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思片刻,他终是自嘲一笑,“算了。我就不去了,她也未必想见到我。”
“那么多年了,你还是这样,你不觉得后悔吗?”侧目,林天炎努力压制着心中的怒气。当年,他就是看到他这副神态,才忍不住冲上去狠狠的揍了他一顿,估计他也是这个世上唯一敢出手打皇帝的人,不过他却活得好好的。
“后悔。”仰着头,他将双手背到了身后,“很后悔。”可越是这样,他就越是害怕,当年他被父皇逼着接下了这个皇位,逼他放弃一切,不过他却用江山做威胁要求留下她,父皇当时是答应他了,不过他过后所用的手段,他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后怕。
比父皇,他永远差了两分魄力和阴狠,他永远做不到那么绝情,所以他败了,败给了自己。
紧盯他片刻,林天炎不满的别过头去,“不说这些了。”
“你今日来,还有什么别的事吗?”
“有。”重重点头,林天炎冷声说到,“你不该将楚飞打进大牢。”
“这是我们之间的事,你就不必过问了,”说到这个,他立刻冷下脸来,一股掩饰不住的怒意猛的浮现眼底。
“你有资格过问她之后的事吗?她之后跟了谁又与你何干?”挑眉,林天炎忍不住出言讽刺。
淡淡的撇他一眼,男子并不在意他不善的语气,“我说了,这是我们两人之间的问题,你就别Сhā手了。”
“你打算怎样处置他?用那样莫须有的罪名将他就地正法吗?你不觉得你这样对待你的恩人,太过于卑鄙了吗?”
“恩人?”紧蹙眉头,他冷冷一笑,“此恩如何说起?”
“他收留了被你伤害的女人,他不计较一切的去保护她,爱护她,用尽心思抚平她的伤口,难道不比你强吗?”说到这些往事,他不免激动起来,竟忘了外边还有守卫的御林军。
站在正门外的两人不由得面面相觑,“你听到什么声音了吗?”
“像是有人在说话。”侧过身来,他说得极为小声。
“是啊,里边不是只有皇上一个人吗,他在跟谁说话?”
探头朝里边看了看,他什么也没看到,不由得摇头,“嘘,小声点,小心被皇上听见了,你没见他心情很不好吗?”
“是啊!从来没见过皇上那么生气,就连沉妃娘娘也不见她了。”他刚进宫当差没几年,在他的记忆中,皇上一直都是宠爱沉妃娘娘的,只要她开口,哪怕是天上的星星皇上都愿意去为她摘,却没想到今天皇上竟然将她关在门外冻了大半天,这可真是让人费解。
“好了,别说了,有什么状况皇上一定会叫我们的。”说罢,他再次站直了身子一脸正容,守在门外。
待门外的人不在说话,两人才冷冷对视一眼,林天炎缓和了语气沉声说到,“楚飞的为人你应该很清楚,这些年他的所作所为你也都是看到了,即便他知道许多不该知道的事情,但他也是在尽力保护她,不要将自己的过去强加在别人身上,即便你是帝王也不能如此,否则只会让她更看不起你。”
“呵!”一声冷笑,他缓缓低头,“我不知道他是何为人,这些年我不过都是在混日子罢了,一切的一切都与我无关,我也不想过问。”
“以你现在的状态还有你刚才的警觉性,你觉得你说这话我会信吗?你只不过一直在欺骗大家而已,也是在欺骗你自己。”当年,若不是他太过优秀,试问他又怎会退出。“你不想她一直恨你吧!”
“为何要恨我?因为她跟他已经有了孩子吗?”一想到他们都已经有了两个孩子,他的心就像是被虫子在咬噬一般,一寸一寸的被撕裂被奋下,疼得让人窒息。
孩子,那是他们曾经的梦想,她说过会为他生很多很多孩子,可最后她却跟别人有了孩子,真不知该如何面对。
轻叹一声,林天炎终是垂下头来,看来楚飞猜测的果然没错,无论他怎样,他还是曾经的那个皇帝,他的本性始终不会变。
“知道我今天去了哪里吗?”那么大的动静,他没有理由不知道,可他却不在楚家,自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了。
昨晚楚飞去找了他,将事情全盘托出,并且将最重要的事情告诉了他,不过,他却是拜托他去做一件很让他为难的事情,那便是去掘师妹的坟。人已死,却还要受人打扰,而且还是由他亲自去,这未免太强人所难,不过他却说出了他最担心的,所以他不得不去。
楚飞要他找的东西并不在主墓里,所幸他没有真正的打扰到师妹,可难免会触景生情,但是为了云绝,他已经顾不得许多了。伸手从腰间摸出一块方巾递到他身前,看到他惊讶的神情,他冷声说到,“看看吧。”
这个是当年西域进贡的天蚕丝巾,当时只有四块,他问父皇要了一块送给了她,却没想到今日还能在这里见到。手有些颤抖,他缓缓结果方巾拿到手中,柔滑的丝巾仿佛与她的肌肤一样细腻,碰到的那一瞬,他明显怔住了,似是又看到了那个巧笑嫣然的女子拿着丝巾为他擦汗的模样,似是又看见她的笑颜。
那么多年,那丝巾上竟然还余留着她身上的香气,深吸一口,他将丝巾缓缓展开,看到那两行字的时候,陡然睁大了双眼,“这,这,这是什么意思?”
宣宜年二月二十八,他清楚的记得,那天他都做了些什么。而宣宜年十二月初一,有一个孩子出世了,上边两个娟秀的小字——云绝。
原来,取名为绝并不是外公的意思,而是她的打算。
原来,那竟是他的孩子。
原来,他和她早已有了孩子,只是他不知道而已。就在刚才,他甚至还有一个龌龊的打算,他甚至还想将他的孩子置之死地。
“呵呵,怎么会这样呢!是不是搞错了!”像是在自言自语一般,他不由得冷笑出声,不过这次笑的却是自己。
无力的坐在长椅上,他不由得伸手用力搓了搓脸,悔恨的眼泪早已顺着眼角滴落,无声的哭泣,却比那能够发泄出来的要痛许多。
他并不是不爱,爱得也不比别人少,但是他却是那样的痛苦。最是无情帝王家,这句话用在他身上实在是太恰当了,他斗不过父皇,所以他最后妥协了。做了皇帝又怎样,他还不是一直将自己封存在痛苦中,浑浑噩噩的过了二十余年,永远不敢面对。爱得越深,就越发的患得患失,这就是他的性子,所以他注定要失去。
这么多年,他不过都是自欺欺人罢了,可如今他才发现,他错得有多离谱,他对素儿的伤害有多深。
“那他,他知道吗?”就连声音都有些颤抖,他已经无法抬头正视林天炎。
“你说云绝吗?”顿了顿,他又回答到,“他们都不想让他知道,我想你也不愿意主动承认自己的懦弱吧!”
“不知道好,不知道好。”像是在劝慰自己一般,他一连说了两遍,随后又说到,“他肯定不希望有一个我这样的父亲。”
“我也是这样想的。”丝毫不在意他此刻的想法,林天炎只说着他最真实的想法。
当年,若是他肯跨出那一步,他们之间的结局就不会是这样。他想不透,他真的想不透,如此优秀的一个男人,为何会在最后的时期退缩,为何会妥协,难道他真的很在意这个皇位吗?那为何他又一直荒废着他,从没认真的做过一天皇帝?
闭着眼,他沉浸在了他的思绪中。那个孩子他见过几次,他的名声他也略有耳闻,可是在他看来,他却不是那般的不堪。仔细回想他的一切,他的笑容,他的一举一动,他似乎觉得他的眉眼间都与他自己有些相似,甚至连嘴角挂起笑意的时候都与他年轻的时候很像。
“对了,他过得好吗?他娶了乔家的小姐,他们两人相处还算融洽吗?”他得不到的幸福,他不希望他的儿子也得不到。
略微迟疑,林天炎缓缓说到,“他们相处得很好,凝心是个好孩子,而且…而且云绝也快要当爹了。”
“你说什么?”惊得不轻,他一下子从位子上站了起来,却听到了门外人的问话,“皇上,您有什么吩咐吗?”
一愣,他赶紧扬声说到,“没有,有吩咐朕自会叫你们。”
“是。”一声干脆的回答,门外立刻又安静下来。轻叹一声,他赶紧走到林天炎身旁,原本暗淡无光的双眸瞬间又有了生气,“你说真的?他也要做爹了?”
太好了,老天待他真是太好了,他也很快就要做爷爷了。即便,即便他们可能根本不知道还有这样一个亲人,可能云绝也不会认他,可他还是忍不住高兴。
“好,好,真的太好了。”到时候,他一定要送一份大礼。
“好什么?”冷眼看着他,林天炎的话犹如一盆冷水当头泼下,“你想将他的爹正法,试问他如何高兴得起来!”
“他不是他的爹,我才是。”
“你配吗?”他的话如针刺一般,让他猛地止住了笑意。
他配吗?
不配!
他有什么资格分享他的喜悦,他有什么资格自称是他的爹!
“所以,你想让我放了他吗?”恐怕,他暂时还做不到。
“你还是想让他去顶替你的罪名吗?”
摇头,他转过身去,却移开了话题,“这么说来,他们两只有一个孩子,便是那京城年轻的首富是吧!”
“云裳只是他们捡回来的孩子。”语毕,他明显看到他为之一震,即便背对着他,他也能想到他错愣的表情。“他们之间没有任何一个孩子,那几年,他们都是清清白白的,楚飞没有碰她半个手指头。”
楞在当场,男子已不知该作何回答,只听林天炎又缓缓说到,“当年楚家老夫人不了解情况,只道她儿子娶了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整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一直躺在床上病快快的,并且成亲七个月不足就生下了孩子,强逼楚飞纳安,不得已,楚飞才说她怀孕了,这个慌话一直延续了快十个月,他突然捡回来一个刚出生几日便被人遗弃了的孩子,所以才有了如今的楚云裳。”
这些,他也是之后才知道的。师妹对他,始终是放不下,即便在那样的情况下,她也忘不掉他,无法与别人重新开始,而楚飞却一直默默的付出,将她呵护起来,在她余下的几年里给了她最多的温暖,这也是他之后为何会帮助楚家的原因。
两人就这样愣愣的站在那里,静默不语,房中的空气也好似一下子就凝固了一般,就连他俩的呼吸声都感觉不到。两个卓尔不凡的男人,心中想着同样一个女人,站在同一处,就那样静静的站着,没有丝毫的反应。
不知过去了多久,那双紧握的拳头终于松了松,他缓缓转过身来,抬眼看着林天炎,一丝自嘲的笑意浮在嘴角,“我是不是很可笑?人生半世,我都枉活了。”
“现在知道还不算太晚。”起码,楚飞和云绝还是平安的,“为了保护你们的孩子,他故作冷漠,将他送走,还有之后的种种,其实都是为了保护他而已。纸是永远包不住火的,就像今日,即便我们都不希望这样,但还是要面对。这些年”我也一直在楚家,云绝不单是他的责任,也是我的责任,不过我可以肯定的告诉你,他爱你们的孩子,胜过他捡回来的云裳,甚至胜过他自己的亲生儿子,每做一件事情,他首先想到的就是云绝,只不过他表达的方式不同罢了。”
垂眸,他不由得轻声问到,“一个人真的可以做到那么无私吗?”他不信,或者说他不敢相信。
“你认为呢!”
一句简单的问话,不禁让他羞愧万分。低下头,他走开几步,“或许,或许可以。”只要是眼前这个男人嘴里说出的话,他永远都不会怀疑。
“该说的我都说了,剩下的就由你自己决定。”
“多谢你。”今晚,让他震撼的事情真的太多了。
“何必谢我,要谢你该谢之人。”转过身,他垂眸说到,“如果你不希望发生一些不该发生的事情,那么就要早些做出决定,凝心的身体不好,还在养胎,我不希望看到她出任何问题。”
“我明白。”或许,是时候做个了结了。
“最后再提醒你一句,注意向你告密的人。”冷冷说罢,他一个闪身便已消失,仅留下一室冷风和站在窗下那个落寞的男子。
东宫大殿内,一名穿着御林军盔甲的男子屈膝跪地,垂头静候命令。
“紧跟着他,出了宫再动手。”高位上,那个俊朗不凡的男人微眯起眼,眸底的冷意让人不寒而栗,“调出大队高手,他能在宫中来去自由自然是有些本事的人。”
“是,属下这就去办。”说罢,那人急匆匆的出了门。
窗外月色如水,寒风吹过,偌大个皇宫不由得平添了几分冷意,可那些隐藏在暗处的已有此按捺不住,早已跃跃欲试。
今夜,注定是个无法宁静的夜晚。
[VIP]第一百四十七章 天牢
天牢附近,两道黑影一前一后奔来,借着夜色的掩护,轻松的躲过了巡逻的守卫来到天牢外。
后边紧跟的人来到天牢外时,一队巡逻的侍卫刚刚走过,两人都藏在了隐蔽的地方,却不想前边那人突然欺身上来,扬手就是杀招。
“是我。”一声低喝,楚云绝赶紧阻止了他。
两人相视一眼,楚云裳眼中的戾气终于敛去,一个眼神,两人同时飞身离开,奔到了远处。
“你来做什么?”冷眼看着楚云绝,他并没有好脸色。
“你是来做什么的,我自然也一样。”淡淡的看他一眼,楚云绝将视线移到了别处。其实他是看到云裳出门才跟着出来的,毕竟他的伤才刚好,而且林叔至今也没回来,他不放心他一个人去冒险,却也想知道爹的处境,所以就跟着他出来了。
“你将大嫂放在家中,难道就不怕她担心吗?”乔凝心一直交代过他们两人,不要轻举妄动,如今楚云绝跟着他出来,要是她找不到人一定会急坏的。
“这个你不必担心。”转过头,他直视着楚云裳的眼睛,沉声说到,“对于凝心,我会处理好,你大可放心。”
“是吗?”冷冷一笑,楚云裳不再说话。
看着他有些低落的神色,楚云绝缓缓开口,“你喜欢凝心?”在这之前,他不会有这样的感觉,即便知道他会主动来招惹也定是有什么目的,可自乔凝心向他说了那些事情后,他便不那么确定了。
楚云裳如今与之前判若两人,他自然有些不放心,这个结若是不解开,恐怕他们三人都无法释然。
一怔,楚云绝随即低下头,眼中闪过一抹慌忙之色,“喜欢又能怎样,不喜欢又怎样?”他们之间永远都不会有什么瓜葛了,尤其在他知道乔凝心已经怀孕之后,他就更清楚他们之间的关系,即便心有不甘,他也不想再过多的纠缠。
“既然你都很清楚,为何还不能释怀,我跟凝心都已经放下了,我希望你也要放下。”
“她都给你说了?”挑眉,一丝怒意渐渐浮起,仿佛被人探知了秘密一般,让他十分不安。
点头,楚云绝并不在意他眼底的怒意,等待着他的答案。
“我是爱她。”楚云裳冷冷的开口,随即转过了身去,可刚才楚云绝眼中的神色他却是看得清清楚楚,“不过,那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走吧,我们的目的是天牢。”说罢,他不再理会楚云绝,径自奔向了天牢的方向。
一声喟叹,楚云绝站在原处沉思片刻,缓缓垂下眼帘。
两人利落的进了牢门,避开牢头和看护,终于找到了囚禁楚飞的地方。
这里并没有太多的囚犯,楚飞一个人被关在最后一间,周边都没有人。
楚云裳从腰间摸出一根尖细的铁丝,轻而易举便打开了牢门,楚飞见到他二人时,竟有些惊慌,“你们怎么来了?”
“爹,我们来看看你。”看到并没有任何人对楚飞用刑,他们便放心多了。
“你们这样做太冒险了,赶紧回去。”皱着眉头,楚飞轻声催促两人离开。
“爹,你明显是被冤枉的,我们会想办法救你出去的。”
“此事急不得,林叔会去想办法,你们就别担心了,爹不会让那些人得逞的,但是你们现在必须马上离开。”有人故意揭了他的底让他入狱,自然设了别的陷阱,此时他们贸贸然的闯进来,搞不好就会中了那人的圈套。
“爹不用担心,我们进得来自然出得去。”他怎会不知道楚飞的顾忌,不过他更担心有人会对他不利。
“好了,现在你们也看到了,爹没事,你们赶紧离开吧。”
“爹,对此事你可有什么线索,告诉我们我们才好下手,一定会将爹救出来。”
摇摇头,楚飞低声说到,“此事不像你们想象的那么简单,即便告诉你们也没用,想必你们林叔已经去想办法了,你们就别Сhā手了。”转头看着楚云绝,他特别叮嘱到,“尤其是云绝,你什么都不要管,最好是带着凝心离开京城。”
“为何?”紧蹙眉头,楚云绝不解的看着他。
“凝心如今有了身孕,不可再出什么意外,你们还是离开比较好。”无奈,他只好拿这个做借口。
“爹请放心,我会照顾好凝心的,但是我是不会离开的。”爹深陷牢狱,他怎会离开。
看着他固执的神情,楚飞轻叹一声,“好吧,爹也不勉强你,但是你一定要照顾好凝心。”
“我会的。”点头,楚云绝继而说到,“爹要小心保护自己,我们会尽快救你出去的。”
楚飞知道他此时说什么都没用,只好点头,此刻他只希望林天炎能顺利见到皇上,将他交代的事情办好。即便他会有什么不测,至少也能保证楚家其余人的安全,那样他也就安心了。
“你们快走吧,等下有人来就麻烦了。”
点头,楚云绝与楚云裳先后离开,顺便将门锁挂上。父子三人对视一眼,他们咬牙走出天牢,心中却是更有所想。
待两人走出天牢看着将他们包围的御林军后,不由得面面相觑。为首的一人楚云裳认识,那便是龙卫的领将于飞洪,暗暗握紧拳头,两人冷眼看着这数以百计的御林军小心防备。
“楚家两位公子真是好兴致,这大半夜的潜入天牢,不知所谓何事啊?”嘲讽一笑,于飞洪一脸不屑的看着两人,“怎么,以为不说话就没事了吗?”
见两人依旧不搭理他,他不禁怒喝到,“给我上,要抓活口,伤残也无妨。”说罢,所有的御林军都扑了上来。
两人相视一眼,纷纷上前与他们厮杀起来,以他们两人的武功,这一队由龙卫装扮的御林军也到是没什么好畏惧的,可他们手中的兵器却都折射着幽蓝色的光,明显就是淬了毒,这倒是让他两人有些顾忌。
喊杀声响起,原本宁静的天牢大门外躁动起来,一排排火把早已照亮了他们,一声声惨叫也随之响起,就连身处牢内的楚飞似是都嗅到了一丝不安的气息。
牢头紧张的跑了过来,看到他依旧呆在牢中,这才奇奇怪怪的看了他两眼,然后吩咐两个人站在一旁看着。看这样子,云绝他们肯定是已经被发现了。
焦急的在牢中走来走去,那紧握的拳头已经渐渐泛白,他甚至想冲出牢门出去看看那两个孩子,可他却不能。若是他真的这样做了,那么即便是林天炎今晚已经成功了也没了意义,到时候那些唯恐天下不乱的人肯定会火上添油,云绝和云裳也脱不了干系。
如今,他也只能期盼他们二人活着离开了。
“两位兄弟,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你们怎么都有些紧张?”他故作平静的开口问到。
其中一人转过头看着他,笑得有些不善,“我们倒是没什么好紧张的,倒是右相大人反倒有些不安,请问有什么需要我们去做的吗?”如今楚飞依旧还是右相,皇上没开口,谁也不敢多说什么,他自然也有些忌惮。
摇摇头,楚飞轻笑,“没什么,我就是随便问问。”说罢,他只好走到床边坐下,看着外边紧守的两人,他翻身躺在了床上,心中却一直忐忑不安。
天牢外,已经有不少人倒下,楚云裳旧伤刚愈,动起手来难免有些力不从心,好在楚云绝一直将他护在身旁,两人倒也还安全。而此时,有人却在暗处端着弓弩,将箭头瞄准了打斗中的人。
咻的一声,利箭飞过楚云绝两人直直的Сhā在了于飞洪的心窝处,箭头已经没入身体,其力道之猛烈着实震住了一旁的人,他连挣扎都没有机会便栽倒在地。围攻楚云绝两人的人全都被眼前的情况惊住了,手上的动作也不免慢了几分,就在这分神的时候又有不少人倒下。
“有人在放暗箭。”不知是谁吼了一句,数十人提着兵器朝着利箭飞出的地方奔去。
脑袋中一个念头闪过,楚云裳与楚云绝纷纷惊呼一声,脱离了他们的包围也朝着那边奔去,几声惨叫随之响起,跑在最前边的几人也渐渐倒下,即便没有断气,伤得也不轻。
眼看着冲过来的几人被楚云绝两人缠住,乔凝心这才松了一口气,赶紧又将箭搭上,瞄准了最近的几个人,唰唰几箭,摆脱了他们的包围。轻叹一声,她也不忙着现身,带来的箭越来越少,倒下的人也越来越多,好在她这双眼睛在夜晚同样亮得跟猫眼一样,但凡是被她盯上的,一个都跑不掉。
饶是她的弓弩再厉害,速度始终跟不上,眼见着几个人围了上来,她丢了弓弩暗骂一句,提刀便迎了上去。这些人都是楚云裳以前亲自训练的龙卫,虽说不是什么绝顶的高手但身手也不算太差,三个打一个,再加上她如今怀着孩子,自然有些措手不及。
不过,她人生唯一的优点那便是杀人的时候绝不含糊,但凡是对她有威胁的,她一个都不会放过。扬起刀挡住对面那人的一刀,虎口顿时有些麻木,她也顾不得那么多,突然弯腰横刀一扫,借助自己身形灵敏的优势攻向那人下盘,唰的一刀过去,又快又准,一道血迹飞出,一条腿也被她活生生砍了下来,那人的惨叫声也随即响起。
似是没想到她竟然会这样锐而走险,其余两人不禁面面相觑,随即提刀朝着她砍来。冷冷一笑,她换了个握刀的姿势利落的挡下了两人的刀锋,借力使力,从右边那人的胳膊处划过逼退了那人,反手一挥直直的砍向左边的人,与此同时,那御林军的刀锋也欺了过来,两刀相撞立刻擦起一片火花,就在那电光火石之间,她的手中却不知何时已经握住了一柄匕首,朝着那人的心窝捅了下去。
不等那人有何反应,她立刻收了刀朝着他的脖子一挥,一颗头颅立刻滚落下来,满地的鲜血也散发一股血腥味,特别刺鼻。楚云绝此时已经将另外的一人解决,赶紧将她护在身前,满面担忧,“你没事吧!”
就在刚才看到乔凝心现身的时候,两人都吓住了,这些人的刀上都有毒,哪怕是只被割破了皮也会有危险,看着那几人的刀朝她身上招呼时,他的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
摇头,乔凝心并不紧张,“没事,我们快走,此地不宜久留。”虽然这些御林军和守卫都被解决得差不多了,但救兵肯定很快就到,此时不走他们就麻烦了。
楚云裳解决了最后两个,走到两人身边,看到乔凝心没受任何伤他才稍稍松了一口气,低声说到,“赶紧走吧。”他不知道今晚那人怎会这样安排,竟然只派了小队的龙卫拦截他们,难道是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不过此时根本没时间猜想这些,赶紧离开才是正事。
点头,楚云绝弯腰下来,“上来,我背你离开。”乔凝心不会轻功,她肯定跑不快。
乔凝心深知自己的弱点,也不多说废话,她稳稳的趴在楚云绝背上,三人朝着乔家奔去,刚走没多远,乔凝心赶紧说到,“不能回家,换一条路走。”有人知道在天牢外拦截他们,肯定也在回家的路上设了埋伏,此时回去无疑是自找死路,搞不好还会牵连上爹他们,她当然不能冒这个险。
三人一合计,随即朝着左边的大路奔去,要在这京城找一个藏身之地还是比较容易的,而且越是热闹的地方就越是容易隐藏,所以他们直接去了花街。背着乔凝心飞身翻进天香楼的院墙,楚云绝轻车熟路的带着他们摸进了一个房间,里边一个人都没有,该有的东西却是一应俱全。
借着屋外的余光,乔凝心将这件屋子打量了一遍,随即意味深长的看了楚云绝一眼,“不错嘛,走到哪里都跟回家似的,你真混得开。”
无奈一笑,楚云绝低声说到,“让你们见笑了,不过是为了应急而已。”此时三人都没事,也算是勉强避开了他们,他自然放心多了,就是不知道爹怎么样,会不会受到他们的牵连!
楚云裳看了两眼一眼,转身就朝着离间走去,静静的坐在了桌旁,乔凝心没好气的看了两人一眼,沉声说到,“我对你们交代的话你们都忘记了吗?如今添了乱,要救爹就更麻烦了。”
垂眸,楚云裳并不理会他,不过心中却是有些顾忌,他没想到楚云绝会跟来,更没想到那人竟然嚣张到如此地步,公然将龙卫调了出来,这一次,算是他失策了。不过他似是也感觉到有一股暗处的力量,有人在推动着这股力量,并且将矛头指向了楚家,看来他之前的猜测完全正确,如此一来恐怕就很难解决了。
楚云绝找出两套衣服,一人分了一套,“换上吧,以免等下遇到麻烦。”
点点头,楚云裳拿着衣服看了乔凝心一眼,径直走到了屏风后边,看着他有些掩饰的眼神,乔凝心不由得轻笑一声,将脑袋伸得长长的,心下暗道,“里边又不是没穿衣服,有什么好遮掩的。”
扁扁嘴,他等着两人换完衣服,自己也走到桌边坐下,此时他们也只能呆在这里,最好等天亮后再光明正大的回去吧!拿起桌上的茶杯刚想倒茶,一阵有些急促的脚步声惊住了她,转头一看,正好与楚云绝的惊讶的眼神不期而遇,他随即抱起乔凝心立刻就躲到了内室的角落处,而楚云裳也迅速靠了过来,三人一动不动的看着房门,不置一词。
进来的是一男一女,听到他们相互调情的话,乔凝心顿时明了,不由得抬眼瞪了楚云绝一眼,而那二人却丝毫没有发现屋中还有其他的人。
听着他们恶心的谈话,乔凝心暗自握了握拳头,真想一拳将他们揍出去,那两人却猴急的走进了内室,直接扑到在床上,很快便传来粗喘声。
听着那木床吱嘎直响,乔凝心顿时觉得自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探头朝外边一看,隔着那半透明的床帐一副香艳的画面在眼前晃啊晃。楚云绝不由得暗叹一声,赶紧伸手捂住了她的双眼,在她耳边低声说到,“别教坏了肚子里的孩子。”
抓下楚云绝的爪子,乔凝心反抗着瞪他两眼,随即看到楚云裳尴尬的脸色,只好作罢。三人就这样挤在这狭窄的角落里,房中满是不堪入耳的声音,无奈至极。
捂住了耳朵,乔凝心依旧火冒三丈,不由得转头看着楚云绝,朝他做了个手势,然后指着前面床上的两人轻轻一点,楚云绝皱了皱眉头,有些犹豫。
楚云裳冷眼一扫,伸手在乔凝心头上拉下两个镶嵌在头簪上的珠子,手腕一抖,那床上的两人随即安静下来,片刻后一阵鼾声响起,三人才从里边走了出来。
白眼一翻,乔凝心突然朝着楚云裳伸出她的爪子,“赔我簪子。”
三人在这边避祸,却不知此时在城中的另一边,一场恶战也刚刚结束,林天炎却捂住受了伤了左臂慌忙的逃去。
四更已过,城内又渐渐安静下来,只有那些刚刚交过手的人此时还在忙碌着,而更多的人依旧还在梦乡。
[VIP]第一百四十八章 变异
林天炎受伤后并没有回乔家,而是奔回了木屋,迅速换下夜行衣后,他才开始处理伤口。
这一刀砍得太深,想起那个死缠住他的年轻人,他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那人的武功高过楚云绝他们,而且内力修为也早就超过了他的年纪,他的招式竟让他觉得有些熟悉,却一时想不起到底是谁。
那人身边有如此高手,他倒是有些诧异,心中也难免多出两分忧虑。一番调息过后,天已快亮,他随即出了木屋,朝着城中奔去。
东宫内,那彻夜未眠的男人此刻暴跳如雷,这也是他第一次在别人面前如此的不冷静。看着跪在地上受了伤的男子,他的怒气也没有丝毫的减少,“今晚的任务你一个也没完成,从何时起你变得如此无能了?”
感觉到他那冷冽的戾气,邬晟欷不曾抬头,低声说到,“属下无能,还请殿下责罚。”
“责罚?”挑眉,太子两步走到他身前,伸出手捏住了他原本就已受伤的肩膀,一股杀气也随之而来,“你是想要怎样的责罚呢?”
暗暗咬牙,忍受伤口剧烈的疼痛,邬晟欷始终不曾皱眉,“一切由殿下做主。”
“哼!”悻悻的松手,他冷眼看着邬晟欷,“这一切都是你早就打算好的吧?围在天牢外的人有去无回,叫你亲自去拿下那夜闯皇宫的人,你不但放走了他还把自己弄成这副模样,之前叫你查楚家的事情,你也没能查清楚,难道我真的是错看了你!”
“殿下明鉴,属下不敢忤逆殿下的意思。”
“不敢?你还有什么不敢的?就连我的人都敢杀,还有什么是你不敢做的!”冷冷一笑,他沉声说到,“滚出去,我不想见到你,”
“是。”缓缓站起身来,他转身就要离开,就在他刚才跪下的地方已经被鲜血染红,十分刺眼。
“站住。”冷喝一声,他沉声说到,“派人把天牢盯紧了,御书房外的人也不能撤。”
“是。”点头,他挺直的背脊大步走出殿外,至于那一地的血迹,自然会有人去清理。
御书房内,一身龙袍的男子直直的站在窗下,那双灰暗了数十年的眸子中竟有了绵延的深意,紧盯着那高高的宫墙,思绪早已飘远,辰时一到,厚重的房门缓缓打开,那道明黄|色的身影不由得让众人眼前一亮。门外的守卫和宫人们纷纷下跪行礼,男子看也不看他们,径直从众人身前走过,厉声吩咐到,“御林军听令,迅速随朕去天牢。”
现在?众人不解,全都惊得楞在了当场,甚至连回答都忘记了。
“难道要朕亲自请你们吗?”有神的双眼冷冷一扫,那股骇人的霸气硬是将所有人都震慑住了,门外的一队御林军赶紧领命跟上,一众人就在其余人惊讶的目光中大步离开,直奔宫外。
天牢外此时人来人往,看到那正朝着他们走来的男子时,一个个都惊得不知所措。
“恭迎皇上。”所有的人全都跪下行礼,虽然有少部分不知道眼前这人就是皇上,但一看他身上的衣服也就已经明了。
“起来吧,把门打开,”没有丝毫的忧都,他已经走到了牢门外。
“这…这里是晦气之地,皇上千金之躯恐怕不方便进去吧!”站在最前边的国字脸男人大着胆子说出了这句话,立刻感觉到两道深邃的目光朝着他看来,赶紧将头埋下,“末将这就开门。”
收回目光,一脸冷意的男子低声问到,“右相楚飞关在哪里?”
“回皇上,在最里边。”
“带我去。”说罢,他径直走进了门内,朝着里边大步走去。
一队御林军被留在了外边,众人不禁面面相觑,唯有一人趁着大家分神的时候悄悄离去,折回了皇宫。
牢门的大锁再次响起,楚飞猛的睁开双眼坐起身来,看到那站在牢门外的明黄|色身影时顿时怔住了,“老臣参见皇上。”跪地行礼,他轻声说到。
他并不忙着理会楚飞,而是侧头对身后的人说到,“你们先下去,有事朕自会吩咐你们。”
“这……”这真让人为难,若是皇上有个三长两短,他们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
“难道朕的话你们都没听到。”冰冷的语调让他们不寒而栗,几人吓得忙不送的点头,赶紧退下。
转头,看着跪在地上的男子,他终是一声喟叹,“起来吧。”
“谢皇上。”垂眸,楚飞暗暗猜测着他的来意,却是被他那与往日不同的气势给震住了。
侧过身,他将视线落在了别处,低声说到,“你可知道朕今日为何来找你?”
“老臣,不知。”有些迟疑,他依旧回答不知。
“哼!”一声冷笑,他压低了声音说到,“你这沉稳的性子怕是永远也改不了了,难怪那么多年来一直掩藏得如此之好,朕之前真是看错了人。”
当年,楚家因为朝政遭逢变故的时候,楚飞依旧是这副性子,即便他早就知道素儿和他的事情,他也没有半分的惊慌和掩饰,他却是没想到他就是收留了素儿的人。
“多谢皇上夺奖。”微微弯腰,他随即说到,“想必师兄他已经将东西都交给皇上了吧!”
“倒是叫得亲切啊!”听到师兄这两字,他就十分不满,林天炎于他也有几分交情,这师兄二字也是他当年常叫的,如今从别的男人口中听到,他着实气恼。“朕今日来只想问你一件事。”
“皇上请问。”低着头,他脸上的神情旁人都看不到。
稍楞,他终是缓缓说到,“素儿离开的时候,可有什么遗言?”
“有。”点头,楚飞好不迟疑,“想必皇上已经看到了那副画卷,上边所写就是她想要说的话。”
看着眼前男子渐进迷离的双眼,楚飞的眼中也有几分忧伤,“她说,无论怎样她都不会怪你,也不会怪自己,她不后悔。”
她就是这样一个女子,即便受了伤,即便知道错已酿成,却依旧执揪的不回头。
“她真的这样说?”低声呢喃着,他仿佛是在自言自语一般。
二十多年来,他的心情恐怕没人能够了解,他过得有多痛苦也只有他自己才清楚。父皇过世后,他本有意去找她,最终却是跨不出那一步,因为他不敢。当年伤得那么深,她肯定不会回头了。
点头,楚飞继而说到,“臣与皇上之间的过节,臣愿意一力承担,但请皇上不要迁怒于臣的家人”尤其是云绝。”言下之意,不要将他牵扯进来。
“这也是她的意思?”神情有些低落,他轻声问到。
“臣想皇上也不愿意看到一些不该发生的事情发生吧,朝堂中的尔虞我诈,云绝不适合,他也不希望过那样的生活。臣斗胆,请皇上放过他。”说罢,他恭敬的跪下,等待着皇上的应允。
无奈的垂眸,他重重一叹,“或许,朕是不能将他牵扯进来,只要他幸福就好。”
听到他的回答,楚飞终是松了一口气,心中的大石也算是落了地,“多谢皇上成全。”
“不必,他是朕的儿子,朕自然要为他考虑。”转过身来,他看了看依旧跪在地上的男子,沉声说到,“如他所说,朕应该感谢你才是。”
“臣不敢当。”垂着头,他缓缓说到,“既然皇上已经答应了臣的不情之请,那么臣也没什么好担心的,皇上想如何惩罚臣都没有怨言。”这一日,他早就预见到了,如今得到这样的结果,他也颇感欣慰,剩下的便没有什么好顾虑了。
微微点头,他牵动嘴角冷冷一笑,“你想要朕将你正法吗?”
“一切听凭皇上处置。”
“哼,朕还不想朕的儿子将来恨朕,所以这次朕暂且留下你的脑袋,用它来换云绝朕觉得很值。”
心头一紧,楚飞不由得绷直了身体,不置一词。
“你即刻就回去,朕马上下令撤掉楚家的封条,至于这件事情,朕会处理妥当。”
“这……”有些不可置信,楚飞依旧楞在那里,不知作何回答。
“随朕出去吧。”冷眼一扫,他转身跨出牢门,径直走在了前头,不给楚飞问话的机会。
双手负背大步走出了天牢,他那精明的双眼中流露出几分窃喜,不能认儿子,见见他总是可以的,等早朝过后他立刻就去。
两个时辰后,又一件大事轰动了整个京城。
右相府封了一夜后,楚飞无罪释放,而那制造假罪证的三品大员却被立地处死,这样惊悚的消息无疑让京城内上上下下的人全都震惊了。
朝堂上,太子与诸位大臣看着高位上那个判若两人的皇上,心中满是疑惑。太子一直默默的站在一旁,故作平静,心中的不安却渐渐扩散。
这一次,或许他要失算了。
从昏庸无道变成冷厉风行,从昏君变成明君,他在百姓心中的形象也一下子有了转变。楚飞的人品一向有口皆碑,就连偏街小苍的市井小民对他的品行也有几分了解,这次闻及皇上为他洗清罪名,百姓们自然也倍感欣慰,在他们看来,这恐怕是近几年来皇帝做得最正确的一件事情。
那些在城内停留的楚家下人们在得知此事后全都赶回了楚家门外,乔凝心等人赶回楚家的时候,楚飞已经换上了那身囚服,端坐在了大厅中间。
乔凝心几人谁也没料到这次事情竟然这样不了了之。皇上为何会突然将楚飞放回家中?这里边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他们一概不知,甚至在之前,他们还在为楚飞担心,深怕楚飞因为昨晚的事情受到牵连,而这一切却来得太快,让他们有此愣然。
当乔凝心派出的人赶回来告诉他们的时候,他们都不敢相信,直到看到了那毫发无伤的楚飞时,大家才放下心来。
看着走近的林天炎,楚飞朝着他感激一笑,他虽不知昨晚林天炎向皇上说了此什么,但却是因为他才能躲过这一劫。二十年前,那个凭空冒出的男人将楚家从水火中解救出来,二十年后,他再一次救了他,也了却了他此生最大的心愿,这个大恩他恐怕永世都无法报答了。
他并没有回答老夫人等人的问题,而是吩咐仆人将府邸重新收拾一遍,自己却与林天炎回到了书房,直到晌午也没有出来。
整整一个时辰过去,楚家大院内终于恢复了生机,原本狼藉一片的府邸经过一番整理后又回复到之前的模样,各院的下人们也回到了自己的岗位上,一切又变得那般井井有条,仿佛昨日的一切只是一个梦而已。
老夫人拉着芸香去了佛堂,这一次的事情确实给她不小的打击,如今一切归于平静,她也终于松了一口气。
看着整洁的大院,乔凝心不由得轻吸了一口气,“不管怎样,这件事总算是摆平了。”在她看来此事必定与林叔有关,楚家的那些秘密,他们不知何时才会告诉他们。
就在大家都稍有松懈的时候,门外匆忙进来的管家却让几人莫名的紧张起来。
看到那一身华贵锦袍面带笑意的男子时,乔凝心几人不禁愣住了。
他来做什么!
[VIP]第一百四十九章 幸福
除夕已过,来楚家走动的人却没有丝毫的减少,即便这样喜庆的节日是适合一家人团聚,可仍有不少人借着这机会向楚飞示好。
下狱一天便被皇上亲自释放,那罗列罪证的朱大人竟然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就已人头落地,这样让人费解的事情无一不让满朝文武震惊。多少年了,无论朝中官员做了何事,皇上一直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更不可能随随便便就将谁的脑袋拿去。先是仅凭一纸罪证就将堂堂右相给下了狱,后又迅速将他放出并且当堂正法了冤枉朝廷重臣的人,这样雷厉风行的手段不禁让他们后怕,而他的转变更是让他们有所顾忌。
此时,他们除了向楚飞示好,再没有别的选择。
在楚家热闹了几日,乔凝心和楚云绝却搬回了娘家,在流云阁一住就是好几日。
午后的阳光格外温暖,照在流云阁外的花园中,满园的鲜花折射着暖黄|色的光晕,异常艳丽,馥郁的香气随着清风飘进园中,清新怡人。
这样的气候,这样的环境正适合养胎,乔凝心与楚云绝自然也就留在了这里,打算多住几日才回去。
一声娇笑在园中响起,只穿了一身鹅黄|色罗裙的乔凝心慵懒的躺在楚云绝身旁,柔顺的长发完全散开,脸上也未施任何脂粉,俨然一副居家小女人的模样。静养了几日,那原本有些苍白的小脸也渐渐红润起来,在乔烈的精心安排下,近几日胃口也逐渐转好,这倒是让楚云绝安心不少。
圈住怀中的小女人,楚云和她一起躺在软软的长椅上,一袭白衣衬得他越发的俊朗。看着乔凝心捂嘴偷笑的模样他也忍俊不禁,伸手从盘子里剥了一块柚子送到乔凝心嘴里,那修长的手指上一收镶嵌着硕大宝石的戒指熠熠生辉,着实显眼。这个是乔凝心送给他的,当他看到她手上另外一只相同的戒指时,他毫不犹豫就带上了。
抬眼瞅着他手上的戒指,乔凝心更是忍不住傻笑,两人此时将手往外一伸,怎么看都像是两个傻傻的暴发户。耀眼的戒指差不多盖住半个手指,那流光溢彩的宝石更是让人双眼发亮,带着这样的戒指走到外边去,哪怕别人不认识他们也会忍不住多看两眼,整个一傻帽。
咬住楚云绝递过来的柚子,乔凝心眼珠一转,一抹狡黠的笑意挂在唇边。伸出手指头朝他勾了勾,看到他的俊脸渐渐靠近,眼中竟有两分防备,乔凝心更是笑弯了眼。伸手挂在楚云绝的脖子上,乔凝心将头凑了上去,一排贝齿轻轻咬住那块柚子往楚云绝嘴边一送,眉头微挤,逼迫楚云绝将那柚子接过去。
这,这,这!哎,这也太为难了吧!薄唇一抿,楚云绝赶紧张嘴接过那块沾了她口水的柚子,刚吞下,一条丁香小舌便蹿入口中,在他唇边轻轻一扫,很快就缩了回去。
抬眼,看到乔凝心坏坏的笑容挂在唇边,他不由得无奈一笑,伸手宠溺的捏着她的小脸,趁她不在意时迅速欺身上前,狠狠的吻住了她的双唇。
末婉端了点心过来,看着院中热吻的两人,猛的转过身去,一张小脸胀得通红,忙不送的往回走,心中更是懊恼万分。
看着远远走来的老爷,末婉赶紧端着点心迎了上去,赶紧将楚飞拦下,“老爷,您这是去找小姐吗?”
“是啊,我来看看她。”生意上的事忙完了,他当然要来看看他的宝贝女儿,最近几日看着乔凝心的身体一天天好转,他也放心不少。
“呃,小姐跟姑爷刚睡下,老爷还是等会儿再来吧。”面有难色,末婉不自在的说到。
看了看末婉的神色,再伸头看看院门,楚飞立刻会意,“好吧,等晚饭的时候再说吧!”
院外两人纷纷离开,躺在长椅上的两人却丝毫没有发觉。乔凝心好不容易被楚云绝松开,用眼神拼命抗议,双手却没闲着。很不文雅的揪住楚云绝的衣领,她邪恶一笑,“哟,小妞还知道反扑了,跟爷进屋去,看爷怎么修理你!”
占了个便宜,楚云绝再次轻笑,一脸的柔情,“好了,别闹,你现在需要多休息。”
看着他泛着温柔的眉眼,乔凝心这才松了手,悻悻的说到,“好吧,这次暂且绕过你。”
“呵呵,娘子的大恩大德,为夫感激不尽啊!”调笑着,楚云绝紧了紧手臂,将乔凝心圈到自己怀中,“若是我们能够一直这样该多好!”
和自己心爱的人永远在一起,不去理会什么江湖朝堂,没有纷争奸计,一家人过着悠然自得的生活,这是他很早以前就开始期盼的。
“为何不可以?”挑眉,乔凝心不满的看着他,“等孩子长大一点,我们就带着他四处游玩,等爹不做丞相了,我们一家人就离开京城,找个没有纷争的地方一家人快快乐乐的生活,这样不是很好吗!”
这样矫情的话,上辈子恐怕打死她都说不出口。在她眼中,亲情可有可无,她从小就是孤儿,不过却没有时间去羡慕别人,为了生存她必须努力学习很多东西,所以她不会有过多的感慨,即便是看到别的家里父慈子孝,她也只会淡然一笑。
但是现在,她想拥有一个幸福的家。
“好啊!”楚云绝点头应允,随即说到,“不用等到孩子长大,再过些时日你的身体好一点,我就带你离开京城四处游玩。”那时候天气也渐渐暖和了,正适合出门游玩。
“你说话要算数啊!”赶紧应下,乔凝心不满的嘀咕到,“每次你说过的话都没兑现,老是哄我。以前说要教我武功,可最后还是不了了之,害我现在打起架来跑都跑不过别人。”对于其他人会轻功这件事,她始终耿耿于怀,真不知道她何时才能不用担心跑路的事情。
呵呵一笑,楚云绝轻轻捏了捏她的鼻子,“这不刚好怀孕了吗,等孩子生下来,为夫一定教你。”谄媚的凑了过来,他在乔凝心耳边低声说到,“我会一直在身边保护你,即便你不会也没有关系。”
扑哧一笑,乔凝心勉为其难的点点头,“好吧,那水姑娘暂且再相信你一次。”顿了顿,她又说到,“对了,我昨晚莫名其妙做了个梦,竟然看到了弦月。”这些天,段如风一直找不到人影,也没来乔家走动,她派去南楚打探消息的人还没回来,也不知弦月如今是何处境。即便楚云绝嘴上不说,她也能看出他在担心些什么,或许是这几日想得多了,没想到她竟然梦到弦月孤身从南楚回来了。
微微皱眉,楚云绝轻声说到,“梦到他回来吗?”他私下派了人去南楚打听,至今却没有消息,只知道他被软禁在皇宫,却不知现在是何情况。
“你怎么知道?”
“猜到的。”抬头,他看着远处的大树轻叹一声。
“不如等过几日,我陪你去一趟南楚吧!”
“不行。”楚云绝想也不想便一口回绝,“南楚太冷,你此时不能去。”南楚那个地方,他再也不想踏上去,若不是弦月还被困在那里,他根本不想提起。
“你也不用担心了,相信他们很快就会带回消息的,到时候我们再做打算吧!”
点头,楚云绝低声说到,“也只能这样了。”
有太多的事情需要他去处理,他们期盼的宁静日子,恐怕暂时还无法实现。想到这里,他不由得低下头来抱紧怀中的女子,低喃到,“凝心,这段日子苦了你了,这些本都不该由你去承担,可我却让你不断受苦,对不起。”细想这几个月,似是从乔凝心嫁过来开始,就没过过一天安宁的日子,虽说他以前也从未享受过安宁,可是那时没有半分顾忌,他也不需要担心什么,可如今他却做不到了。他有娘子,现在还有了孩子,他有责任保护好他们,不让他们受伤害,可他似乎是没做到。
抿唇轻笑,乔凝心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的胸口,“什么时候开始学会说这些肉麻兮兮的话!”
伸手捉住乔凝心不安分的爪子,楚云绝浅浅一笑,“我说的每一句话都很认真。”
“呵呵!”乔凝心抬眼看着他,在他下巴上轻轻一啄,“没关系,只要你在身边,过怎样的生活我都无所谓。”在这里,她永远都不是一个人,有这一点就足够了。
“谢谢你。”伸手摸了摸下巴,他笑得十分惬意,“虽说我不能立刻带你离开,也不能向你承诺何时能给你安宁的生活,但是我会一直守在你身边,不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会离开。”语毕,他又暗暗补了一句,若是真有什么危险,我永远会站在你的前边。
“有这句就足够了,但是你不能反悔,说过了就要算数!”
“嗯!”重重的点头,他突然孩子气的伸出小指,“要不我跟你拉钩。”小时候见别的小孩子就经常这样,可是他却一直没能找到一个会跟他拉钩的人。他经常会努力缠着外公,希望外公多跟他说些话,多陪他玩一玩,可外公却一直绷着脸,除了教他练功的时候会说上几句,平时似乎连见都不想见他,他的努力也从未有过什么收获。就连外公过世的时候,看他的眼神中似乎都有些排斥,而他却一直默默的承受着这些不该属于他的冷漠。
有些错愣,乔凝心赶紧伸出小指勾住楚云绝的指头,“好啊,拉钩。”
两人不由自主的傻笑出声,四目相对,笑得好不惬意。院外,末婉去而复返,在门下踌躇了片刻才为难的跨进院中,看着长椅上开心不已的两人,她尴尬的走进院中,扬声说到,“小姐,楚家来了人说是家中来了贵客,要你们赶紧回去。”
贵客?说到这个,两人不自觉的皱起眉头。要说这贵客,恐怕前几日那不请自到的人当之无愧吧,这次不知又是哪个贵客,爹竟然还要将他们叫回去!
那日皇上的到来,着实让他们惊讶。往常那浑浑噩噩的男子在那日看来确实那般的精神,非但谈吐不凡,而且一身王者霸气无法掩盖,对楚家的人也是一改常态,尤其对楚云绝关心备至。当朝天子跑到大臣家里闲聊,这恐怕是景龙皇室有史以来最不靠谱的一件事,试问这样一反常态的皇帝,他们怎么不觉得惊讶。
当日楚飞和林叔的反应也有些怪异,在乔凝心看来,他们之间必定是发生了些什么,楚飞突然被释放,恐怕也与这个有关系。可是楚飞不说,林叔也不愿意透露,皇上就更是不会解释什么,他们自然也无法得知。当日皇上离去之时,还破例赏给楚云绝二人许多东西,也不知从哪里得知了乔凝心已经怀孕的事情,对她更是嘘寒问暖,这样热情的皇上,还真让他们有些措手不及。
好在,楚飞的问题总算是解决了,不管他们之间到底有怎样的秘密,至少他们不会再担忧了。
掀开盖在身上的毛毯,乔凝心和楚云绝站起身来,不约而同的问到,“可知道是哪个贵客吗?”
摇头,末婉看着默契依旧的两人,轻声说到,“不知道,来人没说。”
略微迟疑,乔凝心扁嘴轻叹一声,“走吧,肯定是很重要的人,不然爹也不会这个时候叫我们回去吧。”好不容易过了几天清闲的日子,不知又是哪位大爷来访!这宁静幸福的生活被打断,她真恨不得将那贵客揪出来狠揍一顿。
无奈,楚云绝只好点头,两人与乔家父子辞别后坐上回府的马车,匆忙的赶回家。
过了个新年,所有人似乎都精神不少,尤其是来到楚家这个不速之客。
乔凝心跟楚云绝跨进大门时,这才知道原来所谓的贵客还是皇上,无奈的翻着白眼,他俩大步走进厅中,看着那个坐在主位上一脸笑意的男子,两人不禁也愣住了。这才短短几日,他的变化竟如此之大,此时的皇帝与当日在宴席上所见的男子早已完全不同,仿佛脱胎换骨一般,让人再也无法将他与之前的模样联系上。
年过四十,他没有半分老态,一头墨色的黑发高高挽起,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他看起来甚至比楚飞还要年轻不少。一身暗紫色的锦袍更是衬出他无法掩盖的王者之气,腰间价值不菲的玉带,脚上镶着金丝线的绒靴无一不彰显其高贵的身份,此时他看起来俨然一副意气风发的神态,哪还有之前那个昏庸无能的皇上,简直是判若两人。
看着走进来的两人,皇帝面露欣喜之色,乔凝心与楚云绝行礼过后,他才说出了今天的来意。原来,他竟是来找楚家父子出门狩猎的。
转头看了看外边的天色,乔凝心微皱眉头,这皇上三天两头朝他家跑,还如此热情,未免太反常了吧!
皇上开了口,楚飞即便诸多不愿也不好阻拦,他与林天炎对望一眼,随即将目光转向楚云绝,一切就让他自己决定。楚云绝当然也看出他此行的目的是自己,却有些不解,触及楚飞平静的目光,他随即点头。或许,他还能探出些许端倪,看看这皇帝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欣慰一笑,坐在高处的男子随即吩咐出发,乔凝心却出言阻止,“皇上,民妇可以跟去吗?”
“这…”有些为难的看着乔凝心,他面带难色。并不是不喜欢乔凝心跟去,可她如今身怀有孕,若是出个什么意外,他也不愿意看到,可今日的事情他却另有安排,不能因此而搁下,沉思片刻,他轻轻点头,“朕会派人保护你的。”
没想到他那么容易就答应,对他示好的态度乔凝心更是愣然,微微点头,她只好谢恩。
一行人缓缓出发,朝着围场出发,而那里的侍卫们早已准备好,仿佛皇上已经肯定他们会来似的。围场外,一队人马却已早早的等在那里,为首的两人身穿华丽的骑装,脸上神情各异,看到来人后随即下马迎接。
太子带着段璃梳走到皇上身前跪下,恭敬的行礼,垂眸看着地上不请自来的两人,皇上冷冷一笑,“起来吧,皇儿和璃梳今日怎么也有心情来围场狩猎啊?”
“儿臣听说父皇今日想出门狩猎,所以特意带了璃梳前来陪同,原来父皇还请了右相一家人,看来是儿臣失礼了。”站起身来后,太子微微低头,说得极为诚恳。
“哈哈!”爽朗一笑,皇上轻声说到,“皇儿的消息可真灵通,朕刚出宫没多久你们就跟来了。你们的心意朕都明白,哪来的失礼一说,既然来了我们就一同进去吧。朕多年都未曾来围场狩猎了,不知这身手是否还如年轻是一般利落,今日正好试一试。”
“父皇今日看起来神清气爽,儿臣倒是许久没看到父皇如此高兴了。”
避过那个尴尬的问题,他笑得十分自在,仿佛根本没听出他的弦外之音一般。
“朕今日确实觉得心情舒畅,这才出门活动活动,如今天色也不早了,我们进去吧!”说罢,他绕过两人径直走进了围场的大门,不再理会身后的众人。
围场里早已准备好马匹和猎物,侍卫们也严正以待,怎样看来都不像是临时兴起的安排,对此众人也不置一词。乔凝心因为身体原因被留了下来,这一次她也没打算反驳,自己的身体此时比什么都重要,她只是以眼神示意楚云绝要小心行事,自己却与段璃梳留在了围场外边。
两人面对面坐下,看着一身骑装的段璃梳,她不禁疑惑,为何她换了衣服也不与他们一同去狩猎。看着一脸淡然的乔凝心,段璃梳的想法却是与她相同,上一次出尽了风头的女子,这次怎么那么冷静了!
大眼瞪小眼,两人并没有多话可说,乔凝心对她实在生不出好感来,只得无聊的坐在这里发呆。另一边,几个卓尔不凡的男人却已经开始,一路走来,楚云绝却并没有过多的出手,就连平日里看起来十分文弱的楚云离也已经射到了一只兔子,他却还是空着手。
看着一脸无所谓的楚云绝,皇上不免有些气恼,这一次出门本想与他拉近些距离,如此看来恐怕是没什么希望。轻叹一声,他抽出一支箭瞄准林中的一只小度,眼中竟闪过一抹不易发觉的戾气,咻的一声利箭飞了出去,那只小鹿随即倒下,挣扎了片刻便没了反应。
这十分利索的一箭,却震住身旁与他长得有几分相似的男子,饶是心中已经无法平静,那深沉的双眸里却是沉稳依旧,他腾出手来拍了拍,朗声说到,“父皇好准头,儿臣恐怕也不及父皇了。”
哈哈一笑,皇上转头淡淡的撇了他一眼,“皇儿说的哪里话,朕许久没有拉弓,难免有些生疏了,这一次不过是运气好罢了。”
太子垂眸轻笑,正要接话,却听到皇上一声惊呼,“看,那里有只大羚羊,朕今日一定得将它拿下。”说罢,他不等众人有何反应,扯动缰绳策马追了上去。
[VIP]第一百五十章 靖王
北城边上,一座华丽无比的王府新建而成。和楚家大宅相比,这里毫不逊色,和乔家的府邸也是不分一二,可这座王府的主人却是之前从没听说过的一个王爷—— 靖王。
偌大的靖王府,从内到外无不彰显有钱的好处,用这王府主人的话来说,既然有人愿意花钱当棒槌,我们为何不光明正大的奢侈一把,用不完的还可以拿去接济百姓,多划算。
可是这话却是出自京城首富乔家千金乔凝心,这就让人惊讶无比了。
楚飞的大儿子楚云绝,曾经京城出了名的纨绔子弟,道德败坏人品极差,也不知走了什么运,竟然娶了乔家的大小姐。光这一点就足以让人嫉妒了,可他偏偏在娶妻几个月后被皇上封为靖王,虽无官职,可好歹也算列入皇室,这事在别人眼里,那可是莫大的恩惠,算他积了八辈子德,踩了三大车的狗屎,不然怎么会那么好运。
说起来,这都要归功于那日的围场狩猎。谁也不知道那羚羊竟会让皇上的宝马受惊,更没计算到楚云绝正好就在一旁,完全没想到那个败家子竟然还有两把刷子,能够将烈马制服让皇上脱困。这样有些戏剧的一幕就像是在回放一般,仿佛又回到了几个月前,同样的地方,同样的惊马事件,可结果却截然不同。
上次事件的两个女主角,当时呆呆的坐在外边等待着他们回来,看到远远走来的一群人时,她俩无一不感到奇怪。皇上在众人的搀扶下走出围场,一群人围在一旁,他的脸色却有些苍白,像是惊吓过度。与他相比,身旁那些侍卫的脸早已惨白,深怕自己会因此丢了脑袋。
皇上当日并没有说什么,而是在众人的保护下回了宫,楚云绝等人只能打道回府。
三日后,一道圣旨改变了楚云绝的身份,因为救驾有功,他一下子从平民百姓变成了异姓王爷,也有了这座王府。
自从楚云绝搬出楚家自立门户之后,大家才知道娶了有钱人家的女儿有多命苦,对楚云绝的态度也从嫉妒变成了同情,有妻如此,却是让人觉得可怜啊!
靖王妃一句话,原本那些挤破头朝着王府奔的人全都被推了出来,可他们带来的礼物却全被收了下来。一个个高官子弟,富二代富三代,甚至连乡绅土豪都想来走这道后门,这样平白无故冒出来的王爷,当然是他们走门道的最佳人选。
看着院子里那一堆堆价值不菲的东西,乔凝心的嘴一直都没合上,“没想到啊,我竟然也能做个官太太,而且一做就是个王妃。”
伸手敲了敲她的脑袋,楚云绝无奈笑到,“你这话什么意思,难道为夫就不像是做王爷的料!”虽然他知道这样做很不合适,可既然凝心喜欢,他就勉为其难做一回真正的坏人吧。那些送礼的人连个面都没见着,这些东西无疑都是打水漂了。
“是,是,是,我家相公天生就是做王爷的料,跑都跑不掉!”有些事情,不必过分较真,虽然她也看出来这次皇上是在针对他们,可她却不想过多的去计较,人家给王爷就做,送王府就要,反正没有任何官职,暂时不必去在意什么。至于以后的事情,兵来将挡就是了,而且坐上这王爷的位子也不是没有好处的,她的如意小算盘正打得噼里啪啦响呢!
翻个白眼,楚云绝看了看这一地的东西,懒洋洋的说到,“其实嘛,我这个靖王还没你这个靖王妃风光,看看这府内,谁敢不听你的话,就连门外那群人也不敢反驳半句,被勒索完后还得夹着尾巴走人,如今这京城上上下下可是早就将你的大名给传遍了,人人都知道有那么一个厉害的靖王妃。”
出了一趟门,他这才知道大街小巷里早都传遍了,自己从浪荡子弟变成靖王,又从靖王变成可怜虫,这惧内的事情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了,大街上偶尔遇到几个熟人,还得接受人家同情的目光,好不容易回来了,看到外边站一堆人,他还得从后门进来,真够可怜的。
不过,他却没有丝毫的在意,惧内又怎样,为了他家的小娘子,也不在乎再多那么一条让人津津乐道的事情了。
噗嗤一笑,末婉拿着东西从旁边经过,忙不迭的捂嘴,深怕小姐和姑爷会修理她。看了看这堆得高高的东西,她走到乔凝心身边轻声问到,“小姐,这些东西怎么处理啊?要不我叫他们全都搬到库房里去好了。”虽然家里也不缺这些,可都收下了,总要放好吧!
“别啊!放库房里做什么?皇上赏赐的那些东西都用不完呢,我还琢磨着什么时候拿到门外分一分,东西多了占地方。”
“可,可王府挺大的啊,能放下。”扁扁嘴,末婉可怜巴巴的看着她家小姐,希望她赶紧收回命令。就是给她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讲皇上赏赐的东西给分出去啊,退一万步说,即便她豁出去了,比人知道后也不敢要吧!
白她一眼,乔凝心无趣的说到,“开个玩笑罢了,你当我真的那么傻啊!”粗略的点了点那些东西,她轻声说到,“你找几个人点点,全都记下来,然后搬出去送给那些穷苦百姓,城内的恐怕没什么人需要,看看京城周边的那些人吧,或者直接换成钱送给他们。”无论到哪里,京城始终是个富庶之地,她只想用这些东西尽可能的去帮助一些需要它们的人,有时候做点好事也会让人开心不已,她不想再将杀人数钞票当作自己人生最大的乐趣。
楚云绝站在一旁,欣慰的看着一脸正色的娘子,赞同的点点头,“这主意不错,还是我家娘子有心。”
看着两人又站在了统一战线上,末婉赶紧低头,假装没看到两人眉目传情,“我知道了,这就叫人去做。小姐忙了这大半天也累了,不如跟姑爷回房去休息一下,这里就交给末婉吧!”
呵呵一笑,乔凝心当然知道她的用意,也不推辞,“好啊,我正好也想上去躺一躺,你看着办吧!”说完,她挽着楚云绝的胳膊离开,才一转身就假装不在意的说到,“相公,我们家末婉长大了,那么懂事,是不是该给她找个婆家了!”
“好啊,我以后都注意点,看看谁家有机灵又体贴的小子,要是她看得上,我们就把她风风光光的嫁出去。”莞尔一笑,楚云绝稍稍提高了声调,十分努力的配合着他家的小娘子。
捂脸,末婉恨恨的磨了磨牙,从另一边咚咚的跑了出去,只留下两个偷笑不止的人。
楚家书房内,坐着一身青色长衫的楚飞和灰色长袍的林天炎。两人低垂着眼帘,眉头都皱着,仿佛正在为什么事情烦心。按说,此时他们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实在找不出还有什么值得烦心的事情,可两人却没有丝毫的愉悦,全都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紧了紧放在膝上的拳头,楚飞暗暗咬牙,“或许,是时候离开了。”如今,他已经变了,恐怕再也不需要他在朝堂上坐镇,他也没有什么值得顾虑的了。
“他未必答应,即便是他允许,有些居心叵测的人也未必让你如意。”
阴着脸,林天炎冷冷开口,“这一次,我仿佛又看到了二十多年前那个意气风发的男人,或许很多事情,我们依旧不能掌控。”
“我会先找他谈一谈,相信他不会刻意阻拦。”对此事他还是有些把握的。
轻轻点头,林天炎低声说到,“也好,早些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是上上之选,只是云绝和云离都被套在了这里,想要离开恐怕有此困难。”
“无妨,我相信他不会对云绝做什么,而云离于他也没有任何意义,除非……”除非他还有其他打算。
一声喟叹,林天炎低声说到,“放心吧,还有我在,我会时刻保护他们的,至于以后的事情我们再另做打算。”
半个时辰后,楚飞再次进了宫,直到日落西山时才从御书房内缓缓走出。双手负背走在宫道上,他的步伐十分平稳,嘴角挂着一丝不易被发觉的笑意,似是了却了什么大事一般。
翌日,右相辞官的奏折被呈到了皇上跟前,淡淡的扫了一眼,他随即向文武百官征求意见,一时间,原本安静的朝堂立刻喧闹起来,不少人交头接耳,眼中满是止不住的惊讶。
以皇上对楚家此时的态度,他们正是如日中天的时候,楚飞怎么会这个时候辞官呢!
想不通,真是想不通,就连站在末位的楚云离也是一脸惊讶。
“各位爱卿觉得朕应该准楚爱卿辞官吗?”俯身探视着下边的文武百官,皇上沉声问到。
这…这问题真叫人为难!
不少人面面相觑,左右环视,吱吱呜呜,却没有一个敢站上前来说话,就连太子和南岳天也是静立一旁,冷眼旁观。
挑眉,高位上的男人语气一变,“这么说大家都是赞成的了?”
“回皇上,微臣有一点疑惑,不知当问不当问?”垂着头,礼部侍郎章勉鼓足了勇气站了出来。
点头示意,皇上沉声说到,“准奏。”
“微臣看右相大人身强体壮,而此时朝廷也正是用人之际,右相大人何不留下来辅助皇上巩固江山大业呢!”
听完他的话,皇上目光平静,看不出是何心情,“楚爱卿,你可否向大家解释一下!”
“是。”低头行礼,楚飞转过身来看着章勉,“章大人有所不知,其实我早年在战场上受过伤,如今几年旧伤反反复复发作,实在是让人无奈,身体一天不如一天,恐怕将来力不从心,所以也只好辞官归乡了。”
当着文武百官和皇上说这样不靠谱的话,恐怕也只有他才会这么做了。
浓眉一挑,太子站出身来,“右相是何隐疾,可否严重?”
点头,楚飞笑说到,“多谢太子殿下关心,老臣的管家精通药理,已为老臣诊治多年,这些年也多亏了他老臣才能勉强坚持下来,可如今再不能耽搁下去,否则恐怕老来不治,将来老臣就要一辈子躺在床上做个重病之人了。”
嘶!倒吸一口凉气,章勉不免心中一紧。楚飞面对太子也是这般态度,而且皇上没有半分阻拦的意思,那他刚才的所作所为简直就是愚蠢至极。尴尬一笑,他赶紧说到,“原来是这样,请恕微臣不知详情之罪,微臣失礼了。”
“无妨。”摆摆手,楚飞一脸平静。
侧目,太子淡淡的扫了他一眼,眼角的余光触及龙椅上的男人,心中恼怒万分,却是不好再说什么,抬头看着对面的南岳天,他眼中随即闪过一抹精光,目光一直紧锁在他身上,像是有所示意。
慌的垂眼,南岳天紧了紧衣袖中的手,将视线落在了别处,即便感觉到那两道灼灼的目光,他也只当作视而不见。这一次,对他来说无疑是最好时机,看皇上此时的神态似是也已经默认,他为何还要自讨没趣。
修长的手指在龙椅上来回叩着,他抬眼将地下众人的神色一览无余,片刻后才扬声说到,“既然这样,朕也不好再多加阻拦,朕就准了。”
此话一出,殿中诸多人也松了一口气,至少他们不用再左右为难了,既然是皇上亲口准的,即便有什么问题也怪不到他们头上,何乐而不为。
就地一跪,楚飞面露三分欣喜,“多谢皇上,草民领旨谢恩。”
从此,他便不再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离开这个让他付出所有精力和青春的地方,将来的生活不知又会是怎样!
[VIP]第一百五十一章 重病
夜已深,南楚宫中已渐渐安静下来,唯有东宫和皇上寝宫偶尔还有人进出。偌大的皇宫笼罩在有些沉寂的夜色中,寒冷的风卷起雪花纷纷扬扬,路上行走的宫人们不由得紧了紧衣袖,走得更急了。
院墙顶上的红色琉璃瓦已经被白雪盖住,折射着有些刺眼的白光,地上也早已铺满雪花,宫人们扫也来不及,只好先推开一条路来,以免主子们行走不便。树枝上压着厚厚的蓬松的雪花,偶尔会有一两根枯枝因为耐不住重压咯吱一声断裂,这小小声响此时也变得异常响亮。
东宫内,弦月一身月白色锦袍,即便在屋中他也披着斗篷,宽松的帽檐盖住了他的额头,那双原本淡漠的眼睛此时变得越发的无神。静静地站在窗下,他单手托着一个暖手炉发呆,站得越久,眼神就越发的迷离,而他面对的方向却是那遥对着景龙的北边。
他那修长的手指在窗沿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敲打着,明显心神不宁,苒汐君从门外反反复复经过了许多次,终是忍不住轻轻跨进门来。
侧目,他不等来人开口便转过身来,“有事吗?”
看到他冷漠的神情,苒汐君不由得低下头来,“我只是看你有些心不在焉,所以进来看看。”他都在窗下站了差不多一个时辰了,恐怕手中的暖炉也凉了吧,可是他却没有丝毫的反应,她实在是担心这才进来看看。
父皇都病了好几天了,他也不过去看望,她自然有些担心。自他折返皇宫后,虽然没阻止她跟着,但却有意跟她拉开距离,即便两人都住在东宫,可一天见面的次数也很少,除非是她亲自来找他。刚才进门的时候她鼓足了勇气,可如今一看到他冷漠的样子,她就会莫名的心虚,好像自己做了什么错事一般。
不自在的笑了笑,弦月缓缓牵动嘴角,刻意掩去自己的冷漠的态度,“没什么,只是在想事情而已。”说罢,他放下了手中早已熄掉的暖炉,扬手将窗户关上。
室内放着两颗透亮无比的夜明珠,柔和的光将屋中每一个角落都照亮,苒汐君脸上的不自在自然也落进了弦月的眼中,“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休息!”有些僵硬的说着这关心的话,可是那语气怎么听都觉得别扭。
“我等等再去。”轻声回答过后,她缓缓抬眼,再次说到,“父皇现在也没睡呢!”
垂头,弦月静默不语,脸上没有多少变化,看不出是何想法。
“今晚他的病一直反反复复,御医都开了几副药了,似乎没多少起色。”段峭自他走后第三天就病了,一开始只是受了点风寒,谁知却久病不愈,而且病情反复发作,就连诸多御医也束手无策。这本来不是什么大病,却不想拖延数日后竟然难以治愈了。
说了那么多,其实她是想劝弦月去看看他。回宫数日,他已经接受了段峭的安排,安分的做了这个他既不愿意做的太子,可他与段峭的关系却并没有因此得到什么改善,反而越发的冷漠了。段峭重病,无心与他纠缠,他也一直默默的呆在东宫,没有任何的反应。
“知道了。”点点头,弦月却不打算再说什么。放在腰间的手不自觉的伸进腰带中,手指摩挲着里边的一封书信,他的思绪又跑去了别处。
那信是乔凝心写好派人转给他的,当时他已快要赶到邺龙城了,楚家的事情他也知道不少,心中也正在打算之后的事情,却不想突然收到了乔凝心送来的书信。信中的内容让他十分惊讶,不过,他最后还是选择了答应,或许这样对大家都有好处,至少能够帮助到他们。
看着陷入沉思的弦月,再汐君默默的站在一旁,也不多说什么,直到他回过神来,她才将头再次低了下去。
“那我们去看看他吧!”
“啊!”错愣万分,她忍不住惊呼出声,触及弦月有些异样的眼神后赶紧又恢复了平静,“好,我这就去准备。”
“不必准备什么,就这么去吧!”说完,他也不等苒汐君跟上,自己径直走出了房门。
段峭的寝宫外边此时站着许多人,见他们两人走来,全都惊得不知该如何是好。一行人赶紧跪下轻呼,“参见太子殿下,参见太子妃。”
“不必多礼。”看也不看他们,弦月大步走到门前,“皇……
父皇可否睡下了?”这句父皇,他叫得如此生硬,连旁人听了都忍不住直冒冷汗。
为首的小太监赶紧弯腰说到,“回殿下,皇上刚刚喝了药,这会儿还没睡下。”他就算再笨也能看出些苗头,这个时候即便皇上睡着了他也得说没睡下,若是让段峭知道他拦下了太子,恐怕他有一百个脑袋都不够砍。
微微一愣,他随即点头,“我进去看看吧!”要他在别人面前自称太子,他还真的无法适应。
“殿下请。”忙不迭的为他开门,小太监一脸谄媚的笑意,看着他走进去后又转头看向身后的苒汐君,恭敬的说到,“太子妃请。”
略有迟疑,苒汐君看着走在前边的男子暗自咬咬牙,最后还是提脚跟了上去。两人径直走到段峭床前,看着床上渐渐坐起身的人,随即低头行礼。
隔着床帐子,段峭眼中竟有两分激动,刚想开口说话,不料立即引来一阵咳嗽。再汐君顾不得什么,赶紧走上前去,“父皇怎么了?需要叫御医吗?”
