覆了过去我对他的印象。
意外的可爱。
「啊什么啊?」等了几秒发现冬琅似乎还没反应过来,为了避免听他说完话前就先因为失血过多昏死,我打消找个安全点再来处理伤口的想法,低头开始将伤药、绷带、棉花、消毒水一样样从空间里往外掏。「你到底想说什么?说你先前阻止我"处理"牠是因为觉得牠只有一个,而我们这边人数较多所以绝对不会出事?还是因为你觉得牠还认得萨特,就算攻击所有……所有人也不会攻……md!攻击他,才认为让萨特接近牠无所谓?」
将手里那块刚从已经凝血的伤口上硬生生扯下来的衣料扔在一边,我咬紧牙根抓住另外一片深吸一口气,接着就像这条腿不是自己的一般毫不犹豫地用力将它从伤口上揭下。
妈蛋,好痛!
皱著眉甩掉手上的碎布,我抬起头朝冬琅撇了撇嘴。
「你是真的没边听过別人谈起过狂化者扫荡聚居地,还是因为由于那些经过病毒感染后的野生动物依旧不一定改变食性而抱持著些许侥幸的心态才会跟我说没事?或者,」将止血药粉往再次冒血的伤口上倒了一些,然后也不管药效发作了没,我直接拿起一团棉花拍上去,接着用纱布囫囵捆个几圈就算搞定。「你以为狂化者跟最初感染v.a.v病毒的感染者一样,初期还具有基本的辨別能力,只需要花点时间让先前跟牠最熟悉的人接触引导,就能够像非洲那些和感染者和平共处的村民一样将牠带在身边?」
我的声音虽然因为粗暴的上药动作而痛得有些发颤,但从冬琅骤然沉下来的表情就能看出我说的字字句句全都非常"巧合"的戳在点上。
呵……天真。
默默在心里替虽然是特种出身,却似乎因为过得太过安逸而忘了随时保持警惕的冬琅点了几根蜡烛。
不过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他跟阿布他们全都松懈成这样?照道理来说即使冬琅松懈了,还有阿布吧?我可不相信连阿布也觉得这世道可以过得很安逸……诶?等等……安逸?
脑子里迅速划过几个不算清晰的片段画面,有我第一次像个蠢蛋似的不小心将空间的事说溜了嘴、有一路上有多少扫荡多少的张扬、离开时刻意留给他们的那些以提供十个人整整一年吃穿用度的物资,最后停留在这段日子以来总习惯性的把自己不能吃的肉类当成餐点配给分划出去的记忆。
於是交叉在两边腰侧抓住衣襬,正準备往上掀脱下来以便继续处理伤口的动作立马僵住。
一个很可能……不,是绝对的理由就这么□祼摆在眼前,而此时已经意识到这理由出在自己身上时,我忍不住烦躁的咂了咂嘴,然后手一掀就把上衣扯了下来。
由于刚察觉到的事实太过令人震惊,我完全忘了自己身上满是大大小小的伤,也忘了血液凝固后早就把衣服跟伤口密密实实的黏合在一起,所以这一掀我可没留半点力气,再所以……我就悲剧了。
「嘶~~!」猛的挺直背脊倒抽一口气,从背后、手臂和前胸处传来的剧烈疼痛让我本就没多少血色的脸又白上几分,头皮也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刺激而一抽一抽的直发麻。
322第 322 章 銀月遊狐
( ”人若倒楣,喝凉白开也会塞牙缝”这句话虽然不见得真到哪天倒楣了就会发生那样的事,但肯定也会让人浑身不舒坦。
然而看样子,今天的确是我的倒楣日。
先是跟狂化者打了两次,次次都憋屈的束手束脚,再来是突然明白自己到底做了些什么蠢事,最后就是刚才处理伤口十本不该分心却分了心,现下就算看不到背也能够凭著那火辣辣的疼痛也能知道情况有多糟糕。
凝固的血液成为衣物和伤口处最为牢固的黏著剂,即便一点一滴慢慢用水软化血块并且耐心地逐步将布料剥离也够人喝上一壺,更何况我是在分神的情况下直接将衣物连带着血块一同揭下来。
有那么短暂的一瞬间,我耳边只能听见昆虫振翅时发出的嗡鸣声,眼里只能看见一片白光,就像是在那几秒的时间里死过一回似的。
真特么难受。
「你……还好吗?」
略显迟疑地询问让我终于想起面前还杵著个大活人的事情,但我仍等到疼痛稍微没那么难以忍受后,才朝冬琅扬起一抹仅止于礼的微笑。
「……你觉得呢?」我咬著牙根努力维持脸上那不算完美的笑容,心里却早就已经把眼前这第一次犯蠢就恰巧犯到我头上来的二货骂个狗血淋头。
妈蛋,有眼睛的一看就知道我并不好好吗?你是没话偏要找话讲,结果随手一抓还抓错话题是吗?有种下次你受伤的时候也先別急着上药,乖乖等凝固后来亲身体验一把如何?肯定是"愉快"到一佛升天二佛出世,包你下次还想再来一遍!基本上整个一个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啊白痴!
