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我也冲她笑。
六个人,不经意的,就这样一起走过了三年。不短的时间,也算是缘。
85.︱第四篇︱大四:去向何处?(3)
( 第二节那年的北大记忆:山鹰社与希夏邦马
mail过去了,于是就等着回音。
终于现,北大和清华的老师其实都很好,本来担心会石沉大海,岂料,却都有了回音。回的晚了,还会有对不起。他们说得都很真诚,即使被拒绝,都让人心甘愿。因为他们都是非常诚恳地告诉你,我已经收满了人,或者,你的背景,真的不合适。
还是不会套词,约了和老师交流思想,站在那里,讪讪的,除了自我介绍,却也没有了别的语。曾经准备了一长串恭维的话语,硬生生的,一句,都不能开口。
于是,得到的也只是最官方的消息,什么时候面试,招多少人。
戴卫安慰我说:“其实不要紧,你做的大概也就是不坏不好。也并不是每个人都会在老师面前转悠一年的。”
还能怎么样呢?只能如此。
晚上,在机器上,找一点材料。这才现,居然三年来也存了这许多文章!我的脑海里出来两个词corejournal。为什么不试一下呢?
于是,开始分门别类的,整理出来,开始查核心期刊的信箱地址和电话。
忙碌了一整夜的,我脸上,有着黑眼圈和得意的笑。
直到下午才起来,然后,去吃饭,在别人的谈话中,知道了山鹰社和希夏邦马。
来北大的那一年,在我跨入北大的一个月前,是一个女孩子,在攀登雪山的途中,被雪所吞没。最终,她的家人得到一万元的保险金。于是,我们都轻嘲,北大学生的价格,是一万。
而今天,山鹰社又出事了。
回到宿舍,我看到北大的主页弹出了短短的信息。希夏邦马,还有,雪崩。下落不明的五位学子。
是酷热的夏,雪域,却是冰冷的接近天堂。我打了个冷战。
晚饭的时候,戴卫低着头,他说:“那里面,有凌呢。”
是他吗?不高的个子,黑黑的,有着憨厚的笑。我在他们宿舍进出往来的,却未曾和他有过一句话。所有的印象都来自于戴卫的述说,我记得戴卫说过,他很勤奋也很踏实,虽然在高手林立的环境中,他并不突出。然而,他有一双很灵巧的手,什么样的活都能够搞得定。我还记得,戴卫说,那是一个极害羞的男生,每每的,暗恋一个女生,在大家的鼓励下,总算开始有所表示的时候,往往已然是名花有主。
我仔细的,想去回忆他的脸,却是徒劳。我只在记忆中寻到尖尖的下颚。但是我记得,他的眼神,非常的明净,是带着羞涩的。
就是他,在雪域中,遇到了雪崩,失踪了。
我知道在那样的况下,所谓的失踪,又意味着什么。即使能够寻到,大概也是尸骸。执着筷子的手,开始变得沉重。我扫一眼对面的戴卫,他的眼神,游离着。
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是我知道,他一定很恍惚。毕竟,朝夕相处的,四年。方才毕业,就在雪域长眠。
我想说些什么,于是,我安慰他:“还是有希望的。不是说正在搜救吗?”