摆摆手,段峭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轻声说到,“不必,不必,君儿不要担心,不过是咳嗽罢了。”
“那我去倒水。”说罢,她转身就要离开。
弦月猛的伸出手,拽住了她行细的胳膊,冷冷开口,“我去吧!”
此话一出,不但是苒汐君,就连坐在床上的段峭都愣住了,身旁两名宫人更是不知所措,刚才本想起身去倒水,此刻脚步也硬生生的止住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看着他倒了水走进来,又看着他走到了床边掀开床帐,段峭竟忘了回神,双眼直直的盯着这个与他有三分相似的儿子,一言不发。
端着水,看到他错愣的神情,弦月这才顿觉尴尬,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是好,“你的水。”木纳的将水杯递过去,他的语气再次变得僵硬无比。
“哦!”伸手接过,段峭毫不犹豫便一口喝掉,“朕还想喝一杯。”
抬眼看了看他有些期盼的眼神,弦月旋即转身,二话不说再去倒水,这样反反复复,直到段峭喝下第四杯,他才将水杯递到了一旁的宫女手中。舒缓一下情绪,段峭不由得深吸一口气,缓缓说到,“你们这么晚了怎么还过来?”
“没什么,就是过来看看,既然没事那我们就先退下了。”
他刚说完,苒汐君不由得抬起头看着他背对她的身影,眼中闪过一抹惊喜。刚才他说我们一起退下,这就表示他已经将她算入其中了,是否也是他开始承认她接受她的表现!
一怔,段峭不禁无奈的点点头,“好吧,你们也早些休息,朕没事的。”虽然只是木讷的说了几句话,虽然只为他倒了几杯水,可他已经知足了。
此刻他也不期望他们有过多的交流,更不可能一下子变得熟络,变得热情,一切都要慢慢来,至少今日就是个好的开始。
点点头,他低声说到,“告辞。”
“呵!”忍不住轻笑出声,段峭缓缓低下头,“好,告辞。”看来,他的儿子还是没适应这宫中的生活,还得慢慢学习才是。
看着缓缓走出去的两人,段峭长叹一声,将身体靠在了床边,嘴角竟然渐渐浮出笑意。已经记不清有多少年了,他有多少年没有像今日笑得这般惬意了。轻笑过后,他一下子想起了一件事,随即对床边的宫女吩咐到,“后日就是元宵节了,你去传朕的旨意,让内务府好好准备,今年的元宵节要过得热闹一些。”
“是。”恭敬的行礼后,那宫女赶紧走出门外,立刻宣旨去了。
邺龙城的靖王府中,此刻却是热闹无比,非但楚家的人全都在府中,就连乔家父子也忙里抽空,赶来看看他们家的宝贝。
丫鬟小厮们一个个忙得不可开交,前厅中已经坐满了人,就连楚云裳也硬着头皮坐在了一旁。乔凝心此时笑得合不拢嘴,竟然端起酒杯朝着楚飞一举,豪爽的说到,“老爹,凝心敬你一杯,恭喜你终于跳出了牢笼重获自由,干杯!”
所谓得意忘形,恐怕就是她此刻的模样。楚飞二话不说便辞了官,别说老夫人,就连芸香和楚云离心中都有些疙瘩,这几日在家中虽未多说什么,但多少也表现出一些不理解,可乔凝心此刻却笑得那么开心,仿佛捡了个大便宜似的,他们自然有些不自在。
讪笑两声,乔烈赶紧喝止女儿,“凝心,你说的是什么话,真是没大没小!”
“本来就是啊,爹为了那个朝堂付出了那么多,这些年拼死拼活的,现在终于能够解脱了,自然是好事。”呵呵一笑,她将头转向对面的楚飞,继续说到,“以后爹就没有什么包袱了,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想怎么生活就怎么生活,现在爹身体那么硬朗,想去哪儿玩都行,一定得把这些年的损失都补回来。到时候爹和林叔还可以带着奶奶四处游玩,林叔走过那么多地方,肯定是最合适的向导,这样多好啊,总比一直呆在家中大眼瞪小眼要舒坦吧!”朝堂上那些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生活,她不用体会也知道几分,多年的官场生活,楚飞恐怕早就心力憔悴了吧,这次终于能够脱身,自然要过得自在一些才行。
见她把自己也拉了进去,老夫人随即说到,“我倒是老了,哪儿也走不动了,还是呆在家里吧!”
“谁说的啊,奶奶那么硬朗,去哪里都行,四处看看玩玩,心情好了身体自然也会更好。”
略有迟疑,老夫人转头看了一眼抿唇轻笑的儿子,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轻声说到,“如果真要去,那我也可以跟上一旁,这些年却是没去过别的地方,或许是该四处去走走了。”在她看来,儿子辞官肯定有一些必然的原因,或许是迫不得已,所以她自然不乐意,可如今见乔凝心那么赞同,楚飞也没有表现出丝毫的不满,她不禁有些动摇,或许辞官对楚飞真的有好处,只不过她暂时还没能够理解罢了。
想到这里,她脸上不免也多了两分笑意,“真的要去还得带上芸香,这么多年我都习惯了,没她在身边照顾,我肯定会很难受的。”
此话一出,其余几人不禁也轻笑出声,楚飞随即说到,“好,到时候我们一同去,儿子带着您多走几个地方,四处看看。”
“要去的话,第一个就去青城,这如烟去了好几个月了,至今还没回来,也不知是什么棘手的事情,稍回来的书信中说得含含糊糊的,我总是很担心。”
“咳咳!”正在吃菜的楚云裳突然被呛到了,赶紧端起水猛喝了几口,这才长舒了一口气,“奶奶,如烟说她很快就能回来了,最多不过半月,您就不用担心了。”此时此刻,他不想因为他的事情让他们担心。
乔凝心转头撇他一眼,也不Сhā嘴,不过却没了之前的兴致,在座的几人,恐怕也只有老夫人和芸香还蒙在鼓里,就连楚云离也看出了些许端倪,不过没点破而已。要说这老夫人,表面上看起来确实很精明,实际上并不够仔细,这样破洞百出的谎言她竟然能相信到现在,也不知是真的看不明白,还是在装糊涂。
“青城山清水秀,就算不去找如烟,我们也可以去转转啊!”总觉得楚云裳一直在敷衍她,她不禁有几分不满。
“那好,我们准备一下,到时候就去青城吧!”也不是什么大事,到时候见机行事就好了。
“好,不多说了,赶紧吃饭吧,饭菜都凉了。”呵呵一笑,她随即招呼着乔家父子俩,仿佛这里还是楚家大院一般。
乔烈父子俩也不在意,轻笑着点头吃饭,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倒是显得其乐融融。一顿饭有说有笑,足足吃了半个时辰才撤下桌子,乔凝心难得将娘家人和楚家人聚到一起,自然也开心不少。
老夫人要想转转这靖王府,她当然乐意做向导,随即将楚云绝留下来陪他们闲聊,她与芸香搀扶着老夫人便出门厅门。沿着前厅出去,一路上亭台水榭,假山回廊,连花池旁边的小桥都是用汉白玉砌成的,其奢侈之势大大超出楚家大院,这不免让老夫人惊讶。皇上这次给云绝封王拜将,她自然也是有警觉的,不过却不知其中的原因,此时看看这偌大的王府,应有尽有,可见皇上对其用了多少心,她不禁疑惑的问到,“凝心,你可知道皇上对你们的用意?”
摇头,乔凝心一脸无所谓,“不知道,不过奶奶不必担心什么,若是真有什么问题,我们应付得了的。”
“你这孩子一向机灵,我本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不过是想提醒一下而已。不管怎么说还是得多长几个心眼,人心隔肚皮,世态远比你们想象的还要炎凉,万事还是要多小心才好。”缓慢的迈着步子,她一边散布一边交代。
呵呵一笑,乔凝心随即点点头,“我记下了,奶奶放心吧,我们会注意的。”
“你如今有了身孕,前段时间身体又不好,自己还是得谨慎一些,无论做什么身子都是最要紧的。”
“凝心知道了,谢谢奶奶关系。”细细算来,这恐怕是她说过的最贴心的一句话了,不管她是关心她肚子里的曾孙,还是真正的关系她,她都勉为其难的收下,权当她一片好心为她着想。
“嗯!”欣慰的点点头,她刚想说什么,却见乔凝心又是忍不住干呕,随即慌忙的伸手为她拍了拍后背,吩咐芸香赶紧去端杯水来,然后搀着乔凝心走到了树下的石凳旁坐下。恶心过后,乔凝心从腰间摸出那包酸梅,往嘴里塞了两个,心底那股反呕之意才渐渐退去。
“好了,你也不太舒服,我们就不去逛了。”与乔凝心相互搀着,她俩慢慢的走回前厅,却看到楚云裳一个人坐在偏厅喝酒,老夫人不禁皱起眉头,想要过去阻止,却被乔凝心拦了下来,“还是不要打扰他了。”
不知怎的,看到楚云裳这副模样,脑海中那些潜在的记忆又一次被翻了出来,她不由得紧蹙眉心,一声轻叹,“我们进去吧!”
“哎!”看了看端坐在偏厅的孙儿,老夫人也忍不住重重一叹。原本以为楚云裳根本不用她操心,从小到大他都能将事情处理好,而且做得尽善尽美,却不想自从成亲以后,他就开始变了,她也越发的担心了。
[VIP]第一百五十二章 下手
从靖王府出来,两个英俊不凡的男人直接走进了东城酒楼。此时早过了吃晚饭的时间,酒楼里已经没几个人了,两人丢给掌柜一锭银子,直接就去了楼上的雅间,什么也没点,就只要了二十坛女儿红。
店小二屁颠屁颠的将酒坛子抱进房中,随即一脸纳闷的走了出来。这一个人来买醉他是见过不少,可两个大男人一起来喝闷酒,还真是少见,而且还是两个长得那么好看的男人,难道是他们之间出了什么事!
段如风利落的掀开酒封,为两人各倒了一碗,旋即朝楚云裳举起酒碗,“单独和你出来喝酒,这是第一次。”说罢,他一仰头就将那一晚烈酒喝下,十分干脆。
牵动嘴角冷冷一笑,楚云裳缓缓端起酒碗,示意般的点点头,也一口气将那碗酒喝光。抿了抿唇,他轻声说到,“能与皇子殿下一同喝酒,也是草民的荣幸啊!”
“这里又没外人,何必殿下草民的呢!”
“呵呵,君臣之礼还是讲的。”何时,他们变得如此数落了!
注视着他有些防备的目光,段如风无奈一笑,“其实,就凭我们都同样喜欢着一个女人,我们也不该这样生疏的!”
垂眸,那颗黑的瞳孔却瞬间紧锁,秘密被揭穿,他竟有一种莫名的怒气,“殿下真会开玩笑。”桌上,那只紧握的拳头不自觉的攥了攥,却是没有发作。
“难道你不喜欢乔凝心?要不是一场错误的洞房,你今日也不至于在靖王府中喝闷酒吧!”看着他神色的变化,段如风越发的说得直白。
当日乔凝心若是真的嫁给了楚云裳,或许他还有一线希望,也不至于成了今天这个局面。可惜,一切都不会如他所想,那个女子已经爱上了别的男人,他或许再没有机会了。
暗自深吸一口气,楚云裳径自为自己倒满酒,将整碗酒再次喝下后,他才将将视线移到了别处,“原来殿下也一直打着歪主意。”
“我有何歪主意可打!”自嘲一笑,他轻摇几下头,此时即便自己真有什么主意,恐怕也晚了。
这些天,他并没有离开京城,也没有去别处,只是一直跟在暗处关注着他心中的女子,好几次他都差点被楚云绝发现,不过最终还是避开了。这么多天,他看着他们一起笑,一起疯,看着乔凝心大大咧咧的样子,看着楚云绝宠她宠到骨子里,看着他们的点点滴滴,他竟有些动摇了。
即便是自己最后能够夺回喜欢的女子,他能给他那样的笑容吗?他能让她那么的幸福吗?
这一切,也都是妄想罢了,恐怕还没有任何人能够驱使她控制她吧,更何况让她离开她心爱的男子呢!
紧盯着他的双眼,楚云裳试图从里边看出些什么来,“在南楚的时候,你就有所打算了吧?”
“有!”毫不犹豫的点头,段如风眸光一暗,“不过一切都是枉然,没有任何意义。”
“殿下一向是意气风发的人,怎会有这样的想法?”
冷笑两声,段如风为他和自己倒满了酒,指着他的酒碗说到,“楚公子不也一直都是一帆风顺吗?年纪轻轻就成了这邺龙城的富商,在整个景龙也是数一数二的,除了乔家,恐怕你是这景龙最有钱的商人吧!为何你也会独自喝闷酒呢?难道是为了她的事情伤神?”
低下头,楚云裳有些不自在,“不过是烦心一些小事罢了!”
“那就是生意上的事?”
点头,他沉声说到,“可以这么说。”曾经的大商贾,现在却变得一无所谓,真是可笑至极。
“可是你那背后的人为难你了?”挑眉,他眼中流露出几分玩味,对楚云裳的事情,他虽然不敢说一清二楚,可许多秘密也是逃不过他的眼线的,即便现在没有莫离和柳如烟在身边,他的人也自然不会少。
“不说这个了。”轻叹一声,楚云裳无奈一笑。
“对了,你可有你娘子的消息?”
“她不是来京城了吗?”虽然对那个称呼很反感,但他此时也没打算计较。
“我的人都找不到她,这可有些反常,要知道他要让一个人消息是很容易的。”柳如烟和楚云裳的事情,他多少也听说了一些,此话不过是好心提醒罢了,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
眉心微蹙,楚云裳说到,“殿下还在找她?”莫不是想要将她置之死地?
“你放心,看在她为我卖命多年的份上,我是不会赶尽杀绝的,于我她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我也不会却磨杀驴。”他很清楚楚云裳的顾忌,随即赶紧解释。
顿了顿,他又说到,“可是对于某人,恐怕不会像我这般心慈手软。”
“我知道了。”不论怎样,那日终究是她救了他的命,这一点他无话可说。
点头,他低声说到,“话已至此,楚公子自己斟酌就好,不过,我还有一事想要问问。”
“殿下请讲。”
“对乔凝心,你究竟是怎样想的?”他要知道一切情况,不管将来是怎样的结果,至少他也要弄个明明白白。
狐疑的看着他,楚云裳冷冷一笑,“殿下对此事还真是上心,可我对此没有任何想法。”
“是吗?”侧目看着楚云裳,他明显不信。
“她是我大嫂,试问我该对我大嫂有怎么样的想法?”笑得越发的冷,楚云裳不露痕迹的避开了他的视线。
“如果没有那次的错误,她应该是你的妻子,她本来想嫁的人就是你,你为何…”
不等他说完,楚云裳立刻打断他,“可是已经错了,就没有必要再去追究了。”
“你真的是这样想的吗?”
“殿下到底想说什么?不妨直说好了!”
“我想问,你对她到底是因为当初的错误而放不下,还是真正的感情?”这句话,他问得极为认真。
“有区别吗?”他故作一脸无所谓的模样,心中却是冷笑不断,若是他知道他们之间那些事情,知道那四百年前不可思议的一些事情,他还会这样问吗?
有区别吗?
对他来说区别很大,他不想再多一个对手,更何况对方还是那么的优秀,是乔凝心几个月前一心想要嫁的男人。
“我劝殿下不要再有什么想法了,拆散别人未免太让人不齿,更何况你未必就能办到。”
是啊,他未必能办到。即便是办到了,他会得到她的全部吗?她会像对楚云绝那样的对他吗?一声喟叹,他苦笑着说到,“好了,不说这些了,我们喝酒吧!”今夜,他恐怕也只有无功而返了。
靖王府内,其余的人都已离开了,乔凝心却有些坐立不安。本来这是他们一家人的聚会,谁知道段如风竟然突然冒了出来,还将楚云裳给拽走了,她总觉得不安。
“你说,他们会去哪里呢?”楚云裳跟段如风一直都没什么交集,他怎么会单单拽走他呢!
“你放心,云裳会小心行事的,更何况他此时恐怕也不会做什么对云裳不利的事情。”安抚着焦虑的小娘子,楚云绝心中却有些没底,他们之间的牵伴,不知何时才会停止。
无奈一叹,乔凝心暗自翻个白眼,只好让自己平静下来。就想云绝所说,他们两人之间应该也出不了什么事,既然自己无法掌控,不如彻底放开好了。
“好吧,那我们睡觉去。”
“现在!”有些惊讶乔凝心过于快的反应,他不禁微楞了一下,“好,我们早点休息吧!”
翌日,端坐在东宫大厅内的男子阴沉着脸,手上拿着的密信已经被他擦成了一团,可他依旧像是不解气一般,眼中的戾气渐渐扩散,连跪在地上的男子都已感觉到那股骇人的杀气。
“她可真厉害,竟然让段峭那老东西重新找回儿子,两人还越发的亲密,真是个厉害的人物啊!”暗自咬着牙,他冷冷的说到。
“殿下息怒,不如想个权宜之计好了。”跪在地上的人垂着头,赶紧说到。
“权宜之计?你说得到容易,如今三面临地,哪有那么好的权宜之计!”如今要面对的不是那些朝堂百官,更不是升斗小民,更是狡猾如狐狸一般的段峭,还有瞬间变了个模样的父皇和楚家那些人,这权宜之计恐怕没那么容易。
“那…那殿下有何打算呢?”不敢妄自揣测,他只得再次征求他的意见。
打算,他倒是有一个,不过一直没想过现在就要对付他们,如今看来不得不先下手了。
“你过来。”动了动手指,他对着那人凑上来的耳朵低声说了几句,见他点头后他才冷冷嘱咐到,“一定要准确,我不希望打草惊蛇!”
“是,属下这就去办。”
“去吧!”眯着眼,他冷冷一笑,这一次,他要新账老账一起算。
[VIP]第一百五十三章 人亡
浑厚的钟声在山涧回响,那条蜿蜒的小路上已有不少香客来往,山顶上烟雾袅绕,香火极盛。
从寺中走出来,老夫人一路上都喜笑颜开,“芸香啊,你说那老方丈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啊?是不是说我们楚家以后一直都是风调雨顺的啊?”
木讷的点点头,芸香不自信的说到,“应该是吧!”这个,她还真不是很明白。
“哎,这就好,这我就放心了。飞儿跟天炎也正在准备游玩的事情,这下我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等下回去我们也准备准备去。”宽慰的笑着,她在芸香的搀扶下缓缓走下阶梯。
“我真的可以去吗?”虽说那天老夫人点名要她陪同,可她还是觉得不太好,毕竟这是他们一家人出去游玩,自己不管在楚家干了多少年,也算是个外人,这未免太不合适了吧!即便她是很想去,但是还得咱三斟酌,更何况某人也未必愿意带上她。
“那当然。”拍了拍她的手,老夫人高兴的说到,“没有你,我还不想去呢!我可告诉你,你说什么也得同我们一道去,不准找些乱七八糟的理由。”这些年来,芸香的心思她还能不理解吗,可是自己的儿子似乎没有那心思,她也不想因为自己的强加干沙再次看到多年前的悲剧,如果他们都愿意,那么这样也挺好,不必给他们强加些什么。
“那,那好吧!”既然老夫人都这样说了,那她也不再犹豫了。
“嗯!这就对了,我们赶快回去吧,把我给他们求的平安符赶紧给带回去,这一走会有好一段日子看不到他们,我还怪不习惯的。”
“呵呵,老夫人您就别担心了,还是好好的去玩吧,散心当然要玩得开心点,他们也都希望您开心啊!”抿唇轻笑,她小心的搀着老夫人慢慢离开寺庙。
马车在山下等着,这里离山下还有一段距离,两人稳稳的走着,一路有说有笑,在山路上转了两个弯后,来到一处平坦的空地上。这里有几个石凳子,估计是给上下山的香客们准备的,老夫人随即说到,“我们过去坐坐吧,刚才上山的时候我就想休息休息来着,这会儿腿有点酸,歇歇再走。”
“好啊!”扶着老夫人过去坐下,芸香体贴的为她捏捏腿,却听到空地后边好像有人在说话。
狐疑的抬起头,芸香四处看了看,压根没有人影,不禁抬头看着老夫人,“老夫人,您听到有人说话吗?”
“有。”重重的点头,她也四处打量着,“这声音很熟啊!”
芸香随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这才发现在对面不远处挂着许多藤蔓,这些藤蔓都是从山上的涯石上伸下来的,一根根横七竖八的交错着,结成了一张同,而那边确实山路边上,那么藤蔓背后应该是悬崖吧,怎么会有人说话的声音呢?
“要不我们过去看看?”这声音真的很熟悉,不过声音太小,听不太清楚,也不知道他们说些什么。
点点头,老夫人拉住芸香的手站了起来,“扶我过去看看吧!”
走得越近,她们就听得越清楚,而脸上的表情却在不断的变化着。待最后,老夫人直接定在了藤蔓网的外边,怔怔的看着那密不透风的藤蔓一脸的不可置信,“这,怎么会这样?他们说的肯定不是真的!”如果她的耳朵没问题,那么藤蔓背后的人应该是楚云离,而他们讨论的却是关于楚飞曾经下狱的那件事情。
原来,这一切都是他们再背后谋划,可笑的是这参与算计的人中竟然有云离!亲生儿子伙同别人陷害他亲爹,这样的事情恐怕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吧!不过,它却发生在了他们楚家。
颤抖着双手,她结结巴巴的说到,“芸,芸香,去把他们给我揪出来!”这一次,她一定要好好教训一下这个不孝子,真是气死她了。
藤蔓后边,那暗里商谈的两个人似乎是还没察觉到一般,竟然还起了冲突。楚云离猛的靠近太子,厉声说到,“你当初是怎么承诺我的?可如今又是怎样的结果?”他没想到,这个男人竟然给他耍了那么一手,害他差点害死自己的亲爹,实在是太卑劣了。
别开他伸过来的手,太子无谓轻笑,“如今不是都过去了吗,而且你们楚家因祸得福,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你成心陷害我爹,要不是我们运气好,现在恐怕早都全部下大狱了,哪还有什么福!”
冷冷一笑,太子抬眼看着他,“我都说了,这次我也不是故意要针对你们的,你还想怎样?难道还要我去登门道歉?或是像父皇澄清,还你们楚家一个清白?何必呢,现在不是很清白了吗,你大哥也成了靖王,你爹辞官回家休养,这不是很好的事吗?”
“要不是这件事,我爹怎么会辞官!”本来有个做丞相的爹在朝中是件再好不过的事情,就算不靠眼前的这个男人,他也能站稳脚跟,可现在楚飞一走,这男人摆明了也想翻脸,他的处境可是大大的不利。
说到这事,他倒是有一肚子火没处发,楚飞那么容易就离开了,而他却因为一次失策导致许多事情脱离了他的控制,这笔账他还找他们算呢!“辞官挺好的,以后就可以过清闲日子了!”冷眼一撇,他端起茶杯轻抿了两口,墨黑色的眼珠微微一转,暗道外边的两人还真沉得住气,竟然还不进来揭穿好戏。
“你无耻!”怒不可遏,他指着眼前的男人大声说到,“我一直以为你是个有理想有抱负的人,以为你将来会是个好皇帝,所以才下定决心跟你,却没想到你是那么卑鄙的人,算我看错人了。”
“是吗?”笑得越发的冷冽,他沉声说到,“所有有理想有抱负的好皇帝都是踩着无耻卑鄙的价样才站上去的,难道这点你都不懂!”
看着楚云离眼底的茫然,他不禁冷笑出声,“你太嫩了,比起你那两个哥哥,你差得太多了,一点都不好玩,我都没有耐心跟你玩下去了。”
“你说什么?他们真的跟你有关系?”惊讶的看着眼前这个阴狠的男子,他真是恨不得一把将他掐死。
放下茶杯,他旋即一笑,“这点你还不算太笨,多少看出了点端倪。”
“你都跟他们说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交易?你怎么那么无耻?”
“注意你的措辞,不要忘记自己的身份。”冷声提醒着楚云离,他缓缓说到,“其实也没什么,只是借他们的手做一些事情罢了,杀人放火也时常有的,不过他们都比你厉害,做什么都做得很利索,不像你这么幼稚这么没胆识!”说完这些,他随即听到了藤蔓外边的抽气声,一抹冷厉之色在眼底一闪即过,这都是楚飞和楚云绝自找的。
“我真没想到,当朝太子竟然是这种人。”
“你没想到的事情还有很多。”楚云绝和楚云裳的事情,他目前还不打算全部揭穿,那对他也没有过多的好处,父皇与他的事情他已经知道了个大概,此时的父皇他暂且还动不了,所以也不能太着急。
垂眸沉思片刻,楚云离突然抬起头缓缓说到,“你的意思我已经明白了,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那么快就想离开,难道是想去告密?”挑眉,他轻笑出声,看着站在原处忘记了抬脚的楚云离,随即低声说到,“难道我说对了?”
“告密又怎样?我就是要去,我要叫云绝进宫面圣,将你这副丑陋的嘴脸揭穿。”老夫人在芸香的搀扶下才绕过藤蔓,走到边上小心翼翼的翻了进来,原来这里别有洞天,又是一块空地,里边还有石桌石凳。
“奶奶!”惊呼出声,楚云离睁大了双眼,一个念头闪过脑海,人也顿时愣住了。
“哟,是老妇人啊,您来得可真巧啊,快请上座!”一脸的微笑,他上前两步打算搀老夫人过来。
“你别跟我套近乎,你以为这样我就不会去揭穿你的阴谋诡计了吗?门儿都没有!”厉目一瞪,老夫人紧紧的抓住芸香,以免自己气过了头晕倒过去。“云离我们走,你放心这事奶奶给你做主,我们这就去找你大哥去。”
说罢,她伸手就要来拽楚云离。
猛的缩回手,楚云离犹豫了,这一去他的仕途恐怕就要到此结束。
“你怎么了?难道还想一错再错?”看着这不争气的孙子,她气得咬牙切齿,“你若是不跟我走,以后楚家就没你这个人,我也不认你这个孙子!”
“奶奶,我…”狠狠的咬着下唇,楚云离已说不出话来。如今这一切,可真是咎由自取啊!
“你什么,你不跟我走就别叫我奶奶。”冷喝一声,她再次问到,“你倒是走不走?”
认命的点点头,楚云离自嘲一笑,“走,为何不走。”留在这里,也是徒劳而已。
“那还等什么!”说罢,老夫人拽着一脸惧意的芸香转身就走。
冷冷一笑,他看着就要绕过藤蔓的三人,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颗石子,“老夫人走好啊!”
“啊!”刚要抬脚跨过去,老夫人突然觉得脚下一软,身体顿时失去了重心。
“老夫人。”终于回神的芸香死死拽着老夫人的手,惊呼出声。
“奶奶!”身后的楚云离赶紧伸手去拉,可一切都已太晚。老夫人一脚踩空直直的坠落涯边,芸香根本无力拉住她,而是被她给拽了下去,两人不约而同的惊呼出口,喊声伴着风声在这山涧显得特别刺耳。
“奶奶你…”瞳孔瞬间紧缩起来,楚云离完全呆住了,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老夫人坠落山崖,而芸香的脚却挂在了涯边几根交错的藤蔓上没有掉下去。
“香姨,香姨你没事吧!”蹲下身去,他赶紧伸手抓住芸香的脚,用尽全身力气企图将她拉上来。
冷眼看着这一切,身后的男子抿唇一笑,“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你这个王八蛋,我一定会找你偿命的!”转过头,他的眼中满是悔恨的泪水,如今他要是还看不明白这一切,那他就真的是天下头一号傻子了!
原来,他把自己叫到那么个奇怪的地方是早就算计好的,他的目的就是要对付楚家,而自己却还全然不知。
“好啊!”冷笑出声,他看着拼命往上边拽人的楚云离,随即冷冷说到,“你奶奶掉下去了,你如今将她拉上来,你爹要是问起来你怎么交代啊?”
一怔,楚云离差点慌得松了手,待他回过神来时才慌忙的抓住芸香的脚,冷声说到,“不必你担心,一人做事一人当,但是我一定会让你血债血偿的。”
将芸香救上来时,她已经完全昏迷,楚云离赶紧将她抱起来,这才发现她的后脑勺竟然在流血,慌得伸手一探,一个很深的伤口立刻让他吓出一身冷汗,“香姨你别吓我,香姨你醒醒啊!”
“别喊了,没用的,她肯定是活不了了,不如丢下去吧,这样你也好毁尸灭迹啊,回去就说一切都不知道。”
“你闭嘴,你这个王八蛋,我会让你偿命的!”大哭出声,他早已惊慌失措。
“你连骂人都不会,一直都是这两句,真是无药可救。”
“你等着,你等着吧!”下嘴唇早已被他咬出血,看着流血不止的芸香,他终是反应过来,慌忙的抱着她就要离开。
看着楚云离的背影,他冷冷开口,“你倒是提醒了我一件事,虽然这两个人都死了,可是你还活着,留着你岂不是个祸害!”
“你想做什么?”此话一出,他立刻明白过来,旋即大步抬脚就想逃。
这个男人疯了,他什么都干得出来,真的是丧心病狂了。
“想跑吗?”冷冷一笑,他再次扬手,一救石子打出,抱着芸香的楚云离立刻瘫软在地,一动也不动。
走到倒在地上的两人身前,他冷声说到,“你也死了,我顶多能欣赏一场人比较多的葬礼而已,那样太不热闹了,还是留着逗逗他们吧!”说罢,他长笑一声,饶开他们径直离开,大步走下了山。
[VIP]第一百五十四章 复返
偌大的楚家大院一夜间挂满了白色的凌布,门匾上两朵白色的布花着实刺眼,像是在告知别人亲人过世的伤痛一般。
前来吊唁的人都被拒之门外,楚家上上下下全都沉浸在伤痛中,正厅被改成了灵堂,而老夫人那摔得粉碎的遗体就被放在堂中的棺木里。身披孝服,楚飞一脸悲痛跪在灵前,眼底泛着雾气,仍旧陷在伤痛中不能自拔。
早上老夫人和芸香高高兴兴出门上香,说是要为乔凝心问平安,顺便带几个平安符回来,之后就随他们离开京城一段时间,去看看山山水水,去享受一下安详的生活,可当他傍晚在山崖下看到躺在血泊中的母亲时,整个人都傻了。
在山下久候无果的两个车夫赶到庙中,得知老夫人和芸香早已离开时,这才慌了神,一个四处去寻找,一个赶回家告诉老爷。直到楚云绝与楚飞等人赶到时,终于在藤蔓的背后发现了失血过多的芸香和已经昏倒的楚云离,而老夫人却没了踪影。
崖边留下血迹,他们顺着蜿蜒的山路绕到山崖下边,看到的却是惨不忍睹的景象。一行人含泪将三人带回家,林天炎面对脑部受伤失血过多的芸香束手无策,而楚云离却被人以奇特的手法重伤三大|茓位,至今任是昏迷不醒。
当乔凝心看到老夫人的尸体被抬回来后,当场就大呕不止。她原本见多了杀戮和血腥,连战场都去过了,可当她看到那个往日里喜欢胡搅蛮缠的奶奶变成残缺不齐的尸体时,胃中一阵翻俑,再也忍不住大吐起来,整个人也像是焉掉了一般,心中千头万绪完全没了主意。楚云绝和楚云裳一同跪在灵堂中,乔凝心此时却在后院审问那两个车夫。
“你们在山下等候老夫人时,可还见到什么可疑的人没有?或是熟识的人?”听他们形容当时的情况,不用猜也知道这是一场凶杀,当时有一个人的面容立刻出现在她脑海中,可三思过后,她却认为他不可能那么疯狂,至少不会这样毫不掩饰的下手。
站在院中的两人有些迟疑,片刻后才轻声说到,“可疑的人似是没有,那日香客许多,我们也没能够全部看清,但是有个人却从山上下来,当时我们俩还有些疑惑,为何他一个人会来这里!”
“是谁?”挑眉,乔凝心赶紧问到。
“南楚的皇子殿下,当时他一个人从山上下来,看到我们的马车时也没停留,走得很匆忙。”
“你说段如风?”冷眼一瞪,乔凝心凛冽的眼神将他们吓了一跳。
“是,就是…就是他。”他们可不敢直呼段如风的名讳。
沉下脸来,乔凝心紧蹙眉头,沉思片刻,“不可能,不可能是他。”无论她怎样想,都找不出任何一个理由可以让他动手杀害奶奶,而且她相信段如风也不会那么愚蠢。
“可,可我们就看到他一个熟人,其他的都是些前去上香的百姓。”看着乔凝心一脸冷意,他说起话来不免有些颤抖。
“你们一直守在车外吗?为何不早些上去找老夫人?”
“回少夫人,我们一直都守在车外啊,是老妇人吩咐我们不用上去的,我们等了一个多时辰,看着天色确实不早了这才上去找她们的,谁知寺庙中的小沙弥说她们早就离开了,我们才赶着回来告诉老爷的。”
看着略显慌张的两人,乔凝心微眯起双眼,再次问到,“你们确定没有旁的熟识的人了?”
“是,确实是。”两人忙不迭的点头,赶紧回答到。
“我知道了,你们先下去吧。”点点头,乔凝心不等他们两人离开,转身径直出了后院。末婉赶紧跟了上去,在她耳边轻声问到,“小姐在怀疑他们说的话吗?”
“等下你吩咐人,叫人看住他们两,但是不必做得太明显。”垂眸,她丝毫没有放慢脚步,眼中却浮现出杀气。
“知道了。”点点头,末婉立刻转身去办。
披着一身素白的孝服,乔凝心大步走进灵堂,看着静跪在灵前的三人轻叹一声。缓缓走到楚云绝身边跪下,她轻声说到,“我刚才问了那两个车夫了,他们说事发当时看到段如风从山上下来,并且是一个人。”
“段如风?”眉头微蹙,楚云绝不由得有些诧异,怎么会是他?
微微侧目,楚飞偏过头看着乔凝心,“凝心,你身体不好,还是不要跪了。”
“没关系,我应该跪的,我没事。”轻声答过后,乔凝心抬头看着他,“爹对那两个车夫的说法有什么想法?”
“没有想法。”轻描淡写的语气,像是丝毫不在意一般,可乔凝心却能听出他心底的伤痛与无奈。奶奶的过世无异于飞来横祸,或许楚飞心中也有答案,只是无法确定也不能贸然说出而已。
“他不可能。”垂着头,楚云裳冷声说出口。
微微点头,楚云绝一声喟叹,“我也觉得不可能是他。”其实,他们心中的答案都一样。
“我也是这样想的。”见大家都没有异议,乔凝心这才说到。
侧头看着有些憔悴的乔凝心,楚云绝将她扶起来,“此事就由爹和我们去处理好了,你还是不要操心了。”
“凝心早些去休息吧,你不能再劳累了。”重新低下头,楚飞轻声说到。
“此时我怎么还能安心休息,我应该和你们一起为奶奶守灵。”相处了几个月,如今老夫人突然离去,她心中倒是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伤感,总是觉得空落落的,像是少了点什么似的。早知道这样,她说什么也会拦住她们去上香,她根本不需要祈福,不需要什么平安符,更宁愿老夫人和香姨都活得好好的。
短短的几个月,楚家发生了大多的事情,这一件事却是重重的打击了楚家的人。
“那你去看看芸香和云离吧!”
“我…”轻皱眉头,乔凝心还想说点什么。
“去吧,让云绝陪你去。”不等她说话,楚飞再一次说到。
“好吧!”起身,楚云绝替乔凝心回答后,随即搀着她缓缓出了灵堂。
楚云裳低头跪在地上,眼底的神色让人捉摸不透,衣袖下的手指却是紧攥在一起,指关节都已泛白。
林天炎此刻忙得不可开交,楚云离暂且没有什么危险,而芸香的生机却很渺茫。即便林天炎已经尽了全力,可她的伤势太重,又是在头部,足足两三个时辰才被人救回来,当时就已经奄奄一息了。
楚云绝与乔凝心走到房中,看着埋头调药的林天炎,两人只好静静的站在一旁默不出声。芸香被平放在床上,头上缠着厚厚的纱布,连双眼都遮住了,带有血迹的衣衫还没被换下,此时她的伤口不允许有丝毫的动摇,否则后果更严重。
皱眉坐在房中,他们看着林天炎全神贯注的调药,试药,然后为芸香换药,前前后后整整忙碌了半个多时辰,却不准任何人上前帮忙。待一切妥当后,他终是松了一口气,暗暗擦掉额头上的汗水。
乔凝心赶紧走上前去,看着被裹得像个木乃伊一样的芸香,心中更加难受,“林叔,香姨的伤势怎么样了?”
轻叹一声,林天炎摇了摇头,“我暂时稳住了她的伤势,可什么时候能够好转就要看她的身体状况了,这次伤到了头,留学过多,即便是没了危险恐怕也要很长的时间才能好起来,或许…或许还会留下许多症状。”如今他倒是有把握保住芸香的命,可其他的状况他却不敢肯定。
“什么症状?植物人吗?”以芸香的伤势看来,很有可能会这样。
“什么人?”
“就是活死人,即便不死,但是也没有意识,恐怕连眼睛都睁不开了。”解释过后,她不由得转过头看着床上的女子,暗自咬牙。
点点头,林天炎低声说到,“这也不是没有可能的,我会尽力,尽量让她完全好起来。”但只是尽力而已,这一次他真的没有太多的把握。“我们先出去吧,这里不适合太过吵闹。”
三人走出了房门,一同朝着灵堂的方向走去,在回廊上却看到了慌慌张张的管家。看到他们三人,管家赶紧走上前来,喘着粗气说到,“那个,那个了尘方丈来了。”
“什么?”
“你没看错?”
三人几乎同时惊呼出口,看到管家郑重点头后,立刻朝着门外走去。
站在楚府门外,了尘一脸风尘仆仆的模样,抬头看着门匾上的刺眼的白色,不由得合掌轻叹,“阿弥陀佛,这一切都是孽债啊,楚老夫人,就让贫僧来为你超度吧。”
楚云绝等人慌忙的走到门外,看到那个熟悉不已的身影,心中却是喜忧参半。他们谁也没想到了尘还会回来,青云峰上的火烧掉了一切,虽然没找到他的尸体,但却都以为他已经遇害,林天炎四处打听也没有他的消息,却不想他今日竟然自己来到了楚家。
云绝娘亲的牌位在那里丢了,寺庙毁了,连小沙弥都被活活烧死,为何他此时会出现在这里?
三人狐疑的迎了上去,了尘看着面色各异的几人,再次合掌说到,“阿弥陀佛,几位施主节哀吧!”
[VIP]第一百五十五章 死劫
翌日正午,皇上一身素白锦袍出现在楚家门外,随他而来的还有同样一身素色华服的太子。楚家今日对这两位贵客并不是很欢迎,而了尘的出现却是让太子为之一愣。也不知了尘到底想说何事,他与皇上在书房中整整呆了一个下午,直到日落西山时皇上才阴着脸从房中出来,与已经等候许久的太子匆忙的回了宫。
今夜月朗星稀,回廊的灯笼也全部换成了白色,映衬着这柔和的月光,倒是平添了几分安详之意。楚家大院内依旧很安静,老夫人的后事处理得很低调,了尘也亲自为她诵经超度,灵堂前除了不肯离开的楚家父子,便在没有多余的人。
乔烈和乔凌轩每天都过来一次,看着面容苍白的女儿,他不免心疼,可此事也不能怪楚云绝,毕竟楚家此次遭此大劫,这事实在让人痛心疾首。
看着乔凝心睡下,楚云绝才从房中走出来,轻轻的关掉了房门。院中,了尘似是已等候他多时,一直静立在树下,待他出来时才缓缓走上前来。
“阿弥陀佛,施主此时有空吗?贫僧想与你聊几句。”那平静深邃的双眼中看不出什么情绪,他面向楚云绝淡然的问到。
点点头,楚云绝轻声说到,“了尘大师想聊什么?”
“我们去花园吧,女施主刚睡下,不要打扰了她。”
“好。”应下后,他跟上了尘的脚步一同前往花园。
在园中的石凳上坐下,了尘看着坐在对面的楚云绝轻轻一笑,“施主可知我这些时日去了哪里吗?”
“此事晚辈也正想问大师,当初寺庙被烧毁,大师也没了踪影,这些天您都去了哪里?大师可知道是何人烧毁了寺庙吗?”
“此事说来惭愧,贫僧那四个徒儿死于非命,全都是贫僧的过失,至于寺庙既然已经毁了,那也没有再提及的必要了。”顿了顿,他继续说到,“贫僧早在贼人毁寺抢东西之前就已离开,却不想遭遇了这样的事情,还让施主娘亲的牌位丢失,此事还请施主原谅,阿弥陀佛!”
“这件事怎么能怪大师呢,倒是我们为大师添了麻烦,还让那几个小师傅死于非命,此事都是因我家而起,反倒是我们该请求大师原谅。”略微皱眉,楚云绝说得十分中肯。
缓和一笑,了尘低声说到,“阿弥陀佛,此事已经过去,我们就不必再伤感了,不过贫僧现在却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
“大师有何事?”挑眉,楚云绝一脸不解的看向了尘。
“施主可知我这次离开是去了哪里吗?”
“大师不妨直言。”
“南城。”
“南城?”皱眉,楚云绝不由得惊讶出声,“大师去南城做什么?”
“自然是去瞻仰上将军冢。”淡淡一笑,了尘轻声说到,“可惜,是座空墓。”
“大师怎会…敢问大师此去是为何?”说到一半,他突然明白了几分,随即换了个问题。
淡然一笑,了尘避而不答,反而反问到,“上将军的遗体是施主带走的吧?”
点头,楚云绝沉声说到,“放在那里自然是不行,我换了个地方好好安葬。”
“施主有心了,贫僧代为感谢施主的一番好意。想必有些事情施主也已经知道了吧?”
注视着了尘的双眼,楚云绝心中一紧,“大师是说那上将军的事吗?”
轻点两下头,了尘缓缓将头抬起来看向远处,语气也陡然变了,“命中有时终须有,命中无时不强求,施主要记住贫僧这句话。”
“这,有何关联吗?”眯起眼,看着他高深莫测的神情,楚云绝越发的疑惑。
了尘并不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从袈裟中摸出半截断戟,黝黑发亮的戟折射着月光十分晃眼,一看就知道是由上等玄铁打造。了尘将它递到楚云绝眼前,轻声说到,“这个是在上将军冢的一个很隐秘的地方找打的,施主可还记得?””
“这个?”楞了楞,楚云绝伸手接过那截断戟,修长的手指缓缓滑过戟面,那冰凉的触感也没让他觉得刺骨,“敢问大师,这个和我有什么关系吗?”不知为何,他感觉自己似是在哪里看到过这戟一般,而且总觉得对此断戟十分喜欢。
“施主可还记得燕十三?”淡漠的开口,了尘却将目光移到了他的脸上,注意着他的神情变化。
微微一愣,楚云绝拿断钱的手也明显一抖,“燕十三?”这个名字为何那么熟悉?
点点头,了尘再次问到,“不知施主可还记得?”
“不太清楚。”是很熟悉,但是真的想不起是何人。
呵呵一笑,了尘低声说到,“正是这断钱的主人,也是前朝女帝金茄的随行护卫,后与女帝同战沙场惨死于奸计中的前朝名将。”当年,白越的死讯让汤金朝堂一蹶不振,朝中可用之人更是少之又少,女帝大败归来更是元气大伤,若不是燕十三自动请命,或许汤金的历史已不是今天人们所熟知的这段,而会倒退几年,早早的就结束了。
“前朝名将?”握紧手中的断戟,楚云绝的眉头皱得更深了,这断戟在上将军冢里找到,他也想到了会是前朝遗物,却不想又是一个名将所留。同为名将,为何燕十三的断戟会出现在白越的墓中?为何了尘又要将它带回来给自己看?“大师,你不妨直说好了,这断戟与我到底有何关系?”
看到楚云绝这般神情,了尘不由得轻叹一声,“有些事情,并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楚,或许女施主一直都忽略了一个人,而如今施主你也是这般。”
“忽略了谁?燕十三?”
“解铃还须系铃人,贫僧言尽于此,这截断戟就赠给施主好了。”
“这…那我就收下了。”摸了摸那截断戟,楚云绝将它收了起来,了尘这才将目光移开,抬头看向了夜空。
一声喟叹,他看着夜空上闪烁的星点,低声说到,“看来,施主还是躲不过此劫啊!”
心头一紧,楚云绝赶紧问到,“何劫?”
微皱起眉头,了尘思索再三后才俯身在楚云绝身边沉声说到,“死劫。”
一一死劫!
楚云绝愣在了当场,一时间不知该作何反应。
死劫是何意?难道他命数已尽?
这怎么可能?
皱眉看着了尘,却听他低声说到,“星显异象,这也正是我这次前往南城的原因,只可惜一切定数都不是贫僧能够化解的,施主要有所准备才好。
抬头,看着天上数颗明亮的星星,楚云绝轻声问到,“大师可看出是何异象没有?”
“一切皆有定数,该来的躲也躲不掉,此事只能由施主自身去体会,阿弥陀佛!”
该来的,躲也躲不掉!
这是在暗示他没有转机吗?
“阿弥陀佛,贫僧言尽于此,施主保重,贫僧告辞。”说罢,了尘起身绕过楚云绝身旁,走出了花园,将他一个人留在了这里。
弯月依旧挂在空中,柔白色的月光洒落在地,一片片云朵缓缓移动,渐渐遮住了那些星点。随着它们的移动,楚云绝的视线也在缓缓移动,在月亮的左上方,那环绕的三颗星中有一颗星光暗淡,时有时无,像是很快就要消失一般。
眼底的失落渐渐浮出,他不由得轻叹出声,待看清了另外两颗时,目光不由得一紧,心中顿时变得愈发的不安。为何另外两颗也那般暗淡?晦暗的小星左边的那颗,竟然也有渐败之势,星光忽明忽暗,似是在朝着相反的方向渐渐移动,与其他的两个拉开了一些距离。
“难道?”心下紧张无比,他赶紧起身去找了尘,却不想他竟然不在房中。
在楚家大院中找了一圈,根本没有了尘的身影,无奈他只好走到灵堂中,看到依旧跪在堂中的爹和云裳,他犹豫再三,最后还是转身走了出去。
或许,一切都只是巧合。
或许了尘说的也不一定准确。
可是,为何他如此的没有底气,人也像是被抽空了一般。
回到暮函苑中时,乔凝心睡得正香。这两日的事情让她有些劳累,楚云绝走到床边,看着即便是睡着也皱起眉头的娘子,心中越发的心疼。
伸手为她拉了拉被子,楚云绝抿唇一笑,那笑意却是那般的苦楚。若真是死劫,那他的小娘子又该怎么办?
“凝心,不论将来我会怎样,你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答应我,要为我好好的活下去。”
修长的手指缓缓滑过乔凝心的额头,他轻轻的为她舒展开那皱起的眉心,语气变得越发的低落,“我说过不让你受苦,可是从来都没兑现过,可是这一次我不想再考虑那么多,我想兑现我的诺言。你说可好?”熟睡的乔凝心根本没有听到他的问话,却听他轻叹一声后自言自语的说到,“等奶奶的后事处理妥当,我就带着你离开这里,不管将来怎样,我都不想再去顾虑了,我带你走,带你去过我们想过的日子,给你想要的幸福。”
[VIP]第一百五十六章 离开
暖阳初升,东城的别院中依旧很安静。厢房里坐着一身白衣的柳如烟,数日不见她看起来憔悴不少,原本水润光滑的脸颊也变得苍白无力,好似重病未愈一般。
纤细的手指抓着一条精致无比的链子,一颗玉质的球形坠子被握在了手中,她的眼睛却一直未曾从那条项链上移开过。整整坐了半个时辰,她就这样愣愣的坐在这里,睹物思人。
这条项链是她刚进楚家大门没几天时,老夫人私底下送给她的。老夫人说这是她年轻的时候带过的一条项链,后来一直收着放了许多年,因为特别喜欢她,所以便将它拿出来送给了她。因为对乔凝心有些不满,所以老夫人对她一直都是极好的,那么多年来,她也是第一次享受到奶奶的疼爱,那种极少体会过的亲情触动了她心底某个较软的地方,也让她对那个只相处了一两个月的奶奶产生了好感,可是如今却已物是人非。
楚云裳对奶奶一向是很孝敬的,此时他定也沉浸在悲痛中吧!可她却什么事都坐不了,只能呆呆的坐在这里。
有时候,她内心无数次的在挣扎,自己的人生到底有何意义,她是多么向往能够像乔凝心那般,想笑就笑想哭就哭,不用受任何人的支配,不用去杀人,也不用去伤害自己喜欢的人。
她从记事起就开始按饥受饿,遭受别人的白眼,后来才被一个黑衣人带了回去。她清楚的记得,那日她在那个小房间中吃了人生的第一顿饱饭,她以为她遇到了好人,她以为她的人生已经有了好的转变,以后都不用再过那种非人的生活,可后来她才知道,她错了,而且错得很离谱。
永无休止的训练,她开始杀狼,将那此凶狠的平日里她想都不敢想的野兽全部解决,之后她便开始杀人。身边一同训练的同伴,根本不认识的百姓,甚至那些达官显贵,但凡是那个男人叫她去做的,她必须要听从命令。久而久之,她已经变得麻木了,开始不再排斥这样的生活,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杀手。后来她被派往南楚,她便有了两个身份,水戎娶不过是之后自己随便瞎编的一个名字,而柳如烟却是自她被那个男人捡回去后为她取的。
如烟,这两个字好美,或许她根本就不配。有时候她却希望自己真的能变成一缕青烟,轻淡无形随风而动,再也不用受任何人的钳制,哪怕是将来被风吹得无影无踪,她也不愿像如今这般生活。
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传来,她立即警觉,赶紧伸手擦了擦腮边的眼泪,手中的项链还未来得及收起来,来人便已走进屋中。
邬晟欷手中拿着一瓶药,走到桌旁坐下,将药瓶推到了她身前,“这个药对你的伤很有效。”
自嘲一笑,柳如烟摇摇头,又将药瓶推了过去。对她来说,这些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即便伤口好了又怎样,她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看到她手中抓着的那条项链,邬晟欷轻叹一声,“你这又是何必呢?我们都有自己的任务和使命,有些事并不是不愿意就可以不做的,我们身不由己,认命吧!”
缓缓闭眼,柳如烟将手中的项链收了起来,随即抬起头迎上了邬晟欷的目光,凤目微瞪,表达着她的不满。她不明白,自己做的这一切是迫不得已,而他武功那么高,又没有什么死|茓被别人捏住,为何还要委曲求全,为他做这些事情。
“难道不是?”浓眉微故,邬晟欷扬手将药瓶扔到了一旁的床上,“这个药我费了好大的功夫才弄来,你必须用。”
注视着他的眼睛,柳如烟冷笑几声,一脸的不屑。
他这是在可怜她吗?不需要,她既然做了就不会后悔。
“随便你怎么想,我话已至此,你自己斟酌吧!”像是看透了柳如烟的心思一般,他冷冷的搁下这句话,起身就要离开。
“唔。”慌得出声,柳如烟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随即伸手从茶杯里蘸了一点水,在桌上轻轻写下几个字。看了看桌上的字,邬晟欷无奈一笑,“你真想放任自己去在意这些不该有的感情吗?”
“嗯。”重重的点头,她回答得无比坚定。
“哎!”一声喟叹,他一时间都不知该说何是好,踌躇片刻,他终是点头,“好吧,我随你一同去。”
楚老夫人被葬在楚家的墓地里,这里离东城别院足足五里路,两人就这样并排而走,直到午时才来到了墓地旁。
偌大的墓地中,那座新坟尤其显眼,坟前还有刚烧尽不久的冥钱堆,一排已经渐渐枯败的白色掬花将坟墓包围起来,墓碑上几个大字因为刚刻不久还不算光滑,却灼痛了柳如烟的眼。
邬晟欷静静的站在一旁,看着向那新坟缓缓走去的女子,他不由得转过身去,心中已不再平静。一股陌生的气息出现在周围,他立刻睁大双眼侧耳细听,辨出了对方的位置,刚想过去将那人揪出来,却不想他自己竟然从树后边探出了头。
看着那张熟悉的脸,邬晟欷随即转过头看了看已经跪在了坟前的女子,一抹精光自眼中闪过,他随即低下头,缓缓离开,将柳如烟一个人留了下来。
看着那墓碑上显眼的几个大字,柳如烟吸了吸鼻子,从腰间摸出那条项链,很不舍的看了几眼,最后还是用手挖了个小坑,将它埋了下去。咬咬牙,看着那被她抚平的泥土,她在心中暗暗说到,“奶奶,这条项链如烟不配拥有,我还是将她还给你吧!”
“死后再来吊唁,还有何用!”冷冷出声,莫离从身后走来,倒是让柳如烟有些异讶。
转头看了看身后,哪还有邬晟欷的影子!柳如烟不禁皱起眉头,微微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苦笑两声,她缓缓低下头,从地上站起身来。
“你怎么了?”狐疑的看着她,莫离略显焦急。
摇摇头,柳如烟并不说话,只是抿唇轻笑,抬脚打算离开。
“你到底怎么了?”眉头紧皱,莫离不由得走上前来,挡住了柳如烟的去路,“为何不说话?难道想要装作不认识我?”
看到猛然凑近的脸,柳如烟不自觉的后退半步,下意识的抬头瞪他一眼,心中却有些紧张。
“你说话啊!”语调高了半分,莫离有些恼怒她的反应,右手飞快的伸出,死死的扣住了她的下顿,当他看到那殷红小口中模糊的伤口时,整个人都愣住了,“这,怎么会这样?”
闷哼一声,柳如烟恼羞成怒,红着双眼就这样被莫离扣住,却猛地挥出拳头,朝着他用力一击。莫离险险的避开,随即松开了手,那张脸早已阴沉下来,一股骇人的杀气自他身上散出,“是那个无耻的人让你变成这样的是吧?”
是有怎样?与你无关!仰着头,柳如烟用眼神告知她心中想说的话。
“为何会这样?你到底做了什么?”双拳紧握,他似是已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冷冷看了他一眼,柳如烟再次苦笑,伸手揉了揉被他捏疼的下巴,转身就要离开。
“你站住。”冷喝一声,莫离上前拉住了她,“跟我回去。”离开这里,至少她不会如此痛苦,段如风不论如何也是做不出这样的事情的。
用力挣脱掉他的手后,柳如烟扬起头看向他,眼中满是愤怒与伤痛,原本微红的双眼中噙着泪光,银牙一咬,她愤恨的真过身,完全不理会身后的魔力,大步朝着回别院的路走去。
回去?她真的还能回去吗?即便是跟他回去,她还是个杀手,还是受人指使的傀儡,那又与这里有何差别,不过是换个稍微仁慈一点的主子罢了,于她没有任何意义。
若是真能回去,她一定要回到做孤女的时候,一定会躲起来不让那个男人发现,然后顽强的生活下去,等她长大一点,她便可以做很多事情养活自己。她想做个平凡的人,哪怕将来不能遇到楚云裳,她定也能遇到一个男子,然后和他过幸福平淡的一生,那样她便很知足了。
人总要等体会过后才知道什么是最珍贵的,即便这一切都不是她想要的,她却也无力改变。或许邬晟欷说得对,这就是她的命运,挣扎也无用,何必自寻苦楚,即便是她努力了,终究还是无果。
愣愣的站在原地,莫离就这样看着她默默离去的身影,久久不能回神。
段如风来景龙已一月有余了,至今也未回去,他没有住在景龙皇上安排的庆阳宫中,而是去了驿馆。偌大的驿馆中只有他一个人,坐在书房中看着手中那封由段峭亲笔写的书信,他深锁眉头。
弦月在离宫数日后自己返回了南楚,并且接受了父皇的册封,这倒是让他深感意外。不过,当他得知乔凝心曾派人给弦月送过信之后,他便已明了几分。从这信中看得出来,父皇与弦月相处得还算不错,可不知为何,父皇的身体却不见好转,此时传信是叫他速速回去。
此一去,恐怕他便再没有机会了,他不甘心。即便知道自己没有什么希望,可他还是不甘心,不愿意离开。
攘着手中的信,他闭目沉思片刻,足足考虑了一炷香的时间,他终是轻叹一声,将那信揉成一团扔在地上。这一次,他想自己做主,他想去放手一搏,哪怕最后弄得遍体鳞伤,他也在所不惜。
换了一身素净的衣服,他关上房门后便出了驿馆,朝着楚家的方向走去。
站在楚家大院门外,头顶上那写着丞相府的牌匾已经换下,门前白色的灯笼却依旧挂着,大门紧闭,门外连个守卫的人都没有。轻皱眉头,段如风上前敲了敲门,片刻后才看到管家开了门,随即轻声说到,“南楚段如风,前来拜见右相,烦请通报一声。”
见来人是段如风,管家赶紧开门将他让了进来,随即低声说到,“殿下里边请。”虽然楚飞已经不做丞相了,但段如风这样说了,他也不好多说什么,随即恭敬的将他带进了大厅。
楚飞和林天炎从书房中走来,三人寒暄几句,段如风始终不见乔凝心等人出来,只好开口询问。
面带难色,楚飞皱眉轻声说到,“云绝和凝心已经离开了。”
“离开?他们回靖王府了吗?”老夫人下葬没几日,按理说现在不该回去的。
摇头,楚飞再次说到,“是离开了京城,他们出门散心去了。”当日,他也只看到了楚云绝留下的书信,连他们去了哪里都不知道。
走了也好,如今楚家正是多事之秋,他们的身份又那么特殊,还是走得远远的比较安全。宫中的两人各自打着小算盘,他不想看到再有任何的意外发生。
“离开了京城”皱眉(图就是这样 = =),他不由得紧了紧握在衣袖中的手,心中一阵失落。
轻点两下头,楚飞看着他微微一笑,“殿下有什么事吗?”
“右相可知他们去了哪里吗?”
“实不相瞒,我也不知道。”不知道也好,让他们随意的去走走,不管走到哪里也比呆在京城好。
“难道他们都没有向你道别?”为何会这样?难道是出了什么事吗?
“他们走得匆忙,并没有细说 ”这话说出去,恐怕三岁小孩子都不会相信,可他确实不知道。
“那他们走了多久了?”
“前天就离开了。”
紧蹙眉头,段如风深吸一口气,随即起身道别,林天炎和楚飞各自看他几眼,对他的想法自然是心知肚明,却也不想多说什么,两人只好亲自将他送出门外。
出了楚家大门,段如风一直沉着脸,走了一段路后,他突然折返回去,不过却不是回楚家,而是朝着乔府赶去。
[VIP]第一百五十七章 惹事
淅沥的小雨断断续续下了整整一天,城中却是春意盎然。因为这场雨,乔凝心二人的行程也被耽搁了一天,便在这奉县的一个客栈中住了下来。
清晨醒来,乔凝心缓缓睁眼,看了看还未苏醒的楚云绝,红唇便不自觉的抿起,自顾自的偷笑。虽然不知道他为何会突然想到要在这个时候带她出来游玩,不过这种只有他们两人的日子却也是她向往已久的,什么都不用管,放开一切只将对方装进心里。抬头在他唇边轻轻一吻,她乐呵的说到,“我们这也算是旅行结婚了吧?”虽然晚了点,还带上了一个未出世的小家伏,不过这丝毫不会影响他们什么。
客栈里的床和被子都不及家里的好,可是躺在楚云绝的怀里,依旧是那么温暖,每天清晨醒来,她都会腻在他怀中磨蹭半天才极不情愿的起床。在她举着小手在楚云绝脸上使坏的画来画去时,他就已经醒了,不过他却故意闭着眼睛,任由她继续折腾。
行细的手指滑过他的脸颊,看着他依旧熟睡的脸庞,乔凝心的心情忽然低落起来。平日里他的警觉度很高的,这个时候早该醒来了,难道是这几日顾着照顾太累,所以睡得太熟!
微微皱眉,她不禁有些愧疚,自己一直眷念着楚云绝的温柔和怀抱,却似乎总会忽视他的感觉,总是不能发现他的情绪,这个老婆做得未免太不称职了!上一次他明明受了伤,自己不但没能够及时发现却还误会了他,害他牵动伤口,可他却没有半句怨言,每每发生什么事情,他总是会站在她前边,将她护在身后。
而她呢?她自己能做些什么?
感觉到那压在他胸口的人停止了动作,楚云绝随即疑惑的睁开眼,看到的却是一张眉心紧蹙的脸,不由得慌了神,“凝心,你怎么了?”
“没,没事啊!”坐起身来,乔凝心咧嘴一笑,“我们起来吧,天都亮了很久了。”
楚云绝点点头,随即也坐了起来,狐疑的看着他的小娘子,总觉得她今天怪怪的,“你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啊?”走之前他还特意问过林叔许多需要注意的事情,这次出门除了银票带在身上的就只有乔凝心的补药了。
“哪有啊!你别婆婆妈妈的,赶紧给我起来。”揪住楚云绝的衣领,乔凝心顺势将他拽到身旁,趁他不注意时将嘴巴凑了上去,在他脸颊上狠狠的啃了一口。然后掀开被子起床,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嘴角却挂着浓浓的笑意。
有些愣住了,楚云绝伸手摸了摸还残留着一点口水的右脸,看着她屁颠屁颠的下了床,自己翻出衣服穿好,并且拿起他的衣服递了过来,示意他起床穿衣。
接过衣服,楚云绝轻声说到,“我自己来吧!”
“不行!”拍掉他的手,乔凝心笑眯眯的说到,“今天我来帮你穿衣服,不止今天,以后都由我来吧!”
“这……”
“这什么这啊!还不快起来!”穿衣服可以,叫她小鸟依人还真难。
“那好吧!”点点头,楚云绝赶紧下了床,看着她细心的为自己穿好衣服,系上腰带,到最后她竟然弯腰去为他拿鞋子,他赶紧一把搂住她的腰,小心的扶了起来,“你做什么,这个我自己来就好了。”
“没事,不就是拿双鞋吗?”看着他大惊小怪的模样,乔凝心不由得失笑,扬手在他胸前轻轻一拍,“你都快要把我当小孩子来看了,现在孩子那么小,根本都没成型,我活动是很方便的。”
不理会她的控诉,楚云绝将她拉到床边坐下,自己将鞋子利落的穿好,轻声说到,“不管什么时候,我都不准你做这些,我来就好。”
“哪有那么夺张,我好歹也是孩子他娘了。”
“知道你是孩子的娘,那就老实点。”看着不安分的小娘子,他无奈一笑,她总是这样想一出就是一出,搞不好哪一天会将他活活吓死。
“哼!”不满的别过头去,乔凝心冷哼一声后随即说到,“好吧,我妥协还不行嘛,以后衣服我帮你穿,鞋子就你自己来吧!”说完,她将自己的小脚丫也伸了出去,“本小姐的鞋子你也给包了吧!”
噗嗤一笑,楚云绝弯下腰来,托起她的小脚在脚心挠了几下以示惩罚,然后拿起鞋子轻轻为她套上,温柔的说到,“既然娘子已经下了命令,为夫怎敢不从,以后娘子的脚丫就归我管了。”
撇了撇嘴,乔凝心走到铜镜前坐下,打理起那一头长发,没了末婉的帮助,她只会弄个马尾。楚云绝好几次想要帮她都被她阻止了,因为这样比较舒服,折起来也容易。
“干脆把这头发剪短一些好了,这样太麻烦了。”头发都到腰那么长了,即便是绑个马尾也挺沉的,她一点都不喜欢这种感觉。
“那你肯定是除尼姑以外第一个剪头发的女子。”楚云绝走到她身旁,修长的手指很快便将那头长发缩了起来,用一根玉簪和几朵翠绿的珠花固定好,细看了看镜子里那张脸,他才满意的说到,“转过来吧,我帮你画眉。”
乔凝心的皮肤很白,只要稍微擦点胭脂看起来就很有精神了,这几日这些事情全都是他在做,画眉也是每日不可少做的事情。赶在他前边拿起眉笔,乔凝心轻笑着说到,“我自己来好了。”其实,她并不是不会画,只不过以前是依赖习惯了。
看着她利落的擦好胭脂画好眉,楚云绝抿唇一笑,“虽然没有我画的好看,但勉强还看得下去。”
“臭美!”仰头,乔凝心狡黠一笑,伸出手指勾了勾轻声说到,“过来,让我来帮你画一画。”
“不是吧,哪有男子画眉的?除非是那些…”说到这里时,他突然打住了。
“那些什么?”
“没什么,总之我不画。”
呵呵一笑,乔凝心明亮的双眼中闪烁着莫名的精光,站起身来把玩着手中的眉笔,故作不在意的说到,“不画是吧,你可得想好了!”
“我画,我画还不行吗?”看到她的神情楚云绝投降,细算起来,这样的事情他每一次都没占过便宜,还是乖乖的让她折腾好了。
得意的轻笑两声,乔凝心伸出左手勾住了楚云绝的脖子,拿起眉笔细细的打量起他的眉毛,却不知道该从何下手。楚云绝的眉毛很漂亮,根本就不需要画,她只好扁扁嘴,悻悻的说到,“算了,这次就饶了你吧!”
“多谢娘子手下留情。”取笑过后,他轻声说到,“若是今日雨还不停,我们就在奉县再留一日,我带你到处走走,听说奉县有几种特别好吃的糕点,这里没有我们就去外边买去。”
“好啊!”点点头,乔凝心放下眉笔走到窗边,伸手推开窗户一看,再次扁起了小嘴,“雨还在下,不知道何时会停呢!”
所谓春雨细如丝,便如同现在这般,虽说空气是清新了不少,可这样没完没了的下也太为难人了吧!
“那我出去给你买回来吧!”
“不用了,我们就在客栈随便吃一点吧,等雨停了再去好了,我也想四处逛逛。”
看了看窗外不断的细雨,楚云绝只好点头,“好吧,我们下去吃早饭吧。”
“让他们送到房里来吧!”谁叫她当初犯傻似的将整个客栈包了下来,现在客栈里就他们两个人,坐在大堂吃饭显得更冷清,还要接受店小二和掌柜很诡异的眼神,不如呆在房中自在一些。
小二依言将早饭送到,乔凝心却吵着要给楚云绝喂饭。磨不过她,楚云绝只好点头,一顿早饭就这样打闹着折腾了半个时辰,一锅小米粥和四碟子点心被他俩吃得干干净净。见她冒口好转,楚云绝自然是放心不少,不过自己在她的软磨硬泡下硬是喝了三大碗粥吞下两碟子平日里不太喜欢的甜点,撑得够呛。
闲来无事,乔凝心便摆开了棋盘,楚云绝为她点上宁神的熏香,亲手煮了一壶热茶,两人便坐在屋中对弃起来。
清新的茶香环绕在屋中,乔凝心一手托着暖和的茶杯,另外一只手则拿起一枝黑子,静静的看着茶杯中渐渐散开的翠绿色茶尖,老神在在。屋内安静极了,除了拿棋落子的声音,其余的几乎静不可闻。
楚云绝正在考虑下一步该怎么走,乔凝心看着他认真的神色不由得抿唇偷笑。端起茶杯在鼻前轻轻一晃,温热的气息与茶香扑鼻而来,深吸一口气,她越发觉的觉得神清气爽,热腾腾的气息也让她的脸颊红调起来,诱人无比。
轻轻落下一子,楚云绝抬眼看着偷笑的娘子,嘴角随即一完,淡淡的说到,“娘子的棋艺越发的精湛了,为夫刚才差点就着了你的道,好险啊!”
“是吗?”看着他落下的白子,乔凝心轻笑出声,极快的拾起一救黑子放下,像是生怕他发现后反悔一般,“看看,我为你下的套在这里,你不是好险,是已经跳进来了还不自知,真是个笨蛋。”
低头一看,楚云绝不由得失笑,“是啊,娘子真厉害,为夫又输了。”
“摆明了是你让我的,多没意思啊,每次你都这样,反倒像是我棋艺不精似的。”白他一眼,乔凝心放下茶杯噘起小嘴,故作不满。
乔凝心下围棋并不差,就连林天炎也夸奖过她,可是跟楚云绝比起来始终有些差距。楚云绝太宠她了,一次都不忍心赢,还得琢磨着怎样输才会不太明显,看着他绞尽脑汁为怎样猜而迟疑时,她真是哭笑不得。
“看来娘子是早就看出来了。”将棋子收了起来,楚云绝随即赔笑到,“既然都被娘子拆穿了,那为夫也不好再装了,为夫甘愿受罚。”
“好啊!”乔凝心看着他坏坏一笑,“那就罚你背我在院子里跑三圈。”
“这,这不太好吧!要是吓到掌柜的和店小二,娘子你负责吗?”一边打趣乔凝心,他却一边转身背对着她,半蹲在她身前,做好了背她的准备。
见身后的人没有反应,楚云绝不禁回过头来,“怎么不上来?”
“凝心你怎么了?”看着红了眼眶站在原处的乔凝心,他不由得惊慌失措,赶紧问到。
“你可不可以不要对我那么好!”呜咽着,乔凝心一下子扑到他怀里,捏起小拳头轻轻的按着,“每次我说什么你都答应,每次我要的东西你都会去帮我弄,每次出了什么事情你总是挡在前边,每次你都对我那么好!你是坏蛋!”
“我,我怎么就成了坏蛋了?”一脸的不解,楚云绝低头看着怀中的小娘子,一时间不知该高兴还是该痛苦。前面那些话说得挺好的,为何到后边他就成了坏蛋了?
“你自己想去。”吸了吸鼻子,乔凝心偷偷的拧了一下他的腰,随即恶狠狠的说到,“转过身去,我要你背我跑三百圈。不,要跑一辈子,永远都不能把我放下。”
一辈子!
微微一愣,楚云绝低声说到,“好,一辈子。”或许他不能,不过他会尽力。
不大的庭院中,响起两个人幸福的笑声,楚云绝背着瘦瘦的乔凝心在院子里健步如飞,乔凝心只在楚云绝的背上趴了一会儿便挣扎着要下去,虽然楚云绝身强体壮,可她却不忍心让他累着。
撑着油纸伞,两人静静的站在院中,仰头看着天空中飘着的细雨,嘴角不由自主的浮出笑意。这一幕看在那年过半百的掌柜眼中,却是羡慕无比,“哎,多少年了,第一次见到如此般配的两个人,为何我的女儿就没能找到那么一个如意郎君呢!”自昨天他们俩住进来后他便开始注意他们,那个俊
朗非凡的男子对他的娘子如此体贴关怀,这可是极为少见的,再看那娇小漂亮的女子,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真是羡煞旁人。
半个时辰后,雨终于停了下来,乔凝心披了一身雪白的斗篷与楚云绝搀着走出了客栈。
奉县不大,却也十分繁荣,这里离京城不太远,大家的日子过得还算安稳。一路走来,两人这里看看那里停停,倒是吸引了不少路人的注意力,路边几个妇人更是忍不住对他们指指点点。
“诶,你看看那个男的,长得真俊啊,比我们刘县令的儿子还要好看,真是太俊了。”
“就是,你看他身旁那个女的,长得也不差,两人看起来很恩爱啊,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小夫妻!”
“什么小夫妻啊!我看他们关系不一般,这两人从来没见过,肯定不是本地人,说不定是…呵呵!”剩下的话不必再说,她们心照不宣。
“我看不像。”一个年极稍长的妇人微微摇头,“你看他们那身打扮,一看就是非富即贵,怎么会是你们说的那种关系呢,说不定人家只是出来玩玩,散心而已。”
“我们这里又不是大地方,你见过谁到我们这里来散心啊?”