默默在心里翻了几个白眼,我决定无视被我一句话噎住而整个傻愣在原地的冬琅,一把抓起放在脚边的双氧水就往背上倒。
过去那种上药时小心翼翼地用棉籤沾药水一点一滴慢慢清理,同时还龇著牙不时呼痛的行为太过奢侈,早在一年前我就已经秉弃这种既浪费时间又不见得能够处理向后背这种自己单独一人不方便处理伤口部位的方法。
与其想办法慢慢折腾,还不如对自己狠一点。
当消毒药水碰触到背后那些未经清洗仍沾满汗渍、泥沙以及血汙的伤口时,剧烈的疼痛让我差点控制不住肌肉细胞的自主收缩,要不是惦记着冬琅还站在那里,总觉得在他面前为了点痛哀哀叫很涮面子,我敢发誓自己绝对会扯开嗓子嚎上几声。
万幸早就有了无数次经验让我在消毒药水接触到背部皮肤的瞬间下意识咬紧牙关,面部肌肉也早练就了基础面瘫功夫,於是当冬琅为了我这粗鲁到令人发指的行为而傻眼时,我仍能够将表情定格在嘴角扬起礼貌微笑的那一瞬间,然后借着弯腰伸手捞取绷带的动作完美将宛如跳探戈般不断抽搐的眼角藏在阴影处。
我才不会承认自己是个爱面子的人,绝对。
然而手指才刚碰到绷带的边缘,另外一只手却已经将绷带抓住,在我诧异的视线里往旁边挪了挪,最后和冬琅的对上。
「你干嘛?给我。」下意识皱了皱眉,我再次朝绷带抓去,却被他一个侧身闪过。
「伤在背后。」
依旧是熟悉的寡言少语,简单的四个字就能凑成一句话,听的懂就能明白,若是听不懂产生了误会也很少愿意解释。
伤在背后,意思是我一个人不方便上药,所以他要帮我?很可惜,现在我不想,也不愿。
「……那就算了。」直勾勾盯着冬琅沉默了几秒,发现他确实没有打算将绷带还给我后,我就很干脆地收回手重新在空间里翻出一卷绷带,在冬琅明显不悅的瞪视下动作熟练的一圈圈把整个上半身缠成木乃伊。
不还无所谓,反正空间在手药店我有,就算我拿一卷他抢一卷的死嗑,最后占上风的还是我。
我那空间虽然没小说里那些主角的逆天,既不能种植也没有灵泉,但也不是空有虚表的摆设-即便没办法亲自进去切身体会一下空间是否宽敞舒适,好歹面积够大,拿取物品也只需要动动念头。
将绷带尾端用金属钩扣在腋下固定好,我甩甩膀子感受了一下松紧度好确定自己绑的不会太紧,同时脑袋里飞快的思考另外一个问题。
当著冬琅的面处理伤口对我来说已经是破例,失血过多造成的虚弱才是我真正担心的。
对于其他异化者来说,在大量失血后只需要及时补充新鲜血液就能够在短时间内恢复,可本身就对动物性蛋白质过敏的我却只能倚赖富含铁质的野果,不说摄取食物后吸收造血的时间,就说寻找果实好了,若非有个空间在手,我敢发誓像我这样的异化者大概现在已经是某一个不知名的旮昃里腐烂的白骨。
即使有空间,从现在到完全恢复前,任何一名身手好些的普通人,都能够轻易用小刀取走小命的事实让相当惜命的我下意识绷紧神经,连同冬琅一并划警戒范围内。
有了疙瘩的伴侣就不再是可以全心信任的存在,即便现在我脑子里那个”把冬琅当靠枕好好睡上一觉”的念头占据思绪的百分之七十,理智却在它刚成形的时候狠狠一脚踩进泥巴里,顺带还辗了几下避免一不留神成了事实。
在虚弱的时候还要随时防备枕边人神马的,当真不是人……异化者做得到的事。
於是乎,照正常"程序"来说现在应该伸手掺住明显脚步不稳的我的冬琅伸出了手,可我却没按剧本走,而是很自然地缩了缩肩膀避开,然后在他惊诧的注视下用龟爬的速度慢慢朝一棵有半层楼高,树干表面长满如同肉瘤般大大小小的疙瘩的树挪动。
对,就是几乎整个脚掌都没离开地面的那种走路方式。
不是我不愿意快点过去休息,而是没动不知道,一动才发现前不久的那场战斗让我不单是缺了点血,还很有可能连根本都动到了。
动作稍微大点就头晕目眩,速度稍微快些就冷汗直冒,要不是我非常清楚自己现在的恢复能力杠杠的摆在那,我肯定会从空间里捞把枪出来蹦了自己,省的成为他人累赘。
至於阿布那一边就算我没从头看到尾,但光是那几近崩溃的嘶吼和夹杂在其间越来越不耐烦地劝告就足以让我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亲姪女在自己身边"疯了",然后又亲眼看见她被另外一个早就"疯了"的人杀死,尸体正如同一只大型麻袋般就扔在面前萨特疯狂地想冲过来杀了我,然后被受不了的阿布一个头球撞昏。
无论阿布是为了空间里满满的物资,还是由于冬琅没有表态而暂时不愿意让冲突继续升级,虽然知道理由不可能是看在相处了段时间的份上,但他这种顾全大局的行为仍让我松了口气。
如果要以现在的身体状况去应付一个失去理智又不能真伤了他的人,我宁可丟脸点主动去撞树干装死。
希莉的尸体最后是冬琅跟阿布两人直接就地挖坑埋了,之后的三天即便用餐也都是分成泾渭分明 ...