于是,戴卫抬眼,他的眼忽然间明净得有些哀怨。他看看我,我看看他,我们彼此的心照不宣。
然后,我们去实验室。
网上,已经有了铺天盖地的消息。
我不认识别的人,于是,我只看凌。
国家二级登山运动员。征服过桑丹康桑、雀儿山、穷母岗日、玉珠峰。穷母岗日高达7048米。而他这次想征服的是希夏邦马西峰,海拔7292米。生于贫困农家,有着长兄和幼弟。也曾经辉煌过,全国竞赛的双料选手,优秀的班长,而高考,是全县第一。或许,如果不是因为出事,我永远不会去寻觅他的资料。他在北大里面太平凡,没有了惊人的成绩,没有诱人的外表,性格内敛,也没有做过什么超凡的事迹。我们津津乐道的,是北大的奇才怪杰美女帅哥。而他,只是图书馆里,那个只会低头看书的,不起眼的一位。
只是,现在才知道,他也曾经辉煌过。在遥远的家乡,他也是家人和乡亲的荣耀。他也背负了几多的期望。只是,他的生命还来不及绽放,就静静的躺在了雪原高域,无奈的。生命,是那样的脆弱,造物主本无视于世人撕心裂肺的心伤。
86.︱第四篇︱大四:去向何处?(4)
( 我查找着希夏邦马的图片。于是,我看到,一片远古洪荒的宁静。冰川,伸吐着幽兰的舌,透着层层的寒冷。山峰,是肃然的,遮没了半边的天。漂砾和白雪,一片沉沉的荒凉。
为什么要去登山呢?在北大,我已经习惯尊重每个人的每一种选择,我不明白,但是我理解。面对这样的危险,他心中依然是斗志盎然。我不能,也不愿,只是还是钦羡他的魄力和大胆。
思绪太哀伤,只是,不能不写paper。于是,我收回了思绪,停止了感伤,继续来斟酌词句。
第二天.
搜寻的队伍,已经撤回,两具尸体,而另外三人,断,已经与雪成就了永恒。
戴卫比划着说,凌埋在雪堆里,只露出肩膀,他的手,僵硬地保持着刨雪的姿势。我想象着,一股凉透的寒冷漫过周身,仿佛走到了在人间真正的边缘。我有些害怕,我说:“你别说了。”
吃了午饭,路过三角地,大讲堂的灵堂已经布置完毕,就是那个曾经为邱枫祭奠过的地方。
我看到清在那里指挥着、忙碌着,井井有条。我知道这是下一届的主席。但是现在,还需要努力。
我冲他点头,他冲我微笑。
我上了楼,去看一眼凌的遗照。
黑白的照片,五幅,悬在上面。森森的。
凌,依然是不招摇。他只在最右边,淡淡的笑。照片中的他年纪很小,稚嫩的、青涩的笑。哀乐,在一点点地侵入骨髓,我忍不住,于是有泪。居然有泪,我也很惊讶,只是曾经萍水相逢,就会有泪。而当年,面对着邱枫的微笑,我却不曾有的,大概是因为我不曾见过她?就是这么微妙。
鞠躬,再鞠躬。
然后我下楼,依旧有募捐的盒子。口袋里,却已经没有什么钱,这几日,钱花得如同流水。我无奈,只留下一张十元。
网上,照例是无尽的讨论。
有人为他们的罹难致敬,他们顶礼膜拜山鹰的远航,他们说,攀越就要冒险,冒险就难免失败。但一代接一代不懈追求的勇气和精神,却远比一次短暂的胜利更接近永恒。“存鹰之心于高远,取鹰之志而凌云,习鹰之性以涉险,融鹰之神在山巅。”这是山鹰社的口号,或者说社训?
但是,也有人质疑他们行为的可笑,6~9月,是希夏邦马的雨季,雪崩极其平常,因此,这样的行动近乎愚昧。而一个北大学子为了爬山牺牲了生命也算是一种资源的浪费。
我将这些论一个一个关闭。我不想把很多东西上升到一个可圈可点的标准。在我眼里,他们不是勇士也不是愚者,凌,是我的同学,是我男朋友的对床,是一个鲜活的生命。而另外的四个人,也曾在燕园欢快的笑。
这一切,如今都埋葬在希夏邦马,希夏邦马有着永远的哀悼。
只是,我,还不能全心的哀悼,因为我要写我的paper,我要去争取一个好的前程。于是,我把关于凌的信息,全部打包,封存,放在大脑的一角。我不害怕活着,我需要活着,我还需要很好的活着。
所以,我拭去眼泪,我继续看我的journals,有点冷血,我想,我祈求凌在天堂的原谅。他是一个宽容的,有着羞涩微笑的男孩子,我想,他能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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