“路过总可以了吧!难道地方不大就没外人从这里过了啊!真是少见多怪,懒得理你们,我还是去看热闹去。”不屑的撇了那个多嘴的女人一眼,她提着菜篮子转身就要离开,走之前还是忍不住多看了两眼,毕竟像他们那样漂亮的人还真是少见。
抿唇一笑,楚云绝将那些人的话全都听得清清楚楚,看到乔凝心同样笑得眉眼弯弯,他不禁轻声说到,“看来我们挺受欢迎的!”
“那当然。”得意的朝他挤挤眼,乔凝心拽着他走近一家面馆,“中午我们就吃这个吧!”门口写着特色面条,所以她便进来看看。
看了看店里的环境,楚云绝不免有些迟疑,“这个未必能吃饱,我们去前边看看吧!”
“不,就吃这个。”紧拽着楚云绝的胳膊,乔凝心见还没有人上来招呼,随即恼怒的吼到,“有没有人啊,没见有客人来啊!”再不济也该有个跑堂的吧,怎么这里边静悄悄的,不但没有客人,连个招呼的人都没有。
“来了,客官是要吃面吗?”一个瘦小的店小二从里边走出来,嘴上虽然在招呼,脚步却依旧慢奋吞的。
“废话,不是吃面难道还来玩啊!”第一次遇到这种可笑的店,她真是后悔走进来了。
尴尬的抓了抓头,店小二这才赶紧凑上前来,“两位客官别介意,我以为你们是要去凑热闹的,不过是过来问路,所以才怠慢了,两位快请坐。”
今儿都有好几个人进来问这问那的了,如今看到两张生面孔,他自然以为别人也是来问路的。
“热闹,什么热闹啊?”
“两位客官难道不知道啊?东城的张老爷今日要为他的女儿择婿,特在城中摆下了擂台,听说要比试的东西可多了,张老爷要给他女儿找个能文能武的乘龙快婿,这不大家都去凑热闹去了嘛!”
“原来是这样啊!那摆擂台的地方是不是出了门往东直走啊?”
“诶,这位夫人可真聪明,不用小的说就知道,不像那些个人,明知在东城摆擂台,还绕到这边来问路,真是够笨的!我……”不等他说完,乔凝心便拉着楚云绝大步走了出去,连谢谢都忘了说。店小二不由得懊恼万分,悻悻的走进里屋,“瞧我这张破嘴,把今儿唯一的生意都给说走了。”
比武招亲,这事她可从来没见过,这个热闹当然不能错过。
两人很快就来到东城擂台前,这里早已挤满了人,乔凝心看着前边无数个晃动的人头不由得沮丧无比,少了身高优势她真是够可怜的。楚云绝自然明白她的想法,随即护着她挤到了人群前边,擂台边上那个穿着红色罗裙的女子丝毫不能引起她的注意,看着那高高的擂台,她倒是有些跃跃欲试。
他们来的时候打擂已经开始了,现在是比武,按照那张老爷的话来说,没有强壮的身体和敏捷的身手将来怎么保护他的女儿!对此,乔凝心倒是有些意味,这个张老爷对他女儿的疼爱恐怕不比老爹对她差,不然又怎会摆出今天这一出,不知道最后会是哪家的二郎把那位还算是俏丽的张小姐给娶回去。
前来比武的人在台下签字之后便陆续上了台,看着那些高矮不一胖瘦各异的男子,乔凝心不禁有些异讶,难道他们打算群殴?张老爷还未发号施令,那些人自然也楞在了台上,看着台下父女俩交头接耳,却不知到底是在商量何事。
片刻过后,张老爷缓缓走上台来,朝着那些准备比试的人们大声说到,“各位,我家小女改变了主意,想要先看看各位的文采,不知各位可否愿意?”
“这……”
“无所谓,反正迟早都是要比的。”
“也对,先比什么都行。”
见大家都不反对,那尚算健壮的张老爷哈哈一笑,“那好,各位就先请站到台下去,这比试的题目是由小汝亲自出的,到时候小女会指定人回答,若是答对了,那么就可上台比武。”
“好,就依着小姐。”
不少人纷纷点头,陆陆续续走下台去,站在了人群的前边,而那一直端坐在一旁的红衣女子也款款上前,与她爹站在了一起。莞尔一笑,她朝着下边的众人点头示意,不禁引来不少人的轻呼,淡淡的撇了她一眼,乔凝心暗道这张家在奉县地位肯定不一般。
弯腰作揖,红衣女人缓缓开口,“小女子张霓在此献丑了。”说罢,她轻拍手掌,四个丫鬟各自拿着几个纸封走上前来,她随便拿了一个撕开来,看了看纸上的内容后轻声说到,“这第一道题倒是很简单,以这春雨为题做一首诗。”她刚说完,下边好几人便躁动起来,纷纷想上前一试。
张霓细细的扫了一眼下边的人,最后竟将目光落在了乔凝心这边。眼中闪过一抹笑意,她伸手指了指站在一旁的楚云绝,轻声说到,“不如让这位公子来回答吧!”
此言一出,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落在了楚云绝身上,这不看还好,看过之后他们才知道什么叫做羞愧。与楚云绝相比,他们顿时没了自信,这也难怪那张家小姐一眼就看中了他!
人群太挤,大家只看到楚云绝身边还有个娇俏可爱的女子,却没看到他们两紧紧握在一起的手,见他没有任何反应,大家不由得鼓动起来,“这位公子,张小姐在问你话呢,你怎么不回答啊?”
抿唇轻笑两声,楚云绝紧了紧掌中的小手,随即轻声说到,“在下不会。”
“啊!我没听错吧!”
“就是啊,这做诗也不是很难,我都会他怎么不会啊!”
看来,这个俏公子只是虚有其表而已,他们也不必太担心了。
不会?
皱眉,红衣女子面露尴尬之色,却是不打算放弃,“想来公子一定是谦虚了,或者是觉得我们才疏学浅,没有资格听公子做诗!”
“姑娘说笑了,在下是真的不会。”即便会,也没有半分兴趣。
“我看公子就别推辞了,不如说两句我们听听。”张老爷紧盯着台下一表人才的男子,心中也很是满意。
看到周围起哄的众人,乔凝心终是忍不住翻个白眼,这才刚开始人家就盯上了她老公,那还得了啊!看到楚云绝意欲转身离开,她也不想再多事,只得随他一同回去,这口气也只好暂且先咽下。
见他要走,张老爷不禁一愣,随即冷声说到,“这位公子真是不给面子,也不看看我张家在奉县是何身份,这样做未免太不把我张某放在眼里了吧。”
在奉县,谁人不知这张大海是数一数二的富商,因为攀上了乔家,这几年钱可没少赚,可谓是真正的暴发户,就连县老爷也得谦让三分,却不想这个面生的男子竟然这般不识抬举。如此一来,大家不免都为楚云绝捏了一把汗,要知道张大海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手段可是不一般啊!
冷冷一笑,楚云绝并不把那人放在眼里,依旧是紧紧的握住乔凝心的手,小心翼翼的保护着她。两人才刚走出几步便有人围了上来,乔凝心终是忍无可忍,猛得转身看着那台上的父母俩大声说到,“其实这一首诗也不难,你听着我念给你就是了,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最是一年春好处,绝胜烟柳满皇都。”
她刚说完,人群中顿时有人鼓掌,“好诗,好诗啊!”
“你是何人?”皱着眉头,张大海不满的看着这个凭空冒出来的女子,冷声问到。
举起两人紧握的双手,乔凝心冷冷一笑,“我是他妻子,他是我相公,你说我是何人!”
“原来他已经有妻子了啊,怪不得不想回答呢!”细看那做诗的女子,比那张家小姐有过之而无不及,衣着也十分光鲜,文采更是不凡,想来也十分有来头,聪明人肯定都不会抛弃那么一个女子去娶什么张家大小姐吧!
冷眼看着周围窃窃私语的众人,乔凝心继续说到,“我家相公是很给你面子,因为他已经有了妻子,总不能把你女儿娶过来做妾吧!”
“这…”好不容易看上个俊俏男子,竟然已经成了家,这可真是麻烦。
看着迟疑的男子,乔凝心冷哼一声,红唇轻启,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差点将那张大海给气死,“更何况,你家女儿还没有资格给我相公做妾,他自然是不愿意。”
“你,你说什么?”咬牙切齿的看着那说大话的女子,张大海气得直发抖,张霓则是抬眼瞪着乔凝心,赶紧扶住了她爹。
“好个狂妄的女子,你竟然当着众多父老乡亲的面诋毁我的女儿,我张大海今天不教训教训你们实在是难解我心头之气。”说罢,他朝着人群中的家奴大吼到,“给我上,将他们拿下,我要她跪着给我女儿赔罪。”
一时间,人群躁动,所有人全都避之不及,呼喊声一片。乔凝心与楚云绝对视一眼,冷漠的看着那些朝他们扑来的爪牙,没有丝毫的怯意。
妄图打他们主意的人,似乎都没有什么好下场。不消片刻,场中便倒下一片,数十个家奴没一个能够完整的,全都躺在地上惨叫不停,那些站得远远的人们也全都停下了脚步,看着那二人不禁面露欣赏之色。看来这二人还有几下子,这下那张大海可是踢到了铁板了。
嫌恶的拍了拍手掌,乔凝心冷眼一扫,看着那些七倒八歪的人一脸的不屑。缓缓抬头,她将目光落在了台上的父母二人身上,嘴角一扬,一抹让人后怕的笑意挂在唇边,“姓张的,你还是带着你女儿滚回去将脖子洗干净吧!”说罢,她大大方方的挽起楚云绝的胳膊,扬长而去。
[VIP]第一百五十八章 跟随
当乔凝心挽楚云绝大步离开时,那些围在一旁的人们竟然自动让出一条道来,没一个敢站出来阻拦。神情依旧很冷漠,可她挽住楚云绝的手却在忍不住发抖,若是三分钟还走不出这里,估计她会忍不住笑出声来。
没想到这个所谓的张老爷那么不禁吓的,随便说一句就把他们父女俩吓成那样,站在台上屁都不敢放一个,真没意思!这样的人也想打她老公的主意,真是活腻味了。
两个人大摇大摆离开,出了东城直奔客找,走到房里时楚云绝终于忍不住轻笑出声来。
“笑什么啊?”瞅着楚云绝怪怪的神色,她不禁有些纳闷。
看着乔凝心早已缓和下来的脸色,楚云绝取笑般的说到,“我刚才都被你那模样给吓到了,你没看那个张大海的脸,都快绿了。”
“哼,他不绿才奇怪了,知道我这叫什么吗?”不等楚云绝回答,她立即又说到,“这叫气场,光凭声势就让对方退却了,我今儿是不想真正动手,不然他还能完整的站在那里吗?”
“是,我家娘子最厉害了,不用动手就把对方吓趴下了。”促狭一笑,楚云绝随即说到,“既然大话都搁下了,那么娘子有什么打算呢!”
狠狠的剁了他一眼,乔凝心没好气的说到,“什么叫大话啊,我这是实话!”
“难道真打算…”他可一直以为乔凝心是在吓唬人。
“打住!”抬眼看着他,乔凝心猛翻白眼却一句话也没说,片刻后才低下头去看着脚尖,神色漠然,不知道又在想些什么。
“你在做什么?”低头,楚云绝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却没有在那双脚上看出什么问题。
“别吵,我在跟肚子里的宝贝聊天。”乔凝心连头都没抬,语调也十分平静,像是真的一般。
跟肚子里的孩子聊天?
楚云绝仿佛听到了一个十分惊悚的事情,顿时一头冷汗。无奈的摇摇头,他伸出手拉住乔凝心走到床边坐下,轻声询问到,“你都跟他说了什么?”
坏笑两声,乔凝心仰起头看着他,“我让他别学你一样,那么暴力,动不动就打算去拿人家的脑袋。”
“我什么时候…算了,我也说不清楚了。”这下倒好,他都成了坏人了。
“我还说,以后不用太用心的学武功,如果出了什么事,还有一个很暴力的老爹会保护他。”说完后,乔凝心自己也忍不住大笑起来。
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竟然变得那么幼稚了,说这种骗三岁小孩子的话也不觉得脸红。
“是吗?”看着乔凝心那平坦的小腹,楚云绝抿唇轻笑,“无妨,到时候我就负责保护你和孩子。”
“就这么说定了。”大喇喇的伸出手挂在楚云绝的脖子上,乔凝心顺势倒在他怀中,懒洋洋的说到,“已经没下雨了,不如我们现在就离开吧,这奉县一点都不好玩。”
“现在?”此时都已过了晌午,若是这个时候出发,不知道天黑前能不能到底下一个落脚的地方。
“是啊!难道你还真打算把张家的人修理完再走啊!”坐起身附在楚云绝耳边,她轻声说到,“其实我就是吓吓他们而已,呵呵!”
噗嗤一笑,楚云绝只得点头说到,“也好,我这就去准备吧!”
店小二收了足够的银两,自然将为他们拉车的马儿喂的饱饱的,马车沿着大道直奔城门外。他们匆匆的来,又匆匆的走,却给奉县的老百姓增添了不少茶余饭后闲聊的话题。
谁也不知道当日在东城闹事的小夫妻去了哪里,不过张家却在三日后突然发生了变故,所有商铺都关了门,张大海一时间也不知去向,张府大门外围堵了一堆人,全都拿着那些变成废纸的货票怒不可遏。
街头巷尾,谁不在谈论张家的事情,纷纷猜测是那对来头不小的小夫妻使了坏,让张家无法在奉县立足。不少人那个悔啊,怎么当初就没看出那对小夫妻那么有来头呢,张家败落了,他们不少人也受到了损失,亏得他们当时还在为那两人暗暗鼓掌,这可真是损人不利己啊!
三日后的傍晚,那两道熟悉的身影却出现在凤阳城中。
夜凉如水,两人并排着躺在铺着暖被的长椅上看夜景。依偎在楚云绝的怀中,乔凝心看着他一脸认真的神色,不由得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最近你怎么喜欢起这夜空来?有什么可看的吗?”
轻笑着,楚云绝收回了目光,“没什么,随便看看。”不知为何,那颗远移的星星竟然又朝着另外两颗渐渐靠近,只不过星光依旧暗淡,似是快要没落一般。
不理会楚云绝,乔凝心细细的打量着璀璨的夜空,看着那些忽闪忽闪的星光,注意力也被它们拉走,“你还别说,今晚的月亮挺圆的,星星也不少。”
“是啊!”微微点头,楚云绝轻声说到,“明日会是个晴朗的好天气。”
“诶,你看那里。”抬手一指,乔凝心大声说到,“那三颗星星真奇怪,怎么看起来和旁的那么不和谱,独独的落在一边,星光也那么暗淡。”在她的记忆中,并没有什么星座只有三颗星,也不知怎么的,她一眼就注意到这三颗落了单的星星,心里总是觉得怪怪的。
蹙着眉,楚云绝拉回她的手,将她的脸扳了过来,“娘子未免管得太多了吧,连星星的事情你也管!”
“嘿嘿,好奇罢了。”
“有什么好好奇的,夜空向来是变幻无常的,不过是被薄云遮住了星光罢了。”故作冷淡,他极力拉回乔凝心的注意力,不想再提那星星,更怕她会看出什么端倪来。
“是吗?”扁了扁嘴,乔凝心低下了头,其实也没什么,不过就是随口一问而已。
“对了,你猜我今天在路上买了什么?”
“什么?”他何时停下来买东西了吗?为何她没注意到!
“你等等,我去拿。”说罢,他轻笑着走出房门,很快便拿来一把古琴放在桌上,“上次我说过要弹琴给你听的,不如就今晚吧!”
“好啊!”双眼冒着精光,乔凝心立刻从离开长椅,屁颠屁颠的走到桌旁。其实她对古琴并不精通,不过既然是楚云绝弹奏的,她自然很感兴趣。
这把古琴并不是很好,不过楚云绝对音律却很精通,平日里不过是没时间摆弄而已。端坐桌旁,他伸出修长的手指随意的拨动了几下琴弦,试了试音后随即对乔凝心莞尔一笑,“为夫要献丑了,弹得不好娘子千万别笑话。”
“弹吧,弹吧!”龇牙轻笑,乔凝心将脑袋搭在了桌边,眼巴巴的瞅着他,眼中闪着陶醉的光,仿佛已经听到了绝美的琴音一般。
十指轻动,悠扬的琴音自屋中响起,注视着楚云绝敛眉弄琴的认真模样,乔凝心的嘴角不自觉的勾起,一抹浅笑挂在嘴巴久久不去。楚云绝的琴音很美,潺潺如小溪流淌一般,带着浅浅的愉悦感,拨动琴弦的手法也十分娴熟,一看就是精于此道的人。
琴音自窗中传出,飘至远处,却让那站在客栈小院外的人陷入了沉思。
倚靠着墙,那人一身华服立于月下,低垂着头让人看不到他的神色,那深邃的眼底中却是波澜起伏。
此时此刻,楼上的二人或许正是四目相对,情深似海,而这一幕却让他觉得那般熟悉,不知多少个夜晚,他彻夜难眠时脑海中总是会有这一幕。
花海中并排而坐的两人,一红一白两道身影永远是那么的显眼,他们共抚一琴弹奏着熟知的曲调,彼此眼中也只有对方。她浅笑时弯弯的眉眼,她侧目时柔情似水一般的目光,红润的朱唇轻启时唱过的轻柔小曲,这些深埋心底的记忆一点点的被挖出,无不让他为之动容。
是何时,那个曾经为了送他一块汗巾愿意站在街头等两个时辰的小女孩已经离去。她的笑颜再也不属于他,即便他们之间有着让人难以置信的往事,可此时却是无法再有交际的陌路人。他在不该错过的时候放弃了她,就注定了要后悔一辈子。
前世的爱情,那是多么遥不可及的事情,此时看来也是多么可笑的事情。
罢了,就让这段所谓的往事长埋心中吧,他于她已经没有了意义,她的心中如今有的只是楚云绝,再没有他能够容身的地方。
自嘲一笑,他拿起手中的酒坛子仰头灌下一口,扬手狠狠的擦了擦嘴角,笑得越发的冷,眼底却全是失落!
“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最是一年春好处,绝胜烟柳满皇都。好诗,真是一首好诗!或许我也该离开了,这里没有我的位置。”转身,他默然的离开,那道修长的身影缓缓移动,看起来却是那般的落寞,让人心疼。
京城内,楚家大门紧闭着,院中的下人们一个个都沉着脸,像是发生了什么大事一般。
楚飞简单的收拾了一下行礼,对管家吩咐几句后便出了书房的门,林天炎随即将他拦住,“还是我去,你要留在京中。”
抬头看着拦路的林天炎,楚飞苦笑到,“儿子都不见了,难道我这个做爹的还要假装不知道。””
“人交给我去找。”
“这次就让我去吧!”轻叹一声,他一脸愧疚之色,“这一次,就让我尽到一个做父亲的职责。三个孩子都长大了,可我却从未能为他们做点什么,甚至对他们的关心都不够,我不是一个称职的父亲,若是他真出个什么意外,我无颜面对刚刚过世的母亲大人和芸姨。”
“可是你……”
“没什么好可是的,云绝和云裳都离开了京城,我自然也放心不少,家中的事情我就交给你了,至于其余的都不要去管。”
“这又是何必呢!”直视着楚飞,林天炎一声喟叹。
牵动嘴角,楚飞连苦笑都不再有,“这些年多亏了你,我知道你不是为我,但我还是要感谢你,这次只好再一次的麻烦你了,务必照顾好芸香,我欠她的太多了。”
无奈,林天炎只得沉声说到,“万事小心,找到云离立刻带他回来。”
此时此刻,他也没有必要再劝说。
“放心,我明白的。”点点头,楚飞绕过他就要离开,刚走两步却有停了下来,“至于那件事情,你不必再去找他。”
转身看着他,林天炎终是缓缓点头,“这次我尊重你的意见。”
“多谢。”感激的看了林天炎一眼,楚飞抬脚大步走出院外,后门外一辆朴素的马车早已准备好,两个年轻力壮的车夫待他踏上马车后,挥动着鞭子策马离去。
短短十数日,楚家却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老夫人遇害离去,三少爷和芸姨都昏迷不醒,大少爷却在老夫人入殓后就带着少夫人离开,二少爷也随后离去,偌大个楚家就剩下老爷和林叔,一时间变得凄凉极了。
三少爷醒转,这本是值得高兴的事情,可是还未等林叔和老爷归来,他却疯狂的打伤了仆人,嘟嚷着冲出了家门,不见踪影。到底发生了什么所有人都不知道,可他们心中却一直笼罩着愁云,只希望楚家能够早日归于平静
[VIP]第一百五十九章 父子
来凤阳城已经两日了,乔凝心与楚云绝依旧住在客栈中,还未打算离开。凤阳城比京城小不了多少,繁华程度也不差,这里人口密集,百姓们尚算富足,倒也是个不错的好地方。
今日万里无云,晴朗的碧空将城郊外的玄河映得越发的清激,水面波光粼粼,和煦的微风吹过,更是将玄山上馥郁的桃花香气带至了河边。凤阳城的桃林成千上万亩,远近驰名,早春盛开的桃花更是吸引了各地的游人,这偌大的玄山就成了人们纷纷踏足的地方。
楚云绝换好衣服后就被乔凝心挡在了门外,足足等了一炷香的功夫也不见里边有何动静,他终是忍不住敲了敲门,“凝心,你弄好了吗?”也不知她突然想到了什么,竟然将自己关在门外,一个人在里边倒持半天。
“好了,别催嘛!”屋内传来乔凝心不满的抗议,坐在镜子前边左看看右照照,她终是满意的点点头,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抬起手将头叙Сhā上后才起身来到门口。
开了门,楚云绝立时楞在了当场,双眼看着身前的乔凝心一动也不动。
乔凝心穿上了与他们成亲当日那身桃红色广袖长裙,青丝高挽发钗摇曳,白里透红的脸颊上略施脂粉,红润的嘴唇微微翘起,两个梨涡嵌在腮边,仰头正冲着他微笑。
“怎么了?”见楚云绝这样呆呆的模样,乔凝心反到觉得奇怪,难道自己有什么不妥!
“我这样是不是很奇怪啊?”低头打量自己片刻,见楚云绝还没回过神来,她不由得轻声问到。
慌忙的摇头,楚云绝抿唇轻笑,“不,很好。”那样明亮的双眸好似他们街头初遇一般,晃花了他的眼,让他失了神,而这身打扮却让他想起新婚的第二日,她从容的换上一身长裙时取笑自己的模样。
从那时开始,他们的命运就已渐渐转变,两人之间也有了一条无形的钮带,将他们牵绊在一起。
“是吗?”挑眉看着他,乔凝心总觉得他的眼神怪怪的,“要是不好看,我就回去换掉吧!”辛苦折腾了半天,却不想是这样的结果,真是扫兴。
“不用。”拽住她的胳膊,楚云绝顺势将她拉到怀中,将早已准备好的披风为她披上,“我们赶紧走吧,再不去天都快黑了。”
玄河边上,此时人来人往,从山上飘下来的花瓣已经铺了满地,踏在这芬芳的桃花瓣上,连鞋子都渲染了一阵香味,十分怡人。
拥着乔凝心来到山下,看着一望无际的绵延花海,楚云绝也忍不住深吸一口气,“这里确实好漂亮!”
“是啊,这里真的好美。”仰着头,乔凝心上前两步看着那片粉色的花海,心情顿时也愉悦不少。石价上行人来来回回,人人脸上都带着陶醉的笑容,那笑意更是感染了还未登山的游客们,仿佛他们此刻也置身那片桃林一般。
“我们上去吧!”挣脱了楚云绝搂住她的胳膊,她反手挽住了楚云绝,大步朝着上山走去。
今日来这玄山赏花的人也不乏名门子弟,大家闺秀,可像他俩这般出色的男女确实也少见,两人的到来自然惹来不少人侧目。众人的目光并没让乔凝心觉得有丝毫的不自在,两人顺眼蜿蜒的山路边走边看,时不时驻足休息片刻,说笑一番,脸上那抹幸福的笑意让许多游人都羡慕不已。
山脚下,两个英俊不凡的男子对立而站,目光却都落在了远处那抹穿梭在花海中的桃红色身影上。仰头细细的打量过这片桃林,楚云裳越发的觉得可笑,这样的情景在他的记忆中一直都存在,只可惜如今站在她身旁的人却不再是他。
“怎么?难道你想为他们两护航?”段如风一袭华丽的长衫,看起来风度翩翩神采奕奕。找了那么多时日才将他要寻的人找到,却不想半路杀出一个挡道者,而这个人竟然会是楚云裳,他自然很是意外。
冷冷一笑,楚云裳侧目看着他,反问到,“怎么?殿下想来捣乱?”
“不过是来找我想要的罢了,何来捣乱一说!”
“你想要的东西不属于你,可你却偏偏要来寻,这不是捣乱是什么?”
他不想去破坏他们,更不容许别人来打她的主意。
“你怎么知道不属于我?或许只是时间的问题。”他想得很清楚了,这次不管怎样都要放手一搏,哪怕她最后会恨他,他也无法将她放弃。
“何必自欺欺人!”一脸的不屑,楚云裳缓缓上前一步,“俗话说得好,天涯何处无芳草,殿下府中还有那么多漂亮女子等着你回去,你又何必在此苦苦纠缠呢!”
“这一次,我是认真的。”连他都无法相信的认真。
那双泛着波光的桃花眼中头一次露出坚毅的神色,倒是让楚云裳为之一震,片刻过后,他才缓缓转过身说到,“何不试试认真的对待别人,也好过不切实际的纠缠。”
可笑,真是可笑!那么多人都是认真的,那他的感情又算什么?那些无法磨灭的记忆拿来又有何用?只是为了让他痛苦吗?
缓缓垂眸,他将眼底的失落之意掩去,不想让别人触及他的伤痛。
扯动嘴角冷笑两声,段如风转到他身旁看着他,“所以你已经放弃了吗?或者你打算去认真的对待别人?是要去找柳如烟吗?”
“与你无关。”
“正好,我的事也与你无关。”说罢,他不再理会楚云裳,转身朝着上山的石挥走去。
“站住。”冷喝一声,楚云裳敛去有些失落的神色,一脸戾气。
“怎么?你想拦住我?”挑眉,段如风也不甘示弱。
“有何不可!”双拳不自觉的握紧”楚云裳冷声说到。
“你以为你有这个本事!”
冷漠一笑,楚云裳稍稍移了一下脚步,站得笔直,“试试不就知道了。”
片刻的安静,两人四目相对,眼中都有着不可妥协的坚毅目光,却不曾打算要在此处真的动手。来往的行人不由得纷纷回头看着这两个俊美如斯却剑拔弩张的两人,既好奇又担心他们会伤及无辜。
就这样愣愣的站了片刻,段如风终是缓和了面色,淡然的撇了楚云裳一眼,“我不希望和你动手,宁愿找个地方与你不醉不休,也不想将来成为敌人。”
“我倒是与你恰恰相反,我宁愿跟你动手也不想再找你喝酒。”迎上段如风的目光,楚云裳一脸的无惧,早已忘记他的身份,也没有任何畏惧的神色。
怒视着楚云裳,段如风不由得紧了紧拳头,一抹无法掩饰的怒意自眼底缓缓升起,可他却不断告诫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动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暗暗深吸一口气,将身上的杀气敛去,语气如轻描淡写一般,“好,我今日不与你计较,后悔无期。”
“若你执意要跟着他们并且破坏他们,那我们肯定不会后悔无期。”冷笑着,楚云裳不再理会他,转身上了山,却并不是往乔凝心两人的方向走去。
站在石挥上,段如风冷眼看着他离去的身影,半晌后才转身朝着玄河边上走去。
这一次,他说什么都不会放弃的。
南楚皇宫中,段峭依旧躺在龙榻上,太监已经把需要批改的奏章都拿到了寝宫,他就倚靠在床边强撑着身体批阅这些奏折。肩上披着暖和斗篷,屋中的燃着提神的擅香,静静的坐在床榻上,他认真的看着手中的奏折,深邃的双眼中平静如水,看不出是何情绪。
执笔的手时不时在奏折上挥动,半个时辰过去了,厚厚的一叠奏折才批阅了一半,他抬头看着手边上那些还未批好的奏章自嘲一笑,不知是何时,他竟然也需要这般优柔寡断了,做事已不像之前那样雷厉风行,就连一个小小的奏折也需要考虑再三,这样的改变连他自己都觉得吃惊。
门外跪着从景龙回来的探子,可他并不急着召见,知道太监来报说太子殿下在门外候着时,他才慌忙的放下了手中的事情差人领他进来。
由于刚喝过药不久,屋中还有一股淡淡的药味,就连那擅香味也盖不住。弦月身着明黄|色锦袍走进寝宫中,看着端坐在床头的男子时并不下跪行礼,只是有些冷漠的点点头,算是打招呼。
段峭并不介意,伸手示意他坐下,随即轻声问到,“今日过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也不绕弯子,弦月冷声说到,“听说你派去景龙的探子回来了?”
“怎么?你也盼着你二弟回来?”微微一笑,段峭暗自观察着弦月的神色。
“你只是让他们去找人?”虽然段峭从不骗他,可他还是有些不相信。
“那你以为我会去做什么?害楚家的人吗?还是另有别的图谋!”看来,他这个坏人的形象已经被定位了,无论他怎样都改变不了。
略微尴尬,弦月低下头去轻声问到,“二弟何时回来?”
“哎!”一声长叹,段峭将身子往后一仰,半躺在床上低声说到,“恐怕是不会回来了。”
“难道还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做?”段峭的身体依旧不见好转,太医说这是顽疾,一时半会儿恐怕好不了,这朝堂上繁琐的事情会让他更难康复。
这么多年段峭都很少生病,却不想这一病竟然如此严重,按照太医的说法,皇上之前是一只硬撑着一口气,如今松懈了,那些被压柳许久的病痛自然全都扑来,这才致使他一病不起,久治也不见起色。
如今,满朝文武都上奏皇上要求让太子协助处理朝政,可弦月却执意不肯,他们只好退而求其次,想要段如风回来主持大局,段峭深思熟虑之后,决定听从他们的意见,却不想这一次段如风去驳了他的意,不肯回南楚。
至于个中原因,他不猜也能明白,可他却没想到他的儿子这次动了真格的,连他的命令都不听了。
缓缓一笑,段峭抬眼看着坐在一旁的弦月,轻声问到,“你说你二弟有几成把握能带回乔家那丫头?”那丫头他是真的很喜欢,即便她摆了他一道,还做出一些出格的事情来,可他依旧十分赏识。
稍楞过后,弦月缓缓牵动嘴角,冷声说到,“一成把握也没有。”他也不许任何人有这样的把握。
“哦?何以见得?”虽然那丫头确实不错,但他的儿子不至于那么差吧。”
“感觉而已。”对此,他不想多说什么。
注意到弦月的神色,段峭不由得轻笑两声,“也罢,那样他才能彻底死心。”
对段峭的态度,弦月没有丝毫的转变,依旧是这样冷冰冰的,可他们却由从不说话渐渐转变为开始谈心,虽然弦月一直很冷漠,可段峭总是不厌其烦的找他说一些事情,久而久之,这寝宫成了弦月经常来的地方,也只有这个时候他们父子俩才会有单独相处的时间。
看了一眼那厚厚的奏章,弦月冷声说到,“身体不好就不要强撑,这些东西可以缓缓的。”
“不行。”段峭摇头,极为认真的说到,“在这个位置上坐一天,我就要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情,不然南楚的江山怎么能撑到现在!”
“命都没有了,江山又有何用!”冷笑两声,弦月像是在讽刺他一般。
也不气恼,段峭缓缓移开目光,犹如自言自语一般,“都道这天子是天下第一人,却没人知道他们的痛苦,只看到表面的风光而已。天下是我的责任,不管别人怎么说,我只做我该做的事情。”曾几何时,他一直以为自己只是在做自己想做的事而已,可渐渐的他才发现,他早已将某些事情都搁在了肩头,一直默默的担着那重任走到现在。很不谦虚的说,作为皇帝他就算不是一个难得的明君,至少也不是什么昏君。
不等弦月开口,他随即又说到,“可笑的是,别的帝王到了末年都会担心他的子嗣因为争夺帝位而不念手足之情,可我到头来却连一个接手的人都找不到。”曾经倒是有许多,可全都被他拖出去砍了,即便他们还没死,也没有资格坐上这个位置。
侧目看着他略有失落的神色,弦月终是缓缓开口说到,“放心吧,二弟迟早会回来的。”起身,他打算离开,却不想段峭突然坐直了身子伸手拉住了他。
“齐儿,留下来做皇帝可好?就算是帮父皇一个忙,也让我能够安心的离去!”
仰头看着一脸错愣的弦月,段峭像是恳求他一般。
[VIP]第一百六十章 复仇
幸福的日子过得总是特别的快,在凤阳城住了数十日后,他们一路经过了盘阳等数十个城镇,足足游玩了一个月,而今在比番落了脚。从这里到顺县大约还有四天的路程,那里便是他们的目的地。
转眼之间,已经过去了两个月,不知到敬剑文在顺县到底过得怎样,乔凝心这次去并不想打扰他,只想远远的看着,确定他一切安好她才能安心。
如今已是暖春,街上行人的穿着也不似之前那般厚重,乔凝心终是脱下了那一身厚厚的孕妇装,换上了轻便简单的罗裙,细看之下,那原本平坦的小腹已经微微隆起。这一路行来,走走停停,她却并不觉得辛苦,心情也越发的好转,娇俏的小脸恢复了红润,整个人看起来也精神了许多。
住在这还算热闹的客栈里,到了晌午用饭的时候大堂里都坐满了人,楚云绝与乔凝心也挑了一处靠窗的位置坐下。四处望了望后,乔凝心拿筷子将脑袋撑起来,懒洋洋的说到,“不知道为什么,我最近总觉得有人跟着我们。”可是至今却没有什么发现,也没出现什么意外,或许是她多疑了,又或许是爹的人找到了他们,在暗中保护而已。
面色微沉,楚云绝低声说到,“不用太担心,我会注意的。”他也有这种感觉,可对方总是不紧不慢,有时候甚至会停下来,但却总是能够跟上他们,不知到底是何目的。
“这么说你也感觉到了?”看来这并不是她的错觉。
点头,楚云绝为她夹了菜,轻声说到,“多吃点,这里的菜还不错,再不吃就凉了。”
楚云绝的意思她怎会不明白,见他如此冷静,她也没什么好担心的,随即埋头吃饭不再多提此事。两人在这里静静的吃饭,却不知在客栈对面的酒楼厢房里,有一双眼睛正掀开窗户的一个小角怔怔的看着他们出神。
片刻后,那人关上了窗户,从怀中摸出一个精致的盒子。看着那漂亮的盒子,他抿唇一笑,转身走出厢房。
“看到那靠边上的那一桌没有?你把这个交给那个漂亮的姐姐,回来后这个就归你了。”他一手拿着那个贵重的盒子,一手拿一锭亮锃锃的银子,晃得那小孩眼花缭乱,心花怒放。
“可以吗?”拿着银子的手又晃了晃,段如风看到小孩子眼中的精光笑得愈发的迷人。
“可以,可以。”小孩子忙不迭的点头,赶紧抢过段如风手中的盒子,看着那锭银子吞了吞口水,慌忙的说到,“我马上就去送,到时候你记得要把银子给我。”
“嗯,去吧!”嘴角不自觉的勾起,段如风站直了身子,朝着客栈的方向看了看,转身走到转角处,“到时候来这里找我。”
“好,我马上就去。”说完,小孩子拿着盒子径直走向客栈的大门,心中想的只有那锭够他家生活一个月的银子。
前脚还未踏进客栈的大门,一只大手突然将他拽住,吓得他慌忙的抱紧盒子,转过身来看到的却是一张同样英俊的脸,“你,你要做什么?”
“把你手中的东西给我。”沉着脸,楚云裳用两个手指就紧紧扣住了他的肩膀,不过并未用多大的力,只是不让他挣脱罢了。
“不行,这是别人的。”
“我知道,他叫你给里边那个漂亮的姐姐是吧?”
“你怎么知道?”有些惊讶,孩子不解的睁大了双眼。
楚云裳轻笑一声,从怀中摸出一锭金子,“把它给我,我去帮你送,那么这锭金子就是你的了。”
金子!
差点惊叫出声,小孩忙不迭的点点头,伸手就要来接那锭金子,楚云裳随即将手一扬,举到小孩子勾不着的地方,“盒子给我。”
“给!”小孩毫不犹豫便将盒子递了出去,双眼直勾勾的看着那锭金子,早就将那能让他全家生活一个月的银子给抛之脑后。
冷冷一笑,楚云裳自他手中接过盒子,非但将那锭金子给了那小孩,随后又立即打开了盒子,将那条价值不菲的项链也递给了他,“拿着,这个也是你的了。”
“这,这,这……”小孩子看着那比金子还要亮的项链,吓得不知所措。他这辈子就连做梦也没见过那么漂亮的东西,如今竟然有人白送他,他真怀疑自己是不是正在做白日梦,可眼前那么贵重的东西,他根本不敢伸手去接。
“赶紧拿去,否则我就要收回你的金子。”感觉到不远处那两道灼灼的目光,他笑得越发的得意,随即将项链往那孩子手中已塞,推着他离开。
仰头看着站在拐角处紧盯着他的段如风,楚云裳挑衅一般的回瞪,嘴角挂着浅浅的笑意,在段如风看来却是那般的讽刺。从盒底抽出一封信来,楚云裳看也不看,直接面向他撕成碎片,不等他作何反应,他随即冷哼一声转身离开。
这段时日,两人像今日这般的较量已经不少于数十次了,他总是能洞悉段如风的一切,阻止他出来捣乱,好几次将段如风好不容易看准的机会给生生的错过去了。也正是因为这样,乔凝心两人才会觉得有人在跟踪他们,却又一直没有现身。
注视着楚云裳与那小孩走远的身影,段如风银牙一咬,站了片刻后终是不甘的离开。
客栈内,乔凝心对刚才外边的事情并没有察觉,而是将注意力放到了别的地方,不单是她,就连楚云绝也停下了筷子,侧耳听着堂中那桌的人说话。
那是四个精瘦的中年汉子,来大堂吃饭也只点了几个小菜和一碟花生米,一边嚼着一边抱怨,“哎,今年这盐市也不知是怎么回事,总是弄不到盘,照此下去我们都要饿死了。”
“是啊,今年这行情真的很奇怪!”
极少有人敢这样大大方方的谈盘市的事情,除非他们是三大盐场的人。
出现在这比番,又在讨论盐市,那么他们很有可能是乔家盐场的人,所以乔凝心才会聚精会神的听他们说话。
“这东家也不知是怎么回事,盐场都闲搁了这半个月了,他也没有任何的动静,难道就让我们这样继续闲下去!”
“哎,东家都不出面,我们又有什么办法啊!”垂头叹气,他抓了一把花生米丢进嘴里,像是在泄愤一般的使劲嚼动。
“这还不算什么,我还听说了一个让人担忧的事情。”左边那个较为瘦小的男子俯身上去,极为小声的说到,“据说不止是盐市,就连米行和绸缎庄也出了点问题,樊阳的大当铺被人抽了空票,损失了好几百万两银子,三个大钱庄也被人提光了银子,一时之间换不出那些兑票,引起了许多百姓的不满,如今东家正着急钱庄和米行的事情,所以就暂且将盐场给搁下了。”
“这可是真的?”嚼碎的花生米还没来得及咽下,差点将他呛到。
“只是听说而已,我也不敢肯定,不过看此时的情况这话也不算是道听途说,不然东家怎么至今还不来打理盐场!”这盐场也是乔家诸多大生意中的一笔,这样一耽搁对他们的损失可不小,如今他们连盐场都顾不得了,那肯定是出了比这边还要严重的问题。
“不会吧,怎么会一下子出那么多问题!除非是有人在暗地里捣乱!”
“可不是嘛,我也这样认为。”
向前弯着腰,那透露小道消息的男人皱眉说到,“可是谁能有这样的能力,竟然能让东家手足无措?这些年来我们东家首富的地位一直都是不可动摇的,试问有谁能有那么大手笔,一下子杀得东家无法招架!”
“是啊!这事儿还真他妈玄乎。”
“哎,小声点吧,这事儿目前是真是假还不知道,我们几个在这里咋咋呼呼,要是毁坏了东家的声誉,那可是吃罪不起啊!”
“没错,这事儿我也是道听途说,你们可别拿出去乱讲,小心祸从口出。”这会儿到记得交代别人了,早先他却做了个嚼舌根的人,不然这消息哪能传到隔壁桌的两人耳朵里!
“吃饭,吃饭,吃完了赶紧回去,该做什么做什么去!”说罢,几个男人心照不宣,虽说心情已经低落无比,但依旧埋头吃饭,对刚才的事情绝口不提。
角落里,乔凝心深锁眉头,与楚云绝对望一眼,“回房吧,我吃不下了。”
一声喟叹,楚云绝轻声安慰到,“一切还未可知,不要过于担心,我这就去打听一下,稍后再做打算。”
“不必了,我们先回房吧!”缓缓放下筷子,乔凝心拧着眉转身绕过了大堂,直奔房中。
磨好墨,铺上纸,乔凝心素手轻抬,一封长信写好,她将信纸塞进了信封,随即仰头轻声说到,“我把这个送到盐场的堂口去,让他们马上送回京城。”
“我去吧!”刚才乔凝心写的他都看得清清楚楚,对此他也十分赞同,如果乔家真如那人所说,目前这是最好的办法。
“我们一道去就好!”闻及家里的事情,乔凝心心急无比,小脸一直沉着。
伸手拿过她手中的信封,楚云绝轻声说到,“不必了,你在房中睡一会儿吧,我很快就回来。”此事,还是他去好了。
拗不过他,乔凝心只好看着他转身出门,待他走远后她才缓缓走到床边,轻叹出声。
家里的事情来得太突然,她一时间也只能想到这个办法。都说商场如战场,如果一旦被人钻了空子,那么很有可能瞬间便被抽空,无论对方是谁,肯定都不会手下留情,到时候乔家定会落魄无比。爹这么多年的努力,不能让他到最后落得如此下场,现在也只能这样做了,即便爹和大哥有千万个不愿意,他们最后恐怕也会妥协。
焦虑的坐在床边,脑海中全是乔家的事情,她却迟迟没有等来送信回来的楚云绝。心中有些担心,她随即走到门边打算出去看看,谁知刚打开房门便看到楚云绝站在门外,“你怎么不进来?”皱着眉,她不满的问到。
“我刚准备推门。”抿唇一笑,楚云绝伸手护着她转身进了房间,一张小纸条却迅速的被他卷到袖中,“信已经送到,他们立刻就派人赶回京城。”
“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放心吧,岳丈和大哥也不会坐视不理,或许这消息根本不准确,到时候我们再去仔细问清楚,若是真如那人所说,我们立刻就回去。”
“回去有什么用,若真是那样,等我们回去时肯定都成了定局。”为何偏偏是这个时候,她都不在爹的身边,一点忙都帮不上。
紧了紧袖口,楚云绝扶着她走到床边坐下,“不要多想了,我刚才在外边看到一个东西,打算买回来却忘了拿银子,我这就去买回来,你在这里等等我。”
“什么东西?”抬头狐疑的看着楚云绝,她很想知道是什么重要的东西,竟能让他在这个时候还要折返回去。
掩饰一笑,楚云绝轻声说到,“买回来你就知道了。”说罢,他伸手一摊,“给我几两银子,我身上只有大额的银票了。”
“如果是买给我的,那就不必了。”现在她实在没什么心情。
“不是。”他干脆的回答后,手依旧伸着,不由得引来乔凝心的猜疑,“是真的要买东西吗?”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楚云绝的举动怪怪的,像是有什么急事一般。
“当然了,我很快就回来。”点点头,楚云绝说得理所当然。
看着那伸到眼前的手,乔凝心也不好再问什么,“我跟你一起去吧。”
“不用了,我很快就回来。”按住她的肩膀,楚云绝咧嘴一笑,“娘子不会连几两银子都舍不得吧!”
掏出一链银子给他,乔凝心缓缓说到,“快去快回。”
“那是自然。”轻笑着,楚云绝弯腰在她额上轻轻一吻,转身便离开了房间,走得有些匆忙。
出了门,他将银子随手一塞,以最快的速度朝着西边走去。那纸条上熟悉的字迹让他有些紧张,没想到云裳也追到了这里,他更想知道他到底为何!
出了城直奔西郊,来到空旷的溪边,楚云绝却没能看到那熟悉的身影。
四下张望过后,他不由得心中一紧,想也不想便要转身离开。
溪边的树林中猛的飞出数十道身影,伴着几声轻喝,那些人很快便欺身上前,林中还有不少人也迅速冲了出来,将楚云绝团团围在了中间。
看着这些熟识的面孔,楚云绝冷笑出声,心中却是十分低落,没想到云裳竟然对他下手了,还假借这些江湖帮派的手,难道他还打算除掉他不成。
冷眼看着将他围起来的那些小喽啰,里边竟然还有青龙门的余孽,看来这些人都是来找他算账的吧!
为首的一个青袍男子虎目一瞪,低沉的嗓音随即响起,“残月,你可让我们好找啊!”
“是啊,没想到臭名昭着的残月宫主还是个风度翩翩的少年郎,看来我们真是小看你了。”
冷笑两声,楚云绝将双手缩紧了袖中,紧握的拳头骨节分明,其力量不可小觑,“你们在说什么?在下完全听不懂!”
“哼,你休想狡辩,这几年你们残月宫把江湖搅得如一滩浑水,还暗地里杀害那么多武林同道,为了钱你什么都做,像你这样的败类不除,我们武林怎么能得享安宁!”事实上,是他们这些江湖帮派的底细都被残月宫给摸个清清楚楚,试问谁愿意让知道自己秘密的人活着!
“没错,今日我们就是来替天行道的,也是来为我们无辜死去的兄弟们报仇。”
将手背到身后,扣住腰间那微微凹出来的暗扣,楚云绝笑得愈发的冷冽,“在下实在不知道诸位在说什么,不过你们口口声声说要为民除害,想来是要打着除害的幌子才残杀好人,看来楚某今日这一劫是逃不过去了。”面容虽然平静如水,可他心底却是失落之极,没想到云裳为了他的目的竟然能将他的身份给暴露出来,如此一来,以后他恐怕都没有安宁的日子可过了。
“少说废话,今日就让我张虽来取你狗命。”大喝一声,他举起双刀便朝着楚云绝扑过去,嘴上是说要单独取命,身后的那些人却一窝蜂的跟了上来,将楚云绝逼到了溪边。
数以百计的小喽啰稳稳的站在一旁,死守着楚云绝逃走的路,那些挥动着兵器的人毫不客气的朝着楚云绝身上招呼,一时间喊杀不断。看来,他们今日势必要将楚云绝拿下。
客栈里,乔凝心终于等来了敲门声,看到了却不是楚云绝。
“你怎么来了?你来做什么?”这个时候,她并不欢迎眼前这个男人。
自嘲一笑,段如风缓缓走近屋中,“看来,我的到来让你很生气。”
“恕我很难做出一副谄媚的模样,确实不太欢迎你。”冷眼一扫,乔凝心重新坐回了桌边,丝毫没有理会他的意思,脸色也极为难看。
并没想到乔凝心今日会这般冷漠,他也不知道乔家此时发生的事情,一时间倒有些不自在。尴尬的笑笑,他也走到桌边坐下,“无妨,今日在此偶遇,这也正说明了我们有缘。”
“偶遇吗?”挑眉,乔凝心眼中噙着冷意。如此看来,那总是跟着他们的人就是眼前这个男人了,可为何他至今还没有回南楚?难道又有什么猫腻吗?
“自然是,不然你以为是什么?”直视着乔凝心,他说得极为自然。
“呵呵!”冷笑出声,乔凝心收回了打量他的目光,随即说到,“既然是偶遇,那我也不耽搁殿下的时间了,想必殿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忙,恕不远送。”
“没有什么事情比你还重要。”
此话说得那么直白,就连乔凝心一时之间也愣住了,“殿下真爱说笑,我想我之前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殿下请回吧!”
“叫我如风。”丝毫不理会她的逐客令,段如风说得极为温柔,仿佛两人关系很暧昧一般。
“恕难从命。”看也不看他,乔凝心再次下起了逐客令,“我很不舒服,想要休息一下,殿下请回吧。”
“哪里不舒服,我帮你看看。”说罢,他便要伸手过来。
“与你无关。”乔凝心终是忍不住吼出声,随即站起身来,却不想段如风也迅速站了起来,猛的欺身上前,紧紧搂住了她的腰,将薄唇凑上前来。
“啪!”刺耳的声音响起,段如风也立刻松了手,捂着发烫的脸颊不可思议的看着乔凝心,一言不发。
怒目一扫,乔凝心冷冷说到,“自重一点,否则我会亲手废了你。”
房中,两人四目相对,乔凝心的警告过后,段如风并没有反驳半句,就这样怔怔的看着她,那深邃的双眼中一时间滤过诸多情绪,伤痛却深深的刻在了眼底。仰头看着他,乔凝心丝毫没有退缩,盯着那鲜红的手掌印,她暗自冷哼一声,今日若不是眼前这个男人,恐怕那亲过她的嘴唇早都被撕裂下来,扔出去喂狗。
门外,店小二探头进来,并不知道这里刚才都发生了什么,只是扬着手中的一张纸条对乔凝心说到,“夫人,有个年轻男子让我给您的。”虽然这个背对着他的陌生男人让他觉得有些奇怪,但他也没敢多问什么。
段如风回过神来,乔凝心却接过小二手中的纸条迅速打开,一目十行。
片刻后,她将纸条用力捏成了一团,猛的抬起头看着段如风,那股骇人的杀气竟让段如风不由得心中一紧。
门外店小二一见苗头不对,二话不说便开溜,哪还顾得了其他的。
乔凝心双拳紧握,手指咔咔作响,凤目中戾气涌出,“姓段的,我会让你对今日所做的事情付出代价。”
[VIP]第一百六十一章 变天
和照的晚风穿林而过,树叶沙沙作响,那原本平静的水面也变得波光粼粼,这里景色倒是十分怡人。可谁也不曾想到就在十天前,这里经过了一场血战,而那些打着除害口号的人如今全都被埋着这地下,一个也没能逃脱。
当乔凝心赶到溪边的时候,楚云裳已如挺尸一般的躺在地上,而楚云绝也受了伤,渐渐处于下风,那群围攻的人却已倒下大半,遍地横尸好不狼藉。
鲜血染红了小溪,乔凝心的双眼却比那溪水还要红,那泛着血色的双瞳让楚云绝也为之一震。她捡起楚云裳落下的长剑,几乎是见人就砍,那些围攻楚云绝的小喽啰们仿佛看到了来自修罗地狱的使者一般,死得好不甘心。
随后赶来的段如风虽然加入了战局,为他们解决了不少敌人,可最后乔凝心的长剑竟然穿臂而过,险些要了他的命。
她说,不用他假惺惺。
她说,从今以后都不想见到他。
她说,很讨厌他。
他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难道是因为自己的出现拖延了她赶来救楚家两兄弟?难道仅仅因为这个她就要将所有的罪责都推到他身上,还对他恨之入骨,恨不得杀之而后快!
长剑咣当落地,鲜血也顺着他的左肩不断涌出,他却没有去理会那伤口,只是那样怔怔的看着她,“我只想争取我爱的人,这都有错吗?”
“我不爱你,我永远都不会爱你,相反我会恨你,恨你今日的所作所为。若不是看在以往的情意上,今日我就是拼了命也会将你大却八块以泄我心头之恨。”怒视着身心俱伤的男人,她一字一句咬得十分清楚,“最好滚远一点,别让我再见到你,否则定不会手下留情。”
她与楚云绝扶着重伤的楚云裳就这样离开,连头也未回,她说的每一句却狠狠的撞击着那颗伤痕累累的心,将它重伤,将它撕裂。站在那遍地的尸体中间,他直直的盯着那远去的身影,心真的好痛。
他输了,输得这样彻底,这场所谓的较量他甚至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就这样败得一塌糊涂。比起心中的痛苦,肩上那点伤又算什么,哪怕是流光了血,他恐怕也不会有任何感觉。
所有活着的人都已离去,谁也不知道他是何事离开的,唯有他站立的地方还留下一摊血迹,从石缝中冒出来的小草也被那鲜血染红,好不刺眼。一群人在停晚的时候已经将溪边处理干净,若不是亲眼所见,谁又能相信这里在不久前刚经过了一场血战。空气中那股令人作呕的血腥味渐渐散去,月上柳稍之时,林中虫鸣渐响,唯有一阵阵窸窣之声会让人不寒而栗,好似什么动物在磨牙一般。
当乔家的人赶来收拾之时,溪边已经恢复了平静,而楚云绝三人却早已赶回京城。另一边,林天炎收到传信,带上一箱子伤药急匆匆的奔来。
楚云绝伤势并不严重,可重伤的楚云裳却至今还未清醒,伤口也有恶化的趋势,比番的大夫根本束手无策。掀开那满是血迹的衣衫,乔凝心与楚云绝当时完整怔住了,那横七竖八的伤口狰狞无比,有的并不是新伤,却是不久前还未愈合的伤口,而致命的一刀就这样横在胸前,刀伤太深,连乔凝心都不忍再看下去。
马车上铺了足足八层,却没能减少颠簸带来的困难,那些包扎好的伤口动则裂开,饶是他们已经用了最好的药依旧没能止血,而伤口却越发的恶化。乔凝心很想为他割去那些坏死的肉,却没有十成的把握能止住血,只好令车夫拼了命的赶路。
三日后,他们在曲封终于与赶来的林天炎汇合,就将重伤的楚云裳带至了曲封乔家钱庄的堂口,而乔烈派人从京城带来的那些贵重药材也随后送到。
林叔还在房中忙着救治楚云裳,他不需要任何人的帮忙,乔凝心与楚云绝只好着急的等在外边,直至深夜也不见他出来。
“我先扶你回去休息吧!”楚云绝也受了伤,再加上这几日拼命赶路,他一定有些体力不支。
看着紧闭的房门,楚云绝只好点头,两人回到房中,乔凝心细心的为他换好药,这才扶他躺下。紧锁眉头,乔凝心将三日前那件事情的前后细想一遍,加上楚云绝告知的经过,她越想越觉得不安。
直到疲惫的楚云绝睡熟,她才走到外厅磨墨铺纸,深思过后,她终是提起笔写下一封送往南楚的信,而那信的内容恐怕会是楚云绝不想看到的。趁着夜色,她派人将信送出,心中却是愧疚无比,此时她也只能用这样的方法牵制住南楚的势力,否则不管将来他们敌对的人是哪一方,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林天炎离开京城不过短短的数日,却不想宫内却发生了突变。皎洁的月光照进了皇上的寝宫内,龙榻上脸色惨白的中年男子早已不及前几日那般意气风发,就连眼窝也深陷进去,看起来已经病入膏肓。
寝宫外,一排御医全都静候着,一个个面带难色,大气都不敢出。一队御林军紧守在寝宫外边,那此陌生的面孔不由得让宫中的众人心生疑惑却又不敢有何怨言。
一袭明黄|色的锦袍,太子今日看起来越发的精神抖擞,端坐在床边,他那深邃的双眼紧盯着床上奄奄一息的男子,笑得过于阴冷,“父皇,请恕儿臣不孝,御医们恐怕是再无回天之力了。”
“我知道。”一声长叹,床上的男子连动也未能动一下,只是缓缓睁开双眼,自顾自的说到,“我知道,我很明白。”
“恕儿臣无能。”
“你怎么会无能!你很厉害,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你比当年的父皇勇敢多了!”像是在自嘲一般,他竟然笑出声来,“若是当年父皇能像你这般,恐怕如今也不会有你,更不会有今日。”
“不会有我,但肯定会有更多的楚云绝,你也不用死在自己儿子的手中。”冷笑两声,他怒目一瞪,“你们这些做帝王的,全都是一个模样,南楚的段老头是这样,就连父皇你也是这样,既然如此专情,当初为何又要娶那么多女人放在宫里,要生那么多孩子然后让他们为了那个位置争得头破血流。”
“你…你把你七弟怎么样了?”这番话,不禁让他气血翻俑,却无法反驳。
“哼!这个时候你才想起关心他,未免太晚了点!”如今朝中的大半势力都属于他,就连南岳天也不敢对他怎样,那个不知进退的弟弟在一番叫嚣之后自然是被软禁起来,他暂时还不会对他下杀手,没有这个必要。
“他尚且年幼,不论资历或是头脑都不及你,他对你构不成任何的威胁,你千万别伤害他。”
“今日对我构不成威胁,不代表以后也是这样,我说过我不会像你这般心慈手软,否则岂不是要步你的后尘。”
“你…你怎可如此心狠手辣,我用我的命去换都不行吗?”
喘着粗气,他明显已经气急攻心。
“你的命我一定要取。”做了那么多,等的就是这一天,他不允许自己放弃,也不会放弃,“你若是不厚此薄彼,我又怎会出此下策?南楚的形势已经在变,那凭空冒出来的太子眼看就要登基,难道我会像段如风一样笨,把到手的皇位又拱手相让!”
“你不了解云绝,他根本不稀罕这个皇位,我也根本没打算让他做皇帝。”
“可你却在动摇,你也没有决定将来就将皇位传给我。”
无奈一叹,床上的男子沉声说到,“若是做帝王,我的这几个孩子中恐怕也只有你才最有资格,你又怎么知道我不会将帝位传给你呢!”这个皇帝,他早就不想做了,他更不想将楚云绝牵扯进来,如今怪只怪自己太急于求成,不然又怎会落得这般的下场。
“无需多说什么,我是不会改变主意的,既然不论早晚这个帝位都是我的,父皇也不会介意我早日当政吧!”冷笑着,他却将目光移到了别处。
床上的人足足沉默了半晌,最终才缓缓开口,“我只有一个要求,希望你能够答应。”
“是何要求?”冷声问出口,他却有些紧张。
“我想留下最后一口气,等云绝回来。”
“不可能!”等他们回来,那自己还能有多少机会。
“只要你答应,我立刻写下传位诏书,并且刻去他靖王的头衔,将他一家贬至边城,永远不再回京城。”说到此处,他不禁红了双眼,却不得不紧咬牙关,等待他的回答。
“你是想借此机会保护他们?怕我登基之后将他们除掉!”笑得越发的冷冽,他抬眼看着床上一脸期盼的人,心中却已在动摇。
这样的结果虽不是最好的,不过却也是个不错的主意。
“我只想在临终前了却一生的心愿,我已命不久矣,相信他即便是十分痛恨我,也会原谅我当年的过错。”
听罢此话他银牙一咬,不由得怒喝出声,“自始至终你想的只有他,我们这些孩子在你眼中又是什么?这么多年你都给了我们什么?母后当年不过是想得到你的垂怜,最后却是那样的下场,你还有何资格做我们的父亲!”
略有愧意,他努力动了动僵硬的手指,低声说到,“这次,就算是父,算是我求你。”
或许,他是真的想在临死前听楚云绝叫一声爹,可他却还有私心,他在拖延时间,在等能够救他的人回来。虽说他已改变了最初的打算,可他依旧不想就这样离去。
垂下眼帘,坐在床前的太子终是有些动容,“容我回去想想。”他开出的条件虽然很不错,可他依旧要再三斟酌。
“楚飞如今已辞了官,云绝虽说是个王爷却无兵无权,乔家也被你折腾得一团乱,他们对你不会有任何的威胁,难道就连这个小小的请求你都不能答应吗?”不得不说,他这个儿子做起事来比他更为利索,手段更为高明。
未雨绸缪,一切都尽在他的掌握之中,年纪轻轻便有这般的见识与魄力,将来景龙交在他手中,他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如若我说不呢!”此时,他也完全可以不答应他的条件,只要他一声令下,这皇宫立刻就会变天,一切都只是他一句话而已。可是不知为何,离目的越近,他就会越发的觉得压柳,迟迟不能做决定。这算计来的东西终究会让人觉得不安,此时他就是如此的心情,既不想放弃又不忍跨出这最后一步,只得立在原地挣扎。
床上的男子浑身一怔,双眼直直的看着上方,眼中已浮出绝望的神色,没了言语。
他终究是要错过,错过了素儿如今又要错过他的儿子,这恐怕就是他的宿命,无论他怎样挣扎也无法逃脱。
注视着他的神情,太子冷冷一笑,猛的站起身来,“我给他们三天的时间,若是三日之后他们还不能赶回来,那么恕我没有耐心再等。”说罢,他转身大步走出门外。
房门吱嘎一声关上,屋内又陷入了一片沉寂,那躺在床上的男人心中却是窃喜不已。还有三天时间,他并不是没有机会。
[VIP]第一百六十二章 闯宫
两辆宽敞的马车在官道上徐徐前进,前面那辆坐着的是楚云绝与乔凝心,林天炎紧守着依旧昏迷不醒的楚云裳跟在后边。那横在楚云裳胸口的一刀,至今让他沉睡不醒,并不是刀伤有多严重,而是那已经深入骨髓的奇毒,饶是林天炎医术精湛,尽管他用了许多珍贵的药材,可也只能暂时保住楚云裳一息尚存,苟延残喘而已。
那一刀本该是招呼在楚云绝身上的,那些早已埋伏在溪边的人本是打算将楚云绝置之死地的,可楚云裳却站出来硬生生的挡了下来。经过好几日的折腾与拖延,毒性早已攻心,要不是林天炎尽力挽救,恐怕他连这最后的一丝希望也不会有。
如今,他们正赶着回京城,因为他需要的那味药引宫里很可能会有。
车上坐着忐忑不安的几人,心中所想全是那宫内的圣药,而宫内的人此时却也正期待着他们。离三日之期仅剩下大半日光景了,偌大的寝宫内安静无比,连个使唤的宫人都没有,床上平躺的男子就这样静静的闭着眼睛,屋内静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他心中的底气也正在一点一点的流失,三日之期,这三日是他好不容易争取来的,看来很快就要到达尽头,他一切的心思都是枉然。他很清楚自己儿子的脾性,过了这三日,他恐怕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他最在乎的儿子,他此生都无法再见到他,也不能在临死前听他亲口叫一声父皇或是爹。这辈子欠他们呣子两的,他恐怕再也没有机会偿还。
这是他毕生的遗憾,永远的遗憾,让他死不瞑目!
缓缓睁开眼,将视线落在了不远处的柜子上,他那干涩的双眼中渐渐浮现出期待的光芒。那里放着他这辈子最爱的女人的画像,可就是这样近在咫尺的距离,他却无法够到。眼角微动,瞳孔移到了左方,在床榻不远处正点着檀香,一缕青烟缓缓升起,在这偌大的寝宫中弥漫着,那特殊的香味让他觉得恐慌,那是催命的青烟,待那缕青烟不再升起的时候,他的生命也到了尽头,永无回转之地。
他的儿子果然是优秀的,无论做什么都考虑得如此周全,即便是明目张胆的事情,他也不会落人话柄,真是个让人省心的孩子。牵动嘴角自嘲一笑,一声轻叹从口中溢出,他终是又缓缓的闭上了眼睛,静静的等待。
在离皇城六十里的地方,两辆马车正朝着前方飞快的奔走,车轮碾过平坦的道路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在此刻这声音听来却是让人更加的着急。端坐在车内,乔凝心暗暗握紧拳头,她甚至可笑的妄想将这慢悠悠的马车换成自己的路虎,那样至少能为楚云裳多争取一些时间。
日头缓缓落下,马车却没有停止走动,无论如何他们也要赶在今晚回到京城,最好能够连夜到宫中拿到那救命的药引。
月上柳稍之时,原本就有些寂静的皇宫变得越发的冷寂了,各宫门外虽然都掌着灯,却没有几个人出来走动,唯有东宫却是人来人往。那一身明黄|色锦袍的男子端坐在高处,垂头把玩着手中的琉璃盏,暗下却是在默默的计算着时间。
探子之前来报,说他们很有可能在子夜能赶到,这个消息既让他十分不安,却又有些期待。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期待些什么,可总是觉得如果就这样结束了这场争斗,实在是让人遗憾。
御林军都守在门外,服侍的宫女和太监们也被他遣了出去,如今这宽敞的东宫大殿内只有他一人,其安静程度与遥遥相对的皇上寝宫不分上下。那些侍奉的宫人们都自觉的退下,没一个敢出来打扰,唯有身穿鹅黄|色宫装的女子终是忍不住走进殿中,朝着那依旧端坐在上方的男子走去。
“你怎么还不去睡觉!”继续把玩着琉璃盏,他连头也没有抬一下,可语气中却透着一丝关心之意,眼角也不经意的扬起。
缓缓走来的段璃梳稍稍顿了顿,停下脚步楞了片刻,最终要是咬紧牙两步走到他身边,看着一脸平静的他轻声说到,“我以为你不会重蹈覆辙,我以为那几位皇兄已经是血的教训,可我还是错了,你为了那个位置连亲生父亲都要下毒手”你还是我认识的太子殿下吗?”
“你听说胡说了些什么?信不信我立刻将东宫这些宫人们的嘴巴都撕烂。”冷冷开口,他仅抬眼看了看面色慑怒的段璃梳,很快又恢复了之前的神色。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等父皇归去之时,全天下的人肯定都会这样说,难道到时候你要将全天下人的嘴都撕烂吗?”
一声冷笑,太子缓缓放下手中的琉璃盏,却并不打算理会她。
“你那么精明,一直都是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的人,父皇也从没说过不将皇位传给你,你为何还要这样做?早做皇帝与晚做皇帝真的有很大的区别吗?”
“你不懂!”淡淡的说出这句,他却不想再多解释。
“我不懂你就说出来让我懂啊,你倒是说出一个能让你杀父夺位的理由出来!”这几天她真的受够了,她也无法忍受在她心目中一向完美的丈夫会变成一个绝情决意的小人,竟然冷血到能够亲自毒杀自己的父亲。
轻叹一声,他仰头看了看有些激动的段璃梳,终是无奈的摇摇头,“回去吧,早些休息。”
“你认为我还能安心的睡觉吗?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可以做到六亲不认吗?”
“滚!”爆喝一声,他陡然站起身来,怒视着渐渐泛出眼泪的段璃梳,一字一句冷声说到,“马上滚回去,别让我再看到你。”
“我不滚!”也不知从哪里来了勇气,这是段璃梳第一次这样对他说话,“我不能看着你再这样下去。”
“你想做什么?”冷眼看着她,他略有不耐。
“我要你马上收手,父皇一直对你都是宽容的,这一次他肯定也不会计较,只要你改了就好。”
“可笑!”薄唇轻抿,一抹冷笑挂在唇边,他低声说到,“你以为这是在玩游戏吗?猜了还可以重来是吧!现在一切都晚了,更何况毒已入骨,就算我罢手,他也断断活不过明天的。”
“你…这…”惊慌的看着他,两行泪水自眼角缓缓滑落,她伸手捂住嘴巴,却还是哽咽出声。
“你还是自己回去吧,我不想派人送你出去,否则你会很难堪。”说罢,他转身离开座位,头也不回的走进内殿。
储物宫外,一道黑影穿过重重守卫,直奔大门。这繁复的大锁被她轻而易举便打开,利落的接住落下的锁,她一个闪身便进了门,一看其伸手便是精于此道的人。
借着窗外皎洁的月光,一道瘦小的身影在房内穿梭,翻箱倒柜,像是在寻找什么东西。一番忙碌之后,依旧没能找到她要的,窗外没有任何异样,她也没有想要离开的打算。
从腰间摸出一个小盒子,轻轻推开那早早就开的一个小口子,一道光线立刻将眼前的东西照得通亮,这也方便她的寻找。一边小心翼翼的躲避着门外的守卫,一边翻找着,她半蹲着身子,一层薄汗早已泌出,夜行衣也紧紧的贴在身上。片刻过后,一个被放在暗处的小盒子让她眼前一亮,看着那盒子上的标牌她咧嘴一笑,缓缓将盒子打开后终是松了一口气。
小心的收起盒子,她猫着腰来到门边,细探之后才开了门,趁着周边没人又将那锁给挂了上去。咔嚓一声,刚将锁上好,一道火光突然亮起,身后缓缓靠近的脚步声不由得让她紧张万分。
转身,眼前是那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她不禁冷笑出声,暗叹自己因为心急而犯下的滔天大错。
身着锦袍立于众人之首的男子,轻笑着缓缓走上前来,看着一身黑衣秀发高挽的女子,不由得浓眉一皱,低声说到,“你今日的表现我很不满意,难道以往你都是以这种状态去为我办事的?都是如此的大意连这么明显的一个陷阱都看不出来?”
“看出来又怎样?”打直了身子,柳如烟大方的扯下黑巾,露出那张依旧眼里的脸庞冷冷一笑,“有些事情,不是明知不可为就不去做的,来之前我就做好的准备,打定了主意,即便现在被你抓住也不会后悔。”
“太冲动了,太不理智了,太不像原来的你了!”一连三句感慨,太子又靠近了两步,轻声说到,“自从你从楚家大门跨出来以后,你整个人都变了,变得太傻,连我都没有耐心和你玩下去了。”
“是吗?真巧,我也没兴趣和你玩了,今日都已经摊了牌,我想你也不必再假惺惺了。”这本是乔凝心说过的话,她也终于敢将其说出来,或许她真的开始变了。
“你是在向我挑衅吗?”猛的欺身上前,他用力捏住柳如烟的下巴,像是想要将那尖尖的下巴捏碎一般,看着那泛着异样光芒的黑瞳,他冷冷说到,“难道你还想试试连开口说话都没法做到的滋味?”
“谢谢你绕过我上一次,不过这一次我依旧不会收手。”藏在衣袖下边的手紧了紧腰间的盒子,她对太子的侵犯却并不反抗,下巴已经被捏得淤青,可她仍然没有还手。
“就为了一个楚云裳,你真的可以放弃这一切?你可知道若不是你上一次的愚蠢,事情就不会变成今日这样了。我原本打算给你一次机会,也打算说话算话,你这些年为我办了许多事,如今也算是功成身退,你只要能和我共进退,我会给你一条生路的,可你却偏偏选择了背叛,你可知道你的行为有多蠢笨吗?”
“既然做了,我就不后悔。”移开目光,她缓缓垂眸,“更何况你这次的目标并不是他,我只想救他的命,至于其他人我绝不会过问,随你想要怎么样都行!”
“所以,你现在是在和我谈条件吗?”
“只是一种请求。”冷漠的开口,她这话说得太没诚意。
“我为何要答应你?”
“即便你不答应,我也不会束手就擒的。”
“哼!”冷哼一声,他缓缓松开了手,笑得越发的冷冽,“好,我成全你。”
走到人群前,他轻轻一挥手,嘴角微动,“杀。”
[VIP]第一百六十三章 离去
借着夜色的掩护,两道黑影迅速蹿入宫中,到正阳门外后两人相互递个眼神,随即一左一右分开行动。
储物宫这边依旧在厮杀,这么大的动静却没有半个人敢出来围观,明显是有人事先就安排好的。楚云绝小心的躲在暗处,看着那些打斗的人满脸的疑惑,不知那来闯储物宫的是何人?不过,今天他既然来了就不会轻易离开,云裳的伤拖不了多久,他一定要将药引拿回去才行。如今有人先他一步,若是等下还是没有机会,他就浑水摸鱼潜入殿内找到他要的东西。
直直的看了片刻,那些御林军完全将那人围住,根本看不清里边的情况,不过他却听到里边传来女人的喊杀声。这声音似是有些熟悉,一时间却有想不起在哪里听过,这不由得让他紧张起来。
人群中,受了伤的柳如烟依旧拼命保护身上的盒子,死都不肯罢手,一脸平静的太子就这样静静的站在一旁,看着那些围攻他的御林军一个个倒下,也看着她因体力不支而渐渐处于下风。身中数刀之后,手中的长鞭自然也放慢了攻势,险险的避开了左边两人的大刀,却因为缓慢的速度右脚又被划了一刀,好在伤口不深,并没有伤及筋骨,她也还能站立。
借着攻势一个翻滚,她好不容易退出了包围圈,趁着这功夫喘口气,握着鞭子的手却紧了紧,双眼紧盯身边这些将她团团围住的人,一股肃杀之意油然而生。
一声爆喝,她突然腾空而起,手中长鞭如灵蛇吐蕊一般,挥动、抖直、穿梭,很快便放倒了好几个人,身上的伤口也因为太过用力而牵动,血流不止。
猛的睁大双眼,楚云绝一脸的不可置信,双眼直直的看着远处围在一堆的人,心中疑惑万分。
为什么那人是柳如烟?为何她会出现在这里,还将自己弄得那般狼狈?