(的三个角,气氛压抑的和送葬队伍有的一拚-好吧,虽然情况不太一样,但团体中死了个人,要是继续嘻嘻哈哈反倒显得不伦不类。
吃食由于没人来找我拿当日配给,到了饭点冬琅跟阿布两人就会暂时离开,回来时手上或多或少会带着一、两只体型小巧的猎物和野菜自行解决,撇除冬琅三不五时朝我这里投来的视线外,这三天倒是难得的有了点清閒养伤的机会。
323第 323 章 銀月遊狐
( 再次朝东方出发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少了那个笑起来温温软软,总是认真活着的女孩,团队里稀薄的凝聚力几乎完全荡然无存。ww
萨特在短短三天的时间里瘦了好几圈,先前看上去阳光的模样已经不复见,本来合身的衣服现在空落落的就像套在衣架子上,个性也阴沉许多,除了长山之外谁也不搭理,当然对我更是直接明显的厌恶排斥,不说走路时总要拉出一段老长的距离,还会故意将烤肉时留下的油脂用各种方法趁我被长山以各种借口理由”请"走时混入我的食物里。
眼前闪过第一次发现本来干净的一碗生菜在离开的短短一分多钟里变成飘着恶心气味,油腻腻的模样时,萨特用”要饮食均衡,这年头没有人有权利因为一点小小的过敏而排斥任何一种食物”当作正大光明的理由一副看好戏的画面,我就忍不住冷笑。
"浪费"?这句话用在任何一个人身上都没问题,放在我这就像你面对着一个女人,却说她的dna里掌控性別的成分是xy一样不可能。
拥有一个时间静止,"占地"面积极广的空间是多幸福的事?被"汙染"的食物只需要打包好扔进去,等哪天碰到其他人再翻出来替换成有需要的东西就是了,我不吃还有人想吃吃不到呢!
等等……
想起某种虽然机率不高,但由于人心难测很难打包票绝对不存在的可能,我摸着下巴偏过头努力回想。
话说貌似记忆里当初在萨特面前玩一手凭空变出物资的"魔法秀"时自己没有将空间特性告诉他,除了"变"出东西之外,每一次碰到能够搜刮物资的时候也都没有当著他的面扫荡,就连物资盘点也貌似在萨特加入之后因为各种这样那样的因素而没做,所以……所以这家伙肯定不知道我的空间有多大,也不知道空间最大的特性就是没有所谓的"时间"。
即便他会把这个祕密告诉任何一个在路上遇到的团体,并且带着人回头来追捕我,也会因为无法正确掌握住我的物资储备量而出现错误判断。
非常好。
或许没有人能够理解我的想法,但我的确是这么认为的。
不过这个想法在希莉死亡后第三十七天,经过漫长、单调、沉闷的徒步迁徙,连我这已经习惯靠双腿解决交通问题的异化者都产生"占领一块小地方安顿下来生活"的念头时被完全推翻。
蹲坐在一根半倾的枯木上,我皱著眉思考一个相当严肃的问题,关于现在自己为什么会沦落到必须夹着尾巴四处逃窜,以及身后那个闷不吭声如同鬼魅般紧黏著不放的家伙。
将记忆里的时间往前回推两个昼夜,我还记得当时我正準备找个制高点享用早餐,打从希莉死亡那天开始就如同哑了般一声不吭地cos 闷葫芦的冬琅却在我经过他身旁时突然将我拉到一边,表情严肃地告诉我萨特在前一晚深夜离开,长山推测他是打算到那天傍晚刚解散的临时交易区雇人回头解决我时,我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怀疑,而是愤怒。
怎么不愤怒?希莉当时的情况就算当下由于震惊过度而没有察觉异常,事后回想起来是个人都知道那时如果没有杀死她,那么接下来死的肯定是其他人。
萨特的表现很明显就是不相信那时是希莉出了问题,这让我有种救了人反倒被人泼脏水的郁闷。
