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进医院病房的那会儿,梅玲正一边整理东西一边甜甜地哄着躺在床上的儿子,呣子俩亲昵的低语勾起我绵绵的母性的冲动。
梅玲手边的行李不少,她试着一手抱着儿子一手提起那些包袱,一高一低地踉跄地走了几步,让人看得捏一把汗。
我迎了上去,说:“我来抱小雨吧。”
梅玲对于我的出现显得意外,也有些不好意思,我便坚持地对着孩子亲切地拍拍手,又张开手臂说:“阿姨抱抱,好不好?”
小雨懂事地瞧了瞧妈妈,将仅盖着一件肚兜的柔嫩的身子扑进我怀里,我抚摸着孩子光滑而细腻的小手臂,柔软又壮实的小ρi股,突然有种抚摸自己某些敏感部位的错觉。
“怎么这么快就出院了?”我问。
“在医院多住上一天就是两百多块钱,孩子已经退烧了,回去养几天就没事了。”
提到钱的问题,梅玲有些尴尬,我便有意换了话题:“是啊,现在赚钱也不容易,听你奶奶说,你一个人干了好几份工作?”
“什么工作呀,混口饭吃而已。”她说话总是很客气,似乎过于谦卑了。
“你别这么谦虚,人都是一样的人,不要说清洁工人和国家主席没什么两样,就是人和动物也没什么两样,活着都是一口气,死了都是一捧灰,人世间其实没什么高低贵贱之分,生命本身就已经是一件最宝贝的东西了。”来医院的路上,我恰巧遇到几个卖白鼠的小贩,几只可怜的小白鼠被关在狭小的转笼里,只能不停地跑啊跑啊,心中隐隐有些不满和怜惜之情,正借着这个话题发泄了出来。
梅玲面露惊讶,似乎不解地望着我。
我也猛然意识到自己慷慨激昂的可笑,抚了抚小雨胖乎乎的脸蛋,羡慕地说:“有个儿子真好。”
“我的孩儿命苦,刚进医院那几天,我以为他闯不过这一关了。”梅玲轻声地说着。
我笑了,我说:“你也太小心了,现在医术这么发达,像小雨这样的病不会有事情的。”
“是呀是呀,麦小姐说得对。”她急忙附和我的话。
走出医院飘满酒精味的空气,刚刚那场瓢泼的雷阵雨早已悄然而逝了,盛夏的地面上暖烘烘、湿漉漉的,倒映出我们三人移动的影子。那日,梅玲离开闻屿家的时候,挂在空调前的衣服已经干了,来时撞见的突如其来的雷雨也已经停了。
闻屿将她送到市一医院的门口,再三地叮嘱:“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都别害怕,给我电话,我会来接你!”
梅玲拎着一罐子刚刚煮透的热乎乎的那只芦花鸡汤,眼角却闪着泪光,她感动地应该说是感激地答应着,三步一回头地走进了医院,而事实上,与其说梅玲是这么爽快地答应闻屿了,倒不如说她根本不知道怎么拒绝,在她心里,婚姻仍然是一个不可能随便解开的结。
起初,闻屿几乎每时每刻都在盼望梅玲的电话,浮躁得做不了任何事情。每次铃声响起,他便莫名地激动起来,仿佛他的幸福时光就要从那一刻开始了。而每每失望地撂下电话,他总会在电话机边呆呆地愣上好一会儿,想象着电话线那头的心爱女人和另一个男人之间正在发生些什么。
十来天的日子过得心力交瘁,他再也等不下去了,胡乱地收拾了几件衣物,开车在一条坑坑洼洼的公路上狂奔了两个小时,又来到了那个偏僻的小山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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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衣》第三章(9)
车子总是被迫在绵长狭窄的山脚下停下来,闻屿对这里不便的交通有些烦躁,似乎对任何延迟他见到梅玲的阻拦都显出愤愤不满。他下了车,粗野地撞上车门,刚走上那段山路,就撞见了下山来的梅玲。
他俩都显得意外又兴奋,但梅玲的神情里多了一丝软绵绵的惊恐,在闻屿看来却有了娇滴滴的意味,他欲上去搂住她,梅玲连忙摆着手,悄声说:“别闹了,让人看见!”
当梅玲清澈的笑容触手可及的瞬间,闻屿体内的怨气一下子消散得无影无踪了。“和潘家伟怎么样了?”他迫切地问。
“哪能这么快啊,你总得给我点时间吧。”梅玲却羞涩地说。她还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办,尽管她的情感早已被闻屿掳掠了,但现实并非如此简单的事情,她缺少断然的勇气。
闻屿端赏着她娇羞的样子,傻傻地笑了。他想是呀,真是太性急了,哪有这么快呢?回程的路上,他的心情难得的舒畅,即便独自颠簸在寂寞的公路上,天边暗红的晚霞渐渐消退,混沌的灰暗弥漫了四周,他也觉得自己仿佛骑着骏马在辽阔的旷野里奔驰。
闻屿耐着性子又等了一个多月,终于接到了梅玲的电话,可与他期望的开怀场面相反,梅玲声色暗淡,说话吞吞吐吐而艰难,甚至听得到她隐约的哭泣声。
“怎么啦?到底怎么啦?”闻屿焦急地追问。
“你别再等我了,我配不上你。”梅玲低声地说。
闻屿的心一下子收紧了,拽着话筒的手在微微颤抖,但他的声音却显得镇定了,也许是想用这样的方式给梅玲或者自己以安慰,“是潘家伟不放你走吗?”他稳稳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