她怎么会与宫中的人动起手来,她不是那个人的手下吗?
一时间,诸多的疑惑涌入心头,他伸手摸了摸缠在腰间的软剑,心中却在犹豫。
会不会是个陷讲?
要知道那人十分奸猾,为达目的是可以不择手段的,就连他自己的父皇都下得了手。
犹豫片刻过后,他终是踏出脚,朝着储物宫大门前走去,围在外边的人首先发现了他,纷纷转过身质问,“是谁?”
楚云绝今晚并没有穿夜行衣,一身暗青色锦袍将他衬托得越发的精神,空着手,他就这样大大方方的走上前后,那些御林军一见是他也不那么嚣张了,虽然太子没有下令,他们也自觉的放下了手中的刀。
走到前方,楚云绝才看清那为首的男子,心中一紧,他转头看看依旧没有停止的厮杀,不由得皱起眉头轻声问到,“太子殿下这是做什么?”
“做什么?”冷冷一笑,太子抬眼看着他,“这话应该是由我来说吧,我倒想问问靖王半夜三更不通传就跑到宫里来,所为何事啊?”
“自然是来探望皇上。”迎上他的目光,楚云绝说得云淡风轻一般。
“哼!难道靖王以为皇宫是你的靖王府,想什么时候来都行,都能见到皇上?”话虽是如此说,他心中却有了别的想法。不经意的抬头看了看天色,离药效发作还有半个时辰左右,他们的三日之期也还未到,那么自己是该放他去寝宫还是在此就将他抓住呢!
“不敢,只是担心皇上而已,所以就急匆匆赶来了。”
“担心父皇也不应该走到这里来啊?莫非靖王已经糊涂到连皇上的寝宫都不知道在何处了?”想到寝宫里那个男人,他就暂且不追究他私自进宫的事情。
“只是听到这边的动静,所以就绕过来看看,没想到是太子殿下在处理事情。”
“呵呵!”冷笑一声,他朝楚云绝伸出手来,本是想拍拍他的肩头,却不想楚云绝条件反射般的后退了半步,让他拍了个空。悻悻的看着停在空中的手,他随即扬声说到,“靖王的的听力可真好,父皇的寝宫离这里隔着七个宫殿诸多回廊,没想到靖王竟然也能听到这里的打斗声。”
明知他是在奚落自己,楚云绝却也不多说什么,只是点头轻笑,“让太子殿下见笑了。”
“无妨。”这一次,他长臂一勾将楚云绝的肩头死死扣住,抿唇一笑,“你也是我皇族的王爷,何必见外呢!既然是来看父皇的,我就不耽搁你了,从这里左拐出去才能到寝宫,需不需要我派个人带你过去?”
感觉到肩头的力道,楚云绝牵动嘴角不自在的笑了笑,“不必,我能找到。只是…只是不知这女子犯了何错,竟然让太子殿下在这深更半夜之时大动干戈?”
“偷盗罪,胆敢到宫中来偷东西,你说这是不是重罪,我当然要将她拿下处死。”像是在故意提醒他一般,他一字一句说得极为慢。
“偷盗?”疑惑的转过头看了看依旧在拼杀的女子,他不禁有些动容。
难道她也是来为云裳找药引的?又或许这本就是他们之前设计好的?不然怎会那么巧!
手指紧紧收拢,他缓缓垂下眼帘,却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太子挑眉轻笑,随即说到,“怎么?靖王想留下来看热闹?莫非父皇的身体还没有一个盗贼重要?”
轻摇几下头,他暗叹一声,旋即转身欲走。看来今晚是不可能得手了,如今就看林叔那边会如何,或许还有一线希望。
垂着头,他并未发现厮杀的人群中有一双凤眼正紧紧的盯着他,那期盼的眼神一直紧随他的脚步,就连身后有人向她攻击也忘了闪躲。痛呼一声,她暗自咬咬牙,猛得转身用力一绞,那伤了她的人立刻被绞死在鞭下,她突然扬鞭一挥,用足全力逼退围在身边的几人,随即莲足一点纵身跃起,鞭子乘着风势直直的朝着楚云绝挥去,其力道之猛烈倒是让人极为惊讶,毕竟她现在已经受了很重的伤,这样一来那些伤口必定又会深裂几分。
耳轮微动,楚云绝头未转身先动,灵巧的避开这致命的一鞭,眼中满是不解。看到柳如烟嗜血的眼神,他心中的戒备不由得加强几分,藏在衣袖中的双手直直的背在身后,凝神看着眼前的女子沉声问到,“你这是作何?”
对于柳如烟,他虽然已经没有必杀的心思,但也不会有什么好脸色,今日虽不打算救她,也是碍于此时情况于他不利,毕竟进宫的不是他一人,他还要担忧林天炎那边的情况,容不得他多管闲事。看了看柳如烟身上的伤口,他缓缓将视线移到别处去,也不等她回答什么,他再次提脚欲走。
“站住,我今天要取你的命!”见楚云绝要走,柳如烟再次挥动鞭子,鞭尾带着风声呼呼的朝着他招呼,楚云绝无奈只好出手,此时无法抽出腰间软剑,他只好空手对搏。见柳如烟使出杀招,他不由得面带愠怒之色,手中力道也增大了几分,两人就这样莫名其妙的打了起来,一旁的御林军倒是楞在了当场。
嘴角轻扬,太子随即双手负背,看起这场免费的好戏来。
柳如烟那点小心思他又怎会看不透,不过细想之后,他确实觉得她的话有些道理,所以也不去阻止,他倒想看看这两人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拿着长鞭,柳如烟却意欲向楚云绝靠近,鞭尾一点点收紧,她的身形也随即移动,看样子是打算弃掉长鞭的优势要来一场近身肉搏。楚云绝一一化解着她的招式,始终不肯下杀手,见她想要靠近,他随即左手一挥重重的一掌朝着她左肩打去。眼角触及那肩头冒血的伤口,他硬生生止住了攻势,却在这分神之际差点被柳如烟打伤。
这女人今晚真是奇怪了,不但不领情,还咄咄相逼。沉着脸,他一掌将她靠近的身形逼退半步,手还未收却见柳如烟锁而不舍的又欺身过来,并且再次挥动了鞭子,鞭尾直指他的左胸,其杀机显而易见。
见她没有住手的意思,楚云绝随即捡起地上的一把刀扬手挥了过去,企图缠住她的鞭子阻止她靠近。然而,事情并未像他想的那般,柳如烟非但没有后退,反而迎着他的刀锋靠了过来,两人身体的距离仅有不到一尺,他手中的刀却稳稳的落在了她拿鞭的右手上,咔嚓的声响让人耳膜一震,柳如烟手中的长鞭也应声而掉。
慌得松掉了刀,楚云绝还未退开便见身旁的几人全都欺身上来,不等他有任何的反应,几把大刀纷纷穿过柳如烟的身体,温热的鲜血也溅了他一身。
刀锋抽移,那已经布满窟窿的身子也渐渐支撑不住倒了下来,而她的双眼依旧紧锁在楚云绝的身上,一刻都不曾离开。触及楚云绝异样的神色和他胸前微微鼓起的地方,她终是欣慰一下,软软的垂下头躺在了地上。
这一切都发生得太突然,不单是楚云绝,就连站在一旁的太子也不禁愣住了。拳头不自觉的握在了一起,手指已经被捏得生疼,可他的眼中却渐渐浮现出怒气,“谁让你们动手的?谁准你们这个时候动手的?”一声冷喝,他忽的沉下脸,数以百计的御林军赶紧跪下,请求恕罪。
紧了紧拳头,他再次看了看那已经缓缓闭上眼睛的女子,负气一般的转过头去,“全部给我滚下去。”
众人惶恐的相互看了看,不得已只好暂时先离开,那些被柳如烟放倒的人他们也利索的拖走,不多时,这偌大的储物宫门外就剩下三个人。
楚云绝终是回过神来,赶紧蹲下身托起奄奄一息的女子,“你……
你这是何必!”胸前一个硬硬的东西抵住他的胸口,至此时他似乎也明白了几分,看着伤口不断冒血的柳如烟,他随即打算将她抱起,“我带你去找御医。”
“不必了。”缓缓睁开双眼,她却将目光移到了太子身上,一声轻笑,鲜血也自口中涌出,但她却没打算停止,“我不欠你的了…再也不欠你的了。”十多年前,他将她捡了回来,给了她新的生命,如今他又亲自命人杀了她,这一切都将自此停止,再也不会有任何纠缠了。
一声喟叹,那立于一旁的男子不发一言,缓缓转过身去。楚云绝侧目,看着静立在一旁的人,眼中有着莫名的怒气,“你别说话,我这就带你去找御医。”他是想将柳如烟带去寝宫,或许林天炎还能救她一命。
“不用。”短短的两个字,却让她涌出一大口鲜血,努力睁大眼睛看着楚云绝,她缓缓说到,“是我不想了…不想再这样下去了……一点,一点都不想了。”
“可是……”看着她依旧明亮的双眼,楚云绝一时间却不知该说何是好。
无所谓的笑了笑,她深吸一口气,用力的说到,“没有什么可是,一切都是我愿意的。劳烦你帮我转告楚云裳一句话,我当初承诺过,欠他一件事情要做,可是我却什么也做不了,我唯一能做的—— 那便是为他去死。”
唯一能做的,是为他去死!
仅此而已!
如今她也算是做到了。
微眯起眼,她仿佛看到了许多能够令她开心的画面。楚云裳仿佛就在眼前一般,他在对她笑,在为她画画,他会为她整理那被风吹乱的头发。他对她的好一幕幕出现在眼前,每一幕都让她觉得心满意足,她还记得那个被她藏起来的盒子,里边全是楚云裳曾经送给她的东西,新婚之夜的温存至今历历在目,在楚家的每一时每一刻她都清楚的记得,甚至把它们当做此生最重要的记忆。
不管怎样,她曾经始终是楚云裳的妻子。
不论怎样,她毕竟在他身边有过立足之地。
不去想以后他会怎样,只要记住这些就足够了。
身子一僵,楚云绝不由得紧了紧手臂,不忍去看怀中这张满是期待的脸。
片刻后,柳如烟终是回过神来,旋即一脸正色的看着楚云绝,嘴角微动,一句无声的话自她口中溢出——盒子里是救他的药,一定要保护好。
看到楚云绝会意的眼神,她终于松了一口气,身子也越发的瘫软,脑袋偏到了一边,竟轻笑出声来,“我真的,真的好想再见他一面。”
“什么?”一愣,楚云绝不明白她为何此时还能笑出来,却在发问过后立刻听到她哽咽的声音,“只想看他一眼,哪怕一眼也好,我真的好喜欢他,真的……好喜欢……”
“你等着,我立刻带你去。”猛的站起身来,楚云绝抱着她就要离开,刚走了两步身子突然僵在了原地。那只原本横在胸前的手缓缓垂了下去,怀中的人也不再有任何反应,他不忍的低下头,看到那自眼角缓缓滑落的泪水,终是将那只僵在半空中的脚落下,无奈的将她放下。
[VIP]第一百六十四章 错认
天渐渐破晓,淡青色的天空镶嵌着几颗残星,大地朦朦胧胧的,如同笼罩着银灰色的轻纱。寂静的楚家大门外,乔凝心披着厚厚的斗篷与末婉站在门下翘首企盼。此时,她不知有多焦虑,在这里等人比深入宫中取物还要让她抓狂,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她的脸色就越发的沉重,看着远处空无一人的街头眼底满是担忧。
小姐和姑爷半夜才回来,姑爷和林叔急匆匆的除了们,小姐就一直站在这门下等他们,这都两三个时辰了,也不见他们回来。看着小姐有些凹陷的眼窝,末婉既担忧又心疼,“小姐,你先进去吧,我在这里等他们就好。”
她已经不止一次想要将小姐扶进去,可小姐都不听,如今天已泛白,姑爷还没回来,就连她也是着急万分,也怪不得小姐会如此不安了。可小姐的身体若是有个什么意外,那不是更糟糕。
“不必了。”摆摆手,乔凝心缓缓垂下眼帘,再等一个时辰,若是天亮之后他们还没回来,那么她就要以靖王妃的身份进宫去看看,无论如何也不能再这样等下去了。
“你进去看看楚云裳和香姨吧!”想到床上依旧躺着的两人,她不由得轻叹出声,眉头拧得越发的紧。
“他们有人看着,我就在这里陪小姐吧。”说什么她也不会将小姐一个人扔在这里,绝不允许小姐再出什么事。话刚说完,她抬头便看到了远处走来的两人,不由得惊呼出声,“小姐你看,是不是姑爷他们?”
她指的那两人乔凝心已经看到,可当她看到楚云绝怀中横抱着一个人的时候,心中却是疑惑万分,不等末婉回过神来,她推开她的手便大步走了上去。
“怎么会是她?”一瞬的错愣,她愣在当场忘记了更为重要的事情。
楚云绝抱着已死多时的柳如烟,背上却背着一个细长的包袱,一脸冷意,就连乔凝心的问话也没回答。林天炎看了看皱着眉的乔凝心,随即轻声说到,“进去再说吧!”
柳如烟的出现让楚家上上下下无不恐慌,那个许久不见的二少夫人竟然变成了这副模样,死相惨不忍睹,他们一时间真是难以接受。在林天炎的安排下,家仆很快将柳如烟的事情处理妥当,并且悄悄的找了一块地将其下葬,墓碑上却是空白一片,什么都没有写上。
楚云绝将包袱里的东西收好,宽慰一般的拍了拍乔凝心的肩,这才摸出胸前那个巴掌大小的盒子沉声说到,“这个就是云裳需要的药引,林叔赶紧准备吧。”
接过盒子,林天炎捡查过后也不说话,径直朝着楚云裳的房间走去,楚云绝挽着乔凝心紧随其后,却将末婉挡在了门外。乔凝心看着脸色沉重的两人,好几次想开口问话却又都忍住了,如今药引已经拿回来,只好等楚云绝救醒后再说。
小心翼翼让楚云裳服下药,林天炎收起药瓶轻声说到,“若是没什么意外,他很快就会醒过来的。”
“那我们出去吧。”抬眼,乔凝心看了看依旧沉睡的男子,不忍的转过头去。这几日他身上的伤口还未完全愈合,那张俊美的脸早已惨白如纸一般,这样的楚云裳让她揪心不已。
如今的楚家真算是残败落魄,楚飞寻子未回,楚云裳此时也是生死未卜,就连芸香也一直沉睡着,老夫人已经离去,柳如烟的更是让他们吃惊不已,家中唯有楚云绝和乔凝心暂时还算安全。曾经辉煌一时的楚家,在这短短数月之间就变成了这样,这不禁让人感慨与费解。
一声喟叹,乔凝心不等他二人回答便起身离开,回到房中后,她终是忍不住一脚就将桌子给掀翻,怒意久久不消。末婉担忧的站在门外,连大气都不敢出,直到楚云绝随后赶到,她才识趣的退了出去。
“宫中到底发生了些什么?柳如烟又是怎么回事?”
“皇上驾崩了。”沉声说了这一句,楚云绝缓缓走近里间,没再多说什么。
驾崩!为何那么突然?为何他们一进宫就驾崩了?
有些慌乱,乔凝心赶紧奔进里屋,却与抱着东西走出来的楚云绝撞了个满怀。
“小心点。”稳住了乔凝心,楚云绝伸手将她紧紧牵住,转身又朝着里边走去,神色冷漠眼眸无光。
接过楚云绝塞过来的包袱,乔凝心轻声问到,“这是什么?”
“娘亲的画像和牌位。”
“什么?你在太子那里找到的吗?”难道这东西被那人放在了宫里?
摇头,楚云绝缓缓牵动嘴角,“皇上给我的。”
“他?”将包袱中的东西拿了出来,乔凝心仔细看了看,脑海中迅速闪过一个念头,随即轻呼出声,“莫非……”
“很好笑吧!”垂着头,楚云绝打断了她的话,笑得那般无奈。
原来,他叫了多年的爹根本不是自己的爹,原来他的身份如此让人吃惊。当年楚飞将他送走,只是为了保护他和娘亲,可他却一直不能理解,甚至还有些怨恨,这真是太可笑。
迷糊的过了二十多年,终于知道自己的亲爹的谁,立刻就眼睁睁看着他离去。
老天真是太爱跟他开玩笑了!
“原来是这样。”捏着手中的牌位,乔凝心行细的手指不自觉的紧了紧,“林叔一直都知道吧?”当初她就觉得有些疑惑,只是一直没能弄清楚,如今将事情的前后细想一遍,许多疑问也顿时解开。
堂堂右相的夫人,死后竟然不能冠以楚氏之名,原来她竟还有别的身份。以林叔对楚云绝的态度看来,他一定也是知道此事的,想起他之前的一些举措,乔凝心更能肯定他与云绝娘亲还有不一般的关系。
点点头,楚云绝低声说到,“他是娘亲的师兄。”
“师兄?”对云绝的娘亲,他们了解的实在是太少,小心的将那画像和牌位放下,仰头却看到楚云绝微红的眼眶,心中顿时一紧,她急忙将想问的话全都咽了回去。
“这个……我借个肩膀给你好了。”垫起脚,她轻轻楚云绝的搂住,轻拍后背,却不知该如何安慰才好。
听到这样的消息,她一时间也有些难以置信,更不明白皇上为何突然离去,柳如烟为何也惨死还被楚云绝带了回来?
紧抱着乔凝心娇小的身子,楚云绝将头埋在了她的肩上,没有言语,来回轻抚的手却将他的不安暴露无余。默默承受着他的重量,乔凝心温柔的在他耳边说到,“不用担心,还有我,我会一直在你身边。”今日的事情来得太突然,看着他难过的模样,她的心也揪得生疼。
听罢乔凝心的话,楚云绝不由得一怔,脑海中又想起昨晚所看到的星象,咬住下唇的牙齿越发的用力,心中竟是莫名的紧张。
自己真的能一直陪着她吗?那颗快要没落的星会将他带走吗?
如今他真的没有把握,就连底气也不足了。
门外,末婉高兴的说到,“小姐,二少爷醒了,他已经醒了。”不知道林叔给他吃了什么林开妙药,竟然这么快就醒了,林叔的医术真是太了不得了。
醒了?
松开的两人不由得一愣,对视一眼后不约而同的开口回答。乔凝心赶紧将画像和灵位都收起来,随即与楚云绝大步走出门外,朝着锦兰院走去。
丫鬟仆人们站了一屋子,却没有一个赶进去,乔凝心推门而进,看到端坐在床边皱着眉头的林叔,再看看依旧平躺在床上的楚云裳,不禁皱起了眉头。
不是说醒了吗?怎么又成了这副模样?
难道出了什么意外?
两步走到床边,还未开口问话便看到林叔示意襟声,两人随即低头一看,楚云裳那双露在被子外边的手竟然在动。修长的手指微微弓起,随即又放开,小拇指僵硬的翘了翘,之后几个手指都像在伸展一般的动了动,直至紧握成拳。这一切都被屋中的三人看在眼里,随着他手指的反应,三人也不由得紧张起来,双眼紧盯着那张熟悉的脸颊,一言不发。
足足过了一盏茶的功夫,那紧闭的双眼终于缓缓睁开,由一条线变为月牙形,最后终是睁得大大的,黝黑的瞳孔也转了转,一丝轻呼出口,他那快要僵硬的面部终是动了动,嘴角也终于牵动,露出了那排洁白的牙齿。
屋内的人都松了一口气,乔凝心赶紧走上前去,还未开口问话,一句娘亲却让她完全愣住了。
床上,楚云裳抬起手,嘴角微微扬起,朝着乔凝心欢快的挥了挥,笑得那么无邪,“娘亲,你来看我了吗?”
一时间,屋内的三人都吓到了,乔凝心更是手足无措,赶紧避开他胡乱挥来的手大声说到,“我不是你娘亲,楚云裳你这是怎么了?”
“娘亲,云裳真的好想你,娘亲不要丢下云裳,云裳害怕一个人。”抿唇,床上的男子一下子就坐了起来,一脸委屈的看着乔凝心毫无顾忌的就要扑过去。
[VIP]第一百六十五章 疑惑
今年的春天较于往年来说,是特别的温暖,三月还未过百花就开始渐渐开放,这在往年是绝对看不到的。而这对于弦月来说,却是他记忆中最为寒冷的春李。
过去的四年里,他习惯了景龙暖和的天气,习惯了不受约束的生活和身边的人,如今实在是无法适应这里的一切。即便在南楚皇宫里已经呆了数月了,他依旧没能习惯这样的生活。
登基之日,段如风被他派人绑了回来,这也是他们两人第一次站在朝堂上较量。段峭以身体不堪负荷为由提早将皇位让了出来,这对南楚的百姓来说这简直就是件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现在南楚上至朝堂百官,下至黎民百姓,人人都在谈论这个刚刚归来不久的太子,无不对其深受皇上宠爱而感到惊讶。
太子段齐宵登基,改年号为永康。登基之日,二皇子段如风也被册封为辅政王,南楚六军有三军归其掌管,这样的待遇对他来说也算是实至名归,可他却并不稀罕,若不是弦月早早的将他扣住,恐怕他早就躲得远远的,根本不会当这个什么辅政王。
弦月登基的当日,恰巧也是景龙太子继位的日子,这两个泱泱大国竟然在同一天换了天子,这样惊天动地的事情更是让两国百姓津津乐道。景龙太子即位,四皇子册封为贤王,七皇子也被册封为瑞王,唯一遗憾的便是那刚被景龙先皇册封不久的靖王,竟然被罢免了王位,贬为庶民,并且永无封王拜将之可能。
这个消息很快便传到了南楚,朝堂百官虽说都觉得有些惊讶,但却并不为之所动。唯有一个人担心不已。楚家如今的情况很不乐观,虽说楚云绝今日只是被罢免王位,以后却不知还会发生怎样的事情,对此他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将他们全都带回南楚保护起来,否则他很难保证他们的安全。
密信已经派人送走,屋中依旧跪着数十个密探,这些都是段峭交给他的,也是此时他才知道,原来南楚的密探不单密布景龙,就连周边的几个小国也都一一被监视起来,难怪他对任何事情都了如指掌,就连景龙王朝的一切事情都在他的密切关注中,一旦有任何风吹草动,他总是能先发制人,将对方吃得死死的。这样的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的能耐,恐怕就连段如风也比之不如。
手中攥着数十封密信,他的心思却没在这上边,直到为首的蓝衣人抬头提醒他,他才终于回过神来。
狭长的双目扫过屋内跪着的数人,他轻声说到,“全都下去吧,务必将楚家的所有消息都传回来。”
“是。”干脆的应下,一排人陆续离开,并将等在门外的段如风让进屋来。
看着一身龙袍的男子,段如风缓缓跪下,还未开口便被弦月打断,“辅政王不必多礼,赶紧起来吧。”
“谢皇上。”垂着头,他一脸冷漠之色,“不知皇上宣我过来所谓何事?”
啪的一声,弦月将手中的密信全部甩到段如风面前,“你看看吧。”
一张张的看过,段如风的脸色越发的难看,直至最后他才放下手中的密信,沉声说到,“景龙的事情你我都知道是什么原因,可为何会跟楚家扯上关系?”
“正在查。”皱着眉头,弦月看也未看他,目光依旧落在窗外,“我要你去做一件事。”
“何事?”挑眉,他终于抬起头来看着弦月,也将他眼中冷冽的神色纳入眼底。
“在宣威屯兵。”冷冷开口,这简单的五个字却足以让天下大乱。
“不行。”想也不想,段如风一口回绝,“这样也未必能帮到他们,还会害了璃梳。”
“只是屯兵而已。”
“但是这样会给人落下口实,若他真有心定会把握这次机会挑起事端。”
“难道你会忌惮他们?”转身,他将视线移到了段如风身上,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你想过这样做的后果吗?如今你才刚刚坐上这个位置,难道你就不顾南楚百姓的死活吗?”
“我自有分寸。”对段如风,他从不自称朕。
“那你想过璃梳吗?如今她是景龙的皇后,你可想过这样做的结果?”
他很想帮楚家,但他也不能不顾及自己的亲妹妹。
“我不是说了吗,我自有分寸。”
“如此看来,你是向我下令,并不是征求我的意见?”眼底闪过一抹恨怒,浓眉轻敛,他冷冷的问到。
看着他眼底的怒意,弦月不由得冷哼一声,“我什么时候说过是要征求你的意见吗?”
“作为南楚的帝王,你不能……”
“这个帝王不是你让给我的吗?难道你现在后悔了?”丝毫没有反悔的意思,他冷眼看着段如风沉声说到,“立刻出发,我要大军三日后就到边关。”
紧了紧拳头,段如风再次说到,“你确定要这样做?”
“君无戏言。”
君无戏言!不知何时,他已经将这句话烙在了心中。
“好一个君无戏言,那臣听命便是。”悻悻的拂袖,段如风连礼也不行,转身便离去。
景龙皇城这几日可是热闹得紧,已经被折掉的靖王府周围经常会有人围观。这富丽堂皇的靖王府就这样被毁掉,不少人都纷纷咂舌,虽然不知这其中到底有何原因,但无一不对这刚刚册封不久的靖王感到惋惜。
在离皇城数十里的地方,有一个不为人知的花园,这里还葬着一个身份不明的女子。坟前,三男一女并排而站,林天炎笔直的站在那里,轻声讲迷着二十年前的事情。
一脸稚气的楚云裳一直伸手拉着乔凝心的衣角,怎样劝说也不肯松开,虽然听不懂林天炎到底在讲些什么,但他还是听话的站在一旁,没有打扰他们。
看着楚云裳这个样子,林天炎不禁轻叹出声,“其实,云裳的爹娘是谁,我们根本不知道,他不过是当日你爹……不,是右相捡回来的一个孩子。”
惊讶的看着林天炎,乔凝心又转头看着丝毫没有反应的楚云裳,这才想起他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精明的男子,终是松了一口气,“可是别人都不知道吗?奶奶以前知道这件事吗?”以老夫人的脾气,她对楚云绝如此不待见可能是别有原因,对楚云裳却是从小到大都十分疼爱,难道她不知道这些吗?”
摇头,林天炎沉声说到,“当时就是为了应付她才捡回来这个孩子,对此事一直未向她坦白过。”如今人已离世,对此他也感到遗憾。
“哦。”点点头,乔凝心再次看了看一直对她微笑的男子,眼中闪过一抹同情。
这偌大的楚家,竟然是如此的复杂,若不是今日亲口听林叔细述,她真的很难想象。一声喟叹,她看着身前的墓碑再次鞠躬,眼底满是惆怅之意。
“天色不早了,我们回去吧!”垂眸,楚云绝伸出手挽住了身旁的乔凝心,开口说了今日的第一句话。在坟前站了整整一下午,他一直默默听着林叔说的话,一言不发。
“好吧!”点头,她话未说完就被楚云裳给拽了过去,“娘亲是我的,你不准抢我的娘亲。”
苦笑着,乔凝心随即转过头来安抚他,眼底满是无奈。楚云裳的状况来得实在是太突然,就连林叔也看不出是哪里出了问题,自醒来至今,他一直保持着这样的心智,着实让人头疼。自他醒来后,谁也不记得,唯独记得乔凝心,并且开口唤她娘亲,走到哪里都一定要她陪着,这样的反应让林天炎也摸不着头脑,细细为他检查一遍后,更是束手无策。
身上的伤已经渐渐愈合,可他的状况却丝毫没有好转,无奈之下,乔凝心只好将他带在了身边。
没有理会楚云裳的话,楚云绝径直跪在了地上,乔凝心见状也再次跪了下来,楚云裳见状随即噗通一声屈膝跪下,赶在他们两人之前重重的磕头。
三人磕头过后,终于不舍的离开,借着夜色赶车离去。
回到楚家时夜已深,桔月当空星光帽凋,楚云绝回到暮函苑收拾东西,乔凝心只好陪着楚云裳回锦兰院。这些天,每到晚上她都要将楚云裳哄睡之后才能休息,在嫣红的帮助下为他换了衣服,乔凝心坐在床边温柔的哄着他,像是在哄孩子一般。
紧抓着乔凝心的手,楚云裳好似很不舍一般,双眼睁睁合合数次,却依旧没有睡着,“娘亲,你不会又像昨天那样等云裳睡着就偷偷离开吧?”
“不会,怎么会呢!”摇头,乔凝心笑得无奈极了。曾几何时,她会想到自己也有这么一天,前世的情人却要当作儿子来照顾,老天未免也太会开玩笑了吧!
“娘亲说话要算数哦,不可以骗云裳。”扁嘴,那薄唇不自觉的抿起,却又是那般的迷人,即便是一脸稚气,那俊美的五官仍是风采依旧,除了面对乔凝心时他会露出笑脸,平时他都冷着一张脸甚至连话都不会说一句,只要不开口,别人依旧看不出他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意气风发的京城首富。
“好,娘亲说话一定算数,你赶紧睡吧!”手被他紧紧擦着,她也只好轻声哄他睡觉,只有他早早的睡着,自己才能脱身。
“娘亲给我唱歌吧!”
“呃,娘亲嗓子不太好,还是算了吧!”一头冷汗,乔凝心赶紧摆手。
“不行,娘亲不唱我就不睡。”侧过身,他睁大眼睛看着乔凝心,一副不会善罢甘休的模样,看得乔凝心既无奈又想笑,“好吧,好吧。”唱得确实很难听,可她此时也只能豁出去了。
想了想,她缓缓开口,有些生涩的歌声渐渐响起,“我以为一个人更容易入睡,我以为亮着灯的夜晚不黑,我以为冬天的冷能冻住眼泪,只可惜一切只是我以为。如果爱牺牲以后才能永垂,如果心残缺之前就懂完美,如果我还是愿意陪你看流星下坠……”
将这段歌词来回重复了几遍,唱到她自己也找不着调的时候,手上的力道终于松了松。低头看着渐渐熟睡的男子,她忍不住轻叹一声,轻轻为他将被子盖好后才蹑手蹑脚的走出房门。
偌大的房中就剩下楚云裳一个人,丫鬟仆人们也都各自回了房,直到乔凝心走远后,他才缓缓睁开眼睛,薄唇轻启低声说到,“这些都是你想对我说的话吗?还是……还是想对那白越所说的?”
院中,楚云绝楞楞的坐在树下,仰头看着天空,连乔凝心走近都没有发觉。正上方那两颗星星他已经盯了很久,那里原本有三颗,虽说有两颗暗淡无比,但依旧是完整,可自从楚云裳失了心智的那一日起,有一颗暗淡无光的星星便已经消失了。
这代表什么?难道了尘所说的并非事实,或是他也无法预测!
皱着眉,看着那颗依旧暗淡的星星,他的心情越发的沉重。离开皇宫那日,他曾答应过不再追究此事,不管将来结果如何他都不能将自己卷入其中,他更不想将乔凝心也牵连进来,即便是那颗暗淡的星星将来也会落下,他也希望最后的那一颗依旧完好的留在空中。哪怕不再有人守护她,只要她活着,那便是他最大的希望。
宫中那人或许还在为怎样能将他们全部除掉并且不落人口实而烦恼,可他已不打算再去理会这些,过了今日,他便会将楚家的人全部遣散,带着凝心他们离开,走得越远越好。
看着楚云绝愁眉不展的模样,乔凝心轻声走到他身边问到,“你在想什么?还在想娘亲的事情吗?或者……”或者是那刚刚离去的亲生父亲。
楚云绝将她拉到身旁坐下,摇头说到,“没什么,不过是在看星星而已。”
扁扁嘴,乔凝心低声说到,“说个谎话都不会,谁信啊!”抬头看着星空,她随即问到,“你刚才在看哪里啊?看得那么认真,连我进了院子都没发现。”
“随便看看。”抿唇轻笑着,楚云绝拉回了她的视线,“我们进屋吧,时候也不早了,早些休息,明日再去一趟南郊后我们就离开。”
“可是……”被他拽着站起身来,眼看着就要走进屋中,她突然轻呼出声,“咦,那三个星怎么少了一个?”她记得楚云绝经常看着发呆的就是那三颗星星,不知是何时竟然少了一个,难道他刚才就是为此事烦恼吗?
心中一紧,楚云绝脚步未停,“星空变化无常,多一个少一个很正常的,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可……”伸手指着星空,乔凝心还想再问却被楚云绝一把拽进了屋中,“别可是了,早不睡觉天都要亮了。”
楚云绝越是这样,她就越是疑惑,“老实交代,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那么多事情都发生了,我还有什么事能瞒你?”不等乔凝心多说什么,他赶紧又说到,“别胡思乱想了,明日我们还要去南郊,早些休息吧!”
[VIP]第一百六十六章 交换
幽径曲折,亭台环绕,偌大的花园中不少鲜花都已经徒放,迎着暖暖的阳光展示着它们的美丽。微风拂过,一股香气随风而至,飘绕在院中的每一个角落。
这些时日,楚家接二连三的出事。家里的主子也越来越少,下人们心中自然也无法释然,一个个都无精打采的。院中的草好几天没修理了,恰好这两日风和日丽,杂草疯长,不少绿绿的草叶已经窜出地面盖过了不少花枝,饶是鲜花开得十分艳丽,也有一股子萧条的意境。
两个身材挺拔的男子缓缓走在院中的石子路上,脚步缓沉,鞋底踩过凹凸不平的石子,每走一步都会有些细微的声音。就这样闲逛了一盏茶的功夫,两人似是都有话要说一半,却又一直迟迟不肯开口,气氛也渐渐尴尬起来。
走到银杏树下凉亭外,楚云绝终是缓缓开口,“贤王头一次来我们家,不如坐下来喝口茶尝尝我们家的点心怎样?”
“甚好。”他极为优雅的点头,抬脚朝着凉亭走去。虽说今日出门只换了一套普通的长衫,可他举手投足间无不卓显其尊贵身份,浑然天成的气势是那粗布衣衫也掩饰不了的。今日贸然登门,必是有要事相商,否则以他的性子又怎会主动上门,更何况还是来找这位刚刚被罢免的靖王。
丫鬟很快就将香茗和糕点端了上来,两个卓尔不凡的男子相对而坐,楚云绝亲自为来访的贤王沏了一杯茶,笑说到,“贤王今日来访不知有何事?
不妨直说吧!”
“靖王不愧为豪爽之人,倒是本王显得有些扭捏了。”莞尔一笑,他接过热茶轻抿了两口,也不提正事,只随口说到,“茶不错,比宫里的好些进贡的茶都要好。”
“贤王说笑了。”抿唇笑了笑,楚云绝也为自己倒了一杯,“如今我已经是庶民,再不是什么靖王,贤王就不必拿我消遣了。”
“是吗?”垂眸,他缓缓放下茶杯,将声音压得低低的,“其实这其中有些什么原因,你我都心知肚明,如今又没外人,何必介意这些称谓呢!”
他一早就来了楚家,看到的却是楚家人去楼空的场面,心中也越发的担忧。原本今日来只是想旁敲侧击,可如今他不说已经不行了,这恐怕是最后的机会。
抬眼看着有些惊讶的楚云绝,他随即缓缓说到,“其实,我应该叫你一声皇兄吧!”这些年,他表面上不问世事,对任何事都是漠不关心,实则却不然,宫中那些事情都瞒不过他的眼睛,就连楚云绝与父皇之间的事情他也知道。
“贤王真会说笑!”微楞过后,楚云绝的神色已不似先前那般温和,冷峻的面容犹如挂着冰霜一般,语气也僵硬不少。
“何必躲闪,即便你不承认,我也不会相信你狡辩之词,更何况你本来就是皇子,为何要受制于人呢!”
“贤王的话我不明白,若是贤王没有别的事你就请回吧。”冷冷出声,楚云绝下起了逐客令。
“呵呵!”轻笑出声,贤王随即说到,“你是要赶着离开吗?”
“正是。”如今楚家只剩下几个丫鬟和仆人,随行的行礼也都打了包,管家早上已经为离开的家仆们结了银子,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所为何事,他也没必要隐瞒。
“难道你真的连亲生父亲都不管不顾了吗?”
“人已故,没什么好顾的了。”
“你想置身事外?”
“不然又能怎样?”挑眉,他冷冷一笑,“贤王怎么此时才说这些,早几天不是更有意义?”
有些愧疚,贤王顿了顿低声说到,“朝堂的局势你很清楚,我一人之力是无法回天的,当时我都被软禁起来了,还能做什么?”
“那么现在的局势对贤王很有利吗?”
“当时我不知还有你这位兄长,现在时局却已不同,虽然已经变了天,未必就不能再变回来。”
冷笑出声,楚云绝抬眼看着他,“这么说,贤王想做皇帝!”
此时,他也不想再遮遮掩掩了,更不想跟这个沉稳且城府极深的皇子绕圈子,他今日的来意显而易见,他更不想与他过多纠缠。
微微一愣,贤王似是没想到楚云绝会这般直白,随即自嘲一笑轻声说到,“靖王以为呢?”
见楚云绝没有回答他,他又缓缓说到,“他若是没有这弑君夺位之举,我又怎会说出今日这般大逆不道之话,曾几何时我可想过要做皇帝?他的任何小动作我都不会去过问,那与我无关,我只要做好份内之事便好,可今日不同了。他竟然对父皇下了手,试问他有何资格做皇帝?”
“那又如何?如果能够阻止他我想你也不会等到今日吧,如今他已经称帝,难道你还想扳倒他不成。”冷眼看着贤王,他不等他回答随即又说到,“我不管是何人做皇帝,只要他能够坐得稳那便是他的能耐,这些都与我无关。”
“难道你以为他会就这样放过你?你以为你离开就能避开一切?”
“从未这样想过。”
“那你为何还要走?”
为何要走?
自然是为了他爱的人。
不管将来会如何,他都不想有何遗憾。
“做我自己想做之事罢了,对于皇权和身份,我没有半点兴趣,贤王就不必多说了。”
话已说到此处,贤王还有什么好说的,冷眼看着一脸淡然的楚云绝,他端起杯子将茶水一饮而尽,随后将视线落在了远处。楚云绝看了看他也不在言语,刚才还在争执的两人都已沉默,凉亭中顿时又安静起来,就连周边花丛中偶尔的一两声虫鸣都听得真真切切。
足足沉默了半晌,贤王终是轻叹一声站起身来,“不管怎么说,我们也是同父异母的兄弟,我应该叫你一声皇兄才是。”
“不敢当,我依旧是楚云绝,是楚飞的长子,永远不可能是你的皇兄。”
“那你总是乔家小姐的相公,难道你连他们也可以不管不顾?”转过身,他看着依旧冷漠的楚云绝冷声说到,“乔家家大业大,你倒是可以一走了之,可他们呢?据我所知他早已盯上了那块肥肉,没有权贵的庇护,再有钱的商人始终都是贱民,生死只由他一句话而已。以前他只是太子,还有所顾忌,现在他可是天子,想来除掉一个乔家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
眉心微蹙,楚云绝垂下头来。他说的话句句在理,这些事情他也不是没想过,虽说乔凝心一再强调她已经有了万全之策,可他依旧不能放心。那人的手段他再清楚不过,乔家如今受到了接二连三的打击,这恐怕也只是他敲山震虎而已,若是真要下手乔家连还手的资格都没有。
“就算你可以远走避开他,那乔家呢?”
“乔家的事情贤王就不必担心了。”端着一盘糕点,乔凝心顺着曲折的回廊大步走来,双眼直视着亭中的两人,嘴角上还挂着淡淡的笑意。
从南郊回来后就看到了登门拜访的贤王,她心中已有些担忧,如今看来她所猜想的都没错,这个从不出头的贤王如今是来做说客了。若说楚云绝有何可利用的地方,那便是他那未被揭穿的身份和乔家的财势了,就算家中最近出了不少事,可那座金山也不是一时半刻就能挖空的,用来对付朝堂国库依旧掉掉有余,有这一点他便看放手一搏,底气也自然足了不少。
她刻意穿了一身湖蓝色的广袖长裙,镶了金线的衣襟折射着阳光异常耀眼,纱裙上的浮绣也精美无比,腰间的素带看似普通实则却是上上等的罗绸,脚上的短靴上更是镶嵌着硕大的几颗半面蓝宝石,这样的打扮还真不是她原本的风格,就连楚云绝见了也觉得有些吃惊。
待她缓缓走近后楚云绝才发现,那张精致的小脸也是经过精心描绘的,粉色的胭脂盖住了她那有些苍白的脸颊,殷红小嘴上也涂了一层薄薄的胭脂,看起来精神了许多,面容也更加艳丽。
将手中的点心放在了石桌上,乔凝心面向贤王抿唇一笑,微微弯腰算是行礼,“贤王今日登门原来是来提醒我们,民妇真是感激不尽!这几样点心是民妇亲手做的,贤王不妨尝尝看,看看合不合你口味。”
“靖王妃客气了。”轻轻点了点头,他却并没打算去尝糕点,而是将视线落在了一身珠光宝气的乔凝心身上。见她今日这副模样难免觉得有些好笑,他还是绷住了脸,细细打量着眼前这个女子。
乔凝心的事情他也了解不少,看着这比他整整矮了一个头的女子,他很难想象在战场上的她是如何披剂斩棘奋勇杀敌的。当日他截获那密信之时就已惊讶不已,一番细探得以证实之后,他更是觉得震撼无比,习武的女子他见过不少,可像乔凝心这般敢冲锋陷阵杀敌退兵的女子他却是第一次见到。
自古以来以少胜多的战争极为少见,更别说由一个女子带兵打胜仗,在他的记忆中,能有这般本事的怕也只有那前朝的女帝金茄而已。
世上某些惊人的巧合也恰巧能成为制胜的底牌,乔家有着数之不尽的钱财,他家的女儿却是个不可多得的猛将,恰好这女子又嫁了那么个身份特殊的男人,而且两人如肢似漆恩爱无比,偏巧这个身份特殊的男人又有助于他的大计,试问这样的机会他又怎能放弃!
两片薄唇不自觉的抿起,他看着乔凝心莞尔一笑,神色已不似先前那般严肃,“靖王妃真是个贤良淑德的女子,皇兄能得……”
“打住。”扬手,乔凝心示意他停下,随即轻笑着说到,“民妇已不再是什么靖王妃,云绝也不再是靖王,贤王贵为王爷,难道连这个也忘记了!”
“在我……”
“别说在你心中一直把云绝当作皇兄这种话,我不吃这套。”冷笑着,她打断了他的话,却是一语道中他的意思,倒让他有些尴尬。不等他开口,乔凝心旋即又说到,“成王败寇这话的意思我们还是明白的,即便贤王喜欢韬光养晦也未必能翻得起大风浪,不然又何必等这一日?最是无情帝王家,贤王为何又要揪住先皇去世的事情不放,这个借口未必太烂了吧!”
“呵!”冷笑出声,他看着这个咄咄逼人却又精明无比的女子,眼底闪过一抹异样的精光,“少夫人的见解真是独特,甚为精辟也让本王大开眼界。”
“不敢当。”微微仰头,乔凝心看着他狡黠一笑,“不过,有时候越是让人怀疑的借口却越能够推波助澜,某些东西已经根深蒂固,藉此机会也不是没有可能。”
“此话怎讲?”眉稍一扬,他立刻来了兴致。
“贤王未免太着急了,民妇说了半天话也有些口干舌燥,稍等片刻,我先喝杯茶。”缓缓坐下,她看着楚云绝温柔一笑,像是撒娇一般的说到,“相公为我倒杯茶吧。”
也不多说什么,楚云绝将倒好的茶水递给她,看着她喝光后又接过茶杯放下,并不理会站在一旁的男子,两人倒是极有默契,在这片刻均将一旁的人当作隐形一般,径自做着自己的事情。
磨蹭够了,身旁的人也随之坐了下来,乔凝心这才缓缓从腰间摸出一块乌金打造的令牌,“不用我说贤王也知道这是什么吧?”
“这……这是何意?”他怎会不知道,这块牌子可是能调动乔家商号所有的资金,还能差遣全国乃至整个朔洲大陆的乔家暗人,说起来可是比皇上的金牌还要贵重。
“贤王不是想拨乱反正吗,我不妨将此令牌赠与贤王好了。”此话一出,不但是坐在对面的男子,就连楚云绝也呆住了。
这可是乔家的命脉,她怎能随意送人?
“少夫人是在说笑吗?”有些迟疑,他终是缓缓开口。
“你看我的样子是在说笑吗?”
“这可是乔家……”话未说完,又被乔凝心给打断,“难道我对乔家的了解还不及贤王?”
柳眉上扬,她朝楚云绝示意过后随即看着对面的男子沉声说到,“就如贤王所说,即便我不这样子做,乔家也未必就能平安,为何我不就此做个顺水人情呢!”
“这个人情未免太大了点。”做任何事情都是要付出代价的,更何况乔凝心要送的是这样贵重的东西,他自然不会傻到相信天上会掉馅饼,不过即便这是乔凝心算计好的他也十分心动,那块牌子不正是他此刻需要的吗!
“我与贤王非亲非故,自然不会白送你那么大的礼!不过我的要求也不多。”
“说来看看。”或许这就是他的转机,也是他等了数年的机会。
“这个给你,但是云绝必须离开,你们之间的争斗与我们无关,也与乔家无关,不管将来怎样我们都会置身事外。”
“你想拿这个做保命符?”
“难道不够吗?”挑眉,她伸出一只手按住想要阻止的楚云绝,扬声问到。
看着那块在乔凝心手上摇晃的令牌,男子终是点点头,沉声说到,“既然你们已经决定了,那本王也不再强人所难。”
“从今以后,这世上没有什么楚云绝,他跟皇宫更没有半点关系,我乔凝心和乔家也不受任何人甜制,我想贤王应该明白我的意思吧!”
再次点头,男子嘴角微动,“自然是明白。”
“口说无凭。””
“难道你还要我立字据?”有些恨怒,他随即沉声开口。
呵呵轻笑,乔凝心玩味的看着这个平日里费心掩藏心思的男子,殷红的嘴唇一张一合,“自是不必,民妇不过是开个玩笑罢了!”
冷哼一声,男子凌厉的双眼扫过她的面容,一时间竟有些恍惚起来。这个时候这女子竟然还有心思说这样的话,真是让人捉摸不透的一个人,若不是亲眼所见,他真不敢相信一个十六七岁的千金小姐会有这般敏锐的察觉力和头脑,行事作风更是果断无比,就连他都自叹不如。
“我能将此令牌放心的交给王爷,自然也是有十成把握的,这块令牌此时确实是个宝贝,但我也能将它变成废铁,试问我还有何可担心的。”捏了捏楚云绝的手掌,她笑得那般轻松,好似是在菜市场讨价还价一般。
手中攥着乔家的命脉,她却能泰若自然,这份气度又怎是常人能所及的。
不自在的轻笑两声,贤王伸出宽厚的手掌,一口应下,“成交。”
“那么就这么说定了,我们即刻就会出发,贤王也请回吧!”松开手中的令牌,乔凝心拉着楚云绝站了起来,“我们就不远送了,贤王保重。”
对乔家的事情她已经做了周详的安排,也与爹达成了共识,这一切不过都是早已准备好的而已。有些东西是无法全部带走的,不如就留下来做个筹码,这样一举两得的事情又何乐不为。
这一次,她会做得干净利落,不给那人任何的机会。
“走之前,我还想提醒你们一句,南楚在宣威屯兵也未必能帮得到你们,搞不好却会适得其反,其后果也不堪设想。”这对他来说也是较大的威胁,不得不防。
“多谢提醒。”对此事,她不想在此多说什么。
看着心意已决的两人,他终是轻叹一声,点头说到,“你们也保重。”
转身,他与两人同时离开凉亭,大步走出了花园。
大门外,三辆马车早已准备好,待三人跨出门外,乔凝心伸手将厚重的大门缓缓关上,随着吱嘎的声音响起,这里的一切也就此结束,全都被关进了这道高大的门内。大锁咔嚓落下,看了看这熟悉的地方,她终是转身,挽着楚云绝便下了阶梯。
贤王的马车停在很远的地方,此刻他站在大门下,看着准备出发的众人,心中不由得有些感慨。看来乔凝心他们是早已下定决心非走不可了,自己也没有再能挽留的机会。
上前两步,他本想与他们道别,却不想乔凝心与楚云绝就这样大喇喇的上了车,连招呼都不打一声便离去。马蹄声响起,伴着车夫挥鞭轻喝之声渐渐远去,只留下渐行渐远的几道影子。
直立于门下,看着走远的马车,男子轻轻摩挲着藏于袖间的令牌,缓缓开口到,“竟然就这样走了。”
[VIP]第一百六十七章 沉浮
溪云初起日沉阔,山雨欲来风满楼,一切风云变幻也只在朝夕之间。
细雨朦胧,天色渐暗,南郊小路上一道身披蓑衣的影子缓缓而行。藏青色的长袍掩于蓑衣之下,将那修长挺拔的身形衬得越发的高大,暗灰色鹿皮靴踩过略湿的地面,留下浅浅的一排脚印,鞋边上却没有半丝的泥秽。
顺着他脚下的路望去,曲折的小道尽头是一片茂密的树林,林中静谧无比,道上除他以外也没有任何人影。但细看之下,地上除了蓑衣男子的脚印,还有一排旁人留下的脚印,大小不一,大概有三四个人,似是刚离去不久。
走进林中,头顶上茂密的树叶为他挡去了不少雨点,耳边不绝的细雨之声也渐渐掩去,唯有林中不时响起的虫鸣鸟叫。男子伸手取下头顶的斗笠,那张冷峻的脸一直紧绷着,眉眼间却有几分掩饰不住的落寞伤怀,俨然与往日高傲的神态截然不同。
斗笠被他随手立于一棵树下,身上的蓑衣也被解了下来,此时那一直环于怀中的左手才得以伸展,一个酒坛和两个杯子赫然而现。看着远处隐与林中的一座孤坟,他缓缓牵动嘴角,一抹冷冽之意浮现在唇边,抱起怀中的酒坛酒杯大步就朝着前边走去。
这是一座新坟,周边的泥土也是刚翻不久,就连墓碑上的字都是刚刚才刻上去的。整个树林中也只有那么一座孤坟,倒显得有几分突兀,藏于这茂密的林中,若不是熟悉的人恐怕也很难找到这里。
抱着酒走到坟前,男子缓缓将酒坛放下,看着墓碑上那刚刻上的几排字后,眼底终于拂去了几分冷漠之意。
“你用命换来这几个字,在我眼中看来很不值,但我知道你一定很开心。”略有薄茧的手划过碑面,他用那浅不可闻的声音低喃着,手指滑过那行小字时不由得顿了顿,那清晰的五个字让他也失了神。
楚云裳之妻,这不过五个简单的字,却让躺在这里的女子有了名份。可惜,人已故,留下的就只有这五个字而已。
如若她不是那样的身份,如若他们都不那么无奈,恐怕也不会是今天这样的结果。柳如烟于他就好似亲妹妹一般,虽说他也曾严厉的训练过她,也曾因她办事不利而惩罚过她,甚至因为她特殊的身份想要将其除掉,不过在他心中这个女子依旧是他最为亲密的人。
同为暗人,同样的身份,同样的悲寂与无奈,在多年的相处之下,他们早已有了不同于旁人的默契和难以形容的感情。当年得知她身份的时候,若不是段峭示意他不必打草惊蛇,恐怕她就要死在自己手中,饶幸逃过这一劫,却不想今日还是落得这般的下场,或许这就是命,是她逃不开的劫。
一声喟叹,他终是不舍的移开了手,从怀中摸出一条精致的项链,轻轻放在了坟头,“这个我给你带来了,你为了他连命都可以不要,我相信那老夫人也不会再怪你什么,这条链子本就该是你的,如今就放在这里吧!”
一阵微风拂过,坟前几株小草弯了弯腰,像是在点头答应一般。看着那闪烁着光芒的项链,他终是抿唇一笑,“今日我是来找你喝酒的,再过两日我就要离开了,此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相见,我们今天就好好的喝几杯吧!”
轻拍开酒封,一股醇香扑鼻而来索绕在林间,他径直倒了两杯,将一个杯子放在坟前,自己也随意的靠在了墓碑旁,低声说到,“你最喜欢的桃花酿,这可是梨坞珍藏的好酒,也是我费力去讨要来的,你千万不能佛了我的好意。”他记得,自柳如烟开始接触楚云裳之后,便极少喝酒了,除非必要的时候,否则她是滴酒不站的。不过是因为某人的一句话而已,但是她从把它当作烙印一般,一直谨记在心。
仰头而尽,他捏住酒杯,指尖轻轻用力,泛白的指节像是要把进酒杯中一样,看了一眼地上依旧盛着酒的杯子,他低声说到,“最不喜欢你那跟我一样的傲气,最不喜欢你去做这种傻事!”
像是在发泄一般,他重复着,“最不喜欢这样的你。”
“当年你坚韧的意志去哪里了?你机敏的心思去哪里了?你顽强的生存意念去哪里了?为何变得如此脆弱还一心求死,你真是个笨蛋,不折不扣的傻瓜!”微眯起眼,他扬手便将那杯酒倒在了坟前,随后负气般的猛灌了几杯酒,屈膝坐在一旁。
坟前,不少半人高的野草随风摆动,他就这样静静的坐于一旁看着,好似当年看着独自在院中练武的她一般。有些出神,他再次低喃到,“你是个傻瓜,真的是个大傻瓜!”
半坛酒下了肚,他看了看手中的酒杯,索性丢开去,仰头直接灌下几大口,心中依旧无法释然,“这世上本就没有什么公平,为何你还要一意孤行,你以为你死去就能解决一切吗?就连那姓邬的都说你很傻。我们都是别人手中的棋子,棋子而已,即便有感情也要隐忍,只能淡漠的看着周边一切变化,做我们该做的事情,为何你就那么固执呢!为了这份得不到的东西,你连命都丢了,这真的值得吗?如今那姓楚的也成了傻子,就连这几个字都是别人拉着他的手刻上去的,这几个字对你真的那么重要吗?”
几只不知名的小鸟掠过树枝,轻鸣几声后便安静下来,他的问话也随之远去,没有任何答复。半晌过后,他放下酒坛扶额轻叹,“罢了,这一切都是你的选择,如今也没什么好说的,我只希望如果真有下辈子,你不要再那么傻,希望你能过上你想要的生活,不再如此痛苦。”
墓碑上的凉气透过衣衫,地上湿湿的青草也将露珠洒落在他身上,坐了这片刻,一身锦袍已沾了湿气,可他丝毫不在乎。平复过后,他仰头看着远处的树林自言自语的说到,“这次回南楚,或许又是一场明争暗斗,先皇虽然让位,可朝中的事情他已经不会放任其扭曲,二皇子如今在宣威囤积百万雄师,此一番争斗恐怕比之前还要猛烈。楚家落魄,也不知接下来还要面对什么,这一切的变数都是世人无法全数掌控的,即便是身份高贵权倾朝野也是那般,那景龙皇帝不就是最好的例子。”
苦笑一声,落寞之色尽显眼底,他随即又说到,“都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不知将来时局又是如何,我们这些棋子该何去何从。”
或许是随波逐流,又或许很快就会淹没在这惊涛骇浪之中,连残肢骨骸都遗留不下。
轻叹出声,他仰头看了看这偌大的树林,轻声说到,“你能一直留在这里也是不错的,至少这里比外边清静,你也能得享安宁,不必再挣扎于浮世之中。这里虽不是绝美之地,可林中松拍无数,一年长青,葱郁之境不正是你所喜欢的。”眉眼间闪过一抹羡慕之色,他缓缓站起身来淡淡的道,“我也该走了,他日若是还能来此地,定会再来看你。坛中的酒是为你所留,若他年或隔世,你还能记起我这么个人,不妨也为我带一坛美酒过来,我们不醉不休。”
迈着沉稳得步子,他沿着崎岖的小路渐行渐远,连头也不曾回。刚才还停留在坟头枝前的小鸟也俯身离去,空空的坟前唯有那坛还未喝完的桃花酿和耀眼无比的项链。酒香萦绕,却留不住该走的人,枉剩下一抹孤影。
孤寂的人依旧孤寂,孤寂的坟墓也是那般,如天上那黯淡的月光,即便周边有再多的星辰也是枉然。
细雨依旧未停,偶尔几滴雨水落下,打湿了那平放在墓碑顶上的项链。
天色越来越暗,风穿林而过,吹动着那高高的树枝,沙沙作响。远处,一身黑衣的人再次披上蓑衣,拾起斗笠,盖住那一身冷漠气息,大步流星一般的离去。
马车缓缓出了城门,车轴碾过平坦的官道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三辆宽敞的马车中只有两辆里坐着人,最后的一辆则是一些必备的东西,六个车夫都是楚家尚未离开的仆人,也是早就跟随楚飞的心腹,一行人就这样大大方方的离开京都,倒是没有半分被迫离开的窘迫。
楚云裳已经被点了睡|茓,与林天炎一辆车,乔凝心则和楚云绝一起,芸香早就被她送出了京都妥善安排在一个安全的地方。坐在软软的褥子上,乔凝心伸手掀开帘子看着外边,嘴角微微上扬轻声说到,“竟然下雨了。”这几日一直都是艳阳天,这场春雨倒是让人觉得心情舒畅。
抬眼看了看外边,楚云绝抿唇一笑,“是啊,都好几天没下雨了。”说完这句,他便不再多说什么,两人自出发就一直沉默着,似是都有些话难以问出口。
无趣的放下帘子,乔凝心将身体移了移,靠近楚云绝后伸手在他脸上轻轻的掐了一下,故作轻松的说到,“怎么了?好像我欠你多少钱似的。”
其实她很清楚,楚云绝是在担心乔家的事情,对她刚才的举动肯定也不是很赞同。不过她这样做也有她的打算,此时若不撇开那些,恐怕连京城都走不出,更别说远离景龙。虽说那块牌子也未必能保他们周全,但至少能给他们点时间,一切就看谁的速度够快了。
努力牵动着有些僵硬的嘴角,楚云绝伸手将她搂住,轻声说到,“哪有这回事,你的小脑袋瓜里总是装些乱七八糟的。”
“你才乱七八糟的。”调笑着,乔凝心依旧云淡风轻一般,丝毫不为刚才的事情感到惋惜,为了不让楚云绝担心,她随后说到,“其实那块牌子也没多大用处,爹和大哥都已经离开京都了。”
点点头,楚云绝轻声说到,“我知道你不会拿大哥和岳丈大人的安危开玩笑,可是这样一来乔家就彻底毁了。”乔家世代为商,到了这一代更是敛财无数,成了整个景龙乃至整个朔洲大陆数一数二的富商,如今却因为他而惹上麻烦,以至连护命令牌都拿来拱手相让,他又怎么能心安!
看着他自责的神情,乔凝心只好低声说到,“其实,我并不是将爹的心血拱手让人,而是早就有了安排。你放心,我怎么可能让爹半辈子的心血就这么毁了,乔家大部分资金已经转移了,剩下的只是那此带不走的,为了掩人耳目这些也必须留在这里。只不过……这块令牌原本不是打算给他的,恰好今日他找上门来,我就顺水推舟了,这对他来说也未必是好事。”
虽说贤王是个内敛沉稳的人,但到了此时也未必还能沉得住气,不然又怎会冒险来到楚家呢!这一次,那令牌或许能帮到他,但又极有可能会变成催命符,一切就看他如何处理了。虽说送出了令牌,他们也未必就能安全离开,这也正是乔凝心所担心的。
“为何不早些告诉我?”所有的事情都让乔凝心一个人去操心,他倒有几分无力感,心中也愧疚不已。
“我本想从柳如烟墓地回来后就告诉你,却不想贤王偏偏赶在这个时候过来。”抬头看了看楚云绝的眼神,乔凝心轻声问到,“你不怪我吗?”
贤王如今跟楚云绝也算是同父异母,她这样做确实太小人了,不过这也是无奈之举。
轻笑两声,楚云绝紧了紧搂住她的手柔声说到,“我为何要怪你?他既然想要扳回局面,那你也算是帮了他一把,任何事情都不是你我能够阻止的,既然他有心这样做,我也无话可说。”
朝堂,皇室,这些东西他根本不放在心上。
“真的?”睁大了双眼,乔凝心有些不可置信。她知道楚云绝对皇位无意,但却没想到他能如此坦然,这倒是出乎她的意料。
“不然娘子以为呢?”薄唇轻抿,楚云绝圈紧了怀中的妻子,“只要爹和大哥没事,我也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不必再提此事。”
“好啊!”求之不得。
“我已经安排了人马一路为我们换车,掩人耳目,这次我们出了景龙就不再回来了。”
“出了景龙后我们要去哪里?南楚吗?”
嘿嘿轻笑,乔凝心摇摇头,“不是,我们去…你就别问了,到了自然就知道了。”
“是吗?”聚拢眉心,楚云绝淡淡的问到,“那弦月他……”
一时间,他却不知该问什么是好了。
“你别担心,弦月现在是南楚的皇帝,又有朝堂老臣护着,段峭也不会让他有事的。”更何况,连段如风都甘愿称臣了,他就更没有什么好忌惮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对于弦月做皇帝一事,他始终心怀芥蒂。
“我知道。”缓缓低下头,乔凝心垂下眼帘,心中有事却不想此事告诉他,对于弦月她也只能感到愧疚,“一切由你做决定吧!”
如若楚云绝要去南楚,她也不会拦着。
“罢了!”一声喟叹,楚云绝低头看着怀中的女子,“一切由他自己做主吧!”
有些事情,即便他心有余,却力不足。于弦月他是有愧疚,不过却无力改变,人生多有无奈之处,他自然也避不开。
“是啊!”低着头,乔凝心底气不足,毕竟许多事情她还未告诉他,“还是得他自己做主,即便选择错误,也是他人生。”
前生二十余年,她看的是生死沉浮,强者坐大,尝尽苦楚却依旧不会低头,在她的字典里永远找不到退缩二字。今生不过数月,她却体会到人生更多的感情,有恨有恨,还有爱。如若不然,她此时又怎会选择离开,就这样灰溜溜的走掉。
“此次离去,倒是像逃难一般,还真是有些狼狈。”丢了爹半生的心血,带着楚家仅余的几人,就这样匆忙的离开,实在是有此不甘。伸手摸了摸微微隆起的肚子,她抿唇暗道,若不是肚中的宝贝,或许她也不会轻易松手。
释然一笑,楚云绝将手覆在了她纤细的小手上,轻轻抚摸着肚中还未成形的孩子,柔声说到,“何来的狼狈一说,我们不是很惬意吗?既然没什么好留念的,为何不放开束缚。”
“是啊,放开就好。”拿得起放得下一向都是她的优点,如今倒是让楚云绝全部学去了。她轻笑两声,将脑袋往楚云绝肩上一搭,“再往前二十里有一处宅子,今晚我们就住在那里,明日再赶路。”
[VIP]第一百六十八章 挣扎
国宴过后,群臣都已离开皇宫,偌大的正殿也渐渐安静下来。宫女太监们正忙着收拾东西,一身龙袍的男子缓缓走到殿中,看着一脸焦虑不安的段璃梳,冷冷一笑,“皇后在想什么?你的脸色为何看起来很不好!”
抬头看了看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男子,段璃梳咽了咽口水,低声回到,“没事,让皇上担心了,臣妾惶恐。”
不知是何时,她与眼前这个男子已经变得生疏了,就连言语间也是那么淡漠,说任何话之前她都要斟酌再三,再也不像以前那般亲密。
“皇后似是有些不舒服?今日的宴席不合你胃口吗?”挑眉,男子伸出手将她放在腰前的素手拉起,感觉到她的隐隐不安,却抓紧那双素白的小手,温柔一笑。
“没有。”低头,段璃梳微微挣扎一下,抽不出自己的手,只好就这样被他拉着,“回皇上,臣妾很好。”
“皇后何必如此紧张,朕又不会吃了你!”说罢,他似玩笑一般的朝段璃梳做了个虎爪的模样,还配合着低吼了一声,丝毫没有之前在殿上的威严。
“臣妾没有,皇上多心了。”有些不自在,却又抽不出手,段璃梳侧头看了看在身旁忙碌的宫人,只好低声说到,“时辰也不早了,皇上是否该回去休息了。”
“怎么?皇后是不想跟朕说话?”再三的讨好,却还不是不见她有任何表示,他难免不悦,眉头也微微拧起,沉着脸看着眼前的女子。她越是这样躲避推辞,他就越是不满,这几日她都像是在躲野兽一般的避开他,若不是今日的国宴,她恐怕还不会来。想到这里,他的眉头越发的皱紧,沉声说到,“皇后你是很怕朕吗?”
“臣妾不敢。”感觉到他的怒气,段璃梳将头埋得更低了,被他紧握的双手也冒出冷汗,就这样低着头站在原地动也不动,十分尴尬。
手腕一用力,男子轻松的就将段璃梳带进了自己怀中,并且用手紧紧箍住她的肩膀,不悦的说到,“去你的寝宫。”
“我……皇上,我……”被他圈在怀中,段璃梳顿时紧张起来,却碍于宫人在场,连高呼都不敢。
“记住你的身份。”看也不看她,男子圈着她大步就朝着殿外走去,身后的公公也不敢多说什么,识相的低喊了一声,“皇上起驾凤翎宫。”
两人在前边走着,随行的公公根本不敢靠近,更不敢在前边带路,手提着灯笼远远的跟在后边,直到走到凤胡宫大门前,他才挺直了腰杆站在门外,待主子进屋后细心的将门关上。
屋内服侍的宫女们全都被赶了出去,半拉半搂的将段璃梳带至里间,男子终于松开了手,将段璃梳一下子甩到了床边,冷哼一声,“朕看皇后是许久没有伺候朕了,连规矩都忘了吧!”
“我……臣妾没有。”
“既然没有的话,那今晚就伺候朕歇息吧。”厉目微瞪,男子说完后便转过了身去,将手张开等着段璃梳去为他宽衣解带。等了片刻依旧没有反应,他终是不耐的重叹一声,缓缓转过身去,“怎么?皇后不愿意?”
“臣妾不敢。”口中说着不敢,可她的脚却踏不出去半分,垂头坐在床边,大气都不敢出。
这样的反应与她以往的个性天差地别,那个脾气臭臭,架子很大,在他面前还爱故作端庄的女子似是已经不在,那张明媚艳丽的脸也变得冷漠憔悴,连眼神都没了生气,看到他时只是一味的后退,让他恼怒不已。
“难道要朕来请求皇后吗?”冷喝一声,他大步走到床边,一把就将那娇小的女子拽了起来,看着她满是恐慌的脸怒吼到,“皇后真是越发的不懂礼数了,要不要朕亲自来教你!”
或许是他手劲过大,或许是段璃梳太过紧张,被拽着的手腕很快就青紫一片,可段璃梳却硬忍着疼痛,一声不吭!两人就这样对峙了半晌,一脸怒气的男子终是悻悻的松掉了手,冷哼一声转过身去。
揉了揉疼得要死的手腕,段璃梳咬咬牙,看着眼前这个高大的身影,已经有些惨白的嘴唇张了张,最后还是没说出任何话。
背对着她,男子缓缓开口,“皇后是在担心刚才在殿上所说的吗?”平息片刻,他已不似刚才那般暴怒,语气也好了很多。
“啊?”有些不解,段璃梳还未想好要怎么回答便惊呼出声,顿时觉得不妥却又不知该说何是好,柳眉立刻又拧了起来。
“朕问你是在担心南楚和景龙的战事吗?”
“没,没有。”那件事情,又岂是她担心担心就能解决的,更何况南楚现在的皇帝又不是她的皇兄,无论她如何担心都是无济于事的。
“那你为何闷闷不乐,还如此忌惮朕?难道是怕南楚将来有一天会与我景龙开战,而你却面对你的处境!”刚才在宴席上,南岳天和几个大臣都提及此事,当时他就注意到段璃梳难堪的神色,心中不满至极。
“臣妾没有那个意思,臣妾只是……”
“够了!”不等她说完,男子冷喝一声打断了她的话,“这里就你我二人,不需要如此拘谨,你可以叫我的名字。”在这之前她也叫过,他犹记得当时自己同意让她直呼名讳时她开心的模样,此时看着她这副神情及生疏的语气他就反感。
楞了楞,段璃梳暗暗咬牙,好不容易才从牙齿缝里吐出那三个字,“睿哥哥。”
皇帝名睿,是先皇正出的第一个儿子,但是这么多年来就连先皇都很少叫过他的名字,宫里许多低贼的宫人根本不知道这个曾经的太子名讳,也很少有人提起,不过他当日却亲口告诉了段璃梳,还应允她以后可以叫他睿哥哥,不必再叫太子,段璃梳也是第一个能当面直呼他名讳的女子。
只可惜,如今这三个字叫出来,却全然没了之前的感觉,怎么听都觉得别扭。
暗叹一声,景睿转过身重新看着坐在床边的女子,沉声问到,“既不是担心此事,那皇后为何对朕这般惧怕?”
惧怕,她当然惧怕他!曾经那个在她看来英明果断才智非凡的男子变成了谋害父皇的连臣贼子,试问她如何不怕!如今皇兄带了百万雄师盘踞宣威,南楚与景龙的战争也可能一触即发,试问她如何不怕!
不过,更多的是心痛。
原本以为景睿于她是特别的,虽然他贵为太子,可对她却一直是呵护备至。在她看来,这次的联姻有百利而无一害,不但自己找到了如意郎君,也让南楚和景龙化干戈为玉帛,更是为父皇解决了心头大患,一举多得,自己将来更是可以做皇后,做一国之母,这是何等的好事。可当她坐上这皇后宝座之时,她才觉得自己有多可笑,有多幼稚。
皇兄一直告诫她,最是无情帝王家,此话确实不假。就连亲生父皇都能谋害,这样的人还有何事做不出来,那么她自己此时又是多么的可悲!
牵动嘴角冷冷一笑,她无奈的垂下眼眸,不想回答。
“朕在问你话!”
“……”
紧握拳头,景睿冷眼看着床前沉默的女子,终是没了耐性,“或许是朕对你太好,你连自己是何身份都分不清了吧!你进宫那么久,朕连宠妃都没有纳一个,难道你还不满意?”