既然已经提前知道大祸将要临头,要我像个傻子装做啥都不知道,等着人家撞上来再见机行事绝对不可能,毕竟无论是过去那个正常的我还是现在这个不正常的我,对于麻烦还是抱持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所以我跑了。
不单是跑,边跑我还不忘边反省自己由于太过安逸,居然会认为就算萨特知道我有个空间也没有多少威胁性而怠惰下来,还因此差点让项上人头被萨特领著一群来自当天早上路过的小型交易集散区的幸存者们摘了当球踢,同时告诫自己必须记住一个教训,那就是"別太低估他人"。
解决了这个小小的问题后,我这才把注意力放在身后跟著的人身上。
「……你还跟著我做什么?」侧头看向从逃亡的那一刻开始就如同一块甩不掉的狗皮药膏般跟著我不肯离开的冬琅,我撇撇嘴叹气。「是在为你的老伙伴留下追踪记号好方便他带着那群"豺狼"继续追着我跑,还是希望我主动一点乖乖地被你们押进实验室里,认命的过上白老鼠的生活?」
唔……好吧,我必须承认当发现冬琅虽然始终保持沉默,却在我动身离开的时候义无反顾的跟上来时,其实我是很感动的。
那不仅是一种对于自己看伴侣的眼光的肯定,还掺杂了独属于他一个人的信任,以及悄悄滋生的依赖。
可经过整整两天的奔逃,依照我身为异化者的直觉判断早该甩掉的那群人却始终坠在后面紧咬著不放,就算心里不愿意相信,我依旧对冬琅偶尔会减慢速度再追上的行为产生了怀疑。
如果说萨特曾经受过追踪训练我还不至於对他居然能跟上我这连跑路都不忘要抹掉痕迹的异化者产生怀疑,毕竟虽然我的确有停下来打扫痕迹,可毕竟匆忙中或多或少都会有所遗漏,有经验的只需要多留点心就能察觉。
可仅只是一名研究人员的萨特居然能在我不时选择树上的空中路线,偶尔还会改走水路涉溪逆流而上的情况下,整整两天跟著没有走丟也没有多绕冤枉路,那么问题只可能是出在我身边最亲近的人身上,而那人只可能是冬琅。
天知道当我意识到冬琅很可能借着每天数次时间并不长的临时脱队在行经的路上留下指引,好让萨特或者是他所带来的团队中懂得分辨记号的人能够找到正确方向时我的感受到底有多复杂,那就好比当你终于决定软化态度接受一名不畏艰辛,对你百依百顺的追求者时,却无意间发现他在你背后跟朋友为了你逐渐和缓的态度嘲笑你终归逃不出他掌心那般恶心。
不单是对他,也有对自己居然那么轻易就相信对方的懊恼。
所以我本来只打算问他要跟到几时,却在开口后不经意的讽刺了几句。
324第 324 章 銀月遊狐
( 然而本以为会听到否定答覆的我万万没想到,冬琅在沉默了一会之后会说出那样的话。
「……有长山和我在,你不会有事。」男人如刀刻般刚毅的脸上出现一丝微弱的挣扎,可说出来的话却让我如同芒刺在背。
「嘁!」傻了几秒才反应过来的我忍不住嗤笑一声,挠著头想了想,接着干脆转身一ρi股坐在枯树干上,仰起下巴好能够跟冬琅对视。「不会有事?你确定你护得住我?还是你以为依照萨特现在的情况来看,他只是无法接受希莉成为狂化者并且被我杀死的事实,需要一个能够让他用"复仇"的正当名义发洩满腔怨恨的管道,再加上你的特种兵出身和我现在这异化者的身分,即使被围剿也能够平安脱逃?还是……」
说到这里我突然停了下来,侧头仔细的听了好一会,直到确定刚才听见的只是风声后才重新看向冬琅。
「我想你必须要先知道一件事。」猛地站起身,我用笑掩饰心里因为冬琅那句话而揪拧的疼痛。「首先,我是个人,再来我才是个异化者。虽然在身体素质上有了差异,可相同的是我还有心。」
无论是异化者还是人,只要有心就会受伤,而我现在受伤了,你听到了吗?
