版主小说网

收藏备用网址www.dier22.com不迷路
繁体版 简体版
版主小说网 > 豪门夜焰 > 60 郎心如铁

60 郎心如铁

“家城……”一声略微沙哑的声音从门口响起,林焰回头,只见林家国带着林争站在门口,林焰不知道他们在门口听了多久,小心的偷觑林争的表情,除了脸­色­愈发苍白外,林争完全不动声­色­,让人摸不到一点头绪。

林焰站起来,“大伯。”再怎么说林家国也是来探病的,这些基本的礼貌还是要维系。

林家国没有理会林焰,三步两步走到林家城病床前,侧身坐在床上,还没有开口,就落下几滴眼泪,“家城,你怎么……怎么就……”也许这种时候的家国,心里是真的有几分难受的,明争暗斗大半辈子,如今物伤其类垂垂老矣,这几滴眼泪不完全是做戏。

林家城看着自己的兄长,想说什么,却没有力气,只是伸出颤抖的手,林家国紧紧握住那只无力两个人握在一起。林家城用两只手拉着林家国,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喘息声,双眼中逐渐浮起泪花。

林焰不忍,连忙伏在林家城床头安慰,用手指梳理他稀疏的白发,“爸爸,别难过,等你身体好些,再回家好好跟大伯聊天。”

林家城闭目微微点头,只这几个简单的动作,就似乎耗尽他大半的力气,让他难以为继。见林家城似乎又要睡去,林家国连忙擦拭了一下眼角,不甘心的攥着林家城的手,“二弟,今天老哥哥是来跟你求情的,我们兄弟老了,不争了。可是孩子们的事情,终究是放不下。这辈子,我就争儿这么一个孩子,如今他一脚被踢出林氏,我这心里刀绞一样啊。二弟,我们多年兄弟,一起为林氏打拼,这么对争儿,我,我……求你看在小一辈、老一辈两代人的情分上,给争儿留一条路吧……”

林焰怒视林家国,“你……”又伤又怒。他怒林家国居然在这个时候强迫父亲表态,但也觉得哀伤,林焰没有想过林家国会正式向自己低头求饶,他以为这个老­奸­巨猾的狐狸会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会宁死也仰着那颗高傲的头颅,可是没想到为了儿子,他居然肯低头,肯认输,这样卑微又讨好的为孩子谋求一条后路。

林家城费力的睁开眼睛,看着有几分急怒模样的林焰,知道他担心自己的病情,愤怒林家国不该这个时候落井下石。可是同为人父,林家城心里明白林家国的急迫,万一自己这口气咽下去,这些小辈又怎么会卖他这个大伯的面子?!为了儿子,林家国少不得博一博。

林家城看着林焰,又把眼睛转移到一旁默然肃立的苏夜行身上,牢牢的看住他,再不肯转移目光。苏夜行明白这是林家城最大的祈求了,他微笑着说,“既然两位长辈都不愿意分家,这事也不是不能再议……”

“不行,必须分。”林焰立刻打断苏夜行的妥协。

“林焰,你就这么讨厌我吗!”林争看见林焰出口拒绝自己,再也忍耐不住。

林焰没有抬头看他,深吸一口气,对着两位长辈解释,“爸爸、大伯,也许在您二位眼中,是我们排挤了林争,是我们把他踢出去了,但其实不是这样的。”

林家国惨笑的看着林焰,“现在你当然怎么说都行,还不是你一句话?可争儿他毕竟是你弟弟,从小就跟在你ρi股后面惟命是从,连我这个亲爹也不认,你就真这么不能容他吗?!”