“臣妾不是不满意,臣妾……”顿了顿,她依旧说不出口,既不敢也不愿。
“哼!”冷哼一声,景睿冷笑出声,“既然皇后执意如此,那朕也不想再多说什么。”说罢,他转身大步走了出去,却并未离开凤翎宫,而是吩咐太监将舞姬带至凤翎宫来。
谁也不知道皇上发的是哪门子疯,却没人敢质疑半句,一群舞姬很快穿着暴露的衣服赶到凤翎宫,悠扬欢快的曲调响起,丰胸细腰的女子翩翩起舞,原本宁静的凤翎宫顿时热闹起来,歌舞升平好不快活。
一曲舞罢,太监将酒水端了上来,景睿挥退了他自斟自饮,目光却时不时落在那倚在门边的女子身上,目光冷厉神色不满。醇香的美酒一杯接着一杯灌下,眼前的女子跳了些什么他也没在意,那站在门下的女子始终没走出来,他的心情越发的烦闷,执壶的手紧紧握住,像是要将那酒壶捏碎一般。
之所以至今没有纳妃,那是因为他不想跟那个将他生出来的男人一样,不想徘徊在过多的女人中间朝秦暮楚。当初他的母妃就是无法在那样的环境下生存,最终郁郁而终,他不想再看到这样的事情发生。
他恨,恨那个男人的薄情寡义,恨他偏袒不公,恨他明明不能给母妃承诺却又要毁掉她一生的幸福,最后还让母妃不得好死,他更恨他连半天的父爱都没有给予过他。
自他记事起,他的恨便开始在心底蔓延,随他的成长而成长。他也曾发过誓,将来绝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再发生。
可是今日,心底的怒气已经掩去了往日的理智,猛灌了两口酒,他冷冷的剜了一眼那站在门下的女子,长臂一伸便将凑得较近的一个舞姬拉到了身前,“来,陪朕喝酒。”
“贱婢不敢。”有些哆嗦,怀中的舞姬似是没想到皇上会将她拉过来,更不敢贸然挑逗这英俊不凡的皇上,毕竟这里可是皇后的寝宫。
“朕叫你喝你就喝!”极不耐烦的将酒给怀中的女子灌下,景睿随即丢掉酒杯,俯身便吻住了那妖娆魅人的双唇,用力的吻了下去。
其余的舞姬也被眼前这一幕给吓到了,足足楞了片刻才回神,一个个低着头继续跳舞,心思却早已不似之前那般平静。唯有站在门下的女子,紧紧抓着门边,银牙死死的咬住下嘴唇,眼框已红。
本以为自己现在除了怕他便没有了任何的感觉,可为何看到这一幕心却还是会难受!
门外的太监惊悚的看着这一切,半个字不敢多说,只得低下头静静的站着,眼角却偶尔撇向那立于门下的皇后,深怕她会出什么事。一屋子人和一屋外人就这样挣扎于水火之中,各自揣测着心思,气氛诡异至极。
片刻过后,这凤翎宫已经变成了风流宫,坐在殿前的男子喜笑颜开,亲完左边这个又转过头啃右边那个,怀中抱着两个身后还站着两个捏肩的,眼前一只玉手伸过来,他张嘴接住那晶莹剔透的葡萄,笑着咽下,还不忘赏那剥葡萄的人一个深吻,这样的场面还真是让人难以置信,就连先皇在世也没如此荒唐过。
嬉笑之声不绝于耳,早已泪流满面的段璃梳终是无法忍受,松开了紧抓着门根的手,缓缓转身离开。
殿前,那个已经喝得分不清东南西北的男子眯眼看了看那边,眼神一冷,一抹异样的精光闪过,很快却又恢复了半醉的神态,继续嬉笑打闹。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些舞姬终于被掌事公公遣散,那个喝得一塌糊涂的男子也趴在了椅子上,沉沉睡去。明黄|色的龙袍上满是褶皱,还有不少酒渍,乌黑高挽的发髻早已松散,有几缕垂到了眼前,盖住了那紧皱在一起的眉头。
闷哼两声,他轻轻动了动,却没有起身的打算,掌事太监无奈轻叹,只好将毛毯披在他身上,点起了宁神的擅香,随后轻手轻脚的离去。
这一夜,注定要许多人无法平静。
[VIP]第一百六十九章 护妻
偌大的宣威城此刻已经变成了一座军营,城中百姓全都被撤出了百里之外,整个城中只有不断穿梭的士兵,原本空旷的军营也变得拥挤无比。如今这个城中整整囤积了上百万大军,这样大规模的出兵在南楚还是头一次,这样没头没脑的出兵更是史无前例。
更让人费解的是,这次带兵出征的竟然是南楚的常胜将军二皇子,也是现在的辅政王段如风。这次出征并没有向士兵们告知目的,大军到了宣威也只是囤积在这里,既不前进也不后退,就连作战对手是谁都不知道。宣威是几个国家之间的纽带,也是南楚和景龙之间唯一互通的城镇,南楚这次屯兵,不但让景龙的人坐立难安,就连周边的几个小国也是惶恐不安,以他们的兵力来看,这一百万大军足以踏平他们所有的国土,这样的阵仗怎能不让他们害怕。
大军在宣威静候了数十天,上头依旧没有任何命令,大家只好按兵不动,私底下却暗暗猜测着这次出征的目的,而真正知道此次为何出兵的原因整个军中只有一人,那人却一直呆在营帐中赏花。
虽已是暖春,可宣威的夜晚还是有几分凉意,巡逻的士兵们都穿着厚重的铠甲,整齐的脚步声不绝于耳。路过依旧掌着灯的帅帐时,好几人不由自主的停下来楞了楞,看着帐中的静立不动的人影纷纷摇头。这也不知道是多少天了,王爷不知何时才能恢复正常!
盆中的白菊已经开败,却丝毫没有影响赏花人的心情,这数十日段如风每天都会对着这两盆白菊发愣,甚至会楞上整整半日,就连随行的几个贴身侍卫也觉得十分纳闷,却又不敢多问。
夜已深,段如风没睡,门外看守的侍卫也不敢睡。静立在桌旁,他看着油灯下的两盆白菊静默不语,直到帐外传来打更的声音,他才回过神来。身上还穿着银白色的铠甲,厚重的铠甲将他健硕的身体衬得越发的挺拔,那张俊美无双的脸上却有了几分苍凉之意,腮边青色的胡茬更是十分扎眼。
这才半月不见,原本风流潇洒的二皇子竟然变得如此憔悴,着实让人担忧。
帐外,两个随行侍卫听到了动静,随即轻声问到,“王爷,小的已经将洗操水打好,王爷现在要沐浴吗?””
“进来吧!”缓缓解下铠甲,段如风声音低沉。
两人将温热的水抬了进来,一切准备妥当后才弯腰告退,已经换下一身铠甲的段如风拿着贴身衣物走到屏风后边,试过水温后才将素白的中衣解下。一头青丝被他随意的挽上,将身体浸泡在桶中,原本才到桶沿的水立刻溅出不少,热气也立时染红了他的皮肤。借着帐内有些昏暗的灯光,隐约能看到他那宽阔的背部线条僵硬,肌肉结实,并且还纹有一条飞天巨龙。那刺身栩栩如生,好似从他那光滑的皮肉中长出的一般,紧紧贴在肌肤之上,龙绞夸张却不狰狞,一股霸气也油然而生。
静静的泡在水中,也不知坐了多久,直到水温都凉了,他才缓缓睁开眼睛,右手上一直握着的一块玉佩被他摊放在眼前。细看之下才发现,那正是原本属于楚云绝和乔凝心的龙凤对佩中的一块,而他拿着的却是楚云绝身上那块龙佩,栩栩如生的盘龙与他背上的飞龙倒像是在相互映衬。细细的摩挲着那块玉佩,段如风终是自嘲一笑,冷声到,“堂堂辅政王,竟然做了苟且之事,即便顺回来这块玉佩又能怎样,你还不是一个人,永远也无法介入别人。”
肩上的伤已经痊愈,就连伤口也愈合得十分好,若是不细看根本不会看出,可在心底某个地方却无法恢复,至今依旧在滴着血。
那一剑,斩断了他所有的痴心妄想,也让他看清了事实。
暗暗咬牙,他猛地站起身来,手中的玉佩也被他扔到了一旁的床榻上。
身上的水珠似断线的珠子一般滚滚落下,他拿起巾子擦拭着身上的水珠,片刻过后才缓缓穿上衣服,放下长发坐到了床边。
颗黑的眼瞳中满是一道白色的剪影,重新拿起那块玉佩,他宝贝似的看了看,随即低声说到,“这一次,我就姑且帮帮你和他,但是之后还有一件事我必须要去做。”轻叹一声,他将那玉佩塞到了枕头下边,长手一挥便熄了灯,翻身躺下,一夜无话。
拨云城中,朦朦细雨依旧飘洒着,像是春露一般滋润着大地。高耸的山峰下坐落着一处幽静的别院,院中点着明灯,却没有几个人进出,异常安静。
偏屋中点着一盏有些橘色的油灯,屋门紧闭,门前连个灯笼也没有,屋中却时不时传出哗啦的水声。屏风后边,乔凝心泡在水池里,温热的水汽早已将她白皙的肌肤染上了一层绯红,额前的刘海沾了水也贴在了脸颊上。随意的靠在水池边上,乔凝心将两条藉臂搭在水池边上,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拨弄着水面,心不在焉的模样。
这座宅子是乔家所建,也是这山下唯一的一座宅院,十分隐蔽鲜少有人知道,如今这原本寂静的宅院倒是热闹了不少,屋中虽然只住着楚家的几人,可暗地里却有乔家的暗人在保护。在这里休息一夜,明天她会安排人坐他们的马车离开,随后带着楚云绝等人从山后的小路转移方向,朝着目的地出发。
在池子里呆坐了半天,乔凝心总觉得有些心神不宁,可是又极为疲惫,连上去穿衣服的力气都没有,无奈之下只好摔水拍了拍脸颊,努力让自己清醒些。摇了摇头,脑袋依然重重的,乔凝心随即将头埋下,整个身体缓缓滑向池底,将自己淹没在水池中。
吱嘎一声,房门开了,楚云绝拿着乔凝心需要换的衣服走了进来,却没看到乔凝心的人影,随即慌忙的绕过屏风走到池边上。咕噜声不绝于耳,看着水面上不断冒出小泡泡,楚云绝心中一慌,还没来得及问话便闻“哗啦”
一声水响。乔凝心猛的探出了半个身子,吐出嘴里的水后终于长吁了一口气,缓缓走到池边。
看到安然无恙的乔凝心,楚云绝终是松了一口气,轻声说到,“上来吧,小心着凉。”放下衣服,他弯下腰直接将她抱了起来,大步走向榻边用一块宽大的毛巾将她包裹住,随后拿过衣服放在榻边,“你先穿好衣服,我洗好就陪你回去休息。”
抿唇轻笑,乔凝心撒娇似的说到,“早知道我就不起来,占个便宜也不错。”话虽这样说,可她却利索的套上衣服,免得到时候自己真的着凉。虽说她也不是什么易碎的瓷娃娃,可不知为何自从怀孕过后,她就觉得身体状况直线下降,如今已有三四个月的身孕,除了肚子稍稍有些隆起之外,其余的地方依旧那么瘦,吃了那么多补药补品也没见好,而且动不动就是体弱气虚,好似病妇一般。
不急不慢的脱下衣服,楚云绝呵呵轻笑,脱得只剩下一条亵裤的时候,他缓缓转过身来,露出那精壮的胸膛和诱人的锁骨,还有让人嫉妒的腹肌。
看着乔凝心微楞的神情,他促狭一笑,“不如娘子再陪为夫下去好了,顺便帮为夫搓搓背!”
搓背!乔凝心瞪着眼睛看着那比她的还要漂亮的锁骨,忍不住吞了吞口水,脑海中浮现出一副画面。冒着热气的水池里,一个扎着头巾光着膀子的小个子拿着一条长长的毛巾,一边用劲搓背,一边流着口水……
呸、呸、呸,少儿不宜啊少儿不宜!
扁扁嘴,乔凝心赶紧收回目光,随手抓起毛巾便扔了过去,“你想得美,还不给我滚下去。”
“为夫遵命。”光着脚丫,楚云绝忍不住揶揄,冷不防弯下腰在乔凝心湿漉漉的发间轻轻一吻。
“你找揍是吧!”嘟着嘴,乔凝心的神态明显就是在打情骂俏,小拳头却朝着楚云绝挥了过去。
灵巧的躲过,楚云绝后退两步,说出一句差点将乔凝心鼻子气歪的话,“娘子,你有没有发现你越来越丑了。”
眼角一抽,乔凝心麻利的系上腰带,抬头冷笑着,“或许是因为怀孕吧!”
“怀孕!”微微一愣,楚云绝随即失笑,“是啊,可能是吧,那小家伙简直就是欠抽,竟然让他娘亲变丑,等他出来为夫再帮你好好教训他。”
“好啊!”冷不丁的,乔凝心光着脚走了过来,抬脚便朝着楚云绝的ρi股用力一踹,噗通一声,楚云绝与屏风一起扑进了水里,溅起好大的水花。
看着楚云绝避开了屏风站在池边一脸狼狈的模样,乔凝心偷笑两声,抬着小脚温柔的拍了拍,恶狠狠的说到,“敢说姑奶奶丑,我看你简直就是活腻味了。”说罢,她光着脚大摇大摆的走到榻边,横在榻上将湿漉漉的头发挂在边上,轻声说到,“赶紧的,别耽误我睡觉。”
池中,楚云绝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无奈一叹,只好将屏风从池子里弄了出去。看着横躺在榻上的女子,他强忍住笑意,将身体泡进了水中,自顾自的洗了起来。
也不知是何时,乔凝心竟然睡着了,而且睡得很沉。楚云绝穿好衣服,看着睡得极香的女子,旋即温柔的为她擦干头发,小心翼翼的抱起她走出门外。
房间在左边,隔着一条长长的回廊,楚云绝抱着乔凝心走得极稳极慢。
刚踏出房门没几步,他的眸光突然一冷,抱住乔凝心的手也不自觉的紧了紧,全神戒备起来。
凝视着周围,他周身尽是寒气,眼底杀机骤起目光凌厉。以他的判断,这里至少潜伏着三四十人,就连水底都有人,而原本隐藏在宅院周围的暗人似是都没有反应一般,东院的林叔和云裳也都不知有何状况,就连几个车夫也不见人影,看来他们已经被人团团包围了。
垂眸看着怀中依旧沉睡的女子,楚云绝暗自咬咬牙,只好稳住身形继续往前走,腰间缠着软剑,可如今他抱着乔凝心也无法发挥,更何况他一定要保证乔凝心的安全,绝不会让她受到伤害。走过回廊,到了房门外,那些潜伏在院中的人依旧没有动静,他不禁庆幸,旋即推开门大步走了进去。没有掌灯,他摩挲着移动了打开石室的暗门,按照阵势的步伐小心的抱着乔凝心走了进去。
暗室中的墙上嵌着两颗夜明珠,却不是那种异常明亮的珠子,微暗的光将这一应俱全的暗室照亮,他随即将乔凝心放在了柔软的床上,轻轻为她盖上被子。或许是真的太累,今晚的乔凝心睡得特别沉,连一路走来那些暗藏的杀气都没能让她清醒,如今就这样平躺在床上,全然不知他们此时已身处险境。
坐在床前,楚云绝拧眉看着眼前的女子,心中莫名的紧张。看了看还未关启的暗门,他终是无奈的咬咬牙,轻吻了一下乔凝心的额头,起身大步离开。
有些昏暗的光照着暗室里的一切,直到暗室的门缓缓关上,墙面才出现两个凹陷的小坑,坑中各放着两盏油灯,灯芯不点自燃,夜明珠的光线也渐渐暗了下去。床上躺着的人儿轻轻动了动,长长的睫毛轻抖两下,最终还是沉沉的睡去。
出了暗室,楚云绝自房中找出他的长剑,关上房门便大步走了出去。东院中灯未灭,却没有半点动静,或许这些人只是冲着他来的,思及此,他突然掉头朝着后院奔去。
那些潜伏在暗处的人,也在那一刻全都跟了上去,藏在水中的人更是冒出了头,湿漉漉的便上了岸。后院的马车不知何时已经被人赶走,可他却知道在院中的暗门里还圈着几匹宝马,看着空荡荡的后院,他想也不想便打开了暗门,翻身上马从那隐蔽的后门冲了出去。
一声嘶鸣,马儿扬蹄狂奔,踏着有些泥泞的小道朝着山的另一边奔去。
宅院的各个角落中顿时冲出不少黑影,为首一人不由得暗骂一句,冷声喝到,“追,务必将他拿下。”
出门前,那人郑重交代,此人的人头务必带回,若是失手后果自负。如今朝中大臣换去不少,他也深知自己已不是当日那个在朝中呼风唤雨的人,自是不敢蔑视他的命令。带着一队人冲出后门,他长啸一声召出马儿,毫不犹豫便追了出去。
策马狂奔,楚云绝将身子匐在了马背上,耳边的风声呼啸而过,却没能阻止他半分。夜雨越下越大,雨水早已打湿了他的衣衫,握着长剑的手握得越发的紧,骨节分明力道极大。
身后,数十道黑影随之奔来,马蹄声不绝于耳,两拨人就这样一前一后在这蜿蜒的山路上前行,玩着猫捉老鼠的死亡游戏。楚云绝意欲将这些人全部引开,也只有这样他才能确保乔凝心的安全,身后这些有着褐色眼珠的人全都是被特别训练过的死士,他很清楚这些人有多么凶残,不达目的他们是不会罢休的。这一次那人竟然调动了如此多的死士,必定是要将他除掉了。
所以,他更不能将乔凝心留在身边,他要跑得越远越好,将她远远的丢下。
原本沉寂的宅院此时已陷入一片厮杀之中,不多时便已火光冲天,惨叫声此起彼伏。被撂倒在宅院附近的乔家暗人全都被扔了进去,烧成一具具焦炭。
大火足足烧了半个时辰,原本宽阔的宅院差不多变成了一座废墟,狰狞的火光将天空照得透亮,火势久久不去。轰隆一声巨响,一个炸雷自天际闪过,闪电随之而至,响起了今年春天的第一个春雷。
瓢泼大雨紧接而至,不消片刻功夫便将大火扑灭,而这座宅子也已经烧得满目狼藉,残破不堪。烧焦的木炭冒着浓烟,熏得人睁不开眼,火势虽去,这里却再也没有半点生气。
天色渐明,雨点也渐渐变小,那些鲜红的血迹早已被雨水冲洗干净,只留下满地惨不忍睹的景象。一处被焦炭横七竖八盖住的地方轻轻动了动,随即凹出地面几寸,哗啦一声那些焦炭全部垮塌,一块石板被掀开露出了一张满是焦虑的脸。
看着地上那些被烧得卷曲的尸体,乔凝心双瞳猛的缩紧,不由得惊呼出声,“云绝,你在哪里?”
“楚云绝,楚云裳,林叔,你们在哪里?”扯着嗓子吼了半天,没有任何的反应,她终是银牙一咬,撕掉碍手碍脚的裙摆大步冲了出去。
曲折的山路上满是马蹄印,鲜红的血迹遍地都是,这一路走来横尸无数却没有一具是楚云绝等人的。山头上,楚云绝捂着伤口倚靠在马背上,眉心紧蹙疼痛难忍,身上的伤口正冒着浓稠的黑血,腥臭之气让人作呕,就连怀中常备的药瓶也被搭落山崖,看来他算是已陷入绝境了。
数以百计的死士竟然被他杀掉一半,随身多年的长剑断在了山下,手中的软剑也满是缺痕。握剑的手有些颤抖,他冷眼看着眼前的黑影眼睑微动,心中却是冷笑连连。
真的要死了吗?了尘的话真的要应验了吗?
他不甘,即便早就得知了这一切,可他依旧不甘。
他还没等到他的孩子出世,甚至对乔凝心不曾有半句交代,他连孩子的名字都未帮他取,这世间还有很多他放不下的东西,他不能就这样离开,不能丢下乔凝心不管。
暗暗咬牙,他看着那为首一身黑衣的男子,冷笑出声,“左相大人对我真是厚爱至极,竟然追了整整一晚,看来我若不给大人留点纪念就实在是对不起大人了。”
“是吗?”浓眉一挑,南岳天扯下了面巾,冲着楚云绝沉笑两声,“那就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扬手,他朝着楚云绝的方向轻轻一挥,一字一句的说到,“给我上,今日他若是不死你们也别想活着。”
[VIP]第一百七十章 斩杀
天德元年四月十五,景龙王朝朝堂震荡,刚刚才被整理一新的朝纲又要面临一场风云变幻。天下易主,一切变数皆在旦夕之间,让人措手不及。
新登基的天子竟然是谋害先皇的篡位贼子,这个消息一经证实,无疑让天下人震惊,而朝堂上的文武百官也都适时的佯装出一幅惊悚的模样,借此机会想要做个“忠臣”。
那些忠于景睿的朝臣们全都被人捏住了软肋,动弹不得,只能任由自己的主子被人宰割。即便他们想要为主子平反,却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因为贤王手中有凭有据而且指正他的正是他的皇后段璃梳。
曾经高高在上的皇帝,一夕之间便沦为人人得而诛之的逆臣贼子,让世人唾弃,而身边的一切却已不再他的掌控之中。被人指证,玉玺被夺,如今他已什么都不是。
关外三军被南楚屯兵震慑,不敢贸然挥师回京,京中暗卫也被乔家暗人以及莫离带来的死士制服,暗卫首领邬晟欷拨云城一战后受伤未愈,如今被高人重创,亦是无法再做任何挣扎。而那唯一的朝堂抵住南岳天,此时也在家中静养,连想要站起来都难。
整个朝堂乃至整个景龙,再也没有他的依附,再没人能任他差遣。
当一切都变为往日云烟,当他所有的算计都成了枉然,当他被剥去龙袍打入天牢时,他才发现其实自己并不是那么睿智过人,并不是真的天下无敌。
仅仅片刻,他便由身穿龙袍统领江山的天子沦为披头散发一身狼狈的贼人,大势已去。
天德元年四月十六,景龙王朝重新易主,这天下虽说还是景家的,可坐在皇位上的已不是那个曾经傲然一身机关算尽的太子,而是贤王景御。一个曾经默默无闻的皇子,摇身一变即刻成了景龙王朝唯一能登上皇位的先皇子嗣,这一切都是借助于南楚的势力,还有某些暗中推动局势的狠角色。
自此,景龙王朝改年号为元昌,天德之势将永不复返。
三日之后,笼罩着朝堂的阴霾渐渐隐去,一道圣旨却再次让文武百官担心不已。当朝天子竟要在朝堂上公审贼子景睿某朝篡位之事,并且软点数日不曾上朝的左相定要归朝,此事无一不让众人担忧,且又纷纷猜测着这中间到底有何关联,左相南岳天与此事又有何关系!
朝阳初升,为大地演染上一层橘色的柔光,大殿前意欲腾飞的巨龙熠熠生辉,无不透着威严之气。朝堂上文武百官直立两旁,静候着皇上与那沦为要犯的景睿。当南岳天被人强行抬着进殿的时候,所有人都愣住了,就连低迷了数日的端王也是惊讶不已,看着躺在软榻上的人一脸惊悚。
不知这又是唱的哪一出,不知道左相大人是何时受了那么重的伤,又是被谁所伤,所有人都揣着疑问,可又不敢贸然开口,就这样沉默着站在原处,等待正主的到来。
大殿高台,景御一身明黄|色龙袍,深邃的眼底有着掩饰不住的得意之色。凌厉的目光扫过殿前的人,最后落在了一脸挫败躺在软榻上的南岳天,待百官朝拜之后他才冷声说到,“将重犯带上来。”
随着一阵哗啦之声,众人皆回过头去,看着那被五花大绑狼狈不堪的男子,表情各异。仅仅数日,曾经那脾晚天下意气风发的男子此时却成了可怜之至的阶下囚,成王败寇,此话真是一点也不假。
手脚皆备束缚的男子,拖着沉重的步伐在数十人的押解下缓缓走上殿前。披散的头发盖住了脸上的污垢,却掩不住那狼狈之色,他稍稍抬眼,看了一眼那高处明艳得晃眼的黄|色,眸光一冷,骤然低下头,不置一词。
身旁的侍卫见他不跪,不由得动起手来,昔日的天子如今落魄至此,便不是尊贵的不可侵犯的人,他们自然可以拳脚伺候。冷眼看着殿前的一切,待几个侍卫重重踢打过后,景御才轻轻摆手,“罢了,你们退下吧!”
“遵命。”点头应下,几人却不下殿,而是退到了末处,以便随时听后差遣。
高位上,景御看着脚下低着头沉默的男子,嘴角轻扬,“朕今日……”
话未说完,殿外突然吵闹起来,他不由得皱了皱眉头,身旁的太监总管见状立刻会意,连忙差人去看,这才得知是前皇后在殿外喧闹,吵着要进来陪景睿一同受审。
闻及此,众人纷纷摇头暗叹,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当日她公然出来揭发景睿的恶性,所有人还以为这一切都是南楚段峭早就安排好的,后来南楚高调介入此事,大家更是肯定了自己的猜测,全都感叹着那段峭技高一筹,竟然用自己的女儿来铺网,将景龙朝堂玩弄于鼓掌之中,甚至左右着皇室的变动。这样的手段,这样的计谋,景龙这为年轻气盛的太子又怎是他的对手。
如今,段璃梳却又是一副情深似海的模样,这不禁让大家疑惑,莫不是又一出苦肉计?
稳坐龙椅之上,景御看了看毫无反应的景睿,随即点点头,“就放她进来吧!”
侍卫松开了扣住她的手,段璃梳提着裙摆大步冲进殿内,毫不犹豫便扑到了一脸冷漠的景睿怀中失声痛哭,这场面倒是让人有些招架不住,众人纷纷咂舌,唏嘘不已。
抹掉眼泪,看着眼前没有半点反应的男子,段璃梳努力抑制着眼中翻涌的眼泪,转身便噗通一声跪下,“皇上,我求你绕过他,我求你了。”
呵!人群中不时有人冷笑,无不冷眼看着这一切,都觉得可笑至极,更有人皱眉看着他们,暗暗猜想着皇上会作何回答。
曾经南楚尊贵的公主,段峭的掌上明珠,今日竟为了一个因她而为天下人不齿之人下跪求情,哭得梨花带雨,好不狼狈。
浓眉轻敛,景御看着跪在地上不断磕头的女子,沉声说到,“三公主快起来。”此时,景睿虽已不是皇帝,可她却不是他能动的,自然要唤她公主。
“求皇上开恩放过他。”丝毫不理会他的话,段璃梳趴在地上磕头不止,额头早已红肿。
一旁,披头散发的景睿依旧没有丝毫的反应,直直的站在一旁,眸底无光冷漠不已。那些站在前边的重臣看着这一幕不禁渐渐动容,有些可怜起这位“大义灭亲”的南楚公主来。
暗叹一声,景御随即沉声说到,“此事,朕也无法答应你。”虽说他不愿放人,但最终还得他人做决定,不过他倒是有十成的把握,那人一定不会轻易放过他的。
闻及此,段璃梳以为他是在拒绝,磕头的力道不由得加重了,很快额头上便溢出了血迹,青紫一片,缨缨出声,却听不出是在说何话,只是一个劲的磕头,企图劝景御收回成命。
无奈,景御看着她不住轻叹,刚要开口却看见了殿外缓缓走来的白色身影。一柄脱鞘的长剑折射着阳光被她紧握在手中,一身白衣青丝高挽,那张娇俏的小脸上却满是骇人的杀气,就连周边的侍卫都不敢靠近,只好愣愣的站在两旁,随她慢慢前进。
素白的长靴踩过一级级阶梯,步子缓慢沉重,乔凝心就这样光明正大的提着剑,绕过高大的金龙直逼大殿。风佛面颊,吹起那散碎的刘海却挡不住那冷意逼人的目光。剑身微动,一道刺眼的光掠过殿内,让好几人不自觉的闭上眼。景御微微眯眼,犀利的双眼扫过那张苍白却又满是毅力的脸颊,静默不语,修长的手指却紧扣住龙椅一动也不动。
有人提剑闯皇宫,却不见人出来阻止,甚至连皇上都不言语,这真是让人费解。怔怔的看着渐渐靠近的女子,百官们心中焦急却又不敢多话,看着她提脚跨入殿中,心中不由得一紧,全都全身戒备着,以防出什么意外。段璃梳抬头,待她看清那张脸时忽的明白了景御的话,双瞳不由得一缩,呼的一下就起身护在了景睿身前,一脸决然。
站在殿中,乔凝心微微抬头,凤眼扫过殿内的众人,所有人也立刻安静下来,整个大殿满是诡异的气息,让人觉得压柳难忍。有个别胆大的随即低头轻语,皱眉说到,“这不是靖王妃吗?怎么会进宫来?怎么能拿着兵器上大殿来?”
“不知道,此时还是少说话为好。”皇上都不阻拦,他们又有什么资格多话。
顿了顿,景御终是起身,面向乔凝心沉声唤到,“皇嫂。”
此一句话不但让全殿的人震惊,就连一直不为所动的景睿也猛的抬头,直直看向高处,眼底满是慑人的气息。只是,他们惊讶的却不是同一件事情,心中所想也完全不同。
像是没听到他的话一般,乔凝心冷冷一笑,提剑径直走到那软榻前,看着那张满是惊恐令人作呕的脸,冷声问到,“还记得你当日的承诺吧?”
微怔片刻,景御终是点点头,却不作答。乔凝心背对着他,眼角微动,“那我便动手了。”
“你要做什么?”不待惊慌的南岳天开口,瑞王终是忍不住站了出来,“这里可是大殿,休想胡作非为。”
他欺身上前,意欲挡住乔凝心的去路,说得理直气壮。却不想乔凝心连回答都那么不屑,二话不说扬剑便刺去,吓得他连连后退,将忙于挣脱绳索的南岳天暴露无余,众人这也才看清原来左相的双脚被死死的绑住,根本动弹不得。
这样的一幕不禁让众人惊呼出口,全然忘记此时是在庄严的大殿上,而后退的瑞王迅速夺了侍卫手上的刀,迎着乔凝心的利剑便砍了上来。他知道,眼前被捆绑着等死的男人是他唯一的依靠了,若是南岳天一死,以后他在这朝中恐怕也再无立足之地,所以他不会让乔凝心得逞。
只可惜,他的心智依旧是那般不成熟,连孰轻孰重是非黑白都不能分清,看不清当前的形势。吓得惊慌失措的南岳天哪还顾得上提醒他,此时只有他出手阻拦,自己才有求生的机会,他又怎会开口阻止。
顾不得往日的高傲姿态,他直接扑下软榻,用爬的姿势企图逃走。脚上本就有伤,此时又被捆成这样,每动一下便是钻心的疼痛,可他丝毫顾不上,只一个劲的往前爬。当日在拨云城险些丧命,他便已猜到会有今日,却不想着一切来得如此之快,让他连喘息的机会都没有。
如今,他攀附之人大势已去,他不过是条丧家犬,只有任人宰割。
景御看着他匍匐前进,也不命人阻止,只是晚了一眼小腹微微隆起的乔凝心,沉声说到,“来人,将瑞王制住。”
数十个侍卫同时出手,那瑞王也不是什么高手,很快就被制服,看着一脸冷意的乔凝心大吼到,“你这贱人,本王看你是活腻了,你……”
哐当一声,头上金冠被打落,一头青丝披散开来,他已吓得楞在当场,将之后的话硬生生奋了回去。
这一剑,让场中的文武百官不禁倒吸一口凉气,纷纷睁大双眼看着那双瞳渐渐染上血色的女子,吓得不知所措。
一瞬的静默,所有人都将心提到了嗓子眼上,看了看那地上脸色惨白如纸狼狈不堪的南岳天,无不为其捏一把汗。可惜,他们还未有过多的想法,一声惨叫随即响起,血溅当场惊骇众人。
当日在山上,她就是这样一剑劈开那沾满血迹徘徊在涯边的烈马。今日,她亦是将这该死之人拦腰斩断,没有丝毫的犹豫。
杀夫之仇,终是得以报。
血迹顺着剑身滴落,将地上染红一片,那几个被溅了一身鲜血的文官早已吓得跌坐当场,止不住的哆嗦。被众人架着,瑞王面如白纸,瞳孔缩成盲状,连惊呼都已忘记。捂着嘴,段璃梳已面露绝望之色,连最后一丝希望都已成了幻影。
看着这血腥的一幕,景御不由得皱皱眉,低声吩咐到,“来人,赶紧清理一下。”如今,他算是见识了这个女人的狠戾,再也不会质疑她当日所说之话。
南岳天已死,他无需再伤神。就算今日乔凝心不出手,将来他也会除掉这个老东西以绝后患,可接下来的事情却让他有些为难。
长剑哐当掉地,终是拉回了众人的思绪,乔凝心不屑一笑缓缓转过身去。她说过,这一次她不会再放过任何人,必叫那些人血债血偿。
[VIP]第一百七十一章 寻迹
夕阳终是落下,清冷的山头也渐渐陷入黑暗,寂静无比。一道白色身影静立在山崖上,看着深不见底的崖下陷入沉思。
山风凌厉,将那素白的衣裙吹起,翻飞如翼,满头散落的青丝也被吹得凌乱无比,而那站立的人却没有半点反应,就这样隔着山涧薄薄的云雾直直看向崖底,似是想要看清那薄雾下边的一切。
半晌过后,周边已是漆黑一片,无论她怎么看亦是无用,眼神也随之淡散,暗淡无光。从怀中摸出那对镶嵌着硕大宝石的戒指,她忍不住用那纤细的手指轻轻摩挲着,往日的情形仿佛又浮现在眼前。
眼睑微动,她紧了紧手中的两枚戒指,宝贝一般的揣进怀中。看着山涯边深吸了一口气,五脏六腑却是止不住的痛,不知何时她才能再将这枚戒指套在他的手上,永远不离不弃。
他曾说,倘若有一天他会离去,让她一定要照顾好自己。他说,哪怕是为了他也要好好活下去。他说,没有他在身边,她要与家人一起幸福的生活。
可如果这幸福生活中没有他,自己还会幸福吗?
——对不起,她做不到!
此刻她是多么想从这里跳下去,去看看下边到底是什么模样,看看她的相公到底去了哪里,想将他找回来。可是,她却不能那样做,不是因为她胆怯,而是因为那肚中的孩子。
那是他们两的孩子,他们之间唯一的牵绊,她要好好护着他,直到楚云绝再次出现。
“云绝…”
一声低喃,她直直的看着黑洞洞的崖底,双眼已没了焦距。
这几十个日日夜夜,她都曾午夜梦回,看到那熟悉的笑脸,听见他迷人的笑声,甚至能感觉到他打趣她的眼神。枯坐在灯下时,她曾无数次幻想,他能像往常那样推门而进,柔声轻语,说他回来了。
可是,她却等来了无数次的失望,无止尽的伤痛。
那一日,她若是不睡那么沉该多好,无论最后会如何,她都不想与他分开。崖底那么黑,如深渊一般,那里连严厉的外公都没有,他一个人该如何过?
她不想,不想让他又一次面对孤独,不想看到他一个人,永远只有一个人。
双眼已渐渐模糊,她缓缓伸出手,试图抓住眼前那些幻影,最终却只徒留一丝凉意,空空的掌心让她的心越发的痛。闭眼,她任由山风吹排着脸颊和衣角,就这样静静的站着不曾打算离去。
一声低不可闻的轻叹响起,那道身影终是忍不住从黑暗中缓缓走来,打断了乔凝心的思绪。
乔凝心听到动静,复而睁开双眼看着渐渐靠近的男子,低声问到,“你怎么来了?”
黑暗中,弦月穿了一身与她相同的白衣,衣袄翩翩,早已不是南楚皇宫中那个冷漠无情的天子。看向乔凝心,那深邃的眸底满是担心,“夜已深了,你也该回去了。”
这几日,这座矗立在拨云城的山头都快被她踏平,这块狭小的地方成了她每日必来之地。看着那陡峭的山崖,他不由得紧皱眉头,当日云绝应该就是从这里掉下去的,自此也再无音讯。
不理会他的话,乔凝心抬脚后退两步,离开了那有些危险的崖边,一脸认真的看着弦月,“我要去找他,我要亲自去找他。”
这两个月来,乔家的人几乎把崖底的每一寸地方都找遍,把景龙的每一个城镇都翻了个底朝天,甚至顺着崖下的河流一路向西搜索,却依旧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此时此刻,就连弦月都没了底气,无法再斩钉截铁的告诉众人,楚云绝没死。
可是,面对乔凝心,无论心中有多么担忧,他依旧会出言安抚,“你放心,既然没找到那就说明他还活着,只有活人才是不容易找到的,但我们出动那么多人,找到他是迟早的事情。你的身体才刚复原,千万不要再冒险,记住你肚中还有孩子。”
垂眸,乔凝心伸出手轻轻抚摸着高耸的肚子,片刻后才沉沉说到,“正因为如此,我才要亲自去找,我不能让我的孩子没有爹。”她心意已决,定不会改变。
“可是…”
不等弦月说完,乔凝心立刻打断了他的话,“你相信有前生今世吗?你相信宿命吗?”
不解,弦月疑惑的看着她,“为何突然想起来问这个?”
无奈一笑,乔凝心缓缓低下头去。为何?只为她自崖边伤重晕倒后那三日的梦境!
原来,了尘早在之前就已有提示。原来,被楚云绝收起来的那截断戟与他早就有着莫大的关联。原来,在女帝金茄的身旁除了白越,还有一个叫做燕十三的男子。
与白越不同,他即便是在离去之时,也从未有过半分的抱怨,他曾许诺,要生生世世守护在她身边,永不离弃。
——永不离齐!
这话,他在不久之前也曾说过,那熟悉的话语让她再次心痛不止。
只可惜,如今知道这一切的恐怕就只有了尘与她二人,其余的,都已默默离去。
不明她为何突然又不言语,弦月顿了顿,随即说到,“以后,就由我来保护你吧,直到找到他为止。”虽说这会是无尽的折磨与痛苦,但是他愿意。
双眼微瞪,乔凝心随之一愣,很快便回过神来,“不必了,我会小心的。”这次他来景龙,连苒汐君都跟来了,她又怎会让他陪在自己身边,即便只是为了找云绝也不可以。
“不要这样任性,云绝知道了会很担心的。”他本是想要制止乔凝心,却不想这一句话却让她反应极大。
原本以为,自己会很坚强,可是不然。她很脆弱,脆弱到哪怕只是听到他的名字,心也会痛得窒息。双手茫然的抓住衣角,有那么一瞬,她仿佛迷茫到连原点都找不到了。她好怕,好怕那种感觉,那样的不实在,全然若她刚接触世界一般,甚至比之还要惶恐,还要不安。
看到她这样的神情,弦月顿时慌了手脚,无措至极,“无妨,你真的要去,我陪你去就好了。”如果她一定要,那么自己也可以做到,他不是也想亲自去寻吗?
良久,乔凝心再次抬头,努力牵动嘴角缓缓一笑,“随你就好。”和谁去,怎么去都已不重要。
点点头,弦月轻声说到,“走吧,虽说已到仲夏,可山涧的夜晚还是很凉,你已经站了大半日了,小心着凉。”说罢,他将宽厚的手掌递了过去,意欲让乔凝心扶着他,以免在这蜿蜒的山路上跌倒。
抿唇一笑,乔凝心不经意的拍掉他的手,“走吧。”她还不至于那般的不堪,连走个路都需要扶着,更重要的是,她的脆弱不想让除楚云绝之外的男人看到。
大步走在前边,即便不回头她也能感觉到弦月的一直不曾从她脚下移开过的目光,抿唇一笑,她不禁开口问到,“你就这样一走了之,将南楚那个烂摊子丢给了他,你也不怕他会杀来景龙找你麻烦吗?”
这一次,她将段如风也算计进去,轻而易举便帮弦月摆脱了麻烦,也让楚家的事得以解决。不过,她终究是晚了半步,也因此失去了她深爱的男人,让她都无法原谅自己。若是当时她可以再狠心一点,手段再毒辣一点,不退却,不去在乎那些不相干的人,今日也定不会是这样的结果。
垂眸,弦月不自觉的扬起嘴角,“无妨,他来了我也不惧怕。”想到当日,段如风带着亲信大军浩浩荡荡杀回京都时,他一个人坐在寝宫内暗暗得意,乔凝心说的确实没错,段如风与段峭真的太相像了,南楚这个责任,他永远也却不下来,他们也是仗着这一点才做出那些让人匪夷所思的事情来。
当段如风站在朝堂上喝斥他的罪责时,他毫不犹豫便摘下金冠拿出玉玺,并且将早已准备好的退位圣旨当堂宣读,让段如风惊得不知所措。
离开那犹如牢笼般的宫殿,也不是那么的难。他来得无端,走得也无碍,自那日起,南楚便也变了天。
临走前,他只给在宫中静养的段峭留下书信一封,本以为自己可以走得潇潇洒洒,却不想最后还是带了个包袱。当他在半路上救下那个因为拼命赶路差点死在异地的傻女人,他那冰冷的心不知为何竟然悄悄动了动,思虑再三之后终是将她带上。
此时此刻,段如风恐怕还杵在御书房的窗前,看着月上柳稍无奈轻叹。
顿了顿,乔凝心随即又问到,“苒姑娘的事你打算如何处理?”
“她想跟着那便叫她跟着吧!”那个女人的倔强他也已经领教过,多说也无用。
侧目,乔凝心眼神微滞,本以为他会说派人将她送回去,却不想他竟然已经妥协,或许这也是好事。轻点两下头,她低声说到,“也好。”
说到苒汐君,弦月不禁又想起某人在他耳边说过的几句话,随即沉声说到,“他让我谢谢你,谢谢你没有为难段璃梳,谢谢你做了最后的让步。”
本以为乔凝心会不顾一切将那罪魅祸首的头颅剁下,可当他知道景睿已经被半流放时,他也十分不解。
为何,她独独对那早该死上百八十次的人动了恻隐之心?难道真的是因为段如风吗?
嘴角轻动,乔凝心冷声回到,“如此我们便也是两不相欠,再见时亦是陌路生人,无任何瓜葛。”
低头冷笑两声,她随即加快了步伐,当日手下留情的理由,也只有她自己才知道。那日的段璃梳,说出了让她唯一动容的一句话,只为那句话,她竟然放弃了一切,早已准备好的匕首只是挑断了那人的经脉,她只在众人的惊呼与注视下扬长而去,为她这辈子最痛恨的敌人留下一条生路。
当那个草包瑞王一脸得意的读出先皇曾私底下给他的密旨时,当景御拆开先皇单独写给景睿的信时,她动摇了。回想离开京都那日,她曾问过楚云绝为何就这样离去,如果他有什么打算,她一定不会反对,会陪他留下来坚持到底。可是他却说,他曾亲口答应过一个人,从此不再过问此事。所以,她退却了,她放弃了。
可是这一切,她都不想告诉任何人。
微微一叹,她低声说到,“今晚准备一下,明日一早就出发。”
夜风再次吹乱她乌黑如墨般的长发,与那飞舞的白色罗裙交织在一起,好似一只欲要翩然而起的蝴蝶,绝美却又让人心生怜惜。狭长的凤眼淡淡扫过天际,那一颗落了单的星子让不由得让她分神,周边的星星一一闪烁着围在一起,唯有那一颗孤孤单单落在天际,即便明亮也是那么的孤寂,就好比此时的她一般,再没了人守护,落寞至极。
仲夏已过,眼看秋日将至,御花园内秋叶泛黄,花败残红,仅留一地落叶与满园的萧瑟之意。一阵微风吹过,但闻园中树叶沙沙作响,却没能影响那端坐在树下认真对弈的两人。
面东而坐的男子,一身明黄|色锦袍,银冠束起那一头墨莲乌发,曾经那双惑人心神的桃花眼中带有几分凌厉,却越发的衬得他邪魅至极,霸气慑人。
静谧的阳光倾泻而下,透过叶间的点点缝隙洒落在棋盘上,看着盘中那黑白相间的棋子,他眼睫微动,伸出两指轻执一枚黑子,淡定从容将其落下后抿唇一笑,似是已有了十成把握一般。
抬眼,段峭看了看已经成长不少的儿子,笑得欣慰,“看来,这几个月你进步不少啊!”他将手中早已准备好的白子丢进棋盒,随后动手将盘中白子全部收起。这一局,无论他怎样都不能赢,他从不做无谓的挣扎。
段如风登基已四月有余,虽说一开始只是被迫无奈,可如今朝堂上下早已被他整顿得井井有条,这个皇帝他做得游刃有余,甚至比当年的他还要尽职几分,看来他的选择是正确的。
说到此处,段如风执棋的手顿了顿,随后淡然说到,“这一切都是父皇教导有方。”
“你我父子之间,何须说这些客套话,你做得好与不好,也不是我说了就算的。”
虽然,弦月已经离开,但是这几月他却有了惊人的变化,再不是以前那个冷漠孤傲的帝王,而是心甘情愿退居身后的慈父。
这一切的转变也要归功于那个多年不见去而复返,最终又淡漠离去的儿子。
抬眼看了看眼前一脸温和笑意的人,段如风微微一愣,或许真是他多心了。他已经变了,彻彻底底的变了,变得不再让人惧怕,而是心生敬畏。这四个多月来,他一直在一旁默默的帮助着他,否则他就是再厉害也无法这么快稳坐在这帝位之上,他对自己已不是以前那般冷漠,更不会对他心生防范,有的只是付出与微笑。
释然一笑,段如风迅速收回他的黑子,笑说到,“不如再来一局,父皇这次别再让着儿臣了!”
“我老了,已经不是你们的对手,又何来相让一说!”说笑着,他再次落下一枚白子,一场厮杀又将开始。几子落下,他低头看着棋盘,低声问到,“璃梳,她还好吧?”
微微一怔,段如风轻点两下头,随即回答到,“很好,儿臣一直派人暗暗保护着他们,一切无恙。只是…只是她这几个月确实吃了不少苦头,也成长不少。”
乔凝心这个恩情,他永远都会记得。那时为了一己私欲将妹妹送到景龙,谁又曾想到一向孤高自傲的她会真的爱上那个太子,她的尊严她的清高和她那几分稚气却又让她无法容忍自己的爱人继续堕落,所以她选择了用最残忍的方式将他从深渊中拽回来,即便要为此付出巨大的代价,她也在所不惜。
相比那个他保护疼爱了多年的妹妹,他自愧不如,因为他不够勇敢,不够洒脱。
所以,他永远也无法得到他之所爱。
“如此便好。”轻笑着,他又落下一子,心绪却已飘离了这棋盘。
人生一世变幻无常,就好比这棋盘上的棋子,随意移动一颗便会牵动整个棋局,那么之后的胜负自然也会有变化。曾经的他何时想过自己也会有今日的情形?他以为自己会一直稳坐在那高高的位置,直至死亡,又怎能想到自己还有机会在树下与爱子对弈谈心。
早在多年前他就为他这些子女做好打算,段如风的将来,段璃梳的人生,乃至那些不成器的儿子和年幼不懂事的洛苏,他都一一做好安排,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如今看来,没有一个孩子是按照他的安排在活。不过,他也庆幸他们没有按照他的意愿生活,否则他们的人生该是多么的无趣,多么的悲哀。
即便如今他们都不曾过上如意的生活,但他相信他的孩子们最终都会好好的活下去,一定会比他幸福。
“五儿六儿他们还好吧?”淡淡的开口,他将段如风异讶的神情尽收眼底,随即轻笑两声,“其实我一直都知道,只是不想去过问此事而已。如今我已不是皇帝,我是一个父亲,自然不会再追究以前的事情。”
掩饰着轻咳了两声,段如风低声说到,“他们还好,父皇不必担心。”
“嗯,那就好!”点点头,他便不再多说什么,两人很快又恢复沉默,专心致志的下起棋来。
又一局结束,段如风依旧险胜半子,两人轻笑着收起了棋子,段峭看着渐渐落下的日头轻声说到,“已有好几日没好好逛逛这御花园了,不如你陪我逛一逛吧!”
“好啊!”起身,他挥退了想要跟上来的宫人,走在段峭的身旁轻声问到,“父皇真的不打算将皇兄找回来吗?”
摇摇头,段峭低声说到,“知道我为何当初不阻止他吗?因为他不适合坐在这个位置,与你相比,他永远都不是你的对手,如今的南楚也只有你最有资格做帝王。”其实,弦月当初所做的一切他全都看在眼里,也明白他的用意,但他却没有去阻拦,在那时他便已经动摇了。
如今,事实证明他的选择是极为正确的,他也庆幸自己当初没有强加干涉,才换回了眼前这一切。
苦笑着,段如风声音极低,“是我最合适,还是想给他自由!”
“两者皆有。”垂下头,段峭并不掩饰。看着园中欲要绽放的无数白色花蕾,他不由得轻笑两声,“掬花看似都要开了,再过几日,这里会很漂亮。”一片白色的花海,定比往年那些五颜六色要好看得多。
转过头去,段如风看着那随风摇曳的花蕾,终是露出几分温和的笑意,眼底的凌厉之气也掩去几分,“是啊,到时候一定很漂亮。”
那一日,他下令将整个宫中所有的花全都换成白菊,为的只是她当日的一句玩笑话。乔凝心后来向他解释过,送他白菊不过是为了拿他逗趣,白菊也不是什么寓意深刻的名贵之花,叫他别放在心上,可他却不理会她的说辞,执意将宫中所有的地方全都换上白菊。
几个月的等待,终于盼来这一日,不知等那整片白菊绽放的时候,这园中会是何等模样,而她又在何处做着何事!
看着他出神的模样,段峭不由轻叹,低声说到,“如今都过去了七八月了,她的孩子也该要出世了吧!”
眼帘微动,段如风即刻低下头,不想叫人看到他眼中的落寞,“是啊,应该快了。”
“父皇,再过些时日我想离开皇宫一段日子,还请父皇成全!”
他想去看看,哪怕只是看看也行。
会意,段峭随即轻轻点头,“去吧,朝中的事情父皇暂且帮你打理几日。”
“多谢父皇。”这一次,他一定会回来。
他只是去看看,去看看而已!
[VIP]第一百七十二章 孩子
金秋时节,满地金黄,连天边都被染上了一层耀眼的光芒。
晋国丰阳城的一座宽阔的别院中如今热闹非常,乔家和弦月以及莫离都将朔洲大陆各地有名的产婆都请到了这里,等待着那个小家伙出生。
偌大的厢房中,数十个产婆并排而站,小心翼翼的观察着,林天炎准备好一切以防万一的东西,最后才一脸担忧的走出门外,虽然接生也不是难事,可既然他们都将产婆请来了,自己也没必要待在里边。
丫鬟们端着盆子进进出出,门外站着一排焦急无比的人,虽说林叔已经再三肯定乔凝心此时状况很好,但他们依旧不放心。毕竟在怀胎的这十个月中,她已经是吃尽苦头,如今楚云绝又不在,他们就更是担心。
听到屋中传来的叫喊声,弦月不由得皱起眉头,生孩子这种事情他也只听说过,如今还是第一次这样等在门外,那样撕心裂肺的叫声不免叫人担心,“林叔,你确定她没事吗?”乔凝心一向坚强,忍耐力也是极强的,如今她都叫得那么惨,可想而知有多痛。
“放心吧,生孩子都是这样。”以前他四处游走的时候也曾帮助别人接过生,刚才也细致的帮乔凝心把过脉检查过,倒是不觉得有什么好担忧的。
苒汐君站在一旁,看着焦虑不安的弦月,心中不免失落,缓缓转过头,她看着紧闭的房门轻声说到,“我听别人说生孩子是很痛的,每个女人都是这样,你不必太担心了,林叔医术那么高明,肯定不会有事的。”
猛的听她接过这话茬,弦月倒是有些不自在,随即低声说了句原来如此便不再说话。
楚云裳一个人站在角落,背对着他们看着房门发呆,原本呆滞的双眼中也噙满担忧之色,就这样默默的站在门下,不吵闹也不走动,倒是比往日的他懂事不少。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门吱嘎一声打开,小丫鬟端着一盆泡着血巾子的血水走出来,着实吓到了好几人。弦月猛的就走上前去按住那小丫鬟大声问到,“她怎么了?怎么那么多血?”
小丫鬟一时不防,被他吓住了,端着盆子楞在当场不知该如何回答。林叔见状赶紧走来拉住他,轻声说到,“生孩子都是要流血了,若是真有什么她们会出来告诉我们,你就别那么紧张了!”反观乔家父子俩,虽说脸上也满是担忧之色,可却冷静至极,倒是这个看似外人的南楚太子紧张得过分了一些。
苒汐君抬眼看了看有些尴尬的弦月,暗暗咬牙,转过身去。弦月听林天炎这么一说,也觉得自己是太过紧张了,随即自嘲一笑,“看来是我多虑了,我没见过别人生孩子,不知道这些。”
他这样一解释,反倒是更让人觉得有些好笑了,就连一直不曾反应的楚云裳也微微侧目看了他一眼。小丫鬟换了一盆干净的水进去,又将门关上,这一次却是久久不曾出来。
“哇”的一声过后,房中顿时响起不少人的欢呼声,门外的人也终于松了一口气。片刻过后,两个产婆宝贝一般的抱出来一个婴儿,众人不由得围了上去,看着那虽说有些皱巴巴却极为可爱的孩子时,他们终于会心的笑出声来。
产婆一脸谄媚的笑容,讨喜的说到,“夫人生了个很漂亮的千金,真是有福气啊!”虽说是个女孩子,可看他们这阵仗她就知道这小孩有多尊贵,自然得挑好听的说。
看着那可爱的孩子,乔烈轻笑出声,随即又想起还在里边的乔凝心,赶紧问到,“我女儿怎么样?没事吧?”
“没事,夫人这次虽说吃了点苦头,但一切还算顺利。夫人现在很累,可能需要休息一下,所以我就把小姐给抱出来了。”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点点头,乔烈终于完全放心下来,这才伸过手来轻声说到,“来,给我抱抱。”
这可是他的外孙女,他终于做外公了。
小心翼翼的接过孩子,乔烈伸手逗了逗她,轻声说到,“真可爱,也不哭不闹,比凝心小时候还要乖。”眼底满是幸福的笑意,看着那襁褓中的孩子,他一脸宠溺,舍不得放下。
其余几人纷纷探头看了过来,就连楚云裳也挤到了一旁,乔凌轩伸手极轻的捏了捏那光滑无比的小脸蛋,随即开口问到,“爹可为她想好了名字?”
摇摇头,乔烈低声说到,“还是让心儿为她起名好了。”本该由孩子的爹娘来取,可是…可是如今楚云绝不在,还是先问问她的意思好了。
“我,可以给我抱一下吗?”一旁,楚云裳看着不吵不闹的孩子,神色有些惶恐,像是小孩子再讨要他喜欢的玩具一般。
抬头看他一眼,乔烈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将孩子小心的放在他手中。
接过小小的孩子,楚云裳小心极了,像是在保护至宝一般,眼中满是欣喜,“这就是娘亲生的孩子吗?真好看。”
众人同情的看他一眼,也不多说什么,乔烈看着他轻声说到,“云裳把孩子给奶娘吧,我们都别打扰凝心休息了,等她们休息好我们再来。”
“哦!”点点头,楚云裳极为乖巧的将孩子还给了早就站在一旁准备好的奶娘,随即笑着说到,“那我回去休息了,等我休息好了再来看娘亲。”
说罢,他笑着朝众人挥挥手,转身便大步离开。
无奈轻叹,乔烈看着围站在一起的众人,轻声说到,“如今凝心顺利生下孩子,也没什么好担忧的了,大家都站了一下午,还是回去休息一下吧,等晚膳做好了我吩咐丫鬟去房中叫你们。”
众人点点头,随即离开,留下乔烈在这里打点一切。
足足睡了三个时辰,待月上柳稍时乔凝心才缓缓睁开眼,开口第一句话便是,“我的孩子呢?”
在外厅候着的丫鬟和奶娘赶紧抱着熟睡的孩子进去,放到了她身旁,“夫人,恭喜你生下一位千金,小姐刚吃了奶如今睡下了,夫人来看看吧。”
丫鬟扶着乔凝心坐了起来,将孩子轻轻放到她手中,笑的开心极了,“小姐好乖啊,不哭不闹的,吃完就睡觉,真是可爱极了。”
嘴角扬了扬,乔凝心将孩子抱在怀中,看着那还不及她半个手掌大的小脸终是欣慰的笑出声来。轻轻刮了刮那小家伙的鼻梁,她笑到,“原来你长这副模样,娘亲可是盼了你好久,如今终于看到你了。”俯身在小孩脸上吻了吻,她宝贝一般的说到,“你可是娘亲的心头肉,你要乖乖听话快快长大,等你长大了娘亲就带着你一起去找爹爹,好不好?”
听到这话,小丫鬟为之一怔,心中不免感慨,像夫人这么好的女子竟然如此命薄,也不知她何时才能找到夫君,真是让人担忧。
门外,乔烈等人纷纷赶来,看到脸色正常的乔凝心轻声问到,“心儿可有什么不适的感觉吗?”
摇摇头,乔凝心轻笑着说到,“我没有,爹不必担心。”除了生孩子有些痛苦,其他的也还好。
林天炎看了看乔凝心的脸色,随后又为她把了把脉,这才转头对众人说到,“一切安好,之后这一个月只要好好休息就好了。”如今乔凝心终是将孩子安全的生了下来,他也就安心不少了。
坐在床边,乔烈笑着看向她怀中的孩子,想起先前凌轩的话随即说到,“对了,心儿可为她取了名字?”
名字!
垂下眼帘,乔凝心沉思片刻,随即抬头说到,“就叫念云好了。”
思念她的爹爹—— 楚云绝!
“念云,念云……”乔烈将这名字反复念了几遍,随后点点头,“一切就按心儿的意思。”
怀中的小家伙像是听懂了话一般,轻轻动了动,将藏在襁褓中的小拳头伸了出来,似是在同意他们的决定。乔凝心轻笑出声,低声说到,“宝贝,以后你就是娘亲的小念云。”
楚念云,她和楚云绝之间的牵绊,他们共同的宝贝。
床前,一直沉默的楚云裳眼睑微动,暗暗低头,心中却十分明了。
也不知,他的大哥此时身在何处?可会感应到眼前的这一幕?
寒冬脂月,边境的气候更是恶劣无比。晌午十分,天空竟飘起鹅毛大雪,那间简陋的小木屋中也响起了妇人疼痛难忍的惨叫声。
景睿和数名同他一起流放的罪人等在门外,焦虑无比,在房中接生的只是这附近一个有些经验的老妇人。两人在里边折腾了很久,除了段璃梳久久不去的喊叫声和老妇人一个劲的催促,他们没能听到更多的声音。
如今半个时辰已经过去,孩子依旧没能生下来,景睿已经急了眼,不住的在房门外踱步徘徊,眉头紧皱双手紧握,着急得不知该如何是好。抬眼看了看紧闭的房门,他终是咬咬牙,大步朝着大门走去,打算亲自进去看看,谁知他才走了两步,一声婴儿啼哭的声音骤然响起,响亮无比。
“生了,已经生了。”站在一旁的几个人高兴的叫出口,那老妇人随即欢天喜地的抱着一个小孩走出来,大笑着说到,“是个男孩,哭声可响亮了。”
“我看看。”赶紧走过去,景睿接过了她手中的孩子,终是笑出声来。
“小男孩好漂亮啊,我接过十来个孩子,这还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小孩。”本分的老妇人一脸笑意,说得中肯,看着门外站着的一排大老爷们,随即说到,“你好好抱着孩子,我进去帮你娘子收拾收拾。”
“谢谢,谢谢大娘。”忙不迭的点头,景睿真诚致谢,还未等老妇人走进屋去,他又慌忙的问到,“我娘子没事吧?”
“没事,没事,你娘子好着呢,你就放心吧。”笑说过后,老妇人赶紧进屋忙碌去了。
床上,段璃梳理了理一头被汗湿的头发,背靠在床边喝着温热的鸡汤,听着房外时不时传来的说笑声,她也忍俊不禁。折腾了那么久,孩子终于生下来了,热心的老妇人说孩子很健康,她心中的石头便也落了地。
原来,她一直担心这孩子会因为环境原因而出什么状况,这么久来她一直都是小心翼翼,就怕她会保不住这个孩子。他们如今被流放在外,一切条件都是那么艰苦,这八个多月来她吃了不少苦,肚中的孩子自然也是如此,对此她真是愧疚至极。好在,如今孩子终是安全的生下来了,一切无恙,她也终于不再担心。
老妇人利索的收拾好一切,接过被她手中的空碗,随即宽慰一笑,“夫人要好好休息,至少要休息一个月,不然将来身子会落下病根的。”他们的情况她很担心,这生孩子可是女人一生中的大事,马虎不得。
重重的点头,段璃梳感激的看着她,“谢谢婆婆,我会记下的。”
“嗯,那我就先走了,你记住一定要好好休息。”拍了拍段璃梳的手,老妇人一脸笑意的走出门外。景睿已将孩子给了旁人,见老妇人出来,他随即迎了上去,伸进怀中的手顿了顿,随后空空的拿出来,将腰间那块价值不菲的玉佩摘了下来,“多谢您这次帮忙,这个你就收下吧。”他没钱,身上唯一值钱的也只有这个了,虽说很舍不得,但他只好将它送出去。
摆摆手,老妇人笑着说到,“我老太婆又不是图你几个钱,那么可爱的
孩子我喜欢还来不及,以后记得常带他来看看我就好了。”
“可是……”可是这个是应该给的,他们刚才在门外就告诉他这个钱是必须给的。
“别可是了。”老妇人推回他手中的玉佩,故作不满的说到,“一个大男人,婆婆妈妈的做什么,赶紧进去看看你娘子吧,我也要回家休息了,这一下可把我累坏了。”
“那…如此就多谢您了。”有些尴尬的收回玉佩,他点点头后才大步走进屋中,老妇人看着他的背影轻摇几下头,随后便披着斗篷离开。
院外冷风呼啸,卷起片片雪花,暖和的木屋中,两人嘘寒问暖甚是温馨。
商量片刻后,他们决定给孩子起名为—— 云清,景云清!
[VIP]第一百七十三章 坦然
春光明媚,大地复苏,又是一年暖春时。如今的南关已比三年前要富庶得多,极目所望都是一派繁荣景象,百姓们也生活得极为惬意。
三年兜兜转转,乔凝心如今又回到这里,再看这一城繁荣之时,她的心境却与往时不同了。
这三年时间说长不长,念云也不过由襁褓中的小婴儿长成一个刚过她膝盖不多的小女孩,如今她能跑能跳活波可爱,整天缠着楚云裳带着她到处去玩,十分调皮。不过,这三年对于乔凝心来说却是太过漫长,她每天都在寻找,每晚都在等待,可她日夜盼着的人却始终没有出现。
爹和大哥已经在晋国安定下来,离开了景龙,他们依旧是富甲一方的商贾,可是他们派了那么多的人寻找,差不多走遍了整个朔洲大陆,依旧是没有消息。整整三年,他们四处都找不到楚云绝,甚至连半点踪迹都没有寻到,一个大活人就好似凭空消失了一般,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真是让人费解不已。
有时候,乔凝心甚至会胡思乱想,自己一个现代人都会因为死在海底而来到这样一个异时空,那楚云绝跌下山崖会不会也去了现代或是别的地方,不然怎么会那么多年没有半点音讯!有时候她更甚会想,是不是等自己也死了,才能找到他。
以前,她一直觉得老天太喜欢和她开玩笑了。将她弄到这个莫名其妙的地方来,又阴差阳错的嫁给了楚云绝让自己爱上他,之后却又弄出一个前世今生来,硬是将楚云裳和她绑在一起,可当她记起楚云绝的前世时,她便不再那样想了。
在那个只存在于她记忆中的汤金王朝,曾有两个男人为了他失去了所有。白敛衣为她不惜放弃修道的机会,甚至与师父决裂,明知自己偏离人生轨迹会有死劫,却依旧选择了留在她身边,以至于最后惨死在战场上。而燕十三,那个前威武大将军最为得意的儿子,却在朝堂有变的时候默默站在了她的身旁,一直守护着她,至死也不曾改变。一生有这样两个深爱她的男人,金茄何其幸运,又或者说她是何其的幸运。
这一世,却不想原本纠缠不休的三人再次走到了一起。时至今日,不知他们还会面对怎样的际遇与人生。
这次来南关,他们打算多住几日,于是便租下了郊外一处宽敞的宅子,楚云裳带着念云出去玩耍,乔凝心便留在家中整理起他们的衣服来。
仔细算算,末婉也已经嫁出去有大半年了,这大半年里她虽然很不习惯没有她在身边的日子,不过自己也学会了许多。虽说有丫鬟服侍,可念云和楚云裳的事情她都喜欢亲力亲为,如今他们俩也已是她生命中最为重要的人。
叠着手中小小的衣服,她忍不住抿唇轻笑,还未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屋外便响起了那小丫头响亮的声音。
一身粉色小袄的孩子举着两串糖葫芦叫嚷着冲进里屋来,全然不顾跟在后头的楚云裳,一大一小就这样嬉笑着前后扑进来,朝着乔凝心奔去。放下手中的衣服,乔凝心慌忙的站起身来,一条腿已经被人给抱住了,糖葫芦上边的糖汁沾了一腿。
“娘亲,爹爹欺负我,他要抢我的糖葫芦。”撅着嘴,楚念云仰头看着既头疼又无奈的娘亲,一副撒娇的模样。
楚云裳随后赶到,看着恶人先告状的小屁孩,立刻假装沉脸说到,“娘亲,我没有,是她抢了我的糖葫芦。”
看两人这副模样,乔凝心顿觉冷汗直冒,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念云叫她娘亲,楚云裳也叫她娘亲,念云却又喊楚云裳爹爹,全都乱套了。
拽下紧抱着她腿不放的念云,她故作生气的模样,“念云,娘亲跟你说的话你都忘记了吗?他是叔叔不是爹爹,你不能乱叫的。”
“哦!”委屈的点点头,她转过头看了一眼同样闷闷不乐的楚云裳,极不乐意的说到,“我知道了,以后会记住的。”她每次都这样说,可是转身就忘了,自她会说话起,楚云裳便一直充当着她的爹,走到哪里她都是那么叫的,时间久了大家也不那么在意了,唯有乔凝心却每次都会提醒她。
无奈轻叹,乔凝心蹲下来将她手中粘粘的糖葫芦拿了下来,“手弄得那么脏,一点都不听话,娘亲带你去洗手。”
“不要。”挣脱了她,念云扁扁嘴,“娘亲我好累哦,我要睡觉,你哄我睡觉好不好?”
“先把手洗了娘亲再陪你睡觉好不好?”出去疯了一下午,也该累了。
“不嘛!”撒娇的看着乔凝心,她眨眨眼,随即又嗲声嗲气的说到,“要不让爹爹带我去洗手,然后娘亲再哄我睡觉!”说罢,她转头看向站在一旁的楚云裳,努力的挤挤眼。
楚云裳会意,立刻说到,“好啊,我带你去。”也不等乔凝心同意,他拉着念云的小手便走了出去。
看着兴高采烈的两人,乔凝心无奈的摇摇头,想到楚云裳刚才的眼神,她不由得轻叹出声。
趁着两人去洗手的空当,她重新换上一套白色罗裙,将那套满是糖汁的衣服放在一旁。待楚云裳抱着已经睡着的念云回来时,她便铺好床,将她的鞋子脱掉后放到了床上。
放下床帐,她看了一眼睡得极香的孩子,忍不住笑出声来。细看之下,念云跟楚云绝是极像的,每每看到她这张脸她便会不由自主的想到那令她魂牵梦绕却至今没有消息的人。越是如此她心中的信念便越发坚定,穷其一生,哪怕是凭脚踏遍整个朔洲大陆,她也势必要将楚云绝找到。
看着她脸上那浅浅的梨涡,楚云裳也不自觉的轻笑出声,却惹来她一个怪异的眼神。
侧过头,乔凝心轻声说到,“云裳,我们出去走走吧!”
待两人来到那开满迎春花的山下时,楚云裳微微楞了楞,刚要开口却被乔凝心出言阻止,“云裳,有些话我想我应该向你说清楚。”
侧目望着他,乔凝心一脸正色,他眼睑微动,片刻后才点点头,眼中那呆滞的神色已不复然,“好,不如我们边走边说吧!”
此时,他哪还是往日里那个呆傻的男子。
“嗯!”说罢,乔凝心朝着上山的小路走去,楚云裳也抬脚走在她身旁,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的上了山。
“谢谢你这三年多来对我们呣子的照顾。”脚下未停,她却并未抬头,语气极轻。
颔首一笑,楚云裳并不在意,“你们之间又何须言谢。”
他们之间早已不复陌生,这个谢字自是不必,可乔凝心依旧想感谢他,谢谢他这几年来无怨无悔的付出和陪伴。
抿唇一笑,乔凝心抬起头看着他,“其实,你不装傻也挺可爱的,估计往日里傻习惯了,现在看着也有一股傻气。”
“呵呵!傻就傻吧,我无所谓。”笑的极浅,他转过头看着乔凝心,“有时候,做个傻子也很幸福。”相处的这几年,他觉得自己比以前的任何时候都要幸福。
触及他的目光,乔凝心低下头,转移了话题,“你可知道在这山顶上能看到什么吗?”
点头,楚云裳轻声说到,“自然是知道。”这里他三天前就来过一回,还是跟着乔凝心后边偷偷来的,自然很清楚。
“那我们快上去吧,上边的景色很美。”说罢,她便不再理会楚云裳,抬脚大步朝着山顶走去。
待两人站在山顶俯视山下之时,乔凝心忍不住长叹一声,深吸了一口气,“这里很美吧?”
“美。”再次看到这里的景色,楚云裳更是为之动容,这便是眼前这个女子曾经为他挑选的埋骨之地。这里的一草一木甚至一颗石子,都曾见证过他们曾经的爱情,这里是唯一属于他们两人的地方,四百余年皆是不变,至少曾经的他们没有变。
抬起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乔凝心咧嘴一笑,“也只有我才有这样的慧眼,给你找了一个如此漂亮的地方,你得感谢我才是。”
看着她这般模样,楚云裳终于忍不住开怀一笑,“自然,这是自然。”
曾几何时,他从不曾想过他们两人还能如此惬意的站在山头看日落,谈论他们以前的一切,可如今听乔凝心亲口说出来时来却又是这般的自然,一点也不会觉得不自在。
看着脚下那方曾经属于他的地方,他轻声打趣道,“也不知大哥把那姓白的弄去哪里了,不然还能去看看他到底有多厉害,能被世人传得神乎其神。”
“呵呵,我也想看看。”当初楚云绝搬走了白越的遗体,却没告诉她具体在哪里,乃至今时今日他们也都不知道。
“无妨,等大哥回来我们问他便知,到时候再一起去看看。”
“你也这么想?”挑眉,乔凝心不由得转过头看着他。
“那是自然。”这不是她一直以来的想法吗?她的盼望便是自己的盼望,不管将来会如何,他都不会改变。
会心一笑,乔凝心转过身去,仰头看着天边的红云轻笑着说到,“我也是这样想的。”
一瞬的沉默,两人都不约而同的看向山下,思绪随那摆动的草叶翻飞。
身着红衣的楚云裳微眯起双眼,双手负背,挺拔的身影立于高处,看着下方笑而不语。晚风吹起他的衣角,泛起一阵阵青木余香,徒留下满目笑意。如今,他再也不是当年那个傲气的少年,人生际遇何其多,历事过后,自然会留下些许给系。即便俊颜依旧,眉眼间却多了几分沉稳内敛。薄唇轻抿,下巴微扬,此时的他只消一笑便可让身边美景尽失颜。
白衣翻飞的乔凝心立于身旁,明亮的双眼中噙满笑意,伸手拂过贴于耳际的青丝,她微微侧目看着身旁的男子,竟有几分恍惚之意。此时的楚云裳多么像那个梦境中的男子,一袭红衣卓尔不凡,看似神态冷漠内心实则却如火一般,一如多年前那个傲然于世睥睨天下的男子一般。
片刻过后,她才移开视线,看着脚下那方略显荒凉的废墓轻声说到,“你还记得那截断戟吗?”
“记得。”有些不解,他收回目光看向乔凝心,“那断戟不是大哥的东西吗?”