深深看了茫然的冬琅一眼,我转身时扔下一句"要跟就別再留记号",接着朝正前方继续前进。
冬琅有没有跟上已经不再我的考虑范围内,说的更直白一点,我对于自己当初为什么要做出将人引开的愚蠢行为感到后悔。
妈蛋!如果当初我知道将那些人引开后的结果会是变成现在这副鬼样子,那么我就……我就……
思绪到这里突然卡了壳,怎么转都转不出那个相同的结论。
用手胡乱抹去不知道什么时候爬满脸的水渍,我边走边苦笑。
无论是否事先知道未来会怎么样,做出的决定肯定……肯定还是不会变,毕竟就算我胆子够大,喜欢拿自己的命或者未来和上天赌,却没办法在没把握的情况下拿他的赌。
赌不起,也……不敢赌。
身后逐渐接近的脚步声并没有让我回头,谁让那每一次抬脚跨出去的间隔、落地时的重量全都是心里最熟悉的那人专属,而我熟滥於心的节奏,光是听就知道是谁,以什么样的表情跟在后面。
活到这个地步的自己真可悲,但这不就是我这种烂个性的人终会迎来的结局?没什么好怨的。
将嘴角网上拉出一个带着嘲讽的苦笑,我往前迈出的步伐又加快了许多。
可没走出多远,我脑海中又突然浮现一个念头,关于当初为什么会跟冬琅他们搭伙的目的和原因。
或许我应该停下来等他,然后告诉他我已经想起当初的约定,所以从这一刻开始就可以桥归桥路归路,他回头和阿布他们汇合踏上属于他们的旅途,而我则是继续往东,看有没有机会回到故乡找老友叙旧,接着等待社会恢复正常运作,一切又会回到过去那样。
……妈蛋,这话说出来连自己都不能说服。
默默叹了口气,正準备继续往前的我眼尖的发现一棵不知名的树干上,有一小片大约手掌大小的树皮看起来像是被人拿刀或者锋利的物品削掉的痕迹。
凑上去瞇起眼仔细地打量好一会,我才在那一条条鲜明的木质纹理中看出了一行虽然潦草,但勉强还算能够辨认的汉字。
『往北……天赐……村』
好吧,总归一句就是往北有个村,但这村叫啥名字不知道是哪知野兽看它不顺眼,硬是用爪子在上面挠出几道深沟,压根就瞧不见了。
不得不承认这个发现来的真是时候,我现在既不想面对后方的追兵,也不愿意跟冬琅划清界线,分道扬镳神马的完全只能想一想,真要实际行动还不如让我去和萨特拚个你死我活算了。
唔……其实我刚才还真的有回头找他狠狠打上一架的冲动,可现在眼前明显有更重要的事情可以做。
或许去打探一下这个村子是否还存在会是个不错的主意,如果还在,那么逗留个几天用空间里那些已经不再提供给某些人的肉类食品交换所需的蔬果和物资绝对是好选择,即使只剩下废墟刚巧也能够满足我在生活所迫之下养出的拾荒兴趣,重点是可以将冬琅暂时从我的脑袋里驱逐出去,多美好的偶遇。
打定主意要暂时逃避面对冬琅的我再次凑上前仔细研究了一会,确定那上面所刻划的箭头指示位置后,毫不犹豫地改变方向朝箭头所指处前进。
树,满眼高高低低,郁葱葱的树。
人说视觉疲劳指的是於长时间过度使用眼睛且没有得到充足休息后,眼睛因为疲劳而出现的综合症状。
这东西以前就听过,可就算以前成天盯着电脑我也没亲身感受过,可现在我深刻的体悟到这玩意儿惹人厌的地方。
我第一次发现绿色居然这么的令人厌恶。
就算其中掺杂著泥土的褐、石头的灰、树干的棕和花朵的豔,但睁眼闭眼全都是深深浅浅的绿一点都没办法让人放松心情,也无法让我感觉到舒适。
无法否认心理压力造成的烦躁影响了我对事物的看法,可现在我真心不想看见绿,一见到绿我就头晕想吐。
从那天在树干上找到了坐落在北方某处的村落讯息后到今天已经过了足足有八个昼夜,在几小时就要进入第九个夜晚,可我除了偶尔在树干上看见同样的讯息之外,別说是村落,连正常来说出现频率应该会随着接近而逐渐增加的人迹也不见一个,要不是每每在我打算放弃的时候就会找到前人留下的讯息,我肯定在第四个昼夜结束时重新回到往东的轨迹上。
好吧,我的确是心烦,除了烦那不知道还在多远的前方的村庄,还烦恼那吊在后方不远不近的地方,到现在仍默默跟著的冬琅。