这个时候的林焰,出奇的耐心,他缓缓的解释着,也似乎趁机在梳理自己的内心,“正因为林争是我弟弟,我心里真的把他当成兄弟,想护着他,想他更好,才要逼着他去‘独立’。从大义上说是开枝散叶,子孙大了就要另立门户, 古往今来只如此,像咱们这样的家族,更不能把所有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既能另立门户也能相互照顾,将来三足鼎立,涉及的领域越多矩阵的结构就越平稳,不至于因一个项目或者一个行业的盈亏而牵动全局。”

林焰终于把眼睛正视林争,“从私情来说,正因为把你当成亲兄弟,才不能太亲昵。所谓兄弟,那是骨血,是手足,是可以相互依赖的家人,但不含狎昵,不涉私情,太多不应该的感情纠缠在一起,只能相互缠抱着死掉。”

他回过头,转头看着林家国,眼底是坚定清明的神­色­,“大伯,请相信我这个决定是为了大家好,绝对不是排挤和私利。举头三尺有神明,我林焰在此发誓,永远把林争当成自己最亲最可靠的兄弟,竭尽所能帮他自立门户。早一日分家,是在逼林争,不过不是逼走他,而是逼他自立,逼他独掌一方霸权,成家立业。”

最后这四个字,仿佛钉子一样扎进了林家国的心里,林争对林焰过分的依赖和维护,一直也是林家国心里的隐忧,他原本就是担心林争被排挤出来,两手空空的出局,如今得到林焰这样的保证,反而觉得柳暗花明,叹息一声,“如今我们老一辈的人都放手了,公司和未来都在你们手上,诶,好自为之吧。”

苏夜行上前一步,伸手按住林焰的肩膀表态,“二位董事,今天既然大家已经把话说开,那么我也说下自己的意见,我是支持股权拆分的。对于林争旗下的新公司,林氏一定予以最大的支持,无论是人力资源还是现金流,都会核算后予以最大限度的抽调辅助,这个绝对不会有问题的。”

林家城听到苏夜行的表态,仿佛放心一样的合起双眼,假寐休息。林家国也放松了肩膀,露出了疲惫的身形,林焰轻声问他,“大伯,你也累了,我通知司机把车开过了,您先回去休息,然后我们抽时间再议好吗,您放心,我们不会亏待林争的。”

林家国微微颔首,可是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林争,却觉得“我们”、“弟弟”这样的字眼异常刺耳,他愤怒的指着林焰的鼻子,“少来这种假惺惺的作态,我知道你不想看见我,好啊,我滚,我滚的远远的,一辈子也不见你,让你安心,总行了吧。”

林争愤怒得全身都在颤抖,“你不用说些什么冠冕堂皇的借口,不就是不想让我碍眼吗,我明天就买张机票滚蛋,再也不回来了,你们安心了吧!”

“啪!”林焰当着大家的面甩了林争一记耳光。

林争的头被掌掴侧歪,眼神倔强又愤怒,宛如一头被主人抛弃的小兽,充满了绝望和悲伤。看到这个俊美的少年变得这样哀伤和绝望,林焰轻轻的抚摸林争红肿的脸颊,“你怎么说出这种话,我什么时候看你碍眼了?!口不择言,伤人伤己,林争,这就是你答应我的,要好好生活、要成熟、要保护我的做法吗?!”

林争看着林焰质问,终于忍不住在众人面前侧头流泪,“你就这样把我踢出去了。”

“你是笨蛋吗?”林焰轻轻抱住那个孤单又倔强挺立的青年,忍不住骂他,“什么叫把你踢出去了,白痴啊你。你是我的弟弟,我唯一信任的兄弟,所以才放你出去打天下,帮林氏扩展疆土,打造一个可攻可守的后方。这种事情怎么能放心交给别人?!别让我失望,好好的长成一个了不起的男人,帮我撑起林氏,答应我,林争。”

林争看着林焰,林焰毫不妥协避讳,目光坚定澄清,充满期望。林争明白,自己在林焰的心中的地位,是最最亲近的,但也绝不能踏雷池半步,因为他是他的“兄弟”。

林争心如刀绞,仿佛自己珍藏守护了20年的宝贝,连摸都舍不得的珍藏,今天被人在面前砸成一片片粉末,从来没有拒绝过林焰的他,却只能回答,“我答应你,哥。”