点点头,乔凝心复而问到,“那你可还记得四百多年前,还有一个叫做燕十三的男子?”
燕十三?
皱眉,楚云裳细想了一遍,终是摇摇头,“不记得了。”了尘给他的那些记忆中便只有他们两人,前世的白越也是个孤傲无比的人,除了他在意的人和事,其余的他不会多看一眼多听半句,许多事情自是不清楚。
垂眸一笑,乔凝心轻声说到,“其实,我也是当年自拨云城中晕倒过后才回忆起此事的。”
“那你为何不早些说?”
“此事于他们都没有任何意义,而我当时一直以为你是真的失去了心智,自然就不曾提起。”这件事情,她一直埋于心底,今天终于有机会说出来。
垂着头,她低声说到,“当年女帝金茄登基之时,有个叫燕十三的男子便放弃那将军的位置,甘愿在她身边做一名随行侍卫,那人便是威武将军燕铁的次子,也是当居的武状元,那断戟便是他曾经使过的兵器。”
说到这里,楚云裳突似明白了一些,旋即问到,“莫非那燕十三与大哥有关联?”
乔凝心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继续沉声说到,“后来汤金战败,他便与金茄一同死在了战场上,时至今日,我尤其记得那双眼睛,与云绝是一模一样的。”
此时,楚云裳已经完全明了。片刻后,他自嘲一笑,“如此一来,我便是不再疑惑了。”
原来,他们三人之间早就注定会有纠缠,前世是这般,今生也无法改变。
“金茄一生能有这样的两个男子珍爱是她的福分,可惜为了汤金她却辜负了他们,是无奈还是无意,恐怕也只有她才知道。”
“无论是何原因,我想他们两人都不会后悔。”想起了尘在破开璞玉之时所说的话,楚云裳越发的惭愧,或许比起那燕十三,他根本不足为道。不然他怎会在将死之时说出那样的话,致使他师父为他们两人立下符咒,让他们错过了两世。
“可是我却后悔,我想金茄也会后悔。”若是她知道就是终其一生也无法挽回局面,不知她当时是否还会这样做!
“所以,我希望这辈子我不要再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
看着她坚定的目光,楚云裳笑得无奈,“我明白你的意思。”
“对不起。”或许,她能说的也只有这一句了。
“何必向我说对不起。”仰头,楚云裳看了看天色,旋即转身,“走吧,出来那么久也该回去了,不然念云醒来找不到人会哭鼻子的。”
“好。”感激一笑,乔凝心随他一同朝着下山的路走去。
夕阳西下,映红了整个山头,也将那渐行渐远的两人笼罩在余光中。
自此望去,一红一白两人,虽未相偎相依,却是那般和谐。同样的步伐,同时飘起的衣袄,两人都不约而同的沉默着,心却是飘向同一处。
若是没有当年那场错误,或许,他们也会是极为契合的一对。
一个月后,他们顺着南关南下来到丰都,在小镇上落了脚。据说再过两日便是这里一年一次的盛大庙会,念云一直吵着要看看这庙会,几人也只好在丰都停下,游玩几日。
住在这客人不多的客栈中,倒是十分安静,早上和楚云裳一起带着念云四处逛了逛,此时小丫头已经累得呼呼大睡。每每看到念云这么活泼可爱,她总是会想自己小时候会不会也是这样,细想之下,她觉得念云的脾气性格还是蛮像她的,像她也不错,至少敢爱敢恨,活得真诚。
待她完全睡熟时,乔凝心才走出屋去,轻轻将门关上。据说这里一到庙会之时还许多即兴节目,她立刻想到了一件事,随即出了客栈去准备她需要的东西。
半个时辰后,当她站在房门外时心中顿时一紧,推门而入,却看到床边站着一个青衣男子,正将手伸向睡熟的念云。
低喝一声,她丢掉手中的东西朝着那男子欺身而去。
[VIP]第一百七十四章 重逢(结局)
伸出去的手猛的止住,看到那人转过来的脸,乔凝心不禁轻呼一声,“怎么是你!”
“嘘!”看了一眼没被吵醒的孩子,段如风对她做了个禁声的动作,旋即极为自然的拉住她的手朝着书桌旁走去。
“我就是来看看你们。”
看到那健康可爱的孩子,看到乔凝心平安,他就放心多了。
乔凝心微微皱眉,抬眼看着眼前这个男子,轻声说到,“谢谢你。”
如今再看他,依旧是个桀骜不驯的人。一身华贵青衣,玉带轻靴,乌发金冠,身上更是有一股不可掩盖浑然天成的霸气,几年的帝王生活将他磨练得更加成熟稳重,让人移不开眼。
点头轻笑,段如风轻声说到,“有什么好谢的,我不过是正好想出来走走,就拿你们母女做个幌子,好让父皇再辛苦几日。”
“无论如何,还是要谢谢你。”谢谢他这三年来的帮助,也感谢他非但没对她的算计在意,还不惜为了她动用国力帮助楚家和乔家。
“你何时变得如此婆婆妈妈了?”挑眉,他一脸促狭的笑意,眼尾却扫到书桌上那一叠墨迹刚干透的彩纸,不禁为之一动。
“呃,我帮你倒杯茶吧!”顺着段如风的目光看去,她这才发现自己的东西还未收好,立刻转移话题,顺势将彩纸全部收了起来。
呵呵一笑,段如风转身走出里屋,在圆桌旁坐下。
其实,他已经来很久了,也在房中逗留了很久,那桌上的东西他早就看得清清楚楚。原本他这次是抱着最后的希望来景龙,他已经想好了要对乔凝心说的话,他也对将来做好了打算,可当他看到那一张张写满字的彩纸时,他便已改变了主意。
三年时间,很多人许多事都在悄悄的发生着变化,诚然如他也是这样,可他却已看到唯一没有变的,那便是屋中那个女子的爱。非但没变,反而越发的浓烈,永远也无法磨灭,那他又有何本事能走进他们,能将她从别人心中硬拽出来。
他办不到,永远都办不到,即便没有楚云绝在身边,或者他已真的不在人世,他也无法走进她的心中。
所以,他不想再做无谓的挣扎,更不想伤害她们。
出门前父皇曾嘱咐过他,如果真的无法办到便不要勉强,爱一个人未必一定要将她绑在身边,或许离开也会是一种幸福。现在他已完全明白他的意思,原来父皇一直都看得很透彻,只是他自己还抱有一丝丝不切实际的希望而已。
乔凝心收拾好东西,笑着从屋内走出,为段如风倒了一杯茶,随即也坐在了他身旁,“我们才刚到丰都几天你就赶到这里来了,你的消息还是那么灵通,真让人头疼啊!”
放下茶杯,段如风微微眯眼看着她,摇头说到,“如此神速也只是针对你而已,旁的人我还不稀罕知道他们的行踪呢!”
“省了吧,整天被人这样盯着,我真受不了,你还是把你那宝贵的稀罕都拿回去,赶紧把这些人弄走,不然小心我哪天心情不好直接把他们剁了拿去卖给别人做包子。”虽是如此说,可她还是很感谢他所作的这一切,这些人也一直在周边暗暗保护着他们,尤其小心翼翼的保护着念云和看起来心智不成熟的楚云裳,对此她真的很是感激。
“放心吧!”点了点头,他看似认真的说到,“我这次来呢就是为了将他们全都拽回去,免得被你剁了做包子,父皇辛辛苦苦培养的这些暗人,我可不想就这样被毁在你手里。”
这一次,他是打算彻彻底底的放手,再不纠缠。
似是没想都他那么容易就答应下来,乔凝心微微一楞,倒是不知该说什么是好。正在踌躇间,却听他轻声说到,“洛苏要成亲了!”
再次一愣,乔凝心旋即轻笑出声,“看来还是小女孩比较容易忘记,成亲是好事,若是能觅得有情人并与其幸福一生,那更是大好事。”看来,当年那个追着她相公不放的小女孩已经长大成|人了,这一次她相信段洛苏定是真正找到了她喜欢的男子,不然段如风也不会任由她胡来丢了一生幸福的。
摇头轻笑,段如风低声说到,“那个男子和楚云绝有八分相似。”正因为如此,她才愿意嫁给他,她说即便不能做楚云绝的妻子,她也会将他永远藏在心底。
触及乔凝心忽然变得冷冽的眼神,段如风立时意识到自己可能说错了话,赶紧解释到,“那绝不是真正得楚云绝,他只是礼部侍郎柳岩清的长子,刚刚从明山学艺回来,与洛苏在国宴上认识的,两人也算是一见如故,所以父皇和我才答应了这门婚事。”
闻及此,乔凝心忽觉好笑,看来自己是太过紧张了。她抱歉一笑,敛去那眼底的敌意,点头说到,“原来如此啊,那真是要恭喜她了,不过我可能无法亲自去恭贺她大婚,就劳烦你代为转达了。”她想,段洛苏也未必想见到她。
点点头,段如风嘴角轻扬,“我会的。”顿了顿,他又说到,“大婚定在下个月十五,那柳家公子德才兼备,品行端正,是个不可多得的好男子,我想他会让苏儿一生幸福的。”
“有你亲自把关,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即便那个柳公子有什么其他的想法,段洛苏贵为公主,他也不会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来。
“也是。”抬眼看着乔凝心,他柔声问到,“这次你们回景龙,是否打算在这里继续寻找?”
“等丰都的庙会过了,我们便会离开这里一直南下。”
“可需要人帮忙?”
摇头,乔凝心笑到,“不必了,爹和大哥都在派人四处寻找,人已经够多了。”若是找不到,再多的人也是枉然。
“那,好吧!”一瞬的沉默过后,他再次开口,“这次出门父皇曾让我代他向你致谢,谢谢你当年饶过了璃梳他们。”
“有何好谢的,即便我不松口,他们也是能活下来的。”
当瑞王自作聪明将先皇曾暗地里给他的密旨和密信拿出来时,他本以为这下景睿会必死无疑,可谁又知那道用皇家特用金线封口的密旨竟成了他的保命符。
若说先皇的才智,恐怕也不输段峭,只不过他一生都在浑噩中度过,不曾认真而已。他将密旨给瑞王,便是笃定了到那时瑞王会不顾一切的拿出来,因为他从头至尾都是最想对付景睿的人。密旨用金线封好,一旦打开便无法再封口,他在那个时候将密旨给瑞王并吩咐他一定要到这一时刻才拿出来,瑞王定以为里边装的是景睿的催命符,更不会贸然打开来看,以免将来拿出来时不被人认可。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放心的将东西交给他。
当景御将密旨中的内容亲口念出时,满朝文武都已震惊,原来先皇并不是要借此机会惩治这个不孝子,而是替他求情保命。此密旨也是他的另一道遗诏,诏书中清楚的写着不论将来谁人即位,都不可斩杀景睿及其家眷,违者便是不尊先皇遗旨,没有资格坐上皇位。此谄书一出,恐怕谁也无法再将景睿定为死罪。
密旨上提到那封密信一定得由景睿亲自打开,不得已景御只好将信给了他。当景睿颤抖着将信纸展开之后,一切状况都已发生变化。那时他才知道,自己有多愚蠢,有多可悲。
以乔凝心的脾气,恐怕再多的遗诏也阻拦不了她,可当段璃梳当众跪地说出她已怀孕之时,她便开始动摇了。那时的她肚中已有了她和楚云绝的孩子,她体会过失去至爱的心情,她也知道此时若是将景睿杀了,那便是对他最大的惩罚,可她却有些退却了。
看着这个曾经骄傲一时,自命清高的南楚公主跪地求饶的可怜模样,细想着她所说的一切,她最终妥协了,放弃了最好的报仇机会毅然离去。
此时,她亦是不后悔,因为她知道在遥远的边关有一个与念云差不多年纪的孩子正在茁壮成长。事实证明,她当年的选择是正确的。
看着她已陷入回忆的双眼,段如风旋即轻声说到,“我明日便会离开这里,要去边关一趟。”
“去看他们吗?”
“是的,云清已经长大不少,父皇让我去看看他们。”离上一次相见已经有两年有余,不知道那可爱的外甥如今长成了什么样。
轻笑着点点头,乔凝心扬声到,“如此我便提前祝你一路顺风了。”
“可有什么话要带?”
挑眉,乔凝心淡淡的睨他一眼,“我跟他们又不熟,要不你帮我带两把大刀过去吧,让他们时时刻刻带在身上,当做提醒他们也不错。”
面色一黑,段如风无奈的看着眼前说笑的女子,轻叹一声,“好吧,这个问题当我没问口”
“这样最好,我也省的花钱去买刀了。”
垂眸,段如风尽量掩住眼底的笑意,“我明白了。”旋即站起身来,他轻声说到,“时间也不早了,我就不打扰你了,床边上有我送给念云的礼物,等她醒来帮我转交给她吧!”
有些愣然,乔凝心看着他轻轻点头,“好吧,那我就不留你了。”留下来,恐怕只会让两人更尴尬。
“嗯,我要走你留不住,不走你也赶不动。”故作轻松的笑了笑,他转身便朝着门外走去。
站在门下,他转头看着身后的女子,眼中的笑意已不复存在,“我走了,你保重。”
“我知道。”重重的点头,乔凝心努力裂开嘴笑了笑,笑意却不是很浓。
“若是找到了他,记得派个人来告诉我。”
“我会的。”重复着点头的动作,她说得极轻。
“我…”
“你什么?”秀眉轻扬,她抬眼看着他等待下一句。
“没什么。”嘴角动了动,他随即轻笑出声,“多年以后,你可还会记得有一个叫做段如风的男人?”
楞了楞,乔凝心眨眨眼,淡淡的到,“自是记得,曾经有个白痴将御花园差点弄成坟海,种满了送给过世之人的白菊,还死不悔改,这样的笨蛋我怎么会不记得。”
自嘲一笑,段如风直视着她的双眼,“记得就好,记得就好,那我也没什么好担忧的了。”可是,他依旧不打算将那些白菊拔去,每年秋季在御花园赏菊已经成了他的习惯,这习惯恐怕很难改掉。
走出门外,莫离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静静的站在门外等候着他们两道别。
微微拧眉,他直直的看向乔凝心,冷声说到,“不必送了,保重。”说罢,他不等乔凝心回答,转身便与莫离大步离开,走得匆忙。
这一世,他或许再也不会来此地,再也不来见此人。
看着他莫名的反应,乔凝心有些不解,“弄得跟离别似的,不送就不送,我也没打算送你。”看着他们两人走下楼稀,她才将房门关上,转身进了里屋。
床头上放着两块大小不一玉坠子,玉坠的上边还用红绳编制了一个大大的图腾,看样子应该是南楚特有的图腾。拿起玉坠细细看了看,乔凝心将大的那个收了起来,把小的玉坠放在了念云的衣服上,这个是段如风要赠给小念云的,她当然不能拂了他的好意。
其实,段如风想要送的并不是那玉坠,而是被交缠的红绳包裹在里边的平安符。
离开南楚时,他曾亲自登上云台山求了两个平安符,只为保她平安。那薄薄的红色符纸,定会替他照顾他们母女两,一生平安。
两天后的傍晚,热闹的庙会已经结束,乔凝心一行三人也随着人流缓缓走向丰都河边。这条河是整个丰都最长的河流,贯穿南方四个城镇,直达朔阳,如今河面上已飘起了不少花灯。五颜六色各种形状的花灯随波逐流,渐行渐远,漂浮在这宽阔的河面,着实好看。念云看着那些漂亮的花灯,不禁也开心大笑,“娘亲,念云也要放那个,那个好漂亮啊!”
抿唇一笑,乔凝心看着在楚云裳怀中极不老实的小丫头,“念云也喜欢这个吗?”
“嗯。”重重的点头,她生怕自己若是说不喜欢,娘亲就不给她玩了。
“好,娘亲等下就陪念云一起放,好不好?”其实,她也很喜欢。与其说是喜欢,不如说是眷念,不知何时她还能再与楚云绝一起放河灯。
三人走到一处宽敞的地方,楚云裳抬眼望去,顿时明了。这里不单有上百个河灯,还有一排大大的许愿灯,灯上的字似是灼痛了他的眼睛,却又让他为之动容。
放下欢呼不止的念云,那小丫头高兴的朝着那些彩色的河灯跑去,“娘亲,这些灯都好漂亮啊,都像一个个小人一样,比河里那些好看多了。”
轻笑出声,看着欢快无比的念云,乔凝心赶紧叮嘱到,“你慢点跑,别摔了。”这些灯,全都是她亲手所做,自然与那河中的不一样。
一盏盏独特的河灯被放下,乔凝心小心的护着开心的念云,用手拨了拨水面,将那些灯推到更远的地方去。楚云裳站在一旁,静静的看着专心放灯的母女两,终是忍不住轻声说到,“我相信大哥一定会看到这些的。”
微微侧目,乔凝心笑得坦然,“不管他能不能看到,我都会做,以后不管走到哪里,我都会将这些灯放到河中。”她希望,终有一日它们能飘到那个人的身旁,让他驻足观看,让他找到回家的路。
“娘亲,你放这些灯是为了找到爹爹吗?”这一次,念云难得没有捣乱,也不再叫楚云裳为爹爹。
重重的点头,乔凝心说到,“嗯,念云想不想早点找到爹啊?”
“当然想。”说罢,她伸出小手往河面又拨了拨,用那稚嫩的声音说到,“我要把它们放远一点,这样爹爹就能看到了。”
“好,把它们放远一点。”轻笑着,她用下巴摩挲着念云的头,满是欣慰。
河流下方,不少人纷纷仰头看着天空惊呼出声,“你看,那灯好漂亮啊。”
“是啊,这是谁放的灯啊,我们怎么没想到呢。”他们只记得在河中放灯许愿,却忘记了那高飞的许愿灯也能将他们的愿望带给天上的神明。
天色已暗,那一盏盏悬浮在半空的明灯像是在为人指路一般,明灯飘过众人的头顶,顺着西风飘向了遥远的地方。
河堤下头,不少人聚集在桥上看河灯赏月,好不惬意。也不知是谁发现了那些形状特别的河灯,随即高声说到,“你们看看,那一片灯肯定都是一个人放的,真漂亮啊!”
“你怎知是一个人所放啊?”
“你没看它们都一个形状吗,而且与别的灯截然不同。”
“也对,不知是谁那么有心啊!”
“肯定是个有情人,定时想借着河灯让河神满足他的心愿。”
“我看未必,说不定是谁放着玩的。”
“你倒是放几个来玩玩看!”十分不屑,那说话之人话中满是挑衅的意味,“哪怕是买最便宜的灯,那么多盏至少也得二两银子,你一个月还挣不了那么多吧!”
“切,不过是那些有钱人吃饱了撑的,我才不稀罕。”被人戳了软处,那人心中不爽,出言自然也不逊。
嘎的一声,头顶上的枝头上惊起一只飞鸟,一团粘稠的东西掉在了那人额头上。“他妈的,是鸟屎。”伸手抹了一把,那人在众人的哄笑声中骂骂咧咧的离去。
桥下,一个身着白衣的男子弯下了腰去,捞起一盏河灯放在手中看了看。不知为何,他对这河灯很感兴趣,身旁没人,他便顺着心意将那灯芯吹灭,将灯纸展开来。
一行行娟秀小字透着点点湿意映入眼帘,他不禁轻声念了出来,“云绝,当你看到这河灯之时,你且站在原处等等,我一定会顺着灯飘去的地方找到你。你曾说过要不离不弃,可是你食言了,我不怪你,若是人生能从头再来,我定不会放你离去,你不能做到福祸同当便由我来,不论生死我都会紧抓着你的手不放,直至走到我生命的尽头。我爱你,我也爱你,所以不论你身在何处,我的心会永远会与你同在,这一世,你不来我不走。乔凝心亲笔。”
——这一世,你不来我便不走。
心中像是被什么狠狠撞击了一下似的,男子站在远处久久不能回神,直到身后响起那熟悉的声音。
“你在看什么呢?”
一个身着湖蓝色罗裙的女子站在他身后,手中提着两盏河灯疑惑的看着他。借着河边昏暗的灯光看去,那是一张充满灵气的脸,大大的眼睛尤其动人。
楞了楞,男子回神过来,淡然一笑,“没什么。”
看到他手中的东西,女子有些气恼的说到,“你怎么能把人家放的灯捞起来,真是太过分了。”
男子愧疚的看了看那写满字迹的纸,沉声说到,“放灯的人是想借着这灯找一个叫做云绝的人,不如我把这纸留着,待哪日遇到那人转交给他就是了。”
“天下同名同姓的那么多,你怎么知道我们找到的人就是别人要找的。”无奈的瞪他一眼,女子随即说到,“好了,你都给人家弄坏了,再说什么都没用了。”
小心的收好那张纸,男子看着她手中拿的河灯,“好了,我们放灯吧。”
“嗯。”女子点头拿出了火折子,却听闻周边的人惊呼起来。两人仰头一看,随即看到了那从远处渐渐飘过来的许愿灯。
“你看那灯多漂亮啊,也不知道是谁放的。”
“或许就是这放了那么多河灯的人放的。”
“嗯,有可能。”
“你看,那灯上还有字呢!”
“写的是什么啊?”
“我看看。好像是楚字,还有绝字,还有我字,哎呀太高了我看不太清楚。”
站在桥下,白衣男子眯眼看着那越飘越远的灯,轻声呢喃到,“楚云绝,等我,我一定会找到你。”
“你在说什么?”不解,女子抬头疑惑的看着他。
轻轻摆手,男子低声说到,“没什么。”弯下腰,他将手中的河灯放下,看着那河灯飘远后才转过身去,背对着女子柔声说到,“回去吧,明日还要赶去义江看大叔。”
女子点头,提脚跟了上去。一白一蓝两道身影缓缓离去,不消片刻便没了踪影。
河堤的另一头,乔凝心牵着念云的小手与楚云裳一同走来,三人走上长桥,顺着那灯飘去的地方跟去。听着桥上驻足的人们纷纷谈论着刚才那灯,他们静而不语,一路走远。
……
半月后,义江城,迎客来客栈中。
乔凝心本是陪着念云睡午觉,却不想一个噩梦将她惊醒。
不自觉的轻呼出声,她立时坐起,额头冷汗直冒。待看清屋中的一切时,她才长吁了一口气,安抚自己这只是个梦而已。可是无论她怎样强迫自己冷静,心中却依旧不安,无奈之下只好翻身下床。
为念云盖好被子,她开了门便走出去,在门外看到了陷入沉思的楚云裳。
“你怎么不睡了?”看到她脸色有些苍白,楚云裳不禁有些疑惑。
摇摇头,乔凝心走到他身旁,轻声说到,“刚才做了个噩梦,所以睡不着了。”
“噩梦?”皱眉,楚云裳随即说到,“是何噩梦。”
直直的看向前方,乔凝心故作冷静,“我梦到云绝走了。”以往,她都是梦到楚云绝回来,惟独今日她却看到了一身血迹的男子离她远去,梦中那种让人窒息的恐惧感让她现在依旧有些后怕。
一愣,楚云裳看了看她担忧的神色,赶紧说到,“不过是一个梦而已,无需担心。”
“可是……” 可是她现在真的很不安,好似梦中的事情很快就会发生一般。转头看了看同样很担心的楚云裳,她轻叹一声继而说到,“也对,不过是一个梦而已,况且人家都说梦是反的,我以往经常梦见云绝回来,可他却从没回来过。”
如今,她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见她放宽心,楚云裳旋即点头到,“听说表哥也在义江,等明日我们去看看他吧。”
“好啊,我也正有此意。”已有一年有余没见到敬剑文了,也不知他现在怎样,可有找到他心爱的女子。张了张嘴,她正想说话却被屋内念云的声音打断。
进屋为念云穿好衣服,乔凝心轻轻拍了拍有些睡眼惺忪的小丫头,轻声说到,“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娘亲不在,我就不想睡了。”小丫头扁扁嘴,伸头看到站在一旁的楚云裳,立刻就跳下床朝着他跑去,“爹爹,带念云出去玩好不好?”
呵呵一笑,楚云裳捏了捏她的小鼻子,眼中满是宠溺,“好啊,爹……叔叔带你出去。”
“念云,不要调皮,你早上才跑出去玩了半天,怎么刚起来又要去啊!”
“娘亲,念云是想去找爹爹。”嘟着嘴,她朝着乔凝心撒娇不止,却不想她一句无忌童言又让乔凝心想起了刚才的事情,面色不由得一沉。
楚云裳见状,赶紧说到,“我带念云出去随便逛逛,你就在家休息吧。”
“嗯。”点头,她也不再多说什么。
“娘亲要乖乖在家等我们哦。”挥着肉嘟嘟的小手,念云笑得眉眼弯弯。
看着两人走出房门,乔凝心才关上门转身进屋。坐在床边,她一直拿着手中的戒指发呆,脑海中又想起刚才梦中的情景。
脸色惨白的楚云绝立于崖边,一袭白衣上满是血迹,鲜血更是顺着他的额头不住的往下流。血液从鼻尖滴落在地,那方小小的悬崖很快就被染红,映衬着天边夺目的夕阳变得越发的妖艳诡异。几丈开外,她就那样站在原处,想要叫喊却无法出声,想要奔过去双脚却也抬不动半分,只能焦急的看着楚云绝一身惨不忍睹的模样,无力且痛苦万分。
只消一瞬,楚云绝那张满是血迹的脸突然放大,恐怖的声音自她耳边响起,他说,“凝心,我好痛苦,我一个人长埋于此,饿了连个送饭的人都没有,这漫长的三年让我真的好痛苦,你救救我,快来救救我啊!”
—— 长埋于此!
—一饿了连个送饭的人都没有!
一一救救我,快来救救我,我好痛苦!
这样的话何其诡异,让她不由得毛骨悚然却又心疼万分。
梦中的她还未回神,便看到那抹满是血迹的身影尖叫着跌落了山崖,仅留下满地刺眼的血迹,一如当日她在山崖边所见的一般,让人害怕不已。
为何长达三年她才做了一个这样恐怖的梦?莫不是云绝真的托梦与她?
思及此,她越发的心慌,不敢再想。
收好戒指,她打开门着急的走了出去,出了客栈沿着大街一路寻找楚云裳的身影。她必须回拨云城一趟,或许那个梦真的有什么蹊跷,她要去山崖下边重新寻找。
走了一路都没看到楚云裳的人影,她微微蹙眉,却听见有人在唤她的名牢。
转过头,看到朝着她大步走来的人,她不经轻呼出声,“表哥,你怎么找到这里了?”
一年不见,敬剑文还是那般俊朗,不同的是眼底却多了几分沉稳内敛,人也稳重许多。走到乔凝心身前,他将乔凝心细细打量一遍,片刻后才缓缓说到,“看到你一切安好,我也就放心了。”
“我听说表哥在义江,还打算明天带着念云去找你呢,没想到你今天就来了,真是好巧。”
“找我有事吗?”微笑着看向乔凝心,他眼中那抹柔情还是不能掩去。
呵呵一笑,乔凝心随即说到。“自然是带念云去看看你这个表舅,你不知道她有多想你呢,之前还时不时的念叨你。”
“那你可有念叨过我?”挑眉,他看似在说玩笑话,却又像是真在询问一般。
不自在的笑了笑,乔凝心不打算回答他的问题,旋即轻声问到,“对了,表哥找我所为何事?”
“难道没事就不能来看看你们吗?”明知她有意避开,敬剑文也不多纠缠,随后轻笑着说到,“走吧,回客栈再说。”
他确实有事找她,可他却一直在犹豫到底要不要说。
“嗯!”点头,乔凝心压住心中的焦虑,陪他一同回了客栈。坐在圆桌旁,她笑呵呵的看着敬剑文,“表哥,一年不见你倒是沉稳不少,很有男子气概。”
抿唇一笑,敬剑文抬眼看着她,“难道我以前就没男子气概。”
“哪有啊!”乔凝心赶紧打着哈哈,掩饰到,“是越发的沉稳了,以前你也是很男人的,还是京城众多美男之一呢!”
“言不由衷。”浅笑两声,敬剑文也不多说什么,看了看空空的屋子旋即开口问到,“念云呢?怎么不见她出来。”
“她跟云裳出去玩了。”
“你怎么放任云裳单独带她出去。”莫名的紧张,他不由得皱起眉头。
想到敬剑文对楚云裳的状况还不明了,乔凝心赶紧解释到,“涟漪陪着他们呢,我刚才也是打算出去找他们的。”
“念云那么小,一定要小心才行。”
“我知道的。”点点头,乔凝心朝他咧嘴一笑,“要不表哥陪我出去找他们吧,念云也很想你的,看到你来看她肯定会很高兴。”
“我…我今天来还有一件事情。”两相对视,他看着乔凝心缓缓开口,“我问你,假如有一天你得知楚云绝的死讯,你会如何?”
—— 楚云绝的死讯!
听到此话,乔凝心像是被人用利刃狠狠的剜出了心脏一般,惊得从凳子上猛的站了起来,“表哥,你是不是找到了他?或是知道他的消息?”
噩梦刚醒,敬剑文却问出如此突兀的问题,她的心不由得紧揪起来,疼得让人难以忍受。
难道,她刚才的梦魇立刻就要被证实了吗?难道楚云绝真的已离她远去了吗?
被她这莫名的紧张吓了一跳,敬剑文刚想站起身来安抚她两句,却被乔凝心抓住了手,力道之大连他都挣脱不掉,他随即轻声解释到,“凝心你别着急,我只是随便说说。”
“随便说说?”乔凝心不信,旋即拧眉看着他,“表哥,你到底知道什么,告诉我吧。”
看着她这般紧张的模样,敬剑文心中早有答案,何须再问。他尽力掩去眼中的失落,沉声说到,“我并未听到他的死讯,真的只是随口一说。”
心中依然不安,乔凝心看了看他,用那有些颤抖的声音说到,“不行,我要去找他。”
她要立刻回拨云城,一刻都等不了了。
“站住,你要去哪里。”敬剑文反手扯住她的衣角,用力将她拽住,“我都说了是随口说说,你何必那么担心。”早知如此,他定不会说那么糊涂的话。
“表哥你有所不知,我刚刚做了个噩梦,梦到他在拨云城的山顶上等我回去救他,这么多年我从未做过此梦,我想一定是他出了事在等着我回去救他呢!”眼底已泛红,被敬剑文紧紧拽着,乔凝心挣脱不掉,似是急得快要哭出来一般。
见她这副模样,敬剑文只好用力一扯,将她整个人拥至怀中轻声安抚到,“没事,你放心吧他没事的,我向你保证,他不会有事的。”轻拍着乔凝心的后背,他试图将她的紧张挥走,至于刚才还在犹豫不决的事情,他已有了决定。
无论他们将来会怎样,她都应该知道此事,该有权利去争取,去找回她心心念念的相公。
即便他还有一点私心,即便他还抱着那么一丝丝的希望,此时也该悔悟了。
暗暗咬牙,他终是轻声说出口,“我看到楚云绝了,在南城的集市中。
“你说什么?”猛的推开他,乔凝心睁大了双眼。
“我看到了楚云绝,就在南城集市,在碰见你之前大约一炷香的时间看到他的。”
“真的?”不可置信的问过后,她却不等敬剑文回答,转身提着长裙一阵风似的奔了出去。
原来,她无心的宽慰真的应验了。
原来,那个让她后背发凉心疼无比的梦确实与现实相反。
马上她就能看到那个让她魂牵梦绕的人,不知,三年过后他已成了什么模样!
看着已经空无人影的门外,敬剑文浓眉紧蹙,终是轻声呢喃到,“他身边,还有一个女子。”
楚云裳抱着念云回来,在路上碰见了一路疯跑的乔凝心,询问的话还没出口,乔凝心便从他怀中抱走了念云,脚下步伐依旧不曾缓慢半分。
南城集市的东边,一男一女站在几个小摊前边,摆弄着手中的小东西笑谈不止,看起来很是开心。
高大挺拔的男子拿起一朵珠花,轻轻的Сhā在了女子的发髻上,打量过后柔声说到,“这个不错,很适合你。”
“真的吗?”女子莞尔一笑,娇羞的伸手扶了扶头上的珠花,仅高兴的片刻便赶紧摘了下来,“还是算了吧,大叔还需要钱买药,我平时也不带这些,这个就不要买了。”
摊前,那个笑得眯了眼的中年妇女轻声说到,“夫人还是买了吧,这个珠花真的很漂亮,尤其夫人如此端庄大方,这个珠花是最适合夫人的了。”
“我们不是……”想要解释,她抬眼却看到男子并未反驳,随即低下了头,拿着那漂亮的珠花看了又看,既喜欢又舍不得花钱。
楚云绝轻笑出声,转过头看着那妇人轻声问到,“这个多少钱?”
“只要两钱银子。”妇人伸出两个手指头,笑得极为讨好。
“那好,我们要了。”从怀中摸出一些碎银子,男子大方的递给妇人,随后拿起珠花再次Сhā在了女子头上。
“那么贵,还是不要了。”女子一听说要两钱银子,赶紧想要将珠花拿下来。
“别动。”男子笑得极美,有一瞬竟让人晃了眼,女子随即楞了楞,任由他将那珠花Сhā在自己头上。
细看过后,男子再次夸奖到,“真的很好看,你就别摘了吧,算是我送给你的礼物,大叔买药的钱我会再去挣的。”
“那好吧!”女子心中甜蜜无比,点头应下,“时间也不早了,我们还是早些回去吧。”
“嗯。”两人转身,一辆马车扬着尘土而过,卷起一阵大风,迷了路人的眼。
小摊前挂着的风铃被风吹得哗啦作响,摇摆不止,待马车走过,男子才将护在怀中的女子松开,担心的问到,“你没事吧?”
“没事。”女子扬手挥了挥,刚要说话,却看到街道对面看着他们出神的两人。
有些错愣,男子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当他触及那双微微发红的眼睛时,心中蓦地一动,不由得楞在了当场。
有些寂静的集市街尾,仅有寥寥几人,大家都各自忙着手中的事情,不曾去注意这默默对视的四人。晚风再次扬起,风铃清脆悦耳的响声断断续续,却拉不回他们的思绪。
有几片被风吹落的树叶又被卷起,从四人眼前迅速飘过。树下,那个楞了片刻的男子终是缓缓开口,“请问夫人,你有何事?”
清风将他那丝毫未变的话音传至很远,多年后的相见,他面向曾经深爱的女子,蹙眉轻问 —— 夫人,你有何事?
[VIP]番外 再见亦是陌路人
同样的面容,未变的语调,就连蹙眉的模样都未曾有半分的改变,可他的眼中却再没有柔情。
四目相对,他的声音有些低沉,“夫人,你有何事?”
风拂面而过,将额前的几缕青丝吹起,乔凝心终是缓缓收回目光,伸手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嘴角溢出几许冷笑,“没事。”
“可是…”男子面露难色,心中却有一股异样的感觉,说不出来却又十分压抑。
看着那依旧紧紧拉在一起的双手,乔凝心拼命的想要牵动已经快要僵硬的嘴角,可是却说不出半个字来。故作不屑不去看那双纠缠在一起的手,她想要转身,想要离开,可是脚就像是被定在了原地似的,挪不动半分。
手心的汗已经将念云的小手包裹,连小小的孩子似是都已感觉到她的不安和心痛。
“娘亲,他就是爹爹吗?”念云仰起头,看着十分反常的娘亲,问得极为小声。
“他,不是。”嘴角轻启,她终是吐出这几个字。
这个男人竟然把别的女人拥进怀中,他怎会是楚云绝?他一直拉着别的女人的手不放,怎会是她苦等多年的相公?他连她都认不得,还问出如此荒唐的话,他怎会是念云的爹?
他不是,一定不是。
即便以前是,现在也不是。
另一只手中攥着的两枚戒指已经被她捏了又捏,尖尖的指甲都已掐进肉中,她真是恨不得将那两枚镶嵌着硕大宝石的戒指捏碎,碾成粉末,让它们随风吹散永远消失。
与男子同行的女子终是按捺不住,疑惑的看着眼前一大一小两人,轻声问到,“这位夫人,我们认识吗?”
“不认识。”摇头,乔凝心否认了他们之间的关系,心中却似有千万把刀子正在剜她一般,疼得窒息。
半晌后,她终是抬脚转身,不再去看任何人,只对念云轻声说到,“我们走吧!”
“哦!”小念云听话的点点头,即便小手已经被娘亲的手心的汗弄得湿漉漉的,她也没有吵闹挣脱,就这样任由乔凝心牵着,慢慢离开。
叮的一声响,一枚耀眼的戒指掉落在地,可乔凝心却似不知道一般,依旧往前走。
“夫人,你的东西掉了。”男子皱着眉,高声喊过后却并未见他们停下来,眉头便越发的皱紧。他上前两步捡起那枚戒指,连忙再次喊道,“夫人,你的戒指掉了。”
前边,两人都未有任何反应,脚步却越来越快,似是根本没听到一般。
男子拿起戒指就要追上去,街边的小摊后边突然冒出来一个与他同样高大的男子挡住了他的去路。
“别去打扰她们。”楚云裳冷眼看着这个失踪多年的大哥,语气中带有几分怒意。
“你是?”疑惑的看着这凭空冒出来的男子,楚云绝立刻举起手中的东西,“那位夫人的戒指掉了,如果你认识她就拿去给她吧!”
冷哼一声,楚云裳微微挑眉,“你是真不认识还是装蒜?”他抬眼看向街对面那个睁大无辜双眼的女子,冷冷一笑,“难道就是为了那个女人?”
“这位兄台,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即使他再不明白事因,此时也能感觉到眼前这个陌生男子的怒意,心中便更是疑惑。
看着他微蹙的眉头和眼中的疑虑,楚云裳终是轻叹一声别开脸去,“不明白就算了。”说罢,他转身便要离去。
“这个请你还给那位夫人吧!”递上手中的戒指,楚云绝轻声说到。
淡淡的撇了一眼那枚眼熟的戒指,楚云裳冷声说到,“不必了,她已经不需要了。”
“可是……”不等他说完,那个莫名其妙的男子便已离开,拿着戒指的手也僵在了原处,让他错愣。
待他们走远,身后的女子才凑上前来,看着那三个人的背影皱眉问到,“他们是谁啊?怎么那么奇怪?”
“我不认识。”摇摇头,男子却总觉得心中的不安和疑惑无法挥去。修长的手指摩挲着那枚价值不菲的戒指,他低声说到,“这个还是得还给刚才那位夫人才行。”
伸手指了指这戒指,女子抿唇一笑,“这个看起来好漂亮,那个夫人怎么把那么贵重的东西都给扔了,真是奇怪!”
是啊,他也觉得很奇怪。特别是看到那双眼睛,他心中走有一股说不出的感觉,那样的眼神竟会让他觉得有些心慌,却又不明白到底是为何!伸着脖子看着渐渐远去的三人,男子不禁自问到,“莫非他们认识我?知道我是谁?”
“别胡思乱想了,不如我们跟上去吧,仔细问问不就知道了。”
“人家未必肯说。”要是能问清楚,刚才也不会是那种情况了。
“诶,你看这戒指后边有字呢!”女子微微侧头,看着他手中的那枚戒指轻呼出声。
闻言,男子将戒指拿起来细看一遍,随即轻声念到,“云绝。”皱眉,他自顾自的念了几遍,旋即看向那女子问到,“你可还记得一个月前我们在丰都看到的那些河灯?”
迟疑了片刻,女子点点头,“记得啊,怎么了?”不等男子回答,她突然就想了起来,“对了,你不是说那放灯的人就是在找一个叫云绝的人吗?”
“是啊!”点点头,男子再次看了看这枚戒指,不知这个云绝与那彩纸上所写的云绝是不是同一个人?
“可…”女子的神情有些恍惚,一时间不知该说何是好。
难道这世间的事情真有那么凑巧?一月前看到那寻人的河灯,一个月后又捡到那个人的戒指,这真是让人匪夷所思。楞了半晌,女子才轻声说到,“这个女子会不会就是那放灯之人要找的云绝呢?”
“不太像。”手中的戒指很大,不像是那个女子能带的,而且云绝两字一听就是男子的名字,很少有女子取如此霸气的名字。心中暗暗分析着,他拿起戒指随意的往手上一套,却不想那戒指很容易的便被他套进了无名指中,大小合适得连他都觉得惊讶。
慌忙的将戒指取下来,他面露尴尬之色,“好了,别说了,他们住在迎客来客栈,等我们回去放好东西再去客栈找他们吧。”这枚戒指,无论如何也要还给别人。
“你怎么知道他们在那个客栈里?”挑眉,女子越发的疑惑。
“刚才那个男人说的。”说来也奇怪,不知他为何不直接拿回这枚戒指,反而要告诉他他们所住的客栈,也正因为如此他才想去问个究竟。
“别想了,我们赶紧回去吧。”说罢,他收起那枚贵重的戒指,拉住女子的手转身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
客房内,敬剑文并未离去,看着乔凝心失神的模样他心中便已了然。念云老远便看到站在房门外的男子,立刻忘记了刚才的事情,高兴的朝他张开小手欢呼到,“表舅,娘亲你快看那是表舅。”
渐渐回神,乔凝心看了一眼蹙眉不展的男子,眸光越发的冷,连头也垂了下去。放下高兴不已的念云,她转身便要离开,却与蹭蹭赶上楼来的楚云裳撞了个满怀。一把扣住她的手腕,楚云裳沉声问到,“你要去哪里?”
“念云就交给你了,我出去走走。”
“我看你脸色不太好,还是先休息休息,明天再去吧。”
“不了,我随便走走,你叫涟漪收拾一下,我们今晚就离开。”看着楚云裳紧拉住她的手,她不禁又想起集市街头那双紧紧扣住的手一般,心中莫名的排斥。挣掉楚云裳,她随即勉强一笑,“不用担心,我只是随便走走,很快就回来。”
“娘亲,你不要念云了吗?”拿着敬剑文赶紧走过来,小丫头面露委屈之色,今天下午娘亲实在是太奇怪,看到娘亲这个模样她还真有些怕怕。
“谁说的,娘亲最疼念云了,怎么会不要你。”转过身面向女儿,她想要笑一笑,却怎么也咧不开嘴。此时,她除了这个女儿便什么也没有了,她又怎会不要她!
“或许这一切都是一个误会,你难道就不想弄清楚?”
“什么都可以误会,可是这个不能。”连他心爱的男人都认不出她来,试问她还有什么理由去弄明白这样好笑的事情。
“这三年多来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们谁也不知道,难道就因为一个不知名的女人,你就要放弃吗?如果真是这样,那你便不是我认识的凝心。”以前的表妹虽然蛮横但却十分坚持,即便她嫁给了楚云绝变得成熟稳重却也不会因为何事而退缩,绝不会像现在这样。
“是啊!不论怎样我们总得将事情搞清楚再做定论。 ”语毕,楚云裳看到敬剑文诧异的目光,却丝毫不去理会。
他们一直在争执,念云却根本不明白,只好伸出手摇着乔凝心的衣角,扁嘴撒娇,“娘亲,你抱抱念云。”
弯腰将孩子抱起,乔凝心皱眉片刻,随即绕过两人直接走进房中,“不论你们怎么说,我心意已定,今晚就走,我们回晋国去找爹。”如今,她也只有回到那个家去。
敬剑文跟了上去,还想劝说点什么却被楚云裳给拉住了,他站在门下对乔凝心轻声说到,“即便你真的想离开也要顾及孩子,现在天色也不早了,至少也要等明天天亮再走吧!”
“我们又不是没赶过夜路。”沉着脸,乔凝心忙于掩饰。
“那是因为忙着找人,如今该着的人已经找到了,你还急着赶什么路?
莫不是你在害怕什么?”
猛的回头,乔凝心看着故意挑衅她的楚云裳,片刻后才咬牙切齿的说到,“那好,就明天早上走。”反正他已经不认识她,迟一晚上又何妨,无非就是多了一个失眠夜而已。
“那好吧,我去收拾东西,你和念云先休息一下,待会儿我叫小二把饭菜送去房中。”
“好啊!”点头应下,她却听到心在叫嚣,似是极为不甘一般。
皱眉,敬剑文不明白楚云裳的意思,楚云裳一直拽住他的衣角,见乔凝心应下后才关上房门带着他离开。走了几步,他旋即轻声说到,“我将客栈的名字告诉了他们,或许还有机会。”
“可他要是不来呢?”他没跟去集市,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却知道楚云绝已经不认识他们,不然刚才在集市上他为何看到他也毫无反应。既然他都已经不记得他们,为何又要来这里?若是他不来那凝心与他不就要又一次错过了。
“你放心吧,他应该会来的。”如果真的不来,他也会再去想办法。
有些迟疑,敬剑文看着眼前这个恢复正常的男子,眼中满是费解之意,“你的病何时治好的?”
“该好之时它自己就好了。”不曾转头,楚云裳一脸淡然之色,“我还要去弄清楚他们的状况,看看那女子到底是谁,她就拜托表兄了。”
轻叹一声,敬剑文点点头,“我明白。”
看着楚云裳离开,他只好撇下心中所有的疑惑,转身进了原本属于楚云裳的房间,房门一直开着,他时刻注意着隔壁的动静,不曾离开。
隔壁房中,乔凝心将念云放在床上,自腰间摸出那枚属于她的戒指,用指腹轻轻摩挲着指环内屋上的刻字,嘴角噙着自嘲的笑意,眼神淡散。
三年的寻找与等待,等到的却是一句不痛不痒的询问。
看着他细心的为别的女子Сhā珠花,她不禁想起多年前的某个下午,同样的集市同样的小摊,同样是那个男人为她细心挑选了一根簪子。那是他第一次送她的礼物,她当时也不知抽的什么风,竟然宝贝一般的藏了起来,连末婉都没告诉她。那根簪子一直陪伴着她四年有余,她从没来出来用过,因为舍不得。放得越久她就越是珍惜,这三年来她时不时便会拿出来看看,每每想到楚云绝那宠溺的笑容,眼底的柔情,她都会找到些许底气,支持她继续寻找。
这三年来,她带着小小的念云走过了但凡是他能去到的地方,景龙的每一片土地几乎都留下了她们的脚印,就连南楚晋国等地她也曾多处寻找,因为他曾经说过要不离不弃。她记下了,她也做到了,可是他却再一次食言了。
再见的时候,他身边已有了旁的女子。再见的时候,他已习惯将别人拥入怀中。再见的时候,他对她只有无关痛痒的询问。
忍不住冷笑出声,她掂了掂手中的戒指,起身将它装进一个小盒子里。
或许,他们始终是有缘无分,前世是这样,今生也在所难免。
默默的收拾着东西,她再次失神,外边却响起了敲门声。以为是楚云裳叫来的饭菜,她随即放下手中的东西走了出去,开门的那一瞬,她完全怔住了。
还是那张脸,他笑得还是那般无害,身后的女子却已没了踪影。楚云裳静静的的站在远处,背过身去一言不发。
呆愣过后,乔凝心忽的回神,看着眼前的男子不置一词,直到他举起手中的东西用那同样的陌生的语气轻声说到,“夫人,这个是你之前掉在集市的,请收回去吧。”
冷笑出声,乔凝心伸出手拿起那枚戒指,细细的看了一遍,旋即又将戒指放进了他的手心,“不是我的,你弄错了。”
“可我亲眼见到它从你手中掉下来。”
“既然掉下来了,那便不再是我的了,就好似离去的人一般,他已经站在了别人的身旁,与我没有半分的关系。”
蓦地一愣,男子被她这没有由来的话弄得更加糊涂,“夫人,你是不是认识我?或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乔凝心轻挑秀眉,片刻后摇摇头,冷声说到,“没有,既不认识你,也没有误会。”
“那为何……”
“没有为何,我都说了这个不是我的,你走吧。”不等他说完,乔凝心便打算关门送客。
不自觉的伸出手,男子用力推住门,大声说到,“夫人可是在找一个叫做云绝的人?”不知为何,他的心底像是有一股暗涌一般,推动着他让他无法冷静,也更加想弄明白心中的疑惑。
一怔,乔凝心睁大双眼看着他,冷冷开口,“你认识他吗?你记得他吗?”
“我不认识。”摇头,男子却从袖中拿出一张已经被叠过多次的彩纸,轻声说到,“一个月前丰都河中的人形河灯可是夫人所放?那许愿灯上的楚云绝可是夫人想要找的云绝?”
惊得一把抢过那张彩纸,乔凝心不可置信的看着他,“这个怎么在你手中?”
[VIP]番外 三个人的纠缠
有时候,上天真是爱捉弄人。
乔凝心展开那张彩纸,看着上边那熟悉的字迹,心中不免冷笑连连。
一盏写满愿望的河灯确实让她要找的人驻足,并且也将她带至了他的身旁,可惜那方小小的位置再也不属于她,那个温暖的怀抱中已经有了别的女人,沾满了别人的味道。
一个月前,她还信誓旦旦,要拼命找到他,要永生不离不弃,对他的爱也至死不渝。可如今,她已觉得那是莫大的讽刺,那些字都能刺痛她的双眼和心。
这一世,他不来她便不走。那么,他如今来了,还带着别的人,她又该如何自处呢!
她不知道,她也没有勇气去弄个明白。
即便她是多么的想冲上前去抱住那个令她日思夜想的人,即便她是多么想知道他这几年过得好不好,即便她心中还有许多话许多事情想要倾诉,即便手中的彩纸上写着她所有的想法,她也不敢上前半步。
“一个月前你也在丰都?”冷冷的开口,她声音极轻。
男子轻点两下头,旋即说到,“如此看来应该是没错了,那么夫人就是那纸上所写的乔凝心吧?”
“是又怎样?”
多年之后,他再次喊出这个名字之时语气已是那么的陌生,神情也不复当年。
“那么这戒指必定就是夫人的。”再次摊开手掌,他将戒指递到了乔凝心面前,淡定从容的说到,“虽然不知道夫人与这戒指有什么不解之缘,也不知这个叫楚云绝的与夫人有何关系或是有何过节,总之这个戒指一定是夫人的。如此贵重的东西,夫人怎么可以随意乱扔。”
他一脸平静之色,一字一句说得清清楚楚,看着乔凝心有些呆愣的神情,他随后又补充到,“即便要扔,也要等我离开之后再扔,不然我还会捡起来还给夫人的。”
“你……”怔怔的看着他,乔凝心一时气急不知该说何是好。
“夫人请拿回去吧。”挑眉,男子摊了摊手掌示意她将戒指拿回去。
他这样的反应这样的话语,就连楚云裳也有些愣然。终是忍不住走上前来,楚云裳一把抓住他的手,冷声说到,“你到底知不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在和谁说话?”
不等他回答,乔凝心却冷笑出声,抬眼笑看着有些怔楞的男子,幽幽转身走进屋中。
她很不情愿的将那刚刚放进盒中的戒指拿了出来,大步走到门边拿到男子眼前,冷声说到,“看到没有,这个是一对,这上边还有我的名字。”
似是没想到还真有这样一模一样的戒指,男子伸手接过,在戒指内侧看到了那个熟悉的名字。迟疑片刻,他抿唇一笑,将两个戒指都递到了乔凝心眼前,“如此看来,这对戒指对夫人来说确实很重要,夫人还是收好吧。”
“以前很重要,可是现在我不需要了,我想你也不需要它了吧!”拿过戒指,乔凝心当着他的面毫不犹豫便抛了出去。
“喂!”慌忙的伸出手去,却没能接住那两枚戒指,男子不禁转过头看着乔凝心扬声问到,“夫人这话是什么意思?”这几人的奇怪行径他早就觉得诧异,虽然不太明白到底是何原因,不过此时看来他也能了解几分了。
“失忆果然是最好的方法。”嘴角噙着冷笑,乔凝心刚张开嘴却被念云稚嫩的声音打断。
拽着她的衣角,念云仰头看着他们,小声问到,“娘亲,你们在做什么?”
“没什么。“咬咬牙,乔凝心蹲下身去,摸了摸念云的头轻声说到,“念云乖,下去找表舅玩好不好?”
“我不,我就要陪着娘亲,免得娘亲被坏人欺负。”在她小小的脑袋中,从没有乔凝心如此失控让人害怕的神情,她总觉得眼前这个男人就是欺负娘亲让娘亲生气的人,所以她才不会走,除非先让爹爹把这个坏蛋带走。
探着小小的身子,她扑到乔凝心怀中,在她耳边小声的说到,“娘亲,让爹爹把这个坏人弄走吧,这样娘亲就不会生气了。”水汪汪的大眼睛泛着无辜的光芒,她说得极为小心又十分认真。
眼眶忍不住一红,乔凝心伸出手揉了揉发疼的脑袋,心也疼得紧。他们父女俩第一次相见,却是这样的情形这样的印象,这真是莫大的讽刺。
“娘亲你怎么了?”伸出小手捧住乔凝心的脸,念云着急了,不由得抬头狠狠的瞪了那男子一眼,咬牙切齿的说到,“你这个人好讨厌,念云不喜欢你,你不要欺负我的娘亲。”
“念云,别乱说话。”赶紧喝止了念云,乔凝心勉强笑了笑,轻声说到,“娘亲没事,念云还是去找表舅玩吧。”
“我不。”摇摇头,念云松开乔凝心走到楚云裳身旁,嘟着嘴说到,“爹爹,你帮念云把这个坏人赶走吧,念云不喜欢他。”
面露难色,楚云裳弯下腰来抱起念云,轻声安慰到,“小孩子不懂不许乱说话,你不可以讨厌他的,因为……”看了一眼那眼中有几许期待的男子,他却无法将后边的话说下去。
“因为什么?”念云睁着无辜的大眼睛,看着她心中最爱的“爹爹”等待着他的答案。
男子触及楚云裳那有些为难的目光,不由得悻悻的转过头去。不知为何,他似是特别期待那句没被说出来的话,这也正是他今天来这里的目的。心中那股奇怪的感觉和莫名的不安让他无法佯装无所谓,这几人的行径更是让他好奇,他倒想看看这其中到底是何缘由。
捏了捏念云的小脸蛋,楚云裳终是无奈的说到,“因为念云你以后要叫他爹,他才是你的爹爹。”
一瞬,这一大一小都已面露惊讶的神色,睁着疑惑的双眼一言不发。乔凝心抬眼看了看他,随即低下头去不再理会。她刚才之所以没有阻止楚云裳说出来,那是因为她心中还抱着一丝希望,还有一丝不甘,即便她嘴里说着要离开,不再需要,可她的心却没有办法骗人,更骗不了她自己。
看着沉默的三人,楚云裳眼帘轻抬,面向男子轻声说到,“那灯中所写的楚云绝就是你,那枚戒指的主人也是你,而这个孩子是你和大嫂所生,她的名字叫做念云,是思念云绝的意思。”
“这不可能!”
不等他们几人有反应,一个白色身影猛的冲了过来,却是那集市上见到的女子。
敬剑文自她身后走来,看着其余几人不由得轻叹出声,放她上来虽说是那女子的要求,可他也有意这样做。
白衣女子面色慌张,走到男子面前着急的说到,“十三郎,你不要相信他们的话,这几个人神神秘秘的,一定有什么古怪。”
“十三郎?”皱眉,乔凝心突然上前两步,眼中冷冽一片,紧紧的盯着这个凭空冒出来的女子沉声说到,“你怎么知道他是十三?你凭什么叫他十三郎?”
“我……”女子显然是被她的模样给吓到了,不由得后退半步,结结巴巴的说到,“因为,因为我遇到他的那天正好是八月十
三,又不知道他的名字,所以只好叫他十三郎了。”
“八月十三?”猛的抬高的了声调,乔凝心冷眼看着她,“哪年的八月
十三?”楚云绝掉下悬崖明明是三月,怎么会是八月十三呢?
“元…元昌三年。”她已全然没有了刚才的气势,被乔凝心的模样吓得不知所措,老老实实的回答着她的问题。
“不是元年吗?”元昌三年八月十三才遇到他,距今不过半年多而已,那之前那两年多他又在哪里?
“不是。”她说的确实是实话,去年她去与大叔去苗疆的时候才遇上了病入膏肓狼狈不堪的男子,他们这才将他救下,待伤愈后才和他们一起回到了景龙。
怔楞过后,男子终是回过神来,看着气势凌人的乔凝心顿时心生防范,将那白衣女子护在了身后。
“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请这位夫人自重一些,你没有权利让素素回答你的问题。”头疼得紧,什么元昌三年还是元年的,他不想去管,什么孩子妻子的他也不信,他只想赶紧离开此地。即便要想清楚这些问题,他也要找个安静的地方慢慢再想。
“对,我们才没有必要回答你的问题,一群莫名其妙的人。”有了身前的男子保护,白衣女子明显多了几分底气,随即伸出手拉住男子的胳膊轻声说到,“我们走吧,不要管他们。”
“站住。”冷喝一声,乔凝心将视线落在了那素白修长的手指上,她挽上了原本该属于她的胳膊,还挽得如此理直气壮,她实在找不出任何理由还可以冷漠下去。想到楚云绝刚才死命护着她的模样,想到他排斥自己却亲近这个女人的模样,她的火气就不打一处来。她实在是忍不下去了,她也不想再压抑自己,不需要再忍耐。
谁也没注意到她是如何出手的,那只放在楚云绝胳膊上的碍眼的手便已被她抓在了手中,随即响起的是一阵叫疼的声音。白衣女子紧咬着牙,却还是忍不住轻呼出声,手腕上顿时已红了一大片。
楚云裳也没想到乔凝心会突然那么冲动,刚想上前阻止却被别人先了一步。本以为楚云绝会轻而易举的阻止乔凝心,却不想他上前阻拦不成却被乔凝心一掌推开了好几步远,踉跄后退差点跌倒。
一怔,乔凝心慌得松开了手,手腕却被那白衣女子狠狠的咬了一口,疼得她龇牙咧嘴。看也不曾看那女子,她反手一掌将那柔弱的女子打到在地,随即慌张的朝着楚云绝奔去。
“你,没事吧!”眼前的男子依旧高大挺拔,可他那一身武功却似完全消失一般,连她也能轻易就打到。
楚云绝稳住身形,浓眉轻敛,刚想要开口却看到倒地的白衣女子,猛的推开乔凝心大步走过去将她扶起来。好在乔凝心并不是有意要伤她,那一掌不过力气大了些,打得胸口有些疼罢了,并没什么大碍。女子摆摆手,面露痛苦之色却轻声安抚到,“我没事,不用担心。”
确认她的确没什么大碍,楚云绝才抬头看向乔凝心,皱眉大声说到,“你…你简直不可理喻。”
将女子打横抱起,他冷眼扫过其余众人,沉声说到,“我不认识你们所说的人,我也不是什么楚云绝,你们几位请不要再纠缠了。今天的事就到此为止,若是以后谁还敢伤害她,我一定对你们不客气。”
说罢,他转身便朝着楼梯走去,没有半分的留念与迟疑。
“是与不是你说了不算,你也躲避不了,事实就是事实。”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乔凝心银牙轻咬,说得极为大声。
直到两人离去,敬剑文才走上前来,看着面色有些绯红的乔凝心轻声问到,“为何不追,既然都说到这个份上,为何不直接说清楚!难道你真的要眼睁睁看着他与别人在一起,真要就这样离开?”
“不。”嘴唇轻动,乔凝心说得肯定,“我不走了。”无论如何,她一定要得到一个肯定的答案才能罢休。
“我去找涟漪,你们帮我照看一下念云。”说罢,她抬脚大步朝着楼梯走去,徒留下有些不明所以的三人。
[VIP]番外 意想不到的身份
夜幕降临,一高一矮两个身影站在院门外,白衣女子揉了揉还有些发疼的手腕,面带歉意轻声说到,“对不起,是我的出现让你受伤的,要不是我那个女子也不会无故发狂。”
“为何说对不起,我又没什么,倒是你的手都快肿了,回去让大叔弄点药擦一下吧!”说着关心的话,他却有些心不在焉,眉头也一直不曾舒展过,似是有什么焦虑的事情一般。
“还是不要了,免得大叔问起来还要解释一番。”今天的事情,至今她都没完全回过神来,又如何向大叔解释呢!转过头看了看愁眉不展的楚云绝,她低声问到,“你还在想刚才那几个人吗?”
低声轻叹,楚云绝摇摇头,“一群莫名其妙的人而已,有什么可想的,我们进去吧。”
“可是。”女子欲言又止,最后还是点点头,随他走了进去。
屋中坐着一个花白头发衣衫简洁的盲眼男子,两人还未走进屋中他便已经听到他们的脚步声,随即摸着桌边缓缓站了起来,沉声说到,“你们两个去哪里了?饭也不吃就走了,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他的声音稳若洪钟,体态健硕,人看上去也很慈样,唯一的遗憾便是那天生无珠的双眼。有些渗人的眼白在眼眶中翻了翻,他拉着一根木棍子慢慢走上前来,在进屋的两人面前挺了下来,轻声说到,“赶紧吃饭吧,饭菜热过后都凉了。”
点点头,白衣女子伸手扶住他,一脸乖巧的模样,“大叔,我说了别等我们啊,你饿了就先吃嘛。”
“老头子习惯了三个人一起吃饭,我一个人吃总觉得怪怪的。”再次回到桌边,他突然侧过头,虽然看不到却准确的找到了楚云绝站的方向,故作不悦的说到,“小子,你怎么不过来,难道在外边已经吃过了!”
尴尬一笑,楚云绝随即走上前来,“没有,只是在想事情而已。”他坐了下来,帮他们盛好了饭,自己拿起筷子却并没有夹菜,一副心神不宁的模样。
“怎么不吃啊?”端着碗,老头子不由得皱眉,“你们今儿出去干嘛?
怎么回来后一个个都怪怪的!”
看了一眼依旧没回神的楚云绝,白衣女子面色有变,随即低下头轻笑着掩饰到,“没什么,只是随便出去走走,大叔你就别多心了,赶紧吃饭吧。”说罢,她体贴的为他夹了菜,顺便还为楚云绝夹了块鱼肉,轻声说到,“十三郎,再不吃菜就真要凉了。”
“哦!”点点头,楚云绝随即动起筷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挑着鱼刺,他的反应让那盲老头子着实不满,不由得冷哼一声重重的放下碗筷,“你这小子,今晚上是发的什么疯啊?你摆脸色给谁看啊?难道我们家素素惹你不高兴了?”
“没有,大叔你别多想。”不知道为何,心绪就是无法定下来,脑袋里空空一片,好似一直在想事情却又什么都想不起来似的。从客栈回来他便一直是这样,脑海中一直飘着刚才那几人的模样,心中也十分烦闷。
白衣女子见他们又掐了起来,慌得连忙放下碗筷,轻声解释到,“大叔,你真的误会他了,我们什么问题都没有,十三郎不过是在想些事情罢了。”
“哼,十三郎十三郎的叫,你一个女孩子家也不害臊,人家还未必愿意娶你呢!”
“大叔,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啊!”着急的跺脚,女子心中更是不安,想到下午在客栈里听到的那些话,她便越发的担心,若是他真的有妻子和女儿,她又该如何自处?
“我说的还不是你想的,不然你干嘛拼死拼活要救他?还大老远把他从苗疆带回来,难道你是带他回来做苦力的!”
“大叔,你就别说了好吗!”往日里他这样说,女子还会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可此时他越说她便越是担心。不安的抬眼看了看坐在对面的男子,触及那双依旧未回神的眼睛,她不由得站起身来便想离开。
“丫头,你要去哪?”准确的抓住了白衣女子的手,他却听到一声轻呼,不由得担心的站起身来,“你的手怎么了?”
“没,没怎么。”赶紧抽回手,白衣女子尴尬无比,转身便走进里屋。
“素素,我帮你找点药吧。”楚云绝慌忙的放下筷子,还未起身就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拉住,劈头盖脸便是一阵数落。
“你小子是不是欺负我们素素了?她的手是怎么回事?”
“大叔,这个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我先去看看素素的手吧。”看到素素红着眼眶离去,他终是有些担心。
“谁要你假惺惺,欺负完我们家素素又来装好人。说不清楚那就表示有事发生,到底是什么事?”老头子气得不轻,大有不问清楚不罢休的势头。
心中烦闷,楚云绝无奈之下只好挣掉他的手,冷声说到,“我去看看素素。”说罢,他转身便离开,不再给老头子啰嗦的机会。
“你这个臭小子。”怒骂着转身,他抓起两根筷子准确的打在了楚云绝背上,嘴里骂骂咧咧,“你不要以为素素喜欢你我就会把她嫁给你,你是哪儿来的是什么人都还没弄清楚,你休想娶我们家素素,竟然还敢欺负素素,我真想…”
丝毫不曾理会他的话,楚云绝转紧里屋站在门外,扬手欲要敲门,却听到里边传来浅浅的啼哭声,不由得止住了动作,手也僵在了原处。站在门外踌躇片刻,他终是缓缓放下手来,轻叹一声转身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桌上的菜再次冰凉,盲眼的老头子坐在桌边皱眉掐指,片刻之后无奈的摇摇头,叹息不止。
夜凉如水,客栈二楼的天字客房内依旧掌着灯,一道略显瘦小的身影立于窗下。浅浅的月光照在她那精致的小脸上,越发的衬得她肌若白雪,青丝如墨。那双水润的眼睛掩于长长的睫毛下,眼角微扬目光犀利,与前几日那位温柔母亲的模样大不相同。
这样的眼神至少有三年没见了,曾经在拨云城的山顶上,那双血瞳让那久经大事的南岳天都避之不及,剩下的多半死士都死在这双血瞳的主人手下,那些冷漠的褐色眼瞳对上她这双骇人的血瞳时,就连从来都不惧怕的死亡的他们也都有了退却之意。
三年多前血洗拨云山崖,她拼尽了全力,直至最后一丝力气用光,可惜他依旧没能回来,徒留下那一地的血迹和掉落崖边的戒指。三年后,她终是再次找到了他,尽管这一切都有了让人费解的变化,可她依旧很高兴。
至少他还活着,活着就很好。
其他的一切,亦可暂且先抛到一旁去。
手中的茶杯被她转了又转,茶水早都凉透了,可她却浑然不知。这三年多来,极少有事情会让她如此紧张,连往日里的沉稳都已不复。
片刻过后,门外终是响起了涟漪温柔的声音,乔凝心旋即大步走到桌边,吩咐他俩进来。
随涟漪一起进屋的还有一个青衣男子,高挽的发髻让那人看起来十分精神。他走到乔凝心身前跪下,恭敬的行礼后等到乔凝心的准许才站起身来。
垂头站在一旁,他沉声说到,“主子让我查的我全都查到了。”
“涟漪去把门关上吧,去外边看看。”
“是。”会意,一身粉色衣衫的清秀女孩走出了门外,将门关好。
侧目看了一眼那不算陌生的男子,乔凝心轻声说到,“一个一个说吧,我要详细的答案。”
“明白。”点点头,男子随即缓缓说到,“他们住在东城,柳东巷末的小别院中,家中仅有三人而已。那女子姓林,叫林素素,是别院的主人林老头捡回来的孩子,两人在这义江城已经生活多年。林老头天生眼疾,不过却习得一点医术,经常为那些贫苦百姓免费医治,在整个义江城口碑都极好,两人多年来并没有任何异样或是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还算是本分的人。”
听完这些,乔凝心心中也明了几分,随即轻声示意到,“继续。”有关楚云绝的事情才是她关心的。
“他们两人去年六月曾离开过义江城,去了苗疆。”
“去苗疆做什么?”微皱眉头,乔凝心忍不住打断了他的话。
“是去找药,说是几种极为稀有的药。”
“后来呢!”
“整整去了五个月林老头才回到回到义江城,而林素素则是在半月前才回来的,她来时带了一个人,那人就是楚姑爷。”将得知的情况全部说明,男子才沉默下来,依旧垂头立于一旁。
“这么说来—他们是在苗疆才遇到了云绝。 ”皱眉,乔凝心暗暗分析着。那女人说是去年八月才遇到了楚云绝,那时候他们即便不在苗疆也是在别的地方,而且还在外地耽搁了很久。不过很有可能是在苗疆,不然他们怎么会一点线索都找不到。
“这个恐怕只有林家两人才知道,要调查还需要一点时间。”
“我知道了。”点点头,乔凝心抬眼看着他,“带我去一趟东城吧。”
“小姐,如今天色已晚,不如明日再去吧。”
“没事,我们立刻就去。”旁人恐怕不知道她的底牌,但她自己却是最清楚的,半夜三更翻墙进院对她来说依旧不陌生。
“需要告知表少爷和二公子吗?”
“不必,就我们两人就好。”说罢,她不等男子再问话,站起身来径直朝着门口走去。
对涟漪吩咐过后,两人借着夜色的掩饰离开了客栈,直奔东城。男子轻车熟路,带着乔凝心很快便来到别院门外,看着院中依旧亮着的灯,乔凝心迟疑片刻,最后还是决定进去看看。
“你就在外边守着吧,我去去就来。”
“可是……”
“别可是了,我不会有事的,你放心吧。”
“好,我会一直守在外边的。”主子把他派在小姐身边不单是为了帮小姐找到姑爷,保护小姐的安全也是他的责任。
点头,乔凝心毫不迟疑的走到院墙外,看了看不算高的墙,暗暗咬牙一个上跃攀住墙垣便翻了进去。多年不动手都有些生疏了,不过动作还算利索,她拍拍手从墙垣上跳了下去,稳稳的站在了院中。
院外边,一直冷漠着的青衣男子竟然面露惊讶之色。一直都听说小姐身手了得,怎么会翻墙进去?这么矮的院墙不该是一跃就过去的吗!
凭着感觉,乔凝心顺着墙边绕到一处窗户下,学着那些入室匪类用沾了口水的手指戳穿了那廉价的窗户纸。借着屋中有些昏暗的光,她看清了那张再熟悉不过的脸。
看来,他的武功确实弱了不少,不单连她都打不过,就连她动静如此大他都不能发现。侧眼看着屋中的人,乔凝心银牙轻咬,目光落在了他手中的戒指上边。
那对她找了整整一个时辰的戒指竟然在他手上,也不知他是何时捡起来的。看着他坐在灯下拿着戒指发呆的模样,乔凝心不由得想起不久前的自己,多少个夜晚,她也曾这样静静的坐在灯下发呆,想着那只戒指的主人。
灯光下,男子俊美的容颜依旧。多年不见,他的面容仍是俊美不凡,剑
眉星目、高鼻薄唇,阳刚之气更显不凡。唯一有变的,便是那陌生的眼神。
红唇轻启,乔凝心看着他出神的模样轻声呢喃,“不是记不起来吗?为何又要拿着这戒指发呆?此时你又在想什么呢?”
她多想破窗而进,拉起那个让她朝思暮想的男子直接回家,然后带上念云一起去过平静幸福的日子。这也是他们曾经十分向往的,可如今她却做不到,因为那个亲口承诺的人已不再记得这些。
拳头紧了又紧,她就这样趴在窗户上,看着屋中的男子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
时间好似停止了一般,两人就在这样的情况下静静对立着,屋内的人浑然不知,屋外的人心中却是纠结万分。足足过了一炷香的功夫,站在屋外发愣的人却被一阵喝骂声惊醒,一根尖尖的木棍也伸到了眼前。
林老头站在离乔凝心几步远的地方,手中的拐枝不知何时已经变成利器,正指着站在屋外偷看的乔凝心,气势汹汹,“你是什么人?半夜三更来这里鬼鬼祟祟的做什么?”
一声重喝,惊起了屋里屋外的人,连院外的人也闻声赶进来。
乔凝心看了看从屋中走出来的两人,触及他们惊讶的神情不由得轻笑出声,伸手别开那只看似无害却暗藏杀机的木棍,扬声说到,“你别误会,我不是来做什么坏事的,只是来看一个故人。”
“姑娘来看何人?我怎么不记得还有你这位故人?”但凡是他听过的声音,一遍就能记得,可乔凝心的声音实在是陌生,他难免会怀疑。
见状,林素素赶紧走上前来拦住林老头,轻声解释到,“大叔别误会,这位夫人是客人。”
“哪有半夜三更不敲门蹲在窗户外边鬼鬼祟祟的客人!”