从我换了前进的方向后就没看他离开过我的视线,也没发现他有做记号的行为,但我并不认为这是因为他想通了,而是认为他之所以不再留记号,是因为那树干上的讯息已经足够清晰,即便没有新的记号继续指引后方追兵而让他们追过了头,也会很快察觉到不对而回头,最后循著树干上的讯息一路找来。
325第 325 章 銀月遊狐
( 总而言之,即便现在他没有继续留记号我也不会认为那是刚才我说的话起了作用,毕竟信赖这种情感一旦透支,仅凭一句话或是一个决定并不能够重新补满。ww
环境造就人是句经典名言,这点从脑子里思绪纷沓混杂,注意力并不集中却依旧能够在步行前进的情况下,凭借着灵敏的听觉捕捉到随风传来的那一丝并不清晰的怪声。
夹杂在草木花叶摩擦的窸窣声中,断断续续听得并不真切,可莫名的让我有种熟悉的感觉,就像……
下意识转头朝面无表情的冬琅瞥了一眼,接着脑海中随之而来的画面瞬间如同炸开的原子弹,将我整个人炸得七荤八素。
妈蛋,我怎么会想起做……咳!运动时的画面?莫非是因为太久没关注那方面的需求?但日常生活里就有忙不完的事情,谁还有那多余的心神去胡思乱想?再加上记忆中和他"关门练体力"的次数貌似也不多,所以……呃……所以没想到"双人运动"绝对不是我的问题……吧?
由于先前不小心浮现的画面太过河蟹,我又刚巧正瞪着冬琅走神,於是就在他眼前cos了一次水煮螃蟹。
害羞什么的,那种情绪劳资才没有!
就在我心里的小人正奋力搥墙掩饰自己的失态时,冬琅终于打破将近一周的沉默。
「小琰?」长时间没有开口使他的嗓音听起来有些沙哑,如同一把用水禽类的绒毛制作的小毛刷,在我腰间激起一连串细小的疙瘩。
有的时候人就是这样,在没意识到某些需求前连点念头都不会起,可一旦意识到了 ,yu望就会成百成千倍的涌现,以一种不达目的势不罢休的姿态驱使人做出平常不会做的举动。
既然在触发条件不明确的情况下到底会在什么情况,什么样的环境,又是被什么样的事件触发,除了碰运气之外谁也没办法预料,所以我很倒楣悲催的在这放眼望去一片青山……绿水倒是没有,咳!这不重要,反正就是在四周无论怎么看都像是在深山老林里的地方,如同一头独居已久的野兽碰到生平第一个异性般,"春天来了"。
臥槽!有没有必要这么雷人?仅仅只是两个字,为毛反应这么大?
属于男人特有的反应让我不自觉地将原先自然站立的双脚靠拢了些,虽然明白这样并不会使反应消失,可心理上总归是比较没那么尴尬。
没等到回答的冬琅突然往后退了几步,皱起眉将我整个人从头到脚从前到后全都扫了一遍,最后视线定格在我刻意遮挡起来的位置。
似乎不太明白前不久在前面走得好好的人,现在为什么突然用一副见了鬼的表情死死瞪着自己看,他想了好一会才朝我伸出手。
「小琰,你哪里不舒服?需不需要我……」
「不,不用!」宛如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般,我在他碰到自己前猛的退后两步拉开距离,同时将一颗脑袋摇成波浪鼓,就差没戴上缀著铃铛的耳钉来一次完美的角色扮演。
解释什么得太过苍白,我相信以我现在的情况给他碰上一下,保不准待会儿就会在这随时可能被野兽或其他幸存者袭击的野外上演一场比"妖精打架"还要再更进一步升级的"野兽打架"。
储水量超过安全警戒线的水库一旦洩洪,那壮观的场面就算没有亲临水库边见证过也多少有从新闻里看过,更何况此"水库"非彼水库。
没有错过冬琅脸上一瞬间出现的怔愣和受伤,可一想到心里那个没有解开的结,我选择了沉默。
冷静下来的情绪带动了身体的自然反应,血液加速流动产生的燥热感缓缓归于平静,刚刚还斗志昂扬的等待主人"关照"的小家伙也跟著沉寂,我直到确定自己不会再次失控后才重新迈开脚步。
至於冬琅,我暂时还没想到该怎么面对,或许……随着时间长了,他跟得累了,不想跟了,转身离开了,也就这样了。
莫名的负面情绪让我前进的速度比起先前慢了不少,直到周围的树丛草堆中已经能够明显的看出有动物经常活动的痕迹后才恢复先前的速度。