“只是夜已深,不便打扰几位,所以才站在门外,让大叔见笑了。”微笑着,乔凝心耐着性子解释,若不是听闻这老头子还算个好人,她自然不会如此客气。
“既然知道夜已深,为何不白天再来。”他翻着眼白看向乔凝心的方向,语气始终不善。
熟识他林老头的人都知道,虽然他乐善好施救人无数,可这脾气就是怪了点,从不会说好听的话,即便是关心人的话在他口中说来也满是刺,一般人很难接受。
一旁,青衣男子实在是看不下去,上前半步正要开口,却被乔凝心拦了下来。
“大叔有所不知,这位故人对我来说非常重要,我等不及明天再来看,所以就冒犯了。”此时她对这万般挑衅的老头子十分礼貌,与下午在客栈里的态度截然不同,倒是很有大家风范。
老头子点点头,这才收起木棍,沉声问到,“你要找故人就是这个小子吧?”
“正是。”点头,乔凝心毫不避讳。
“这倒是巧了,他们才刚回义江城不久你就找来了,看来他对你而言倒是有此重要,你来说说看,你们是何关系。”
抿唇一笑,乔凝心看了看站在一旁的两人,缓缓开口,“实不相瞒,他正是我多年寻找未果的相公。”
“相公?”这他倒是没猜到。
“没错。”眼睑微动,乔凝心沉声说到,“他也是三年多前被皇上封为护国公并赐皇陵墓|茓以供将来安葬的靖王。”
简短的一句话,让在场那不知情的三人全都楞住。
[VIP]番外 未愈的伤 囧囧夏日滴抱怨
沉默过后,那道挺拔的身影突然后退两步,转身却朝着院门的方向跑去。
轻呼出声,乔凝心咬咬牙,随即追了上去。林素素见状也打算追上去,却被表情冷漠的青衣男子伸手给拦了下来,“姑娘,此时你还是不要去的好。”
“我……”神色紧张,林素素看着这个高大的陌生男子暗暗咬牙,却不敢贸然上前,他身上那股渗人的冷气会让她害怕。
“哼!”林老头冷哼一声,愤恨的说到,“我不管他是什么人,总之他的命是素素救的,难道你们就是这样报答救命恩人的吗?”
冷冷一笑,青衣男子轻声说到,“两位的救命大恩自然是不会忘记,可这与其他的事情不能混为一谈。林老前辈一生乐善好施为人磊落,不至于会不明白这个道理吧!”
被人抢白一同,林老头气得牙痒痒,刚想说话却被林素素出言打断,“我想你是误会了,我看他这样跑出去是担心他的身体,或许你们有所不知,他的头疼病还未治愈,有时候不单会犯病还会晕倒,尤其是在想事情的时候。”
“真有此事?”皱眉,青衣男子也紧张起来。
点点头,林素素继续说到,“大叔虽然为他准备了治疗头疼的药,但是治标不治本,若是身边没有药他是很危险的。”
“那你把药给我。”伸手,青衣男子说得肯定,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
“不行,我得去看看他。”
“姑娘请自重。”侧目,青衣男子冷声说到,“此事是我们小姐与姑爷的事情,姑娘无需如此热心,就算有什么问题他们也会自己解决,姑娘与老伯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把药给我,我也不便再打扰你们了。”
“岂有此理,你这人说话怎么如此难听,素素也是担心那小子而已,你这人怎可如此胡说八道。”拿着木棍的手抖了抖,林老头气愤的吼道。
“哼,姑娘一片好心我替小姐谢过了,不过有些事情还是适可而止的好。”上前半步,他用那奇怪的眼神看了看脸色苍白的林素素,轻声说到,“有些事情林老伯因为有眼疾可能不太清楚,但林姑娘不应该也如此,即便你费尽心力为他换身行头,连发髻都换了,也只能勉强躲过周边这些淳朴百姓的耳目而已。”
看着林素素有些呆滞的神情,男子嘴角微微上扬,接过她手中的药瓶转身便离开。走了两步,他突然停下脚步转过身来,低声说到,“提醒姑娘一句,我们家小姐是个很精明的人,手段也非比常人。还是那句话,凡事适可而止。”
看清那女子的神色,他才轻笑着大步离开,很快便消失在夜色中。
黑夜中,两道身影前后奔向东郊的后山上。
楚云绝走得极快,乔凝心却紧跟在后边不去阻拦,直到两人已经到达山顶,她才开口叫住了前边落荒而逃的人。
隔着数十步的距离,她看着微微喘气的楚云绝,轻声说到,“你还想去哪里?你想要逃避吗?”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也不是你们要找的人,你还是回去吧。”不敢去看她的眼睛,楚云绝别开头故作冷漠的说着话,心中却已不再平静。
“是与不是,证实过后不就知道了。”看着还在逃避的他,乔凝心上前两步,缓缓说到,“我不知道你这些年都遇到了什么样的事情,我也不知道你遭遇了什么困难,如今你失忆了,你不记得我了,我不怪你。但是请你给我一个机会,也算是给自己一个机会,难道你真的愿意就这样浑浑噩噩的生活下去,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
“我没有浑浑噩噩,如今我有名有姓,我……”
“够了!”大喝一声,乔凝心打断了他的话,指着这高高的山头大声说到,“或许你不记得了,但是我却清楚的记得我们之间的每一件事情。三年多前,我就是在一座这样的山头失去了你,三年之后,同样在这样的山顶上,我不希望我们再错过。不论你信与不信,我就是你的妻子,念云就是你的孩子,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听完她的话,楚云绝怔楞片刻,突然冷笑出声,“那么,这三年多你又在做什么?为何如今才找到我?”
“我一直在找你,我差点都要把整个朔洲大陆翻过来了。”但是,她却错失了机会,偏偏不曾去过苗疆。她更疑惑,楚云绝是从拨云城的山上掉下去的,为何又会出现在万里之外的荒蛮之地。苗疆是晋、南楚和景龙三国都无法管辖之地,那里几乎是与世隔绝的,很少有外人能够进去之后再活着出来,那里几乎是个谜地。
“呵呵!”笑得无奈,楚云绝转过头来看着她,挑眉问到,“你说我是靖王,是护国公,那么你便是靖王妃是护国公夫人,试问你有如此高贵的身份有如此广的人脉,连一个人都找不到吗?还需要等那么长的时间?”
这个,她也无法解释。她确实找遍了能找的地方,却一直没有他的消息,乔家也派出了那么多的人就连段如风的人都没能找到他一丝线索,这三年他就好像凭空消失了一般。或许他一直都在他们不曾想到的苗疆,所以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落空。又或许,是老天不想让他们相见,毕竟他们身上所发生的诡异事情已经太多了,谁也不知道将来还会发生什么。
一声喟叹,乔凝心缓和了语气,试图努力劝说,“现在我说什么你可能都不会相信也听不进去,不如我们回去再慢慢解释。你把你这三年来发生的事情都告诉我,我也……”
“不必了。”冷冷出声,楚云绝转过了身去。
这三年对他来说,是数不尽的噩梦,他不想再提。
“不管以前是怎样的,总之我现在很幸福,我不想有人再来破坏我的幸福,所以你们还是请回吧。”
“幸福!”一声轻笑,乔凝心睁大双眼看着他的背影,冷声问到,“这就是你要的幸福吗?你一句很幸福就可以将所有事情都推开吗?”
“我的事情不需要任何人过问,你还是回去巴 ”
“如果你真是这样想的,那你也不是我要找的楚云绝 。”侧过头去,两行失望与不甘的泪水自眼中溢出,滑过脸颊滴落在地。
片刻的沉默,两人背对着都不曾说过话,甚至连呼吸声都在刻意抑制。
暗暗落泪,乔凝心强迫自己不要哭出声,抬手用力擦了擦不断滚落的泪珠,她仰头看着天,略微哽咽的说到,“算是我再问你一次,你愿意给我一次机会吗?”
依旧是沉默,楚云绝既不回答也不反对。
“如果愿意你便跟我回去,我已经派人去找林叔了,他医术高明一定会治好你的失忆,若是等你病好以后还是无法接受我,那我会离开。”几乎是咬着舌头说完了这一段,手再伸向脸颊时已经泪湿一片。
她乔凝心两世都不曾对谁这样妥协过,更不可能认输,可是此时她却说出了这样的话,并且还是心甘情愿。
半晌没有听到楚云绝的回答,她不禁自嘲一笑,看来这次她还未开始便要输了。一千多个日夜的寻找与期盼,最后却输得如此狼狈,理由是如此的可笑。
“你真的是个极为深情的人,前世是这样,今生也是如此,只不过重生过后你的爱却给了另外一个女人。不想治好你的失忆是因为那个女子吧,你爱她所以不想离开她是吧?下午在集市街尾看到你们的时候我就感觉到了,你看她的眼神很熟悉,就好似,好似多年前面对某个笨蛋一样。”似是在自言自语一般,她顿了顿随即又说到,“她看起来还不错,虽然你们也只相识半年,但是看得出你们感情很好。如果你真的不愿意,那我也不勉强你,爱情是勉强不来的。”
曾经的楚云绝,对她是一心一意,所以不论任何时候她都不曾想过放弃,因为他们彼此心中都只有对方。可如今,这个男人不再是她一个人的挚爱,他的心中也装了其余的女子,或许他们再也回不到从前,即便她再怎么努力也是枉然,无聊之举而已。
或许,爱一个人不一定要在一起,只要看到他幸福那也就足够了,她又何必要硬Сhā在他们中间破坏他们这仅有的幸福。
“你的答案我已经很清楚,你放心,我不会再纠缠你了,我会带着念云离开,走得远远的。你和你的素素就好好呆在这里吧,希望你们能白头偕老。你也不必担心我,没有你我照样可以很幸福,因为……因为我还有念云,还有很多爱我的亲人。”说到此处,她自己也忍不住轻笑出声,眼底满是嘲讽之意,或许这只是自己一厢情愿而已,他至今也没有半句回答,甚至连一个字都不想对她说。
夜晚的山风带着点点凉意,吹起她的衣角,也吹乱了额前的碎发,她怔怔的看向远处缓缓说到,“不管你愿不愿意听,今天我都一定要说完。即便你已经不再爱我,你的心中再也没有乔凝心这个人,我对你的爱依旧不会变。你曾说过要带着我和我们的孩子去东海看日出日落,虽然你已经不会再去了,但我还是会带着念云去看,你曾说过等天下太平要带我们走遍朔洲的每一个角落,虽然在这之前我已经走过了,可是以后我还会再走一遍,不过这一次不是为了寻找,而是眷念。你说过会在房前屋后中满醉人的海棠,即便你已经忘记我也会去做。若是哪一天,你和你现在深爱的女子走到了一处满是海棠的别院时不妨进来坐坐,我和念云会很欢迎你们。”
幽幽说罢,她再次抬头看向天空,习惯性的将视线落在了那一处,夜空中闪烁明亮的三颗星星不由得让她睁大了双眼。
时过境迁,竟不想那三颗星星又回到了一起,而且全都恢复明亮,不再晦暗。看来,那三颗星确实是代表他们三人,就连生死离别都已一同见证。
或许,它们再也不会分开,再没有哪一颗会离去,不过人却即将面临分离。
也罢,只要活着就好,至少她知道她要找的人一切安好。
这,就足够了。
轻叹一声,她收回目光看向地面,缓缓伸出右手,轻声说到,“把属于我的那枚戒指还给我,从此我们不再有任何关系。”那个,她想留下来,就当做是最后的纪念。
等了片刻,依旧不见身后的人有任何反应,她不禁冷声问到,“难道你还打算拿它去做什么吗?把它还给我。”
除了沉默,还是沉默。
她皱起眉头,负气一般的说到,“算了,你不拿我便不要了。我们……后会无期。”
垂下头,她缓缓闭上眼,最终还是迈着沉重的脚步缓缓离开。每走一步,她便觉得心便多痛一分,已经疼得无法呼吸。可即便如此,她还是要离开,因为她的爱已经没了踪影。
双手紧攥成拳头,她咬牙暗道,就最后转身再看他一眼,哪怕他很不屑她也不在乎。
停下脚步,她侧目,侧头,再转身,看到的却是空空的一片。
心中一紧,她不由得睁大了双眼仔细的寻找,眉头已经皱成了一个川字,眼底满是焦虑与不安。慌忙的往回走着,她下意识的轻呼楚云绝的名字,却没有人回应,看着那漆黑一片的山头她不禁急红了眼,一边寻找一边大声喊着楚云绝的名字。
这里已经是山顶,又没有其余下山的路,楚云绝若是已经离开她不会不知道。此时此刻,尤似三年多前的那一天,她站在满是尸首的山崖边上,再也找不到她心爱的人。
心中的恐惧与不安渐渐蔓延到四肢百骸.她早已忘记刚才的事情,发疯一般的奔向前边。
“楚云绝,你在哪里?你给我出来,不要吓我。“大吼过后,她终是在前边不远的地方看到一团黑影,不由得大步冲了过去。
“你怎么了?”慌忙的抱起晕倒在地的楚云绝,乔凝心赶紧伸手探了探鼻息,这才松了一口气。
弯腰蹲下,她用力扶起已经没了意识的楚云绝,用那瘦小的胳膊挽着他,试图带他下山。可是没走几步,她便差点跌倒,楚云绝根本无法配合她的脚步,两人都走得艰难至极,无奈之下,她只好拉住楚云绝的胳膊往自己脖子上一绕,将那高大的人整个背在了背上。
山路崎岖,她走得很吃力却很着急。恬静的月光照在那紧贴在一起的身影上,似是在为她加油打气一般,直到另外一道身影飞奔而至,他们才带着那昏迷不醒的人离开这寂静的山头。
茫茫夜空,有三颗相互依偎的星子闪烁不停,明亮的星光异常美丽。
[VIP]番外 往事并不如烟
整整一天一夜,床上的人依旧没能醒过来,而林叔却还未赶到,乔凝心已经急得不知所措。
城里的大夫她都请遍了,不管好的坏的她全都派人请了回来,就连方固几十里的大夫她也让人连夜给拽过来,可没一个能将楚云绝弄醒。不过,他们给的答案却一样,都说楚云绝是一时昏倒而已,从脉象上看并无任何大碍,或许躺上三五天就会醒来。
看着他们一个个摇头离开,乔凝心真恨不得将他们全部抓回来大卸八块挫骨扬灰。偌大个义江城,竟然连个像样的大夫都没有,无奈之下,她只得听了他们的意见将林老头请来。
好在林老头也不计前嫌,一番折腾后他又交代了几句,留下一些药丸后独自离去。按照他的意思,楚云绝过了今晚应该就会醒来,从他那里乔凝心还得知原来楚云绝的病并未痊愈,像这次这样晕倒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每每想到这个,乔凝心就越发的自责。她不知道三年前他是怎样掉下山崖,不知道他当时到底受了多重的伤,更不知他到底是怎样死里逃生并且到了苗疆,她只知道,在林家父女两救下他时,他已经病入膏肓狼狈不堪。她很难想象在那样一个荒蛮之地,他一个重伤的人是怎样生活,这三年他到底过的是什么日子!
云裳收到消息说林叔最快也得明天下午才能赶到义江城,即便她根本等不及也只能妥协。在床前守了一天一夜,楚云绝没有半点清醒的迹象,如今也只好听那林老头的话,静静等待他醒转。
窗外一轮满月,皎洁的月光倾泻而下,柔和的光从窗户中洒进来,将床前睡熟的两人笼罩其中。乔凝心趴在床边上已经睡熟,左手却一直捂在被子里抓着楚云绝的手,像是生怕一醒来他就会离开似的。
手掌一紧,掌心更是传来异样的温度,睡得迷迷糊糊的她赶紧坐起身来,却听见楚云绝近似哀求的声音。
原本以为是他已经醒来,细看之下才发现楚云绝并没有醒,而是皱着眉头在不断低喃,看似很痛苦一般。她慌得站起身来想要吩咐人去找大夫,却发现楚云绝一直紧紧拉着她的手,无论怎样都无法挣脱。
“别打……你们别打……别打了……”
“救……命……”
“我好难受……”
“救我……”
忍不住俯身向前,乔凝心细听着他的呢喃,脸色渐变为惨白。
为何他会说这些?为何他还不醒来却是如此的痛苦,好似正在忍受什么煎熬一般。
赶紧将他扶了起来,乔凝心急得轻唤他的名字,可手上的力气却越来越大,好似要把她的手捏碎一般。咬着牙,乔凝心刚想开口叫人,却不想楚云绝突然睁开了双眼,一下子将她紧紧的抱在了怀中。
“别走,别走,我一个人害怕。”有些颤抖,他抱着乔凝心的手不由得又紧了紧,像是想要将她揉进身体中一般。猛的被他抱住,乔凝心喘着粗气轻拍他的后背,嗓子里好不容易才挤出几个字,“别担心,我不走,我就在这里陪着你。”
“你说的,你不准骗我。”一时间,他好似一个小孩子一般,完全依赖起乔凝心来。
伸手摸了摸他已经湿透的后背,乔凝心不由得皱起眉头,安抚着说到,“我不骗你,我永远不会骗你的,要相信我。”
“你……是不是做梦了?”感觉到楚云绝已经安静不少,她才试探着问了一句。
楚云绝轻轻点头,整个身子都依靠着乔凝心,在她耳边轻声说到,“又是那些可怕的梦,赶都赶不走,我真的好怕。”那样的日子就好似噩梦一般,一直缠着他,让他莫名的恐慌。
“不过是个梦而已,没什么好担心的,梦都是反的,梦境越可怕现实就越美好,你千万别怕。”就好似她那日做的那个梦一般,虽说他现在已经失忆,但总算是回来了。
“真的吗?”不知为何,此时他对眼前这个人十分信任。
重重的点头,乔凝心生怕他会不相信,随即又说到,“所有人都是这样说的,所以你就别担心了。”
“可是……”可是每次做完梦以后,他都会想起那些让人恐惧的日子,心中更是不安。
“没关系,我会保护你,没什么好怕的。”
“你会保护我?”从来没有人向他这样承诺过,即便以前有这样类似的他也不记得了。
推开怀中的女子,他这才看清这张满是担忧憔悴无比的脸,轻呼出口,“怎么是你?”
一愣,乔凝心随即自嘲轻笑,“当然是我,不然还有谁!”
有些尴尬,楚云绝低头看了看自己,再看看与他仅有一线之隔的乔凝心,不自觉的后退半分,紧了紧身上的被子。抬眼看看这陌生的房间,他轻声问到,“我这是在哪里?”
“客栈。”
“我那天是不是晕倒了?”他只记得眼前这个女子对他说了好多,然后他觉得头疼欲裂,最后就没了知觉。
点头,乔凝心轻声回答到,“是的。”顿了顿,她又说到,“听说你像昨天那样晕倒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
“隐疾而已,让你…让夫人见笑了。”清醒不少,他很快又恢复了冷漠,说话也生疏不少,脸色虽然依旧有些憔悴,可神情却不似刚才那般。
呵呵一笑,乔凝心正视着他的双眼,认真的说到,“如果我能找人治好你的隐疾,你愿意吗?”
“你是说那个林叔吗?”虽然他当时头好似要炸掉一般,可那晚乔凝心说的话他都记下了大半。
眼中一亮,乔凝心不自觉的靠近他,开口问到,“你还记得林叔?”虽然记得的不是她,但总比一个都不记得要好。
“不记得,不过那天听你说过。“对她的靠近,他心中似是并不排斥。
借着屋中有些昏暗的灯光,他仔仔细细的打量着这张十分精致的脸,脑中闪过很多画面,努力的想要记起一些关于她的记忆,可却什么也抓不住。
看着他睁大的双眼,乔凝心蓦地一愣,随即尴尬一笑,“那天我说的,你都听到了吗?”本来是打算离去,所以她一股脑全都说出来了,却不想之后却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听到一些,后来头疼欲裂,再之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看着眼前的乔凝心,他说得十分中肯。
“那,你相信吗?“注视着楚云绝,她发现他的双眼纯净如水一般,比那孩童的眼睛还要明亮,没有半分杂质。
“我……”他不知道该不该信,更不知自己该作何选择。
看着他犹豫挣扎的神色,乔凝心抿唇一笑,“不如,我再来给你说一说我们以前的事情,你看看能不能想起些什么来,到时候你再决定要不要接受治疗。”她觉得楚云绝已不似之前那么排斥她,那么她就还有希望。
迟疑片刻,楚云绝缓缓点头,只轻声说了个好字。
“今晚的夜景很美,月亮也很圆,不如我们出去走走,边走边说。”
又是一阵沉默,半晌后他才轻声说到,“好吧。”
掀开被子,他想要起来却找不到自己的衣服,乔凝心随即自衣柜中拿出一套新的衣服站在床前,“我来帮你穿如何?”
“还是我自己来吧 。”说罢,他接过衣服淡淡瞥了乔凝心一眼。
会意,乔凝心也不多说什么,轻笑过后转身走出屋外,等在门外。
特意支开了想要随行的几人,她与楚云绝并排着走到了城门下,仅拿出怀中揣着的腰牌挥了几下,守城的俸卫赶紧为他二人开了城门,两人旋即走向东郊的小溪边,捡了一块没有湿草的地方坐下。
仰头看着夜空中圆圆的月亮,乔凝心终是缓缓开口,“不如,我来给你讲个故事吧。”
“好。”轻轻点头,他只有那么一个简单的回答,但乔凝心知道他这是在试着相信她,接受她,她心中的期望便更强烈。
抿唇一笑,她转过头去看向夜空,轻声问到,“你知道京城乔家吗?”
“没听素素说过。”这段时间,他一直跟着林家父女两,其余的人都很少接触,想要知道什么必定是从他们两人口中得知。
眼中闪过一抹凌厉之色,乔凝心赶紧低头,深怕被他看到。轻笑两声,她随即说到,“没关系,我来告诉你。”
眼睑微动,她将视线移到别处,细细的讲述着。她说乔家,说楚家,甚至说到了皇室和南楚,却惟独没说有关他们两人之间的事情。足足半个时辰,她终于将心中的所有全都说了出来,抬眼看了看听得入神却又一直拧着眉头的楚云绝,她轻声问到,“怎么样?有没有什么印象?”
一瞬的怔楞,楚云绝随即摇头,“没有。”她说的那些,他真是一点都记不得,无论他怎样努力的去想,脑袋中还是只有这三年多来的记忆,而且大多都是一些不愿意记起的东西。
“没关系,慢慢想,相信你会想起来。”怀中虽然揣着林老头留下来的药,但她还是担心楚云绝会因为想事情而在此头疼晕倒。
转过头看着夜空,她看似无意的问到,“这天上的星星,你最喜欢那一颗?”
虽然不知道她这话是什么意思,楚云绝还是抬头看向天空,仰望着那满天的繁星细看起来。
“那一颗。”他蓦地伸手,指向那纠缠在一起的三颗明星中最左边的那一颗。
心中一紧,乔凝心看着那颗闪亮的星子,片刻后却轻笑出声,“真巧啊,我也最喜欢那一颗。”或许她会是中间的那一颗,但她的心中装的却是那颗去而复返的星星,也是坐在身旁的这个男子。
有些异讶,楚云绝一脸认真的看向乔凝心,像是想要证实她说的是否真诚一般。转头看着他,乔凝心轻笑出声,“都出来这么久了,我们也该回去了。”
“也好。”站起身来,楚云绝轻声应下。
“既然你还是想不起来,那就不要想了,先回去休息一晚,明天再做决定吧。”明天林叔就能赶到,此刻她希望他能再快些。
垂下眼帘,楚云绝沉思片刻后终是轻轻点头,“好,我答应你。”
“嗯,走吧。”说罢,乔凝心便不再理会他,抬脚朝着回客栈的路大步走去。
或许许多事情都是有转机的,昨天楚云绝还一口拒绝了她所有的要求,今日却已开始动摇。
或许,他们之间注定还有扯不断的牵连。
踩着柔和的月光,两人从客栈后门进去,打过招呼后便各自回了房,却不知此时在离客栈不远的地方,几个青衣男子正围住一个娇弱的女子,拦住了她的去路。
为首的一人冷眼看着那个皱眉不止的女子,轻声说到,“林姑娘还是请回吧,此时他们都已经歇下了,不方便见你。”
“我只是想看看他,大叔说他至今还未醒来,我真的很担心。”着急的解释着,她好似乞求一般。
“林姑娘不必担心,我们姑爷已经醒了,如今小姐正在照顾他,姑娘还是请回吧。”看着眼前的女子,他故意将姑爷二字说得极响,像是在提醒她一般。
眼眶一红,女子不由得垂下眼帘,低声问到,“他真的醒了吗?”
点头,男子再次肯定,“确实醒了,就在一个时辰之前。如今天色已晚,姑娘还是早些回去吧。”守在客栈附近本是小姐的意思,但他真没想到林素素竟然会在这个时候来找人。
“我知道了多谢关心。”眼底满是失落之色,她面向男子点点头,旋即慢慢转身,朝着回家的路走去。
直到确定她已经走远,几个黑色身影才迅速离开,消失在夜色中。
夜已深,偌大的客栈中却只住了几人,两间对立的房中却有两个辗转难眠之人,整整一夜也不曾闭眼,直至天明。
[VIP]番外 我以为
已过辰时,客栈中的其余人都已起来梳洗完毕,唯有那两间对立的房门还紧紧关着,没有半点动静。
他们没出来,谁也不敢去打扰,涟漪只好将穿戴梳洗好的念云带到楼下去用早膳。楚云裳站在房间门外,看着两道紧闭的房门沉思片刻后,终是皱眉离去。
乔凝心这是在争取时间,他能看得出来,可另外一个呢?难道他改变了主意?
北面的房中,乔凝心早已穿截整齐,不过她却一直坐在桌边发呆。昨晚一夜没睡她也并没觉得疲惫,反而有些紧张和不安,对面依旧没有半点动静,对此她倒是有些欣慰,至少不用立刻面对他的选择。
茶壶里的茶被她一杯杯喝下,直到茶壶已经见了底她依旧不曾起身,就这样握着茶杯坐在桌边走神。时间一点点过去,眼见窗外的阳光都已照进屋中,她也再坐不住,终是放下茶杯站起身来。
门吱嘎一声打开,几乎是同一时间,对面的房门也正好被楚云绝打开,两人不由得一愣,站在门下两相对视。
仅仅片刻,乔凝心便抿唇一笑,掩饰着自己的尴尬。
楚云绝收回眼神,回之一笑,想要开口说说话,却不知该说何是好。就在两人都异常窘迫的时候,一个稚嫩的声音突然响起,总算是为两人解了围。
念云跑在楚云裳旁边,屁颠屁颠的跑过来,看着乔凝心撒娇的说到,“娘亲,带念云去放风筝好不好?”
“这……”一瞬的犹豫,乔凝心忽然明了,随即蹲下来笑呵呵的抱着念云轻声说到,“好啊,今天天气那么好,娘亲就带你去放风筝。”
说罢,她又附在念云耳边低声说到,“不过,你要去叫你爹,让他一起去。”
“叫爹?”念云明亮的大眼中满是疑惑,不由得转过头去看着正在慢慢走来的楚云裳,刚想说话却被乔凝心打断。
“不是这个,是你后边这个,他才是你爹。”
“叫他吗?”睁着无辜的大眼睛,她看起来不是很情愿。叫这个爹不如叫那个爹,起码楚云裳还会让她坐在头上,还会陪她疯给她买好吃的。
“当然。”点点头,乔凝心威胁的说到,“不然娘就不带你去了。”
“不行,娘亲说话不算数。”扁扁嘴,她一脸委屈,用那略带怨念的眼神瞅着她娘。
偷笑两声,乔凝心故作一本正经的看着她,“还不快去。”
“哼!”冷哼一声,她还是很没脾气的转过身去,将那怨念的眼神传递给了一脸无辜的楚云绝,奶声奶气的说到,“我娘叫你和我们一起去放风筝。”
仅此一句,再无下文。
乔凝心无奈的翻个白眼,看了看有些错愣的楚云绝,不禁开口解释到,“天气不错,要不就出去走走吧,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啊?”楚云绝轻呼出声,随后立刻又会意的点点头,“好啊!”
倒是没想到他会如此爽快,乔凝心微笑着点点头,“呵呵,那我们走吧。”
听乔凝心说走,念云咯咯的笑出声来,伸出小手拉着她便要走,楚云裳却迎面走来,轻声说到,“念云一大早就说想要放风筝,所以我吩咐了买了风筝放在楼下。”
“谢谢。”这一切应该都是楚云裳的主意,不然念云又怎么会那么巧准时出现在房门前,她又怎么会看不出来。为了先留住楚云绝,她自然也要答应,即便最后不能怎样至少他们三人还在一起过,即便是短暂的也比没有要好。
“何必客气,玩得开心点。”抿唇一笑,楚云裳收回视线,缓缓从她身旁绕过。走到楚云绝面前时,两人相视一笑,他便径直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楚兄弟,要不要一起去。”轻声开口,楚云绝对正要开门进屋的楚云裳说到。
“不了。”回头,楚云裳淡淡的瞥了他一眼,“我还有些事情,你们去玩吧。,.
见状,乔凝心赶紧说到,“既然这样的话,那我们现在就出发吧。”牵着念云,她对楚云裳感激一笑,回头朝楚云绝递了个眼神随即便朝着楼下走去。
马车出了城门,一路朝着西郊外的空旷草地奔去,三人坐在车上却一直不曾说话,念云乖乖的趴在乔凝心怀中,看着坐在对面那个要被她叫做爹的男子,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
小小的手里抓着一个可爱的糖人,那是刚才在路上这个爹买给她的,不过她知道最后付钱的还是娘亲,因为她这个爹是个穷鬼,身上没有一个铜板。仔细看看,她这个爹也不是那么的难看,只要不说话还是没那么讨厌,可是她还是喜欢家里那个爹爹。
乔凝心一直低着头,用手指轻轻摩挲着念云的头,心中却想着别的事情放风筝不能放一整天,就算林叔准时赶到她也未必能将他留住,心中还是不安。
车外,车夫小声询问到,“小姐,我们已经到这片草地了,是要在这里放风筝吗?”1
“呃,再远一点吧,找个更空旷的地方。”掀开帘子看了看,她轻声答道。
车夫会意,扬起鞭子再次挥动,马车又开始跑了起来,不过依旧很慢。
乔凝心看了一眼楚云绝,有些心虚的解释到,“这里不够宽敞,往前面走应该会好一点。”
点头,楚云绝轻声说到,“前面确实有一块更大的空地,那边风也更大—些。”
“原来如此,那就正好。”看来她误打误撞还给撞对了。
日头已经正中,三人终于来到这块宽敞的空地上,乔凝心抱着念云下了车,小丫头便拿着风筝高兴的跑远。四处看了看,乔凝心这才支开车夫,陪兰云放起风筝来。
一开始,楚云绝很拘谨,只是静静的站在一旁看她们母女两,时不时也忍不住抿唇偷笑,看着她们高兴疯跑的时候,他甚至会跟着拍手轻笑出声但似乎很快就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随即恢复之前的神态坐在地上看她们玩。
天上飞着一大一小两只彩色的风筝,还有一只却放在一旁,自始至终他也没想过自己要跟他们一起去疯。
空旷的草地上,一白一粉两道身影不断穿梭,清风扬起他们的衣袄,也将那爽朗快乐的笑声带至很远,远远的看去,这真是一副极美的画面。
就在大家都陶醉其中的时候,念云突然大喊大跳起来,“我的风筝,娘亲我的风筝跑了。”1
乔凝心看着那只小风筝飞走,想要伸手去抓却没能抓住,无奈之下她只得将手中的线轴给了念云,“那个没有了,你就玩娘亲的这个吧!”蹲下身,她柔声安慰着。
“可是,那个是爹爹特意给我买的小风筝,上边还有我喜欢的蝴蝶呢!”
不高兴的扁扁嘴,她眯眼看着越飞越远的风筝,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模样。
“好了,娘亲这个上边也有蝴蝶呢,小蝴蝶总有一天也会变成大蝴蝶的,就玩娘亲这个吧!”小丫头又管楚云裳叫爹,怎么说都改不了这个习惯,小时候她也不想纠正这些。
小手攥着线轴,念云明显很不乐意,这时候楚云绝却拿着他的风筝走了过来,一脸温和的笑容,“玩我这个吧。”
“嗯?”嘟着嘴,她看着这个爹睁大双眼,“那个是你的,我才不要。
“呵呵,不如我带你玩吧,不然你的风筝飞走了也没得玩了。”轻笑着,楚云绝也拿着风筝蹲下了身子,看着可爱的念云轻声说到。
这确实是个问题,她那小眼珠转了两圈,随即接过楚云绝手中的线轴扬声说到,“我玩你的,你玩我娘亲的,我们比赛。”
“比什么?”楚云绝一头雾水。
“你要是放得没我的高,你就得背我到那个山上去。”伸出小手,她指了指小溪对面的那座高山,一脸认真的说着话。
听完此话,乔凝心不由得眼前一亮,心中止不住的偷笑。
那座山那么高,若是带着念云上去,光是上山估计也得一个时辰,如今已快到午时,如此一来或许能等到林叔赶来。
心中虽然这样想,但她却假模假样的想要阻止念云,小声说到,“不准胡闹,你那么小怎么赢得了。”
念云不满的撅着嘴,“娘亲偏心,我就是会赢,我要去山上。”
“好。”不等乔凝心回答,楚云绝一口答应下来,随后又问到,“可要是小念云输了呢?你要怎么办?”
这,又是一个问题。
她拧着小小的眉头想了想,随即十分正经的说到,“我要是输了,我就叫你一声爹爹。”
眼角抽了抽,乔凝心差点没绷住笑出声来。这小丫头小小年纪倒是尽得她的真传,从来不做吃亏的事情,真是太可爱了。
微微一愣,楚云绝也是有些错愣的看着她,但见她那张小脸上满是认真的表情,只好点头,“那好,我们现在就开始。”
片刻过后,两人已经在草地上疯成了一片,爽朗的笑声依旧是不断,不过已经换成了一个男人和一个小女孩。静静的站在一旁,乔凝心一直在微笑笑得眉眼弯弯。他们两人这哪是在放风筝啊,根本就是在玩猫捉老鼠,就差没全部躺在地上去就地打滚了。
跟小孩子比赛的结果永远只有一个,跟念云这样鬼机灵的小孩子比赛那更是没得选择。输也是输,赢了还是输。
足足疯了半个时辰,小屁孩丢了线轴往地上一坐,“不玩了,我累了。”
呵呵一笑,楚云绝也就地坐了下来,“那我们就回家吧。”这样轻易的说出如此亲呢的话来,绝对是他的本能反应,当他察觉时话已出口。他有些尴尬,抬眼看了看站在一旁一直微笑着看着他们两的乔凝心,确定她没听见才松了口气。
“你说过要带我上山的。”
“可是,你不是说你累了吗?”
“累了也要去。”
“怎么去呢?”
“你怎么那么笨啊!”
“……”
“你比婉姨还要笨,真笨。”
“……”
咬咬牙,他努力露出微笑,轻声说到,“不如你说吧,我愿赌服输。”
其实,他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输的,反正稀里糊涂就输了。
“背我上去呗,真笨。”扁扁小嘴,她一副很不屑和楚云绝说话的模样。
谁说小孩子单纯可爱,谁说小孩子天真无害,他真想把那个散布“谣言”
的人揪出来揍一顿,他更想知道能养出这样精灵古怪的孩子的人到底有多难缠。
一头冷汗,他无奈的点点头,“那好吧,我愿睹服输。”说罢,他从地上站了起来,背对念云蹲了下去,“上来吧,我背你上山去。”
“你背的动吗?”面对楚云绝的妥协,她似乎还有此怀疑。以前爹爹是经常抱着她到处玩,而且随便她怎么疯都不累,不知道眼前这个爹会不会也是这样。
“放心吧,绝对没问题。”第一次被那么小的孩子怀疑,他真是挫败至极。
念云咯咯一笑,大大方方的趴在了他背上,还大叫到,“快走吧,我们上山玩儿。”
“好呢,我的大小姐,我这就带你上山,你抓稳了小心别掉下来。”轻喝着,他的嘴角浮出一丝无奈的笑容,很快又转变为舒心的笑意,稳稳的背着背上的小丫头大步朝着乔凝心走去。
“你们这是要干嘛?”看着他们父女两如此和谐,她还真是高兴。
“上山啊。”楚云绝淡淡的瞥了她一眼,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轻声的到,“走吧,不然大小姐要生气了。”
乔凝心刚想再问,却接收到念云的暗号,见她一个劲对着自己挤眼,做着半年前自己教她的那个ok的手势。心下会意,她也抿唇偷笑,伸出手也做了个ok的手势顺带眨眨眼,一大一小就这样拐带着楚云绝上了山。
看这情形,小家伙出门前肯定收到楚云裳的授意,不然才不会那么乖,还帮她搞定楚云绝,看来她回去真该好好谢谢楚云裳才行。
一路上,念云一直嚷着要乔凝心给她讲故事,一点也没有想睡觉的意思,乔凝心只好将脑袋里装的那些少得可怜的幼儿故事按个讲一遍。不过她的故事要是被某个穿越同行听到,肯定会笑掉大牙。
“最后,白雪公主就和罗密欧幸福的生活在一起。”讲完这个故事的后一句,她终是满意的点点头,虽然不记得上次她告诉念云的是哪一个结局,但是小孩子也没那么较真,能讲完就好了。
谁知,她还没回过神来,念云便开始叫嚷起来。
“娘亲,你上次不是说罗密欧和朱丽叶在一起了吗?怎么现在又是白雪公主了呢?”
“啊!呵呵…这个嘛…他们外国人名字都差不多
,而且相同名字的人很多,恰好这个王子的名字也叫做罗密欧。”心虚的说着,她觉得自己脸上的笑容都要僵掉了。实在记不起上次说的那个王子叫什么么,她就把罗密欧挪用一下,没想到竟然被揪了出来,还被楚云绝看了笑话。
噗嗤一笑,楚云绝轻声说到,“你讲的这些故事真奇怪,头一次听说。”
“那是当然。”念云没生出来之前,她可没闲工夫对他讲这样毫无营养价值的故事。
“娘亲再讲一个吧!”
“这都第六个了,还要讲啊!”苦着脸,她正在努力搜索脑海中的记忆,看看还有没有能够勉强拼凑在一起的。
“这些我都听过了,一点都不好玩。”
“那不如我给你唱歌吧。”她不介意在楚云绝面前展示自己独具魅力的歌喉。
“还是算了吧,你唱的那些歌连天上飞的小鸟都不爱听。”上次娘亲一唱歌,天上就掉下一团脏兮兮的东西,爹说那是鸟屎,所以她猜测是因为娘亲唱得太难听,所以鸟儿都被吓到了。
“你这是嫌弃我是吧!”不满的轻拍了一下她的脑门,乔凝心故作恶相,“那我以后再也不给你唱了。”
“唱吧!”
“那你唱吧!”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楚云绝看了看背上那个和他极具默契的小丫头,轻笑着说到,“就当是唱给我听的,我也很想知道是什么歌连天上的小鸟都不爱听。”
满头黑线,乔凝心看着这打趣她的一大一小,真想冲过去按扁他们。可是她又不想在楚云绝面前丢脸,唱也不是,不唱也不是。微微皱眉,她突然想起一件事情,随即轻笑着说到,“唱就唱,谁怕谁啊!”
清了清嗓子,她特意抬头看了两人一眼,旋即将那还算熟悉的旋律与歌词轻声唱了出来,“我以为一个人更容易入睡,我以为点着灯的夜晚不黑,我以为冬天的冷能冻住眼泪,只可惜一切只是我以为。如果爱牺牲以后才能永垂,如果心残缺之前就懂完美,如果我还是愿意陪你看流星下坠……”
她那略带磁性的嗓音唱这首歌正好合适,歌声并没有像念云形容的那般不堪,反而让那两个人都愣住了,一直沉浸在她的歌声中不曾回神。
半晌过后,乔凝心终于深吸一口气,停止了歌声。转过头看着两人,她不由得轻笑出声,“你们怎么都这副表情啊!”
念云一脸惊讶的看着她,楚云绝眼中似是也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神情,反倒叫她觉得奇怪。
看着她疑惑的眼神,楚云绝尴尬一笑收回了视线,“没什么,还挺好听的。”不过,这曲子好似在哪里听过,只不过想不起来了。
“娘亲,为什么你以前唱歌都那么难听,这次却那么好听呢!”虽然没听懂,但却是比以前好听多了。
“切,别小看你娘亲,娘亲会唱的好听的歌曲多了,你好好听着,娘亲慢慢唱给你听。”
说罢,她大步走在了前边,从路边随手摘了一根马尾巴草,一边摇晃着一边大声唱到,“Baby can‘t you see
I‘m calling a guy like you……”
“她在唱什么?”眯着眼,念云摊手问到。
“我也不知道。”耸耸肩,楚云绝无奈轻叹,随即抬脚跟了上去,完全不理会这让他听得一头雾水的歌曲。
半个时辰以后,三人终于以龟速到达了山顶。看着山下迷人的风景,吹着凉爽的山风,乔凝心大笑出声,张嘴朝着山下大吼几声,心情也好了很多。
念云有先见之明,早早的堵住了耳朵,免受池鱼之殃,另一只手却仅仅的抱住楚云绝的腿,生怕会从这高高的山头上掉下去。三人并排站在山头上,俨然一副幸福之家的模样,脸上满是幸福的笑意,似是将之前的疑虑和不开心全都抛之了脑后,这份幸福已经渲染了整个山头,让这里的风景看起来都美丽了不少。
鬼吼鬼叫之后,乔凝心在地上坐了下来,将念云抱至胸前小心的护着,轻声说到,“不如我们就在这里看夕阳吧,肯定很美。”她不能一直等念云帮忙了,她要主动出击,等看完夕阳再慢慢下山走回家,林叔应该就会到了。
略有迟疑,楚云绝最终还是点点头,也在一旁坐了下来,“好啊,这里视线那么好,一定能看到很美的夕阳。”
就这样,三人坐在地上有说有笑的等着夕阳,甚至还玩起了小游戏,整个山涧都回响着他们清脆的笑声,久久不去。
乔凝心伸手在不远处摘了一朵不知名的野花,递给念云后在她耳边轻声嘀咕了一阵。片刻后念云会意点头,转手将花递到了楚云绝面前,奶声奶气的说到,“这个送给你,谢谢你背我上山。”
看着那朵不算艳丽的花,楚云绝挑挑眉,还未说话却被乔凝心抢白到,“怎么?小孩子的心意你都要辜负吗?”
呵呵一笑,楚云绝摇摇头将花收下,宠溺一般的捏了捏念云的鼻子,轻声说到,“小丫头的礼物我怎么敢不收,当然要收下。”
一瞬,乔凝心突然沉默了,脸上的笑容也僵在了那里,不自觉的轻喃出声,“你以前也很喜欢这样捏我的鼻子。”
一个小小的动作,又将她的思绪拉回了从前。那里有她这一生最幸福的画面,也有生气、不理解和一些让人怀恋的小Сhā曲,它们都是她最珍惜的东西。
微微一愣,楚云绝拿花的手也僵住了,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是好。未等两人回神,身后那轻微的脚步声却让乔凝心紧张起来,立刻站起身来朝着身后看去。
按理说,明知今天他们会来这里玩,这周边的人应该都会被支开,这个时候怎么还会有人出现在山上呢?
看清那个上山的人,她不禁皱起了眉头,身旁的楚云绝却立刻走了过去。
“你怎么来这里了?”走到林素素身前,他柔声问到。
“我就是来看看,打扰你们了吧!”笑得僵硬,林素素侧头看了看他身后的母女两,随即说到,“看样子你们玩得正开心,我不该这个时候出现,我还是回去吧。”
“素素。”开口唤住她,楚云绝却不知该说什么是好。
“呵!不用担心我,我没事的。”咬着牙,她的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却强迫自己转身离去。
“素素,你等等我。”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楚云绝着急的看着她,“我们一起回去吧。”
冷眼看着他们俩,乔凝心忍不住自嘲一笑,拉住念云的手不自觉的紧了紧,无奈的转过了头去。
不清不楚的幸福永远都是短暂的,即便她能这样留住楚云绝一时也留不住一世,看来今天也只会成为她将来的一个美好回忆。
背过身去,她不想再看那样让人心痛的场面,却听到林素素大声说到不必,像是在挣扎。心中冷笑,她暗暗说到,乔凝心啊乔凝心,你连别人不要的东西都得不到,原本该属于你的爱情都会跑,真是太没用了。
不等她自怨自怜,那边突然响起尖叫声,她不由得转身一看,看到那险险挂在涯边的两人时毫不犹豫便冲了过去。原来楚云绝和林素素不知何时退到了涯边,竟然不小心踩空了脚,差一点就要掉了下去。好在她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就要下坠的楚云绝,可是肚子却重重的撞在了涯边的尖石上,疼得她立刻冒出一身冷汗。
紧紧抓住楚云绝的手腕,她痛苦的皱着眉头,咬牙说到,“抓紧我,我拉你们上来。”
几乎用尽全身力气,她终是将楚云绝给拉了上来,而楚云绝一直紧紧抓着林素素的手,也将她带了上来。见两人都安全了,她才松了一口气,可腹部传来的疼痛感却越来越强烈,疼得她咬紧牙关也无法忍住。念云小脸都已经吓白,看到她没事才赶紧跑了过来,一下子扑进她怀里大哭起来。
那边,楚云绝抱起被石头划得满身伤痕和血迹的林素素,转身对她们母女两说到,“素素受伤了,我要先送她回去,谢谢你救了我们。”眉头紧皱,他担心着怀中的女子,却忽略了乔凝心那只一直放在腹部的手。
不等乔凝心回答,他抱着林素素便朝着下山的路走去,将那母女两丢在了山上。
终是撑不住,乔凝心一下子跌坐在了地上,看着大步流星一般离去的男子,缓缓垂下了眼帘,“我以为这样就能留住你找回你的记忆,没想到找到的却是让我遍体鳞伤的利器而已。”
原来,一整天都是她在自作多情。
原来,失去的东西是不可能再找回来。
原来,她已经不再是那个男人心中的唯一,甚至不再有一点位置。
只是,她现在才彻底明白而已。
[VIP]番外 渐行渐远
天边的夕阳绚丽无比,暖黄的色光晕笼罩着整个山顶,也将那山顶上两个身影裹在了其中。
念云吓得不轻,小小的脸上满是泪水,哭过之后见娘亲一直不曾说话,她抬起头顺着娘亲看的方向望过去,满是泪水的眼中也浮现出一丝失落之意,“娘亲,他们走了。”
就这样走了,都不管她的娘亲,真是个大坏蛋。
嘴角微动,乔凝心笑得无奈,“娘亲知道。”
扁着嘴,念云还是有几分不甘,“他不要我们了吗?”
“……”
看着那渐渐消失的身影,她真不知该怎样回答。
“我们走吧。”
“好。”点点头,小丫头狠狠的朝着那两人走远的地方瞪了一眼,嫌恶的丢掉了怀中那个糖人。
母女两紧紧的牵着手,缓慢的走在下山的路上,美丽的夕阳依旧挂在天边,可刚才还说着想要看夕阳的人却已不复。
山脚下,楚云绝怀中的女子已经清醒过来,看着紧抱着自己的男子,嘴角终是浮出一抹笑意,“谢谢你。”
垂眼看着她,楚云绝努力想要舒展紧皱的眉头,可心中却好似有千斤重石压住一般,怎么也笑不出来,“何必说这些,你伤得那么重,我这就带你回去找大叔上药。”
“你也受伤了。”林素素缓缓抬手,心疼的伸向楚云绝的脖子,看着那道长长的伤口自责不已,“对不起,是我太任性了。”
“别说这些。”不自觉的别开头,躲过她的手,楚云绝轻声说着话,视线却早已从她身上移开。
不知为何,心中总是十分不安,前几日那种让人窒息的感觉又一次的扰乱他的思绪,脑海中全是刚才在山上那张神情奇怪的脸,怎么挥都挥不去。
尴尬的收回手,林素素将头往他怀中凑了凑,片刻后又抬起头来,轻声说到,“那位夫人怎么没一起来?她也受伤了吗?”刚才她都吓傻了,只记得最后是乔凝心扑过来拉住了他们两人,如今没看到乔凝心,她自然有些疑惑。
说到这个,楚云绝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她没受伤,你别说话了,我送你回去上药。”话虽如此说—他却细想着刚才的事情,脸上满是担忧的神色。
看着他不安的模样,林素素缓缓垂下眼帘,将双手圈在了他的脖子上,不再说话。
走到城郊的时候,楚云绝突然停下了,林素素不解,抬眼却看到不远处拖着车的老刘夫妇。楚云绝叫住了他们,将林素素小心的放在车上,对老列夫妇嘱咐一番后便要离开。
“我得回去看看,让老刘送你回去,大叔会为你上药的。”
“可是我…”话未说完,她已失落的闭了嘴,因为楚云绝已经慌张的跑出了老远。
当楚云绝大汗淋满跑到山顶之时,哪还有乔凝心母女的身影,看到的只是那个躺在地上已经被摔坏的糖人而已。弯腰捡起糖人,看着它被摔得不成模样,楚云绝不由得轻叹一声,心中失望无比。
天边的夕阳已经落下,一道落寞的身影自山上缓缓走下,隐于那漆黑一片的树林中。
入夜,林天炎赶到之时看到的只是受了伤的乔凝心,还有为娘亲伤心又担心的小念云。
好在伤势不重,林天炎为她熬了药服下,第二日醒来后,她却将所有人都推出了门外,独自一个人在房中呆了一整天,直到次日清晨,她才打开房门走出了屋子。
刚刚走出房间,念云便大叫着娘亲一路冲过来,接住迎面扑来的念云,她高兴的抱了起来,轻笑着打趣到,“怎么那么调皮啊,跑那么快要是摔倒了怎么办!”
“娘亲,你不要念云了吗?”一天一夜没看到娘亲,她真担心娘亲会就此不要她了。
呵呵一笑,乔凝心在她光滑的脸蛋上狠狠的亲了一口,轻声说到,“娘亲怎么会不要你呢!你是娘亲的宝贝,是娘亲这辈子最疼爱的人,娘亲可舍不得将你扔下呢!”如今,念云便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念云嘟着嘴,还想说点什么,却被乔凝心给制止了,“念云吃过早饭了吗?”
“吃过了。”虽然不知道娘亲为啥突然问这个,但是她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了。
“那我们等下就出发吧。”
“去哪里?”小丫头疑惑的看着她的娘亲,一脸的茫然。
“当然是回家啊!”刮了刮念云的小鼻子,乔凝心宠溺的说到。
回那个属于她的家,属于她和念云两个人的家。
看着呆愣愣的小丫头,乔凝心轻笑着抱着她下了楼,看到堂中的几人纷纷笑着打招呼。
此时见到这样的乔凝心,楚云裳等人都有些惊讶,敬剑文走上前去从她怀中接过念云,关心的问到,“你的伤不疼了吧?”
“表哥不用担心,已经没事了。”看着一屋子面露异色的人,她不禁抿唇一笑,“你们怎么了?好像谁欠了你们一大笔钱似的。”
“娘亲说要回家。”乖乖的搂着表舅的脖子,念云大声对众人传达娘亲的话。
“回家?”皱眉,林天炎顿时沉下脸来,“凝心是在暗气吗?这可不是你的脾气,剩下的事情我们会一一解决,但你不能就这样离开,难道你忘记了这三年多你都是怎么度过的吗?”
“我不是在赌气,是经过认真考虑过了。”并不气恼,乔凝心面不改色轻声说到,“这次出门那么久,要找的人也已经找到了,如今看他平安无事那我就没什么好担心的,反倒是有些想家了。”
“难道你就打算这样离开?难道你不打算和云绝相认了?”心中懊恼不已,林天炎沉声说到,“你放心,我一定会治好云绝的失忆,虽然这次是他负了你,但我相信他一定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这三年来也不知道到底都发生了些什么,我希望你别怪他,更不要放弃。”
“我为什么要怪他!”微微挑眉,乔凝心笑看着林天炎,轻声说着,“我对他自始至终都只有爱,不会怪他更不会有恨,从前是这样,现在也不会改变。”她从来没有怪过楚云绝,更不会有因爱生恨那样可笑的想法。因为他们爱得够深,爱得够彻底,更不会为了他们的爱情找一个伤害他人的自私借口。
“那你为何还要走?即便是为了念云,你也不应该放弃。”
“我心意已定,林叔就别劝我了。”眼帘垂下,乔凝心转身对涟漪吩咐一番,见她面带为难随即沉声呵斥了两句,涟漪才极不情愿的跑去为她们整理包裹。
见她如此固执,沉默半晌的楚云裳只好走上前来,“如果你真的决定了,那我便陪你回去。”
“不用了。”抬头,乔凝心迎上他关心的目光,轻声说到,“这次我决定就带上念云,涟漪跟你们走。”
“这怎么可以?”1不等楚云裳回答,敬剑文便抢在了前头,“你一个人照顾念云又身处异地,让我们怎么放心!”
“念云已经不小了,而且那么乖,有什么放心不下的。”上前拍了拍敬剑文的肩膀,乔凝心大大咧咧的说到,“而且你表妹我也不是什么好欺负的主,谁敢来找我麻烦啊!”
“是吧?”看向睁大双眼的小丫头,乔凝心轻笑着问到。
“嗯。”念云郑重的点点头,在她的印象中确实没人敢欺负她娘亲,也没谁敢欺负她。
呵呵一笑,乔凝心捏了捏她的小脸蛋,打趣的说到,“这次我会带着念云一路玩回去,等到了晋国后我就给念云找最好的师父,教她武功,然后再带着她重新将整个朔州大陆重新走一遍。”
“真的吗?”一听说要学武功,念云眼睛忽的亮了不少,她知道涟姨也能从地上飞到屋顶上,娘亲说过那个就是武功,她早就想学一学。
“你不是不希望念云学武吗?”皱眉看着她,楚云裳有些费解,“即便要学武功,我也可以教她,何必重新去找人。”
“放心,你也是她众多师父中的一员,不过我会找更多的。”
“学了武功之后,我是不是也可以和涟姨一样飞上房顶呢?”睁着大眼睛,念云眼中满是期待。
“不单可以飞上房顶,你还能将天下的小朋友挨个欺负一遍,以后他们一听到楚念云三个字就会忍不住发抖。”说到这里,连她都忍不住轻笑出声。
“好啊,念云要学。”拍着手,小丫头得瑟极了,要是真能这样她一定要好好学。
“好了,话不多说,我们等下就出发。”
“真的要走?”林天炎终是忍不住走上前来,一脸凝重之色。
点点头,乔凝心面对他感激一笑,“我知道林叔在担心些什么,你不必多想,我是不会有什么傻念头的。”转身看着屋中的几人,她扬声说到,“四年前的那个乔凝心从今以后就正式归位了,你们放心,我会带着念云一路奔向美好的明天,你们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吧。”
伸手接过念云,她微笑着朝几人道别,随即故作严肃的说到,“谁也不许送,不然我就跟谁急。”
紧紧护着怀中的孩子,她连随身带了三年多的盒子都不曾收拾,出了客栈径直走上涟漪为她准备的马车,连挥手告别都直接省去了,就这样带上还在错愣中的念云的离开了义江城。
看着马车离去,楚云裳站在门下缓缓开口,“故作不在意,她心中一定难受极了。”
“强颜欢笑而已。”想到她刚才的神情,林天炎忍不住轻叹出声。
“我要去跟上她才行。”乔凝心就这样带着念云离开,说什么他都不放心。
“表兄不必担心。”伸手拦住他,楚云裳轻声说到,“你忘了还有青城了吗?他会时刻跟在她们母女身边保护她们的,现在凝心想一个人静一静,我们就别去打扰她了。”
“难道你们就这样让她一个人离开吗?难道就放任他们两人这样吗?”
这三年,苦苦挣扎的不单是乔凝心,如今此事若是就这样落幕,说什么他也不甘心,更替凝心不值。
“解铃还须系铃人,此事是我与表兄都无法左右的。”无奈一叹,楚云裳一直看着街尾,直到那辆车再也看不到,他才收回视线看向敬剑文,轻声说到,“从前我们就无法介入他们之间,现在也是。”
一如她刚才所说,她对楚云绝有的只有爱,永远不曾改变的爱。
“话虽如此,可云绝的事情一定要解决。”否则他怎么对得起云绝过世多年的娘。
“她决定的事情,任何人也无法左右,更阻止不了。”似是在自言自语一般,楚云裳眼睑微动,转身向林天炎笑了笑,径直走进客栈打算回自己的房间。刚走到楼梯脚下,与抱着小盒子的涟漪差点撞个满怀,涟漪拧眉看着他担忧的说到,“小姐这次恐怕是真的决定了,连她视如珍宝的东西她都不要了。”
看了看那盒子,楚云裳轻叹一声接了过来,“这个我来帮她保管好了,你去做你自己的事吧。”
“是。”点点头,涟漪不再多说,转身折回房中去。
门外,林天炎依旧沉着脸,跟敬剑文打过招呼后便大步离开,朝着东城走去。敬剑文也深知乔凝心的个性,无奈之下只好负气离去,原本就仅有几个人的客栈,如今只剩下涟漪和楚云裳两人。
马车缓缓而行,宽敞的车内仅有乔凝心母女两和极少的一点行礼,念云乖乖的躺在乔凝心怀中,仰头看着眼睛红红的娘亲,满是稚气的脸上也浮现出一抹心疼之色,“娘亲,不许哭鼻子哦!“
“嗯。”重重的点头,乔凝心咧嘴一笑,为念云理了理额前的碎发,轻声说到,“从今以后就只有娘亲一个人陪你到处去玩了,念云会不会不愿意呢?”
“不是要回家吗?外公和舅舅没在家吗?”
“他们当然在家,不过娘亲想为你建一个只属于我们两人的家,好不好?以后外公和舅舅还有爷爷他们也会经常来看我们的。”
“可是……”扁扁嘴,念云忽然也红了眼眶,“可是我想要爹爹,我想跟爹爹一起玩。”
“……”
一瞬的沉默,她的心就像是正在被一刀一刀凌迟一般,疼得窒息,纤细的手指也紧紧的握在了一起,连指甲掐进肉中也未曾发觉。
暖阳渐渐升起,整个义江城也渐渐喧闹起来,那辆青色马车却渐行渐远,仅留下两道浅浅的车辙。
[VIP]番外 曾经三年
东城城郊有一片翠绿的竹林,每到这个季节尤显葱郁,景色十分怡人。
林中的小道上,两个灰色身影缓缓而行,一个高大挺拔,另一个却拄着拐枝,看似行动有些不便。
依靠手中的木棍指路,林老头一路紧随林天炎的步伐,两人一前一后不紧不慢的走在这林中,直至绕过竹林走至一处较为空旷的地方,两人才不约而同的停下了脚步。
转过身,林老头用那没有眼珠的眼睛看向身旁的林天炎,笑得极为自然,“诸葛先生把我叫到这里来,是为了那个小子吧?”
当他得知林天炎就是神医诸葛谦时,早已没了往日的倔脾气,俨然一副崇拜者的模样,对他的态度更是破天荒的热情。
点点头,林天炎抿唇一笑,“虽然有些冒昧,不过我也是为了云绝那孩子,有冒犯之处还请见谅。”
“嗨,有什么可冒味的,此生能见到诸葛先生,我老林真是死而无憾了,哪来的冒昧一说。”爽朗的笑着,林老头随即说到,“就连诸葛先生都亲自出面,看来那小子确实来头不小啊!一开始那女子说他是什么靖王我还不太相信,如此看来是确有此事了。”
“云绝曾经确实是靖王,不过那仅仅是个虚名罢了,这些都不足为重。”顿了顿,他又说到,“我这次叫你出来,主要是想打听一下云绝的事情,我想知道他这几年都是怎样过的?虽说你们是去年八月才在苗疆找到了他,可我想他应该也会告诉你们一些什么,所以特地来询问一番。”
“你连这个都知道?”显然,他们早已查过。
“曾经听林姑娘提过一次。”这些,他也是听楚云裳和敬剑文所说。
“哦,原来是这样啊!”点点头,林老头缓缓垂下头去,轻声说到,“那小子的事情我已经很久没提过了,也不太想提,我想知道你与他是何关系?”
“实不相瞒,他是我一位故人之子,曾答应过那位故人要好好照顾他,可是我却食言了,说来真是愧疚万分。”林老头对云绝的事情如此谨慎,不免让他有些紧张,莫不是云绝这几年出了什么大事所以才导致如此!
“原来是故人之子,难怪诸葛先生对他如此上心。”林老头心中明了,随后缓缓说到,“要说这小子也是福大命大,当年要不是我认识的那位苗疆大夫,他恐怕就回不到景龙了。”
“何出此言?”听到这话,林天炎不由得皱起眉头,虽然林老头根本看不到他的神情,不过也能感觉到他的紧张和担忧,随即轻声说到,“诸葛先生请听我慢慢道来。”
“你说。”
“那小子当时身中剧毒,而且是三十多种毒,其中不单有苗疆的毒还有不少源自朔洲各地,有些是赫赫有名的剧毒,还有一些不知名的毒素,总之他的血液中已经掺和了各种毒,所以他才会时不时的晕倒。我很惭愧,因为学艺不精加上没有过多的财力,所以无法为他解除身上所中的毒,如今诸葛先生来了,我也就放心了。”
身中剧毒,而且还是三十多种不同的剧毒!
林天炎都不敢再往下想,精通药理的他自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你可知道为何会如此?”
“很显然,有人用他试毒。”当时他为楚云绝把脉过后也惊呆了,这样令人发指的事情,普通人根本想都不敢想,更不知是哪个灭绝人性的东西下的毒手。
试毒!
林天炎面色一沉,紧握的拳头咔咔作响,一股骇人的杀气顿时涌出,让林老头为之一怔。
“竟然还有这样的人。”几乎是咬着牙说完这句,他冷笑两声,随后又冷冷说到,“若是将来找出这个人,我倒要他尝尝我诸葛谦的手段。”
忍不住冷颤,林老头轻声说到,“我当时在苗疆也查过,不过没有什么发现,在苗疆善于用毒之人很多,我们因为身份原因也不宜久留,拿到我要拿的药过后我便带着素素和他离开了苗疆,毕竟那里不是久留之地。”若不是多年前机缘巧合之下他救了一个苗疆人,他也不可能安全的从那里拿到东西离开,更无法将楚云绝带出来。
“此事会有人去查,林先生就不必挂记了,我在此谢过林先生对云绝的救命之恩。不过,当时云绝在苗疆又是怎样生活的?若是真有人还想拿他试药,定也不会让他被别人发现。”
“诸葛先生客气了,我老林也不敢当。”忙得摆手推辞,他却在犹豫到底要不要说。
刚才林天炎身上那股杀气他可是清楚的感觉到,不过说了那么点他就已经如此愤怒,他真担心全部说出来后会令他发狂。
“或许是没有利用价值了,所以他便被丢弃了。”此时,他也只能避重就轻。
“同时身中三十多种剧毒却不死,我很难想象他被丢弃后是怎样生活的。”双瞳紧缩,他怔怔的看着前方,既想知道真相,心中却又有几分排斥,不想听到那样让人心疼的话。
“这…”皱着眉头,林老头还是有些犹豫。
“林先生但说无妨。”深吸一口气,他决定一定要弄清楚。
“当时我和素素刚到那里,还未找到落脚之处,在街上看到一群围观的人,素素吵着要去看看,于是我们便挤进了人群中,这才看到了正被一群人踢打折磨的十三。”无法看到林天炎的神色,他也只好试探着继续往下说,“我只能听到一些声音却看不到当时的场面,是素素冲上去阻止了他们,后来是我那位苗疆朋友出面解围,我们才把他救了下来,当时他身上已经有无数伤口,人也已经昏迷,那一次他整整睡了半个月,我们都以为没救了,没想到半月后的清晨,他却清醒过来。”
身中剧毒,被人遗弃,被人折磨当发泄工具。
这恐怕是最为残忍的事情了。
直到林老头说完,林天炎都没有半点反应,脑子里全是他的话,想到的全是那些惨不忍睹的画面,他甚至觉得自己的手脚都已经僵硬,血液都已经停止流动,那种发自骨子里的心疼让他连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后来我们整整花了半个月的时间才将他身体里的毒暂时压住,身上的伤口也好得七七八八,这才带着他离开了苗疆。”
他已经尽量捡无关紧要的说,回想当时的场景,这不过是凤毛菱角而已。那一个月他和那个苗疆朋友几乎是用尽毕生之力,活活将他从鬼门关拉了回来,也是楚云绝强烈的求生意识和忍耐度让他们找到一丝希望和动力,若是换了别人,恐怕早就见阎王去了。
足足过了半晌,林天炎终是缓缓垂下眼帘,轻声开口,“那你可知道在你遇到他之前,他都发生了些什么?”努力压抑着自己,他的声音已经有些低哑。
“他之前的记忆都是断断续续的,而且因为身体原因,他不能过多的去想,所以我也不是很清楚。”总之不会有什么好事,不然他也不至于落魄成这样,还差点和他一同做个瞎子。
“那他可提过什么,或是想起过一些线索?”
“他对素素说的比较多,不过应该没有什么线索。”
“我明白了。”一声喟叹,林天炎点点头,“多谢你。”
“不必言谢,我也只是尽力而为。”要说他的医术根本不能与林天炎一比,不然他也不会至今对那楚云绝身上的毒还束手无策。
“诸葛先生这次来我也就放心了,你一定能将他体内的毒通通逼出来,说不定还能治好他的失忆。”他也想见识一下这一代神医的高明医术。
“无论如何我也要治好他,不过还需林先生相助才行。”
“哪里的话,需要我做什么诸葛先生尽管支使就是。不过……”抬头,他面向林天炎有些为难的说到,“在下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林先生请讲。”
“我想请诸葛先生救我家素素一命。”
“林姑娘,怎么了?”不解,林天炎随即疑惑的问到。
“你别看素素现在跟正常人一样,其实她跟我一样,天生就有隐疾,所以才会被人遗弃。”
“是何隐疾?”
“她的心脏有缺损,从小就是这样,这么多年来我一直苦寻治疗的方法,可惜我学艺不精,至今未曾找到,还请诸葛先生帮我这个忙才是。”
“心脏缺损。”微微皱眉,林天炎轻声说到,“我曾经也遇到过这样的病人,回去后我开个房子,让人抓几幅药送去,再将治疗的方法告知你,或许会有帮助。”
“那我就先谢过诸葛先生了。”原来这就是人与人之间的差距,他苦心钻研多年都不曾找到方法,别人却只是一句话的功夫。
“何必言谢,你们对云绝的救命大恩我还未曾表示谢意呢!”
“医者父母心,我想诸葛先生的想法也是如此吧!”
“正是。”点点头,林天炎回头看了看来时的路,轻声说到,“时候也不早了,我还得去准备一些东西,今天就到此为止吧,你别告诉云绝我找过你。”
这此曾经不为人知的事情,或许他也不想让更多的人知道,至少现在不合适。
“那小子……”有些犹豫,他缓缓垂下头,“哎!或许一直都是我们家素素一厢情愿。”
这几日,楚云绝的反常表现他都清楚,虽然他很不高兴,更不想委屈了素素,可他也左右不了谁。
[VIP]番外 灯火阑珊处
酷热的盛夏已经过去,时值八月,正是秋风习习的凉爽日子。繁华的汴城此时四处洋溢着快乐的氛围,人人脸上都几乎都带着笑意,因为明天就是这里一年一度的品诗会,还是汴城首富的叶家公子选妻的大好日子。
自从三年多前名震整个朔洲大陆的乔家莫名消失后,他们叶家就开始迅速崛起,成了景龙数一数二的富商,虽说财富依旧比不上当年的乔家,可也算得上是屈指可数的大商贾,在这汴城更是家喻户晓无人不知。
从前年开始,叶家每到这个时候便会拿出一笔银子筹办这品诗会,邀请四面八方的人前来参加,但凡是在诗会上胜出的人,还能得到叶家单独给出了一万两白银的奖赏,这些银子对那些名门望族中来说或许还不算什么,但却是普通人家一辈子都挣不到的,所以自然会有很多人前仆后继想要一试身手,哪怕最后落败被人笑话也在所不惜。
每年到这几日,汴城中更是热闹非凡,甚至比逢年过节还要拥挤,各个客栈中早就被住满,往常还算宽敞的街道也会变得拥挤。不过因为来的大多都是些文人,城中倒也极少发生什么意外,只是让汴城看起来更加繁华而已。
光是一场品诗会就足以让整个作城的人期待不已,如今美名远扬的叶家公子要选妻,那更是让全城沸腾,家家户户都十分忙碌,就连周边数城的人都将自己未出阔的女儿或是亲戚带到了计城,期待着他们也能攀上这么一门好亲事。
如今整个城中,唯一对这两件大事不为所动的恐怕就只有乔凝心母女两。明天恰好也是念云的生日,小丫头吵着要看热闹,她也十分无奈,只好打算在这作城住个几日,等这热闹的品诗会散了再带着小丫头离开。
离开义江城已经几个月了,她们依旧还在景龙徘徊,这都是因为两个月前楚云裳的两封来信。一封信中说到楚云绝的现状,另外一封却是林素素亲笔所写,写的是半年多前她初遇楚云绝时的一切。看完那两封信,她足足伤心内疚了半个月,心中更是担心无比,可楚云裳却吩咐她不要回去,她也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留在了景龙,带着念云在煎熬中等待着,心中也默默的期待着。
这两个月,她拒绝了楚云裳捎来了所有信件,她不要知道他的情况,每看一次她的心便会忍不住痛一次,她怕自己最后会忍不住,所以她宁愿选择静静的等待。虽然不知道他的情况,但至少心中还有几分期盼,每天醒来她还会像以前那样带着希望生活,每一刻都在等待着她期望的奇迹。
日头渐渐落下,她带着念云终于找到一家看起来不那么拥挤的客栈,走到那埋头算账的掌柜面前,她轻声问到,“请问还有空的客房吗?”
抬头,掌柜粗略的打量了一下她,看那行头不是付不起钱的人,不过他很奇怪为什么是她一个人,来这里的女子大多都有亲人随同,像她这样单独来参加选妻大会的倒是头一次见到。“请问这位姑娘,你们几个人?”微笑着,他试探的问到。
“两个。”看样子还有空房,乔凝心回以一笑,轻声回答到。
“两个?”掌柜的一脸疑惑,并未看到还有人跟她一同进来,就在他努力寻找的时候,不及柜台高的念云突然伸出小手乱挥一通,大叫到,“我在这儿呢!”
“啊!”看到那个乖巧机灵的小汝孩,掌柜明显吓了一跳,“原来是位夫人啊,真是不好意思,我没看到这位小姑娘。”尴尬的笑着,他赶紧解释。
“无妨,我们要一间房就好,还有房间吗?”
“这……”掌柜的有此犹豫,随后沉声说到,“原本没有,但是有几个客人定了客房却没来住,说是正午就会到,这眼看着天都要黑了还没来,不如我就开出一间给夫人吧,夫人带着孩子也不方便。”
“多谢掌柜。”不管是谁的,只要给她住就行。
“夫人跟我来吧。”笑着走出柜台,掌柜的揣了一串钥匙便朝着楼上走去,那几人定了本来是整个客栈中最好的几间客房,如今倒是便宜乔凝心了。
为她们将窗户打开,小二很快也端来了热水拿来了汗巾,掌柜笑问到,“这个房间夫人还满意吧?”
“掌柜的帮了我一个忙,我怎么还会挑剔,再说这房间本身就很好,多谢你的帮忙。”说罢,她自腰间摸出一锭银子,“这个是房钱,我们住不了几天,若是不够我再补。”
“够了,住个几天肯定够了。”掌柜笑着收下银子,转身走到门外,“夫人先休息吧,有什么事吩咐就是。”
“好。”点头,乔凝心看着他关上门离开,念云却缠着她撒娇的说到,“娘亲,我要快点长大。”站在柜台下边竟然被人家无视了,想到这个她就生气。
抿唇轻笑,乔凝心伸手点了点她的鼻子,柔声说到,“乖乖听话会长得比较快哦!”自从有了这小丫头,她都快成大骗子了,不知道小丫头以后长大懂事了会不会鄙视她。
“念云很听话的。”
“嗯,所以念云会快快长大的,我们洗个脸就下去吃饭吧。”拉着她的小手,乔凝心一路偷笑着绕到屏风后边。母女两嬉笑打闹着洗漱,还未擦干脸上的水却听到一阵敲门声。
疑惑的开了门,看着门外那几张陌生的面孔,乔凝心面色一冷,“你们找谁?”几个高大的汉子堵在门口,她顿时心生防备。
“找的就是你,这间房间是我们的,你现在可以走了。”
冷冷一笑,乔凝心连解释都不想,砰的一声直接将门关上,转身便进了里屋,让那几人全都楞在了门外。温柔的为念云擦干净小手,她听着门外掌柜不停道歉解释的话和大力的敲门声,终是重新打开了房门。
“终于知道滚出来了,还不快带着你的孩子给我滚得远远的。”刚才被关在门外,此时他们觉得颜面尽失,火气自然也很大。
“凭什么?”双手横抱在胸前,乔凝心向前两步走出房间,看着这几人嘴角噙着一抹嘲讽之意。
“这房间是我们定的。”似是被她的气势给怔住了,那汉子竟然后退半步,跟她较真的解释着。
“你们给房钱了吗?”要是给了,掌柜也不会把这房间让给她。
“难道这点钱我们还给不起吗?你可知道我们公子是谁吗?”
“我管他是谁,只要没给钱这房间就是我的,房钱我早就给过了,现在在这间房与你们没有半点关系。”
“你想得美,这是我们公子的房间。”这间客栈只有两间上房,正好是为两位公子准备的,若是她占着别的房间也就算了,可这个绝对不行。
冷笑两声,乔凝心朝被他们挤到一旁的掌柜沉声说到,“你给他们解释吧,让他们立刻消失,我不想被人打扰。”
“好大的脾气,今儿我不治治你你倒是不知道天高地厚了。”说着话,男子欺身上前想要动手,还未得逞便惨叫一声,伸出去的手已经被折断,疼得他龇牙咧嘴。
“原来是个练家子,我倒想看看你有多大本事。”说着话,另外几个人同时出手,还未伤到乔凝心却是将一旁的掌柜吓得不轻。不等乔凝心反击,一阵喝声却打断了他们,那几人也不敢再动手。
扭头一看,竟是两个风度翩翩的公子,想来就是他们口中的什么大人物。
冷笑着,乔凝心对上那两人审视的目光,直到他们两人走到眼前,她才将两人看个清楚。这两人都不过二十左右的年纪,不但锦衣玉袍衣冠楚楚,人也生得极美,看两人这身行头还有跟着的这几个狗腿子,定是什么大户人家的贵公子,难怪口气那么大脾气还那么横,可惜遇上她乔凝心就是倒大雾了,她向来不给这种人留面子,惹了她更是没什么好结果。
“这是怎么回事?”左边那个青衣玉带的男子看着那几个灰头土脸的人,沉声问到。
“回公子,这个女的不知好歹,占了我们的房,我们让她离开她还不走,竟然出手打伤了我们。”
“我出门前怎么对你们说的?难道你们都忘了吗?”见对方只是个女的,他根本不想计较什么,可他刚才看到这几个家伙竟然要动手打女人,心中恼怒不已。出门前爹就再三交代过,要是惹了事他自己都别脱罪,好不容易才被放出家门,他可不想一回去又被禁足。
“小的知错了。”埋着头,那人不敢再争执。
“还不带他下去,检查检查伤势。”冷着脸,他沉声吩咐,那几人赶紧点头离开。
掌柜的见找事的已经走了,正主也来了,看起来好像还挺好说话,这才站了出来,“原来定房的是这两位公子,小的失礼了。”
“掌柜无需多礼。”虽然他平时根本不是什么谦谦君子,可单独出门在外,自然还是要顾忌一下形象,再说身旁的木头根本不屑解释这些,他不说也不行。
“两位公子说好的正午来,结果都到傍晚了还没来,这位夫人又带着孩子,小的就自作主张将房间给了这位夫人,这才引起了这场误会,小的在这里给两位公子和夫人赔礼道歉了。”他要是知道这事情会那么巧,也不会做这么个好人了。
“说完了吗?”冷眼一扫,乔凝心将目光最后落在了掌柜身上,“如果没事你们就可以离开了,我们需要休息。”
“你……”青衣男子皱眉看着她,一时有些语塞。
他在家就是个蛮横的主,没想到出门遇见个更蛮横的,还是个女的,这让颜面何存。若是他今儿妥协了,等下木头肯定会笑死他。
“她给了你多少房钱,我给十倍。”一改刚才翩翩公子的模样,他面对掌柜怒气不减。
“这……”掌柜面露难色,虽然乔凝心没给多少钱,可他也不好意思将她们母女两赶走。
“这什么这,你只要开口,我决不食言。”
嘴角轻轻牵动,乔凝心冷哼一声,从怀中掏出一锭金子,足足有十两重。她将金子丢进掌柜怀里,冷声说到,“拿着,我们要在这里住一个月。”
“这……”虽然怀里揣着钱,而且这钱足以将他这客栈包下一个月,可他却更为难了。
“哼!一锭金子就想打发人。”见乔凝心才拿那么点钱,他随即冷笑出声,从怀中掏出一张银票,足足一千两,“你拿着这个,马上将她们打发走。”
“这……“这该怎么办,那一千两足足可以买下他十个客栈,连他的眼睛都快晃花了。
眼睑轻动,乔凝心嘴角溢出一抹冷笑,终是掏出一张盖着皇室印章写着乔字的银票,拿到两人眼前晃了晃,随即冷冷说到,“拿着这个,把这两人和那堆人渣全部给我赶出去,否则后果自负。”
“这……“这下该轮到那青衣男子惊讶了。
乔凝心手中这张银票,就连三岁孩子恐怕都认得,他作为江南富商罗家的独子更不可能不认识。看到这张许久不曾露过面的银票,不单是他,就连站在一旁一直沉默的锦袍男子都震住了,紧盯着那只拿银票的手蹙紧眉头。
在景龙,但凡是拿着这样银票的人,就好比将国库带在了身上,能够有这种银票的人身份更是显赫,试问有谁还敢跟他们较量。
掌柜的惊慌失措,连忙将到手的金子又退给了乔凝心,轻声安抚到,“几位就别争执了,不如我将我的房间让住来给两位公子和你们的随从,这位夫人看似不是本地人,现在天色已晚她又带着个孩子,我们就别打扰她了吧。”能够拿着这样银票的人,肯定也不会是汴城的人,多半是京城来的。
“我们……”青衣男子还未回神,却被身旁的人拉走,“走吧,换一间就是了。”
看着两人离开,掌柜的终是松了口气,暗暗摸了一把冷汗,谄媚的说到,“他们走了,夫人早些休息吧,有什么吩咐尽管说。”
“为我们准备饭菜,端到我房里来。”
“好、好、好,小的这就去,夫人您稍等。”忙不迭的点头,掌柜转身就想走,却被乔凝心给叫住,“这个还是给你吧,我不习惯用别人碰过的。”说罢,她将那锭金子又丢了回去,不等掌柜反应便走进屋中反手将门关上。
看着紧闭的房门,掌柜的木讷的点点头,“好,好吧!”
如今,他拿着这个钱连手都会发抖。
争房的闹剧就这样结束,赢的自然是乔凝心,能够公然将印有皇室微记的银票拿出来,并不是她过于冲动,而是早就将那两人认出,并且认定他们不会多事,至于那掌柜更是连说半个字的胆都没有。
吃过晚饭后已经是戌时,念云想要出去玩,她也想去为她挑件礼物,母女两便离开客栈去了集市。
今晚的汴城可是热闹无比,往常集市上早就没了人影,此时却是人来人往拥挤无比。抱着念云四处闲逛,母女两人早就将之前的不愉快抛到了脑后。
一路上,念云看到什么东西都想玩,乔凝心将她抱得高高的,穿梭在拥挤的人群中,母女俩有说有笑的逛着,开心不已。还未走完半条街,念云手上已经多了不少小玩意儿,乔凝心手上也挂着好几个包裹,全是她们一路走来买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走到一处卖风车的小摊前,念云高兴的嚷着要买风车,乔凝心抱着她挤进人群中,母女俩像是大扫荡一般将几个好看的风车全都拿在手里。付了钱,乔凝心宠溺的看着十分开心的念云轻声说着话,时不时捏捏她的小脸蛋,这一幕看在别人眼里却甚是温馨,就连周边几个买风车的人看罢也忍不住抿唇一笑。
隔着人群,一道目光穿过诸多晃动的人头落在了她们身上,那双精明的凤眼中竟浮现出少许羡慕之意。还未等他回神,身旁的男子便轻拍他的肩头,“你在看什么?”
人太多,罗尘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看到的只是那些不断晃动的人头而已。
“没什么,我们继续逛吧。”嘴角微动,男子拿开肩上的手,刚要转身却看到那女子转头看向了这边。
刚才她还一脸笑意,不知为何此时会有如此慌乱的神情,一双明亮的大眼四处打量着,像是在寻找什么似的。男子不解,看着在她怀中安然无恙的女儿,更不知她是在找谁,见那女子抱着女儿离开,他也随即抬脚跟了上去,丝毫未发觉自己竟是如此的反常,竟对一个不认识的女子生出关怀之意。
抱着念云,乔凝心在人群中整整转了一圈,依旧没有看到她要找的人,那双明亮的大眼不禁黯淡下来,全然没了刚才的兴致。就在卖风车的小摊前,她明明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那样的语气即便是在喧闹的集市也能让她辨清。她听到有人在人群中叫娘子,那熟悉的声音仿佛将她拉回了四年前,那个迷迷糊糊的早晨,也曾有一个陌生的男人这样叫过她。
同样的语调,同样魅惑的嗓音,将所有有关他的记忆全都唤出,一幕幕浮现在眼前。失望过后,她怔怔的站在人群中,心中是多么希望能再听到一句呼唤,只属于她的呼唤。
路边的夜灯照着她白皙的脸颊,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她原本暗淡的眼突然又亮了起来,忽的转身,看到的却是那张俊美如斯的脸。
“请问夫人,你是在找人吗?”
番外 不想再错过
“请问这位夫人,你是在找人吗?”着看向慌忙转身一脸期待的乔凝心,他嘴角噙笑,声音极柔。
“呃!”看着这张陌生的脸,再看看跟在他后边的两人,乔凝心顿时明了。
“没有。”摇头,她笑得极轻。
会意的点点头,男子微笑着说到,“夫人不是汴城人吧?以前我从没见过你。”
“是的。”抿唇一笑,乔凝心再次回答到。
不等男子搭话,罗尘从后边慢慢走来,淡淡的撇了乔凝心一眼后砸嘴说到,“不单不是汴城人,人家搞不好还是京城的人。”
“你怎么知道?莫非你与这位夫人认识?”难道他误打误撞遇上了认识的人?
“这样的大人物,我可高攀不上。”似是还在为停晚的事情生气,罗尘故作不屑的扭过头去,语气怪怪的。
轻笑出声,乔凝心将念云放下,抬头看着那极为孩子气的男子轻声说到,“难道堂堂江南第一公子就这点肚量?”
“你认识我?”这下,轮到他吃惊了。
“自然是。”眼睑微动,乔凝心将三人一一打量,随后慢吞吞的说到,“江南世家的独子罗尘罗公子,在外喜欢故作深沉,身高八尺相貌堂堂,实际上还是个没断奶的孩子。”
“你……这都谁告诉你的?”气得咬牙,罗尘恨恨的看着她,眼中都要喷出火来。
“这可不是我的原话,别人这么传我就这么听了。”挑眉,乔凝心对上他愤怒的眼神,笑得越发的得意,“要我说,肯定比这个还难听。”
“噗嗤。”不等罗尘反驳,一旁的俊美男子已经忍不住笑出声来,“看来定是你的名声太响,连这位夫人都知道了。”
嘴角微动,乔凝心转头看向他,继续说到,“叶公子也不必谦虚,你如今可是整个汴城乃至整个景龙的知名人物,三岁小孩子恐怕都知道叶家的少主明天要选妻吧。”
“你…也认识我?”他们是第一次见面,真不知道她为何能一眼就认出他,难道他真的太有名了!
不去理会他的异讶,乔凝心将头转向一直未曾说话的锦袍男子,缓缓说到,“冷恒公子,武林第三,冷家山庄的少主,无数少女心中的梦中情人,平时冷冰冰对谁都不搭理,唯独与江南罗家没长大的公子和汴城叶加少主走得极近,你们三人可是如今这景龙炙手可热的人物,可谓是家喻户晓啊!”
“你全都知道?”她说得是没错,可是真正知道这些的人并不多,能够接触他们的人也不多,如此一来他对乔凝心的身份更有兴趣了。
看着一脸笑意的乔凝心,冷恒不禁嘴角轻动,“夫人知道我们那么多,可我们还不知该如何称呼你!”
侧目,乔凝心看向别处淡然到,“就叫夫人不就很好,何必问得那么清楚!”紧了紧握在手中的小手,乔凝心低头看向乖乖的念云,柔声说到,“我们去别处玩好不好?”
“好。”奶声奶气的吆喝一声,念云笑得甜甜的,抓着娘亲的手转身就要离开。
“这位夫人既然远道而来,不如就让我们陪夫人四处逛逛吧!”上前两步,叶凌一脸诚恳之意,微笑着看向乔凝心母女俩。
“明天叶公子就要选妻了,难道不回去准备准备?”
“顺其自然最好。”嘴角微微上扬,两个浅浅的梨涡浮在颊边,叶凌直视着她的眼睛,低声到,“既然夫人如此熟悉我们几人,那我们也算是熟识一场,就让我们尽尽地主之谊吧!”
“好啊!”秀眉轻挑,乔凝心答应得极为痛快。
罗家的丝绸,叶家的十七个产业,冷家养的好马,这些可都是爹和大哥的囊中之物,陪他们逛逛也无妨。
“夫人请。”伸手示意,叶凌一脸温和的笑意,不禁让罗尘费解。转头朝冷恒挤挤眼,他用极轻的声音问到,“这小子今天怎么那么喜欢献殷勤,莫非他们一早就认识?”
“我们也跟上去吧。”低声说罢,冷恒不等他反应便抬脚跟了上去。一行五人很快就挤进人群中,后边的三个大男人俨然一副保镖模样,将前边开心乱逛的母女俩小心保护着。
堂堂叶家少主,罗家公子,武林第三,在汴城集市中集体做了一回保镖,这样的一幕足以让所有认识他们的人吓出一身冷汗,更是不敢胡乱猜测前边的母女到底是何身份。
这下,念云不但有了帮她那东西的助手,还有人抢着付钱,她买起东西来就更卖力了,不消片刻身后三人怀里都被塞满了东西。三个公子哥打小就是支使人的主,从来没试过像今天这样被一个几岁的小屁孩儿随意差遣,是他们自己主动要做陪同的,自然也不能抱怨,只好抱着怀里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老实的跟在后边。
冷恒皱着眉头,看着前边那个窝在她娘亲怀里冲他们坏笑的小丫头,恨得牙痒痒。他小时候也没那么磨人,谁知一遇上这小家伙就毁了他冷冰冰的形象,还得免费给人做苦力。说到底,这都是因为叶凌无事献股勤,他转过头将恶毒的眼神扫向正在逗念云的叶凌身上,看着他笑得如此欢脱,他真想一把冲过去揪住他问个明白。
好端端的怎么对这个女人如此上心?今天他也太反常了吧!
抱着打趣他们的态度,乔凝心也不阻止念云捣乱,母女两开心的乱逛,时不时回头看看他们那一脸奇怪的神情,着实好笑。
街尾,一个身穿紫色锦袍的男子远远的看着他们,半晌后终是轻叹一声,转身朝着东边走去。
足足逛了半个时辰,后边三人除了叶凌还带着一脸笑意,其余两人都快成了苦瓜脸。乔凝心回头瞄一眼凭空冒出来搭讪又眼巴巴跟着的三个大男人,忍不住噗嗤一笑,“要不我们找家酒楼吃点东西休息一下吧。”
“我要吃东西。”不等他三人回答,念云拍着小手大声喊到。
“好,不如先找人将这些东西收好送到你们住的地方去吧。”
“好啊!”看着那几堆东西,再看看他们几人略显狼狈的模样,乔凝心赶紧说到,“就送到我们的客栈吧,罗公子知道是哪里。”
“好。”点点头,叶凌朝着左边不远处看了看,立刻走过来两个高大的青衣男子,两人将那堆东西收好带回了客栈,三人也总算是恢复正常神色,纷纷理了理衣服,一脸轻松的模样。
五人走进结尾的酒楼中,掌柜一眼就认出了叶凌,赶紧弯腰迎了出来,恭敬的说到,“少主,楼上请。”
叶凌点点头,示意他不用招呼,带着乔凝心等人径直上了二楼,走进他独有的雅间。看这架势,乔凝心忽然怀念起以前被老爹罩着的那段日子,在晋国的大小城镇都不用带银子,随便挑家店进去也会有人弯腰迎上来,绝对的尊贵VIP享受。
饭桌上,念云看着慢慢一桌子菜猛叹气,为什么她的肚子那么小,真恨不得把这桌好看又好吃的菜全部装进去。这桌菜明显是用心准备的,笑看着念云傻乎乎的模样,乔凝心面向叶凌温柔一笑,算是感激他的热情款待。不知为何,虽然他们是第一次见面,可却没有半点生疏的感觉,反而好似多年的好友重逢似的,甚感亲切,就连刚才一瞬的失落也抛到了脑后。
饭后,五人重新走到集市街尾,念云非但没有困反而比往常还要精神,指着刚才被她疯狂扫荡过的集市继续吆喝,“我还要去玩,娘亲带我去买糖人好不好?”1
“好像没看到卖糖人的。”刚才逛了一大圈,似乎没看到有卖的。
“我就想要糖人嘛!”
“东街应该有,那里也很热闹,不如我们过去看看吧。”今晚东街比集市还要热闹,想必会有小家伙要的糖人。
“我要去,我要去。”她真是越来越喜欢这个漂亮的叔叔,不但买那么多东西送她,还对她那么好,有求必应,比爹爹还要好。
“可是已经很晚了,我们该回去睡觉了。”抱着小丫头,乔凝心微微皱眉,看来这小家伙今晚真是玩疯了。
“我不嘛,我不想睡觉,我就想要糖人。”
“东街离这里也不远,不如过去走走吧!”笑说着,叶凌根本不理会身后两个猛瞪他的家伙,不断怂恿着小丫头。
“好吧!”无奈,乔凝心只好点头,可是抱着念云的手已经有点发软,她不禁暗暗咬牙,将乱动的小家伙紧抱在怀中,让她老实点。
“不如我来帮你抱她吧!”上前两步,叶凌朝念云伸手,示意她过来。
乔凝心有些错愣的看着他,念云却迫不及待的钻进了一个更为温暖的怀抱,乐得傻笑。
“这…”罗尘已经楞得不知该说何是好,今晚真是见鬼了,要么就是叶凌这家伙脑子进水了,他真是看不下去了。
“要去你们去,我和冷恒不去了。”说罢,他不满的别过头去,真不想再看这让人头疼的一幕。
“好啊!”叶凌没有丝毫阻拦的意思,反而抱着念云走在了前边。
“喂,你不是吧!”看着一脸笑意的叶凌,他差点没气得跺脚。
“你真不去吗?”用胳膊肘捅了捅罗尘的胸口,冷恒眯眼看着走在前边的两人,慢奋吞的说到,“这么看着,还真像一家人。”
“你什么意思?”
“难道你还没看出来?那家伙对人家那么好,肯定是有什么想法。”
“不是吧!”夸张的尖叫一声,罗尘伸手指着他们的背影,哆嗦到,“她不是孩子都有了,那小子出门前脑袋被打过吗?”
冷笑两声,冷但伸手盖住那张快要扭曲的脸,“那家伙做事有分寸,你就别瞎担心了。”
“你要去哪里?”看着冷恒大步向前,他赶紧问到。
“当然是去看好戏,难道你真想回去睡大觉吗?”说罢,冷恒加快了步伐,朝着他们离开的方向走去。
“那我也去。”连冷恒都看好戏去了,他自然不能落下。
东街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喊叫声和吆喝声更是此起彼伏,念云一手抱住叶凌的脖子,一手指着不远处一群围观的人大喊到,“火,那里有火。”
循声望去,原来是一些玩杂耍的,无数人围在一旁,都快堵成了一道人墙。叶凌抱着念云走到人群外边,打量一圈后发现根本没办法挤进去,顿时有些无奈。乔凝心看着随后赶来的两人,眼珠一转随即捂嘴偷笑,待罗尘走近,她一把从叶凌怀中将念云抱到了罗尘的肩上,大声说到,“这里你最高,这个光荣而艰巨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坐在罗尘头上,念云能清楚的看到人群中玩杂耍的,高兴得呵呵大笑,小手紧抱着罗尘脖子差点把他掐死。
“喂,你给我下来。”掰开小家伙的手,他又不敢放开,气的哇哇大叫。念云忙着看那些好玩的东西,哪还顾忌他叫什么,稳稳的坐在他肩上根本不理会他,乔凝心站在一旁已经忍不住大笑出声,看着他狼狈的模样拍手叫好。
一旁,叶凌嘴角微微上扬,看着开心不已的母女俩,一抹欣慰的笑意荡在唇边。
周围的叫喊声将乔凝心开心的笑声掩去,远远看去,那张明媚的笑脸让人移不开眼。隔着宽阔的街道,一道紫色身影站在小摊的后边,手中抱着一叠彩纸,双眼却一直未从她身上离开。
原来,没有他凝心照样可以那样开心,没有他念云一样有人疼。与眼前的一幕比较,他却是那么的渺小,连站出去的勇气都没有。
他似是变了,即便找回了记忆,也找不回那些勇气。
同样的笑颜,同样的身影,可她那明亮的眼中似乎已看不到他的影子,她的笑容也不再属于他,她的身边也不再是他。怔怔的站在原地,眼中不知何时竟有眼泪滑下。
慌忙的低下头,他不再去看那能灼痛双眼的一幕,抱着怀中的彩纸转身离开。
看尽心了,也笑够了,乔凝心终是从罗尘肩上将念云抱了下来。抬头看看天色,她轻声说到,“已经很晚了,我们也该回去了,今晚谢谢三位公子的热情款待。”
“夫人客气了。”见她要走,叶凌眼中闪过一抹失落,心中好似空空的。一瞬,他眼中一亮,随即说到,“夫人远道而来住客栈很不方便,不如到舍下一住如何?”
“啊!”惊讶过后,乔凝心赶紧回神,“客栈很方便的,就不麻烦叶公子了。”有了那张银票,还有谁敢让她不方便,她也不想四处去叨扰别人。
咬咬牙,罗尘看着一反常态的叶凌,心中暗骂道,“死小子,我们来了都不准去你家,嫌我们会给你添麻烦,如今倒是愿意领个陌生女人回家,还带着一小丫头,真是吃错药了。”
“那就让我们送你回去好了。”知道自己的请求有些唐突,叶凌随即又说到。
“我与他们同路,就不麻烦叶公子了。”自从她身旁有了念云以后,叶凌是第一个愿意靠近示好的男人,她对这个俊美温柔的男人倒是有些好感,他身上有一股与大哥相似的气质,两人又都是商界的年轻才俊,倒是有些缘分。
“无妨,我正好要到客栈拿一点东西,一路吧。”说罢,他伸手示意乔凝心将念云交给他,乔凝心抿唇一笑,只好将念云放到他怀中。
就这样,三人在罗尘怨恨的目光中边走边谈,沿着东街左边一直朝着客栈的方向走去。
路过长桥时,一群围观的人让他们停了下来,乔凝心好奇的走了过去,看到河中那一盏盏明亮的河灯时她完全楞住了。
七彩花灯,与那晚他们在邺龙城河边放的一模一样。
猛的转身,她朝河边的人一一看去,却没有找到那张她期盼已久的脸。
身后,罗尘看着满河的花灯终是露出笑颜,“这河灯还真漂亮。”倒是叶凌心细,看到乔凝心奇怪的神色,不由得关心的问到,“怎么了?你在找人吗?”
刚才她在集市就是这样的神情,好似丢了什么珍贵的东西似的。
来不及回答他的问题,乔凝心从他怀中将念云接了过来,“我们先走了,后会有期。”转身,她顺着河边朝上游大步走去。
不明所以,叶凌看着她慌乱的身影,不禁扬声说到,“明天的品诗会夫人一定要来,叶某到时会恭候大驾。”
清风吹起乔凝心的衣角,抱着念云,她一阵风似的离开,双眼一直在河边徘徊,深怕会错过那个她等候已久的人。
番外 我不同意
清晨,乔凝心起了个大早,而念云昨晚玩得太疯,现在也睡得正香。
一个人静坐在桌边,她拿着昨晚在河边捡到的火折子楞楞发呆。昨晚她抱着念云沿着河边一路追过去,却没有找到她想找的人,唯有这个被人遗弃的火折子掉在草地里,被她捡了回来。
昨晚的事情一定不是巧合,她要等的人肯定就在这附近,只是不知他为何不直接来找她,为何还在犹豫?
把玩着手中的火折子,她在暗暗思索着,楚云绝此时会在哪里?他知不知道她和念云住在这里?他又在想什么?
这几个月,她想过太多种结局,总是在期盼与担忧中度过,如今她终于等来了,却反而有些彷徨。他在犹豫,那她又该如何自处?
是还未曾恢复记忆吗?那为何又听到他叫娘子,为何又要在河畔点花灯?
还是,也与她一般不知该如何自处?
思来想去,她突然想起昨晚的事情,心中似是有了答案。
正在她走神之时,门外突然响起敲门声,开门一看,两尊门神直直的站在那里。两人高大的身影挡住了光线,虽然因为背光而看不清他们的脸,可乔凝心刚开门便闻到某个闷骚男身上那股子浓浓的檀木香味,不用看也知道是谁。
细细打量几眼,乔凝心不等他们开口便扬声打趣到,“怎么?两位公子今儿打扮得如此华丽,是否也想借东风给自己找个娘子啊!”
“切!”罗尘闷哼一声,眼中满是不屑的神情,扬手将一个金箔信封递给了乔凝心,“这个是请帖,请你去参加今天的品诗会。”
“邀请别人去参加诗会却是这副德行,罗公子未免太没诚意了吧!”秀眉一挑,乔凝心故作高傲,拒接那请帖,反而抬眼看着他,眼底却有着掩饰不住的笑意。她对这闷骚幼稚男可是极有兴趣,没事消遣消遣他也是不错的选择。
“你到底去还是不去?”怒了,罗尘将手中的请帖往前伸了伸,高声问到。
“你叫我去我就去,多没面子啊!”
“你…哼!”咬咬牙,罗尘低声说到,“好男不跟女斗,我暂且不与你计较。这个是那家伙差人送来的,为表示诚意我们俩才亲自来跑这趟,你别得寸进尺啊!”
呵呵一笑,乔凝心将手环抱在胸前,一副我就得寸进尺的模样,压根不打算去接那请帖。
“我的姑奶奶,你到底要怎么样啊!”面对乔凝心,他是彻底绝望了,还好那个磨人的小姑奶奶没起床,不然他更惨。
“堂堂江南第一公子,竟然叫我姑奶奶,我是该感到荣幸呢,还是该觉得惊讶!”笑看着他,乔凝心故作无奈状。
“姑奶奶,你就收下吧,跟我们走吧!”拱拱手,罗尘无奈的看着乔凝心,一脸折求的模样。
“好。”重重的拍了一下他的肩,乔凝心一改刚才的神情,爽朗的说到,“只要你答应以后做念云的师父,我立刻就去。”
“师父?”皱眉,罗尘立刻后退半步,防备似的问到,“你要我教她什么?我觉得她聪明绝顶机灵可爱,根本不用师父,你不必瞎操心了。”
噗嗤一笑,乔凝心缓缓说到,“虽然你看起来傻乎乎的,但好歹也是江南才子,这可不是浪得虚名的。”
“那是当然。”这点也是爹娘唯一值得骄傲的地方,他当然不会否认。
“那不就得了,把你会的倾囊相投就行。”
“凭什么?”
白他一眼,乔凝心欲要关门,“随你便吧!”
“喂!”慌得伸手推住门,手指却被乔凝心夹在了门缝中,疼得他哇哇大叫,冷但见状随即赶紧出手,用三分内力将门缝震开这才将他的手拉出来,乔凝心也适时的重新将门打开,笑呵呵的说到,“不好意思啊,你手脚太慢了,这下手指要变油条了。”
“你,你,你…”换一只手指着乔凝心,他气的直哆嗦,随即一咬牙说到,“好,我答应了,这下你总要去了吧!”没办法,谁叫他在那家伙面前夸下海口,如今要是请不来她们母女俩,他的脸往哪儿搁啊,不就是给别人做师父吗?到时候他想点办法修理修理那小家伙,以报今儿的大仇。
“爽快。”手再次搭在了他的肩上,乔凝心暗暗用了两成力,压得他龇牙咧嘴,痛恨自己怎么不去学武。不等他回神,乔凝心随即又说到,“做念云的师父呢有很多规矩的,不但要将你所学之术倾囊相授,还要负责罩着她,要让她像你一样,能够在江南那一带横着走路,这不太难吧!”
“你说什么?”从来都只有师父给徒弟定规矩,怎么到他这里全都反过来了。
“你不答应吗?”
“答应。”一口应下,他真恨不得咬下自己的舌头来,“现在可以走了吗?”
“一言为定。”转身,她朝着里屋走去,折腾半晌后才将念云带了出来,一行人终是坐上马车赶向已经人山人海的清风亭。
亭前的高台上坐着叶家的人和他们请来的上宾,而周围早已挤满人,罗尘与冷恒带着乔凝心母女两从后侧上了高台,几个小厮立刻抬了软凳过来,他们的出现倒是让在场的人有些异讶。
能够坐在这里的,都是些德高望重或者名门之后,再不然就是与叶家关系极好的人,罗尘与冷恒他们倒是不面生,可那个年轻女子他们却是第一次见到。能够坐在这里的年轻女子她可是第一个,更何况她身边还带着个小孩,试问这如何不叫人惊讶。
见他们赶来,叶凌随即走上前来,一脸极为熟络的神情,还伸手捏了捏念云的小脸蛋,笑说到,“你们要是再不来,我就要亲自去客栈接你们了。”
“念云贪睡起晚了,让你们久等了。”莞尔一笑,在这里乔凝心一改昨晚的随意,极为礼貌的回答着。淡淡撇了一眼叶凌一眼,她发现这家伙今天看起来更帅,比她老哥还更甚一筹。
“无妨。”微笑着摇摇头”叶凌柔声说到。
“你去忙吧,诗会应该要开始了吧。”
“好。”点点头,他转身离开,走回了自己的座位上,坐下后视线却从未从她们母女身上移开,两人如此亲热的说话,这样暧昧的眼神,真是羡煞旁人。
“脑子有病。”低骂一声,罗尘扭过头去不再看他们,却发现台下不少人都在纷纷议论,不由得更为恼火。等下就是那家伙选妻了,如今他带那么个女人来还当着那么多人故作亲切,看他待会儿怎么下台。
待叶凌走开,叶家的当家主子叶振山这才看清对面那个女子的脸,不由得为之一愣,紧盯着乔凝心不知该作何是好。抬头迎上他的目光,乔凝心抿唇一笑,示意他不要声张,随即又将头转向了台上,四处张望着寻找那张她再熟悉不过的脸。
今日她来这里,并不是为了来看热闹,更不想来参加这个什么品诗会,全是因为某个不肯露面的人。昨晚她跟叶凌在一起就遇到了他,今日这个品诗会又是如此的热闹,说不定他就会在众多的人群中。对于叶振山惊讶的神情,她根本不去理会,其实早在两年前他们就见过一面,只不过旁人都不知道而已。
若说叶凌是叶家的少主,那乔凝心便是叶振山的少主,当初若不是乔家选中了他们,叶家又哪能在这短短三年时间如此富庶,他一个小小的米行老板也不可能坐到今天这个位置,而乔烈帮他也是在帮自己,是为了让他们在晋国能够更顺利的东山再起。此时见儿子把乔凝心请来,他虽然疑惑万分却也不敢开口询问,只得先将品诗会开始。
管家将人们早已熟悉的规矩又不厌其烦的说了一遍,下边的众人便已跃跃欲试,全都奔着那一万两银子和名头而去。第一轮很简单,就让大家以这秋日盛开的掬花为题赋诗,自由发挥,由台上几位德高望重的人来评选,但凡是被选上的都有机会继续比试,直到选出最为出色的为止。
管家一声令下,台下的人便争先恐后的站了出来,乔凝心借此机会在人群中仔细的寻找着,根本就没注意他们都说了些什么。就在她忙于找人的时候,念云突然举起小手大声喊到,“我会,我会。”
她们本就坐在靠前的位置,再加上一开始两人的出现就引起了大家的主意,如今念云一吼,其他人立刻将目光移了过来,整个场中也安静下来,全都惊讶的看着她怀中那个小不点,脸上表情各异。
乔凝心回过神来,看着众人奇怪的眼神,不由得轻声问到,“怎么了?”
不等身旁的罗尘翻白眼,念云晃着小手大声说到,“我娘亲会。”
“会什么?”完全不知所云,乔凝心一头雾水的看着她,罗尘终是忍不住低声说到,“姑奶奶,你一直在走神啊,连他们说什么都不知道。”
“到底说了什么?”她经常不明不白就被念云给卖了,如今都习以为常了,不过她真想知道到底是会什么!
管家见她一脸茫然,不由得站上前来耐心的解释着,叶凌见状随即站起身来欲要解围,却被叶振山也拉住了。知道事情的缘由后,乔凝心不禁皱起眉头,暗道小丫头害人不浅,这时台下的人已经开始起哄,纷纷要求她作上一首。
“夫人看着很面生啊,也不知是哪家的才女,既然小丫头都说你会,你作一首让我们听听吧!”
话虽然说得客气,可说话的人一点也不没有想要客气的意思,明显是想拉她下水。
“这个……”瞪着怀中使坏的小家伙,乔凝心暗暗皱眉,大脑却在飞速转动,试图想起一此诗句。身旁,罗尘直翻白眼,见她好似很为难的样子,只好仗义相助。
拉了拉乔凝心的衣摆,待乔凝心转过头,他便微微弯腰欲要帮她一把,谁知乔凝心不满的瞪他一眼,低声说到,“别打岔,等会儿作不出来小心我修理你。”
“哼!”闷哼一声,他再次转过头去,暗骂道好心当作驴肝肺,看你等下如何出丑。
台下,不少人开始催促,乔凝心只好抱着念云站起身来,张嘴缓缓说到,“暗暗淡淡紫,融融冶冶黄……”不等她念完,下边的人便唏嘘不已,纷纷觉得好笑。
这样的句子,恐怕随便拉一个出来也会,跟刚才那些人所说的也没法相比。叶振山皱眉坐在一旁,看着这个小少主面露难色,想上前帮一把又奈何周围那么多人,一时间也找不到好的方法让她下台。众多围观的人中,仅有几个眼中一亮,就连罗尘也重新转过头看看向她,似是在期待着她后边的句子。
看着台下那些人嘲讽嬉笑的嘴脸,乔凝心暗暗咬牙,随即沉声念到,“陶令篱边色,罗含宅里香。几时禁重露,实是怯残阳。愿泛金鹦鹉,升。”
“好。”不等罗尘起身,叶振山随即站了起来,拍手叫下,台上众人也随之轻呼叫好,台下那些挑衅的人更是怯了声,只得在下边跟着拍手。
“夫人好文采啊,老夫甚是佩服。”笑看着她,叶振山大声夸奖着。
抿唇一笑,乔凝心点头过后随即坐回了凳子上,她知道叶振山是在为她解围,自然也不好再多说什么。谁知她刚坐下,台下就站出一位粉衣绝色女子,面向她扬声说到,“小女不才,也有一首诗想要请夫人鉴赏一下。”
说罢,她不等乔凝心答应,随即开口念诗,比起乔凝心那简短的几句,她的可够长够华丽。可惜,乔凝心对她的诗没有半点兴趣,等那女子念完她也没听进去几句,压根没打算理她。
待她念完,不少人立刻拍手叫好,庆幸她总算是替他们找回一些面子。
在场的也有不少人知道她的身份,心中更是暗暗得意,她本是前洲府大人的小女花弄月,生得本就绝美,而且还是这斥城的第一才女,只要她出面和那女子杠上,那就有好戏看了。
女子念完后,虽是得到不少人的赞扬,却没有看到乔凝心半点表示,不禁有些慑怒,随即仰头看着乔凝心问到,“不知夫人觉得如何?”
“没什么感觉。”淡淡扫她一眼,乔凝心嘴角浮起一丝冷笑。
“莫非夫人还有什么高见?”心中顿时恼怒万分,可她却耐着性子攀问,她倒想看看乔凝心能说出什么道理来。
“真要听?”挑眉,乔凝心笑得极浅。
“愿闻其详。”同样挑高眉毛,花弄月毫不示弱的看着她。
冷哼一声,乔凝心随即说到,“要说你作的诗嘛,那真是狗屁不通。你唧唧哇哇说了一大堆全是屁话,一个根本就不爱菊的人试问如何可以作出好诗,你只是借用这作诗的机会想要炫耀一下你所谓的文采,在我看来简直不值一提。”
见那女的涨红了脸,乔凝心不等她反驳随即又说到,“菊,丽而不娇,傲然临霜,怒放于群芳调零之际,不畏肃杀,尽展其万方娇媚之态。故历来被用来象征恬然自处、傲然不屈的高尚品格,有花中君子之称。说说看你刚才那些屁话中有哪句与这些有关联?”
“你…”无言反驳,花弄月不由得咬牙切齿的看着乔凝心,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
“这位夫人未免也太过分了,花姑娘好歹也是我们汴城第一才女,夫人却将她说得一文不值。”
花姑娘!
“噗嗤!”乔凝心轻笑出声,随即赶紧敛住了笑意,扬声说到,“就这副德行还是汴城第一才女,看来你们汴城所谓的才女也不怎么样吧!”
“说得好!”猛的站起身来,罗尘终于能够Сhā话。这一次他对乔凝心却是百分百赞同,他最见不惯这些自以为是拿腔作调的人,尤其刚才那女子眼中的不怀好意让他十分反感。
似是没想到罗尘会如此支持她,乔凝心转身看着他那一脸笑意,随即会心一笑,感叹这孩子还是有的救的。
台下,那位拽得二五八万的花姑娘终是负气的跺脚离去,留下一片唏嘘不已的人。一直未曾开口的冷恒也站起身来,在两人耳边轻声说到,“前州府大人的宝贝女儿,听说是个从小就被宠坏了的主,今天来这里想必也是冲着那家伙来的吧!”
“哼,就凭她!”一脸不屑,罗尘看都懒得看那个女人。
“光张着一张好脸会作诗弹琴就行吗?她连最基本的品性都没有,有什么资格嫁给叶公子,连他的衣角都配不上!”想给她好看的人,她向来不会手下留情。
“说得好。”叶凌微笑着走过来,看向乔凝心的眼中满是柔情,“夫人一席话让在下甚是感动。”
“感动什么!”乔凝心迎上他的目光,淡淡说到,“我只是借机修理修理看不顺眼的人,谁让她惹我的。”
呵呵一笑,叶凌柔声说到,“总之要谢谢夫人帮我解决了一个大麻烦。”那个姓花的对他表示过几次,不过对这种女人他实在是没兴趣,今天乔凝心一来就将她斗趴下,真是大快人心。
“赶紧忙你的去吧,经这一闹,今天的诗会恐怕要搞砸了。”都是念云这小丫头惹的麻烦,等下回去再慢慢修理她。
“这个夫人不必担心,我心中已经有定夺了。”说罢,他笑着转身,大步走到了台中。
“各位静一静,请听我说几句。”看向台下众人,他一脸正色,扬声说到,“今天的品诗大会就到此结束,这位夫人正是今天诗会的胜出者。”
没搞错吧!
皱眉,乔凝心不解的看着他,她拿那个第一做什么?她又不需要那些奖金。
“凌儿,不要胡闹。”叶振山本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如今听他一说顿时出言阻止。
“爹,孩儿心里有数。”回答过后,他随即又说到,“今天叶某的选妻大会也到此结束,我已经找到心仪之人,选妻之事就不必再提。”
“什么?”叶振山终是忍不住站起身来,沉声喝到,“简直是胡闹,你给我下来。”
一旁,乔凝心三人均是皱着眉头,罗尘不由得轻声说到,“看来这小子是玩真的了。”
“你说什么?”乔凝心拧着眉头看着他,心中似是已经明了,只祈求千万不要才好。
“你说呢?”无奈的翻个白眼,罗尘轻叹一声不再说话。
那边,不等叶振山派人将叶凌拉下来,台下立刻有人问到,“不知叶公子是看上哪家姑娘了?”白来一躺,倒是看了一场闹剧,在场的所有人都十分不理解。
“正是这位夫人。”转过头看向乔凝心,叶凌一脸柔情,“虽然我还不确定夫人是否愿意下嫁于我,但是我会用我的真诚和爱意去努力,我也希望夫人能够答应。”就在她刚才说出那番话后,他心中的想法便愈发的坚定。
“这怎么可能?”
“她还带着孩子呢!”
“这是哪家的女子啊?真是让人难以置信!”
台下,众人顿时忍不住惊呼,纷纷摇头叹气,太不理解。
就在乔凝心错愣发愣之时,台下终是有人站了出来,“我不同意。”
即便他或许再也不能恢复如初,他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他的娘子被别人抢走。
番外 我们很幸福(完美结局)
“我不同意。”
台下,楚云绝终是按捺不住,看向乔凝心大声的喊道。
“唔!坏爹爹。”睁大的双眼,念云不可思议的看着下边,不由自主的喊出声来。之前娘亲老是说她叫错爹,如今她就把两个爹区别开来,虽然管眼前这人叫坏爹爹,可是看到他出现,她竟然莫名的高兴,雀跃不已。
“你是?”拧眉,一向温和近人的叶凌脸上也浮现出少许愠怒,对这凭空冒出来阻拦他的男子顿生敌意。
丝毫没有理会叶凌的问话,楚云绝直直的站在原处,双眼紧盯着台上错愣的愣在当场的乔凝心,柔声说到,“我回来了。”
我回来了!
这句话,她等了四年!
脚边,念云拉着她的衣角晃了晃,仰头睁大双眼看着她,轻声说到,“娘亲,坏爹爹说他回来了。”
“嗯!”努力想要张嘴,她却只能说出这么一个字。看向那张再熟悉不过的脸,她终于在他的眼中看到了久违的柔情,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就连空气似是也凝固起来,周边的所有人如今都入不了他们的眼,仿佛偌大的清风亭仅有他们两人,相撞眼神紧紧纠缠在一起传递着他们的情意。
缓缓伸手,乔凝心拉起念云的小手,转身绕过惊讶不已的罗尘,径直朝着台下走去。
从头至尾她都不置一词,说不出来也不想多说。
如今整个台上,恐怕只有叶振山才能看明白,至少他知道乔凝心的身份,自然对楚云绝的事情也知道一点点。
见乔凝心离开,两个男人同时慌了神,不约而同的追了上去,台下的人更是不明所以,全都睁大双眼看着这幕连环闹剧,不知该说何是好。
走出清风亭,乔凝心并没有回客栈,而是朝着城外走去,身后跟着两个焦急无比的男人,她却不理会他们的叫喊声,抱着念云大步向前,直到身前的小路被一条清澈的小溪拦了去,她才极不情愿的停下脚步。
“夫人。”
“娘子。”
两人几乎同时出口,叫住了站在前边的乔凝心,无奈之下她只好转过身来,视线却毫不犹豫的落在了楚云绝身上。
还是那张脸,还是那副神情,还是那样的眼神,还是她的那个云绝!
他回来了,彻彻底底的回来了!
在这四年里,她曾无数次想象过他们重逢的场景,不管好坏她都想过,可当楚云绝真实的站在她眼前告诉她他已经来回来时,她反到不知该如何是好。
一旁,叶凌一脸敌意,听楚云绝一来便叫乔凝心娘子,再看看两人的神色,心中也明了几分。可他却没打算离开,反而开口阻止了两人的对视,“这位公子,不知你尊姓大名?这位夫人是叶某的贵客,希望公子不要如此唐突才好!”
依旧不曾理会叶凌,楚云绝完全当他不存在一般,怔怔的看着乔凝心柔声说到,“我回来了,楚云绝回来了,娘子你还愿意接受我吗?”
“公子请自重!”冷喝一声,叶凌欺身上前,挡住了楚云绝的视线,迎上他那让人讨厌的目光。
“这位叶公子,我想你是误会了,我是念云的爹。”淡淡撇他一眼,楚云绝沉声解释着。
“我不管你是谁,我只知道夫人现在不想见到你。”乔凝心自始至终都没说过一句话,而且看到他就转身离开,昨天也并未见这个男人出现,所以他才会这样说。“而且,我相信你刚才也听到我所说的。”挑眉,他似是在挑衅一般。
“你说什么与我无关。”垂下眼帘,楚云绝不打算再理会他。
“那么我也不必对你客气了!”目光一冷,叶凌终是怒了。
皱眉,乔凝心看着已经掐起来的两人,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只是紧了紧牵着念云的手,站在原处一言未发。
无奈,楚云绝轻叹一声,打算绕过叶凌却被他伸手拦了下来,两人未置一词,全都动起手来,乔凝心这才慌了神。
楚云绝武功已经没了,怎么会是叶凌的对手!
欺身上前,乔凝心欲要拦下叶凌的拳头,却不想两人似是已经斗红了眼,她夹在中间想要动手却又怕伤到两人,根本无法将两人拆开。贴在楚云绝身旁,听到他几声闷哼,乔凝心更是着急无比,随即扬手欲要硬接下叶凌的拳头,谁知她的手还未抬起,耳边却传来骨头碎裂的声音,随即见楚云绝后退几步,按住左胳膊一脸痛苦的模样。
一瞬,乔凝心顿时急红了眼,想也不曾想便伸手扶住了楚云绝,担心的问到,“你怎么那么笨,谁让你出头的?”听那声音,明显是肩胛骨碎裂,这一拳可伤得不轻。
叶凌怔楞的收回手,见楚云绝伤得如此重,心中难免自责,他更是不敢相信楚云绝竟然为了帮乔凝心挡这一拳将受伤的左手伸了出来。念云看着跌坐在地的楚云绝,终是大喊着冲了过来,经过叶凌的时候还抬起小脚踢了踢他,“谁让你打我爹爹的?你是坏蛋!”
额上冷汗不断冒出,楚云绝却在此时抿唇一笑,轻声说到,“这算是我第一次听念云叫我吧,真好听。”1
“你别说了,我带你去找大夫,林叔来了没?”焦急的问着话,乔凝心小心翼翼的将他扶起,叶凌见状随即说到,“随我回府吧,府中有很好的大夫。”
“不必了。”若不是乔叶两家还有那么层关系,这笔账恐怕她迟早都会找回来。
“人是我打伤了,我自然要负责。”见乔凝心一脸怒气,叶凌暗暗咬牙,似是负气一般,两步走到楚云绝身旁一下子将他背了过去,“我这就带回去为他找最好的大夫。”
“你……”看着他背上楚云绝大步离开,乔凝心只好抱着念云跟上。
待他们回到叶府的时候,府中早就炸开了锅,叶振山见他们都回来这才放了心,得知楚云绝受伤,他立刻找来了汴城最好的大夫。
所有人着急的等在门外,足足过了半个时辰几位年老的大夫才走出房外,细说了楚云绝的情况。
“这位公子身上还有多处伤未愈合,我们也无能为力啊!”
“你这话什么意思?”愤怒之余,乔凝心已全然忘记了此时还在别人家中,上前一步揪住那大夫的衣襟,一下子就将他提了起来,吓得几个老头子哇哇大叫。
“夫人息怒,你先听老夫讲好不好!”近乎哀求,一旁的白衣老头哆哆嗦嗦的说着。
深吸一口气,乔凝心将那老头放下,虽然意识到自己有些激动,可却丝毫不曾缓和脸色,“有什么就一次说清楚,不然休怪我对你不客气。”1
“是,是,是。”忙不迭的点头,老头子随即紧张的说到,“公子手臂的伤我们已经处理好了,可其余的伤我们实在是无能无力,从公子的身体状况看来,之前一定是受了重伤,而且得高人救治,那种手法我们实在不会,还得继续找那位高人才行啊!”
“你的意思他的伤还没好?”那为何他会找到这里来?林叔怎么放心让他一个人来?
“确实如此,请夫人恕罪,我们确实无能为力啊!”敢在叶家都如此放肆的人,试问他们谁惹得起。
“那胳膊的伤怎么样了?”
“这个夫人放心,手臂的伤势比起其余的伤根本不算什么,这个我们已经处理好了,公子这半个月都不要随便乱动,按照我们开的药服下就没有问题。”
“那他其余的伤会发作吗?会有危险吗?”暂时找不到林叔,她必须问清楚,以防万一。
“这倒不必担心。”摇摇头,老头子轻声回到,“那些伤似是都被一股药力压制着,暂时并无大碍。”
“暂时是多久?”瞪着他,乔凝心冷冷问到。
“这我们也无法确定,但至少半月都不会发作。”
半月,那就够了,这半月她如论如何也要将林叔找到。
见她不说话,老头子才战战兢兢的问到,“如果夫人没什么问题,那我们就去抓药了。”
“去吧,多谢几位。”冷冷说罢,乔凝心拉着念云便绕过他们进了屋子。
门外,几个人哪还敢奢求得到她的感谢,纷纷摇着头赶紧离开。
叶振山让管家送走了他们,这才拉着叶凌回了书房。刚进门,他赶紧将门关上,看向叶凌劈头盖脸就是一阵痛骂。
“你可知道他们是谁吗?今天你的所作所为简直就是胡闹,太不像话了,什么时候你变得如此不稳重了?真要把我气死。”
眼睑微动,叶凌不以为然,“不论是谁,我的心意都不会变。”
“胡闹!”终是忍不住,叶振山大喝一声,“不要以为这几年你长进不少就可以胡作非为,做什么事都要有个分寸,不是谁都可以给你随意挑选的。”
“我只是喜欢她,难道这都不可以吗?从小到大我都听你和娘亲的话,你们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你们如今要我做叶家的少主我也做了,要我学着打理生意我也学了,难道我找一个我喜欢的女子都不行吗?”按捺不住,他将心中所想全部说了出来,不由得让叶振山楞住了。
片刻过后,叶振山轻叹一声,低声说到,“孩子,我知道你一直以来都很乖,我和你娘也只有你这么一个孩子,我们当然希望你幸福,哪怕是你真要找一个有孩子的我们也不会阻拦,可是别人都行这个夫人就是不行。”
“为何?我只是用我的诚意与真情去争取,我绝不动用叶家的一切,难道这都不行?”
摇头叹气,叶振山随即说到,“区区一个叶家,人家根本没放在心上。”
“爹你知道她的身份?”此时,他才回神过来。
“哎,不告诉你也不成了!”微微犹豫,叶振山还是说出了实情,“记得我曾给你提过的东家吧,他就是曾经财富天下第一的乔家,而此时客房中的两人一个是乔家的宝贝千金,一个是曾经被先皇册封的靖王。严格说来,两人都是我们叶家商号的主子,这下你总清楚了吧!”
乔家千金?四年前莫名失踪轰动一时的靖王?
一瞬,叶凌完全楞住了。
“怎么会是她?怎么会这样?”嘴里一直重复着这两句,他神情恍惚,眼中满是伤痛与不甘,打开房门就走了出去,对叶振山的之后的话闻若未闻。
重重一叹,叶振山赶紧吩咐人跟上他,看着儿子精神不振的模样,心中既心疼又无奈。
“哎,这孩子这么多年从未对谁上过心,怎么偏偏对她动了情,这真是冤孽啊!”摇着头,他大步走出书房,转身朝着客房走去。
楚云绝直直的躺在床上,半个身子都被固定起来,紧闭着双眼看似已经睡着,眉头却一直都没有舒展过,甚至能听到他咬紧牙齿极力忍耐的闷哼声。坐在床边,乔凝心轻轻握着他的手,冰凉的手心和微微颤抖的身子不禁让她心疼不已。拿出手绢为他擦掉额头上不断冒出的冷汗,她轻声安抚着,“你放心,我已经让他们派人去找林叔了,一定会尽快将他找来的,你只要再坚持一下就好。”
她本以为楚云绝这次已经彻底康复,如今看来他不过只是恢复了记忆而已,身上那些陈旧的伤和毒素依旧没能彻底清除,看到他这般痛苦,她宁愿再多等一段时间,哪怕再等个一两年也无妨。
念云站在床边看着神情痛苦模样古怪的爹爹,小小的眉头也皱在了一起,“娘亲,爹爹不会有事吧?”小手紧紧抓住乔凝心的衣摆,小家伙看起来很紧张。
“念云放心,你爹爹一定会没事的,他还等着再听你叫他爹爹呢!”轻扶念云的头发,乔凝心柔声安慰着,脑海中不禁又想起刚才楚云绝所说的话。转过头看着依旧浑浑噩噩的楚云绝,她低声说到,“你一定会没事的,等你醒了你会听到念云再叫你爹爹,她每天都会叫的,所以你一定要尽快好起来。到时候,我们一起去放花灯,一起去看日落,一起回晋国看爹和大哥,还有三弟。你一定还不知道吧,爹已经找到三弟了,而且他现在已经是个懂事有责任心的大男人,再过几个月你就要做大伯了,是不是很开心?”
她似是在自言自语一般,床上的人依旧没有半点反应,但她却没有停住的意思,“大哥前几天传来书信,说他看上了一个可爱的女子,搞不好等我们回去就会多一个嫂子了,我真想看看我大哥口中的可爱女子是何模样。”1
嘴角不自觉的扬起,她忍不住抿唇一笑,打心底里为他们高兴。念云站在一旁拉了拉她的衣服,轻声问到,“等三叔有的宝宝,念云是不是就有弟弟了?”
“或许会是妹妹呢!”1
“不,我喜欢弟弟。”
“淘气!”刮了刮她的小鼻子,乔凝心柔声说到,“妹妹也很可爱呢,长大了要是和念云一样乖那就更可爱了。”
“那好吧,以后我来教她怎么变得乖乖的。”顿了顿,她又说到,“不然让舅舅生个弟弟好了。”
忍不住噗嗤一笑,乔凝心轻声说到,“好,好,好,就让你舅舅和你将来的舅妈给你生个弟弟可好?”
“嗯!”重重的点头,念云像是主宰者一样,终是满意了娘亲给她的答案。
门外,叶振山轻轻敲着门,沉声问到,“请问夫人,我可以进来吗?”
“叶老伯进来吧。”抬头,乔凝心松开了握住楚云绝的手,为他将被子盖严实,这才站起身来走出里屋。
叶振山见乔凝心牵着孩子出来,拱手就要拜,乔凝心赶紧拦住,“叶伯伯不必客气,我们又不是外人,这些虚礼就不必了。”
“好,都听少主的。”点点头,叶振山这站直了身子,探头看向里屋轻声询问到,“靖王他还好吧?”
“暂时无妨,只要叶伯伯快点将我要找的人找来就好了。”
“这个我会的,少主请放心,药已经快熬好了,等会儿丫鬟就会送来。”
“多谢叶伯伯了。”—点点头,乔凝心感激一笑。
慌忙摆手,叶振山赶紧说到,“何来的谢字,都是犬子不好伤了靖王,我愧疚还来不及,怎么当得起这个谢字,少主就不要损我这个老头子了。”
“一码归一码,伤人的事情我已不想再提,当务之急是帮我找到人。”
“少主放心,哪怕我把叶家的人全部派遣出去也务必会帮少主找到,少主不计较犬子的过失,老头子在这里就先谢过了。”说罢,他屈膝便要行礼,却再次被乔凝心拉住了。
“叶伯伯年事已高无需这样,我虽然是少主,但也是晚辈,叶伯伯就不必自责了,我还想劳烦叶伯伯一件事。”
“少主请说。”
“我要照顾云绝,念云就麻烦叶伯伯代为照顾,小丫头还小不懂事,恐怕要叶伯伯费心了。”
“这个好说。”连忙点头,叶振山弯下腰去看着小念云,“小少主那么乖,一定会听话的。”
“那就多谢叶伯伯了。”笑着点点头,乔凝心蹲下身子看向念云,“念云要乖乖听叶爷爷的话,等爹爹好起来才能陪你去玩哦!”
“好吧!”撅着嘴,小丫头虽然极不情愿,也只好答应。叶振山见她同意了,随即伸出手拉起她,对乔凝心轻声说到,“那我就把念云带下去了,少主放心的在这里陪靖王吧。”
“多谢叶怕伯。”捏了捏念云的脸颊,乔凝心柔声轻哄,“记得要听话,不然爹爹醒了就不陪你玩了。”
“念云知道了。”朝娘亲挥挥手,她乖乖的和叶振山走出房间,还未离开院中便听她奶声奶气的说到,“爷爷背我,我要骑马,我要吃冰糖葫芦,我要买糖人,我要……”
乔凝心站在门口,俏脸顿时一黑,暗叹这小丫头比她还不让人省心。
转身进了里屋,看到依旧沉睡的楚云绝,乔凝心轻轻走上前去,在他额上轻轻一吻,“你放心,我会一直陪着你的,你一定会很快好起来。”
片刻后,丫鬟送来了药,乔凝心一口一口细心的喂他喝下,直到傍晚已经按照大夫的吩咐服用了三次。一直守在床头,乔凝心颗粒未进,待夜深人静时她就趴在床边闭目养神。
天已破晓,丫鬟将早晨的药熬好端来,乔凝心还未给楚云绝喂下却听到院中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不由得放下药碗走出房门。
“林叔!”惊喜之余,她不禁有些激动,没想到仅一天就将他找来了,而且楚云裳也跟来了。
“丫头,急坏了吧!”与她不同,林天炎看似不是很紧张,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林叔,你快去看看云绝吧!”
“放心,我已经将一切准备好了,也找到了能够彻底解除他体内毒性的药。”
“那就太好了。”听他这么一说,乔凝心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跟我进来吧。”拉着乔凝心走近屋中,楚云裳也随后进屋,其余人纷纷自觉的止步,全都站在门外等候。
这一次,他们从清晨忙到日落,从房中端出的血水都有五盆,直到夜幕降临之时三人才从房中走出,虽然有几分疲态,不过他们脸上更多的是欣喜。
叶振山拉住念云迎了上来,轻声问到,“怎么样?靖王还好吧?”
“叶伯伯放心,他已经没事了,只要修养一段时间就好。”
“那就好,那就好!”叶振山欣慰的点点头,笑得极为诚恳。
“娘亲,爹爹没事了吗?”拉着乔凝心的手,念云仰头看向她,一脸期待。
重重的点头,乔凝心柔声说到,“是啊,爹爹很快就会醒过来,以后就可以陪念云一起玩了。”
“太好了,爹爹可以陪念云玩了。”咯咯傻笑,念云高兴得手舞足蹈,她的高兴也感染了身旁的人,一众人不约而同的笑起来,紧绷了两三天的脸上终是露出轻松的笑容。
……
半月后。
汴城西郊的凉亭中,一群人嬉闹玩耍,两个白衣男子却坐在一旁安静的下着棋,这样幸福的一幕足以羡熬旁人。
闹够了,乔凝心将念云抱到楚云绝身旁,让念云趴在了楚云绝的背上。
放下棋子,楚云绝轻笑着反手将小念云搂住,柔声说到,“念云别闹,爹正在跟干爷爷下棋呢!”
“爹爹带我去玩,我要爹爹和我去玩。“
“好吧,爹带你去玩。”看似无奈,实则他却很开心,随即从凳子上站了起来,高声喊到,“我们去玩了,带着念云去玩风筝好不好?”
“好。”咂咂嘴,念云趴在他背上咯咯直笑,小嘴巴在他背上一直啃着,口水流了一背。爷俩高兴的走出了凉亭,奔到楚云裳身旁一起追逐起来。
站在凉亭里,听着他们爽朗幸福的笑声,乔凝心由衷的笑出声来,眉眼间满是幸福与满足。一旁,林天炎指了指石桌上的棋盘,轻声说到,“丫头,陪我下盘棋吧!”
“好啊!”坐下,乔凝心细看棋盘,将楚云绝没下完的棋继续。
执起一子落下,林天炎抿唇一笑,“这次云绝能恢复得那么好,全是因为你。”
“我希望他能好得更快!”呵呵一笑,乔凝心嘴角一直翘着,眼底的笑意从未消失过。
“呵呵,这不太可能,你要知道他这次可是第二次重生,差不多是把他拆开再重新装上,这种治疗方式别人恐怕想都不敢想。”
“这我当然知道,这也是因为干爹医术高明啊!”嬉笑的拍着马屁,乔凝心笑得眉眼弯弯。
“这都是你的功劳,有你在身边那小子就天不怕地不怕,这才半月就生龙活虎的,你是不知道前几个月他是怎么折腾我跟云裳的,我们差点没被他折磨得背过气去。”
“可是他忍受的痛苦也是别人不能忍受的,我宁愿他不要这样,也不希望他折磨你们。”想到这个,乔凝心突然止住了笑容,根本不敢去想那些。
“是,就你最心疼他,我们都是外人行了吧!”
“干爹真爱说笑。”
“林素素离开义江城了,这次云绝最初的治疗,她也帮了不少忙。”
“我知道。”点点头,乔凝心垂下眼帘。林素素曾经写给她的信至今还保存着,或许他们欠那个女子太多,至少她对云绝的情意是真的,最后放手也算是成全了他们。
“好了,不说这个了。”林天炎适时的止住,随即又问到,“对了,我看他也恢复得差不多了,你爹前天来信询问他的情况,说是让我们回去养伤,一直在叶家住着也不太方便,你打算什么时候动身?”
“在等几天吧,等他恢复得再好一些我们就走。”顿了顿,她又皱眉说到,“叶凌还没回来,也不知道他怎样了?”对那个温润如玉一般的男子,她深感愧疚。
“你放心吧,他爹早就派人跟着他,要是有什么事他怎么会如此淡定,那孩子也不是太爱耍小性子的人,我相信很快他就会想明白的。”
点点头,乔凝心轻叹一声,“但愿如此。”摩挲着右手无名指上的那枚宝石戒指,她不由得转头看向远处疯跑的三人,嘴角再次扬起,“老天还是放过了我们,最终我们依旧能在一起,这就够了。”这枚戒指,她这辈子也不想再摘下来。
“你看念云疯得可真不像话,小丫头跟你有得一拼。”
“哈哈,那当然,我生的女儿一定得比我更厉害才行。”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
秋去冬来,晋国都城是一派繁华,暖暖的阳光笼罩着整个都城,高大的城门下人来人往,好不热闹!三辆华丽的马车缓缓驶入城内,为首的一辆车中时不时传出清脆的童音和类似疯子一般的笑声。
马车赶到乔府大门外,门下早就站了一排人,为首的两个老头子更是眉开眼笑,像是谈论着什么极为开心的事情。乔凌轩与一个蓝衣女子站在一起,远远的看到了那熟悉的马车顿时高兴的说到,“来了,他们回来了。”
“真的是他们。”一旁,楚云离扶着一个妙龄孕妇,脸上满是欣喜的笑意。
掀开车帘,念云第一个从车中钻出来,朝着门前一排人高兴的喊到,“外公,爷爷,我们回来了。”
高兴的应着,两个老头子争先恐后的冲过来抱住她,眼中满是宠溺的爱意。
“来,外公看看念云有没有长高!”他们一去就是那么久,可把他盼坏了。
“当然有,娘子说我是大孩子了。”像是很自豪一般,小丫头还像模像样的拍拍胸脯。身后,乔凝心与楚云绝先后从车中出来,楚云离不禁丢下娘子迫不及待的迎了上来,“大哥,你终于回来了!”
张开双手,楚云绝回以一个大大的拥抱,“三弟,好久都没见到你了,都快要做爹了,大哥还没来得及恭喜你们呢!”
“只要大哥能够安全回来,我就放心了。”当初,要不是他的愚蠢,恐怕楚家也不会变成这样。
“放心吧,我回来了就不走了。”拍拍他的后背,楚云绝说得十分肯定,这一次,说什么他也不会在放开身旁的每一个人。
“嗯,不走了。”点点头,楚飞一脸欣慰,“我们进去说吧,大家赶紧进去吧!”
“好啊!”轻声应下,一众人微笑着缓缓走进大门,念云趴在外公胸口一路高呼着,“回家了,我们回家了。”
回家真好!
以后,他们再也不会分开了,永远都是和睦幸福的一家人。
饭桌上,所有人都兴高采烈,楚云绝还破例喝了两口酒,大家有说有笑好不融洽。这样幸福的气氛一直维持到深夜,偌大的乔府终于安静下来,大家都进入沉沉的梦乡。
乔凝心房中的大床上,两大一小三人大手牵着小手,睡得正香。这一夜,恐怕是他们这四年来睡得最为安稳的一觉。
翌日清晨,园中清脆的鸟鸣声将所有人唤起,一家人都起了个早。不多时.一个丫鬟拿着一个信封从楚云裳房中跑出来,大声喊到,“糟了,二公子不见了。”
“什么不见了?”心中一紧,乔凝心一把拿下她手中的信,小丫鬟喘着气说到,“老爷让我去叫二公子起床用早饭,我怎么敲门都没人开,我一推门就开了,里边根本没人桌上只有这封信。”
“还不快去找。”怒喝一声,乔凝心瞪大了双眼。
“不用找了。”云裳要走,恐怕谁也找不到,“看看信中写的什么。”
无奈,乔凝心点点头,拿起信封走进屋中。信封上写着凝心两字,她毫不犹豫拆开,看到纸上那熟悉的字迹,眼眶不禁一红。
“大嫂,大哥,当你们看到这信时我想我已经走出很远了,不用找我,我只是想要出去走走。这些年我们一家人经历了太多,我也学会了很多东西,对此我没有半点后悔,即便老天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依旧会这样选择。如今大哥平安归来,我也就没什么好牵挂的,只希望你们以后能够幸福一生。
呵!其实我也不必担心什么,大哥和大嫂一直都是最幸福的一对,只要你们在一起就一定会幸福。我这一去至少好几年,恐怕就不能回来探望爹和林叔,我就把照顾他们的重任抛到你们肩上,千万不要拒绝,这算是报答我这几年的辛苦。至于念云,有大嫂这样的娘亲,我完全不必担心,十多年后我一定能看到一个新的凝心,真的很期待。你们不用担心我,看到大家都那么幸福,我自然是耐不住寂寞,以后我会找一个开满桃花的地方,每天都会弹琴,我相信我一定能找到属于我的凝心,到时候我一定会带着她回家看你们的。”
曾经,在那桃花烂漫的季节,一个红衣男子隐于桃林中独自弹奏着动人的琴音,吸引了那个偷溜出宫的公主。若干年后,依旧是那个红衣男子,他错过了他等待了多年的公主,却依旧隐于林中,弹奏着那只属于他们两人的曲子。
同样的初冬,景龙京城依旧暖和如初。一道孤寂的身影走在林中,虽然多年未曾来这里,可他却熟知那交错的小路,大步走到一座孤坟前。
夕阳透过茂密的树林洒落在坟头,男子一袭白衣丰神俊朗,看向墓碑的双眼中满是感激,“我来看你了,这几年你过得可还好?”
弯腰,捡起掉落在地的项链,他宝贝一般的擦着,轻声呢喃到,“这条项链,只有你最适合,下次千万别再掉了。”
重新将项链搁在坟头,他抿唇一笑,“现在我已经是闲人一个了,等我去一趟边关将那家伙带出来,我们就会经常来看看你,到时候你一定就不会寂寞了。”
不再寂寞!
这样的相处,恐怕是最好的方式。
曾经属于他们的过去不再回来,可他却记住了最美的回忆,将它们牢牢的刻进心中,永世都不会忘记。
一月后,边关传来急报,四年前被半充军的前太子及其全家都被人劫走,与他们同日被发配到另一处的邬晟欷也离奇失踪,官兵们追出数百里都没能将她们捉回来,如今特命人前来上报朝廷,因为皇上能下令全国通辑,追辅他们。
这一次,年轻的皇帝破天荒的疯狂了一回,非但没有下通辑令,甚至命人不再追查此事,这样一件震动朝堂的事情就这样被他压了下来,明白事理的人也知道他的用意,自然不敢再多说什么。圣旨被送到边关,人心惶惶的军营很快平静下来,这件事就这样不了了之。
强劲的冷风吹着荒凉的边关军营,那间还算像样的木屋中空空如也,曾经住在里边的一家三口自此不再回来,留下的唯有这一间整洁的空屋子。
一年半后,晋国乔家大院中。
乔凝心躺在大床上,满头大汗哇哇大叫,一旁的产婆一边拉住她的手,一边帮她鼓劲,“夫人再用力一点,很快就能生下来了。”
“啊!楚云绝你这个混蛋!等我出去再找你算账……啊……你这个混蛋!我只想要个儿子,你……竟然让我一下子生两个,你个……混蛋……”
“夫人,用力啊!我已经看到孩子的头了,你再用力一点!”
“啊……”
门外,楚云绝急得团团转,“好,等你出来我随便你修理。都是那两个小坏家伙让你受苦,等他们全都出来我帮你教训他们。”
“啊……”
“呱,呱呱……”
一声婴儿的啼哭响起,屋里屋外的人终是松了一口气,另外一张小床上,那个皱巴巴的小孩子听到妹妹的哭声,立刻也张嘴大哭起来。
一时间,屋中啼哭不断,好不热闹。
三年后的下午,阳光明媚,宽敞的院中响起小孩欢快的笑声。躺在一旁的长椅上,楚云绝晒着太阳,懒洋洋的说到,“我要把他们都送走,爷爷那边一个,外公那边一个,舅舅那边再放一个,免得他们跟我争宠。”
阔楼上,乔凝心扔下一颗葡萄,准确的打在了他的额头上,“你别瞎想了,表哥前天还来信说要将念云带去玩,段如风和苒汐君已经在路上了,再过几天另外两个小家伙也会被他们拐走的。”
“那不正好,省得爹他们劳累。”抿唇偷笑,楚云绝将那颗被砸扁的葡萄剥开,一口吞了下去。不等他将葡萄咽下,三个小家伙全都扑了上来,差点将他给压扁。
“哈哈哈哈!你活该!”拍着手,乔凝心笑得花枝乱坠。
阳光透过头顶的树叶洋洋洒洒倾泻下来,时不时刮来一阵清风,将院中的鲜花折弯了腰,馥郁的香味弥漫整个院子,香味与笑声也被清风送出老远。
院中,他们一家人就这样肆无忌惮的笑着,脸上挂着的除了幸福,还是幸福。
人生有时很曲折,可只要一直坚持,属于你们的幸福就不会遥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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