大量摩擦后不规则折断的树枝、反覆踩踏而倒伏的草茎、熟果稀少的野生果树以及偶尔出现在兽径附近,只啃掉一部分的青涩果实,还有一些散落在树丛下方,不是断了柄就是缺了刃,看上去制作工艺相当粗糙的工具。
这些平常不一定能够遇上的种种迹象在在显示我已经踏足某一个聚落的生活圈最外围,接下来遇到人类的机会大大增加,可危险指数也一并上升了不少。
现在的人类聚居地和过去的不同,病毒刚开始肆意扩散的时候人类之间还存着不少侥幸心态,聚居地大多没有什么安保措施,集中生活的人们对于外来者通常抱持著"只要不抢走我的东西,那么你爱咋就咋"的态度,虽然不热情但也不疏离。
可当人们终于察觉到艰苦生活的日子已经延长到看不见的未来后,外来者就逐渐和危险、异化者或是可能的带菌者画上等号,态度好些的当没看到,态度差点的甚至大老远就会用石头或任何能抓取拋掷又不能够食用的杂物攻击,直到将外来者赶出生活范围才停止。
不过通常来说,一个人类聚居地里总会找到一、两个胆大些的会愿意拨出一些多余的生活物资和背着行李远道而来,或许只是路过,也或许是迷路而误闯的旅人们交换平时不容易取得的收获。
当然这前提是你得看上去像是个实力雄厚,可以独自在野外生存的强人,而我现在这副两手空空,从头到脚除了一个巴掌大腰包之外只剩下武器的家伙肯定不合格。
为了避免在和"原居民"的第一次接触直接被人几棍子赶出去,我边走边从空间里翻出一只防水旅行双肩背包,先是扔在地上踩了几下把崭新的外貌弄得破烂脏污,接着在最底下放进两套旧衣物,最后才用一直储存在空间里的兽肉干、兽皮和兽骨将背包塞了个七分满,掂掂重量确定仍在正常人的承受范围内后,才揹起来装出一副风尘仆仆地旅人样,又装好一只朝后方成天皱著眉的冬琅递了过去。
多余的话我不想说,也不知道要怎么说,以前用在那些上司和印刷厂的口才早就因为长时间不用而变得驽钝许多,与其花费许多精神在这上面,我更倾向於直接用行动解释。
「带着。」
简短的两个字让一直低著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冬琅浑身一震,接着像是被电到般倏的抬起头直勾勾地盯着我瞧,好一会才沉默的将背包接了过去。
326第 326 章 銀月遊狐
( 对于冬琅这种默默顺从的行为我下意识皱了皱眉,但仍一把将他原先背着的背包扯下来扔进空间,接着迅速收回手扭头从痕迹中找出大概的方向,赶在他开口询问前继续迈开步伐前进。ww
至於他实际上到底想不想问我把他的背包换了一个的用意,其实我是怀疑的。
因为其实冬琅并不像我这样两手空,而是从在更早之前他就一直揹著一只用来掩饰我的空间的大背包,加上这段时间风尘仆仆地赶了不少路,他现在看起来比我还更像个流浪的独行者。
不过就算看起来像,但他的背包里装着的全是揉成团的报纸和几件铺在最上层用来掩人耳目的旧衣服,即便这种瞬间将空间里的物资替换掉报纸的手法我已经练的炉火纯青,可毕竟人一多意外也就跟著多,谁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人惦记着那么大一个背包,靠上前试图偷窃时却被发现里面虚有其表?能事先避免的麻烦我绝对不会抱着侥幸的态度刻意无视掉它,现在这世界也已经没有侥幸的存在。
你可以在和伙伴聊天时为了自己某一次逃过野兽袭击而炫耀,也可以为了某一次完善準备后满载而归而高谈阔论,但没有侥幸。
以前或许三不五时会听到某某人说自己侥幸得了什么,又或是侥幸逃过一次灾祸,可现在的人们都很清楚没有侥幸的存在,也不可以抱持著侥幸的心态过日子,那会让你死得比谁都快,所以即使他不明白我的用意,我仍旧不会为了那么一点点侥幸不会被发现的想法而免去替换的动作。
当然,塞进背包里的全是现在俯拾即是,每个人背包里或多或少都有那么个一、两件的兽皮,以及几组刚在路上拾来,只需要稍微修理一下就能够再次使用的粗糙工具这些丟了不心疼,没丟就算赚到的东西。
脚下踩踏的兽迳逐渐变宽,周遭的植被也从一开始满眼的乔木变成低矮的灌木,那些原先因为粗壮的树干和层叠悬掛的藤蔓遮挡住的生物也因此进入我的视线范围。
清理极为草率,但一眼就能够清楚范围的圈地里整齐的种植著低矮的作物,少部分结著浆果的矮灌木被当作粮食作物留了下来,长满棘刺用来圈划农地、防御野生动物的又留了一部分,剩下的大多被砍伐一空,一落落堆放在阳光底下曝晒,等待合适的时机收起来备用;几名在这种入秋后不稳定的天气里弯著腰在察看作物的农民们穿着灰色无袖汗衫,表情严肃的仿佛眼前的不是几个月就能成熟的粮食而是以克拉为单位的钻石,每一次动作都小心翼翼的让人看了都忍不住跟著屏气凝神,深怕一个不小心惊扰了农民导致作物毁损。
十数名或年轻或老幼的女性背着藤编篮子穿梭在浆果树丛间,时而将成熟的果实摘下来,时而弯腰从草堆中翻找出可食用的野菜放进背篓里;稍微远一点的地方有两群由三名扛着木弓,手持菜刀,造型相当诡异的人组合而成的小队正交头接耳的不知道谈些什么,分开时其中一人抬起头看见了我跟冬琅,立刻举起手里的菜刀大声喝斥。
「喂!那边的两个!站住!」
他的声线有些沙哑粗糙,但嗓门很大,这一喊不单是他身边的那五人朝我这看了过来,连原那些先弯著腰务农的、嘻笑着摘果实的,甚至是远处高声谈笑的老人们全都如同按下开关的机械人般齐刷刷将脑袋转了过来,同时瞬间换上戒备的神情直勾勾盯着我瞧。
啊,还有冬琅。
侧头看向原先落后了一步,现在却和我并肩站立,同时摆出保护姿态的冬琅,我愣了几秒后默默收回视线,瞪着脚边一株开着黄色小花的杂草装出紧张怯懦的模样-好吧,虽然我不认为对方没有看到刚才自己一马当先万夫莫敌的气势,但此时冬琅浑身上下散发出的魄力应该可以暂时转移掉对方放在我身上的多余关注,装耸什么的,必需表示没有任何压力。
「哪儿来的?要干什么?」对方跨出的步伐并不大但频率很快,没多久就在我跟冬琅面前两公尺外站定,气势汹汹用握着菜刀的手往我面前挥了挥,看上去已经认定我是两人之中最好欺负的一个。
但实际上他整体造型看起来非常的滑稽,头上顶著用藤蔓交错盘绕当作伪装的钢盔,上半身穿着军绿色汗衫,腰间挂着一只充作箭袋的粗竹筒,裤子则是一眼就能清楚了解制造厂商与商品名称的麻布袋,脚上蹬著一双做工粗糙的草鞋,有几处还蹭出了草茎,看了就扎脚。
最后在搭配上那一头半长不短又炸开来的卷毛以及为了增加气势而刻意踩着三七步的模样……咳!千万不能笑,这时候绝对、绝对不能破功!
用力紧了紧拳头努力压下差点喷湧而出的爆笑,我将头垂的更低以掩饰不断抽搐的嘴角,并且更进一步的躲到冬琅身后,额头抵著他的背闷笑。
妈蛋,这货造型奇葩就算了,连说话的口气也像是仗著背后有大人而趾气高昂的小屁孩,特么的好想在地上鞭打滚边爆笑肿么破!
然而我躲在冬琅身后勉力制止自己不识时务的破坏眼前明显看来"应该"要严肃紧张的气氛,另外一边的对方却似乎误以为我是真的胆子不够大,被他手里的菜刀吓破了胆,那头昂的就差没直接从脖子上掉下来,说话的语气也多了一种相当二逼的高傲。
「喂!你们是从哪里来的?背后背着什么?要去哪里?打算在天赐村留多久?」男人依旧维持著持刀对準我们的姿势,脸上却露出一丝不耐烦。「后面那个!站出来点!」
喔?这是挑刺挑到我头上来了?这货胆子可真大!好有趣!
四处游荡这么久还是第一次遇到像男人这样底气莫名充足的家伙,往常遇见的不是冷漠以待就是跟耗子见了猫般,大老远才看到一点人影就缩著脖子绕路离开。
就算不得已正面对上,也是各自保持著一段安全距离小心翼翼的相互打量,然后点点头擦身而过,谁也不愿意和陌生人多说一句。
果然东西方社会从小灌输的观念让人们在适应现在的世界之余,也壁垒分明的分成两种不同的生活模式吗?
脑子里飞快地将过去遇见的那些金发碧眼的外国佬拿来和眼前的二货做了个对比,我难得兴致高昂地想耍耍对方,可人才刚打算将头探出来就被冬琅伸出的手臂给挡了回去。
327第 327 章 銀月遊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