当事情商议妥当之后,林家国便拉着林争起身告辞。林焰连忙去送。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出门的时候林家国一个人远远走到了前面,落下林焰和林争。

从林宅主建筑出来到大门要经过花园,不长的一段小道被两人走得漫长无比。林争惨白着面­色­,低垂着头,步履也无­精­打采的。那从前意气飞扬的少年此时犹如一只落败的公。一不小心,他被石子绊到踉跄一下。林焰伸手去扶,却被林争恶狠狠挣开。少年抬起的面孔上,漆黑的瞳仁湿漉漉的,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而很快,他似乎又后悔了刚才的躲闪,重新可怜兮兮地看着对方,悄悄挨近了点,用肩膀轻轻碰了碰林焰。

这个样子,简直就是一只害怕被遗弃的小狗。林焰看着林争颓丧的模样,努力转开了视线。可是尽管如此,他还是能感觉到林争灼灼的目光,搅得他内心不安。忍不住,他又把目光转了回来。仿佛感觉到了林焰的犹豫,林争的眼睛里似乎又燃起了一丝火苗,悄悄勾住林焰挨着他肩膀的手指。

“林争,我就送你到这儿。你上飞机的那天,我就不去了。”林焰深深吸了一口气,说。他不敢看林争的眼神,只感觉勾着他的手指明显地僵硬了一下。

61飘渺的承诺

“我知道了。”林争慢慢抽回拉住林焰的手,皮肤摩挲,缓慢而不舍,最后温热的触感终于完全消失。

林焰看着林争脸上泫然欲泣的神情,几度就要开口劝慰,但是最终所有的话语被捂进胸口。无数的解释和内疚仿佛一团棉花堵塞心头,让他有种窒息感。也许是表情不小心泄露了内心,林争仔细地盯着林焰,忽然在嘴角勾起一个淡淡的微笑。

“焰,你还是不会掩饰心情啊。明明是你把我抛到海外,但是看上去好像要被赶走的人是你一样。”他伸出手捏住林焰的两颊,往外用力一拽,把那张苦瓜脸拉出一个滑稽的表情。

我是不会掩饰心情,那你呢?林焰默然看着强打笑容的林争,想说什么,最终什么都没有说。任由他对自己的脸搓圆捏扁。

“算了,现在说这个也没有意思了。以后我不在你身边,帮你的人又少了一个。要好好照顾自己。”林争松开了手,仿佛很轻松似地耸耸肩,“不要太相信苏夜行,也要小心防范其他人。我说你这个傻瓜,别再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

林争故作严肃的说教样子有些滑稽,纵然心头沉重,林焰还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别笑,我是真的很担心你啊!”林争半真半假地抓住他的衣领,脸带薄怒。

这么说着,林焰更加忍不住地笑出声来。一半是好笑,更多的则是借此遮掩离别的伤感。

“对了,焰,如果……我不是你的堂弟,我们有没有在一起的机会?”林争冷不防的一句话让林焰笑声顿止。

他注视着面前的少年,夕阳的余晖仿佛给少年的轮廓镀上一层金边。少年的发梢带着柔和的金,脸上也染上一层薄薄的玫瑰金。而在那张俊俏的面庞上,一对点墨般的眸子闪烁着别样明亮的txtxz.光芒。他们这样静默地对视着,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滞。

如果林争不是他堂弟,他们会在一起吗?他也这样问自己。然而却得不到答案。如果,一个多么美好的词……如果他当初没有遇上冯宇豪,如果他没有被真林焰的车撞到,如果他死在车祸中,如果他没有爱上苏夜行……可是,人生没有如果。发生的就是发生了,不可能有重新再来的机会。他的目光再次聚焦到林争的脸上,对方期待的神情让他无法说出真实的答案。最终,林焰抿上嘴,轻轻点了点头。

“就算是骗人的,听到这句话我也好过多了,”少年的眼眸中光彩流溢,眼角弯了起来,他笑了,是那种发自肺腑的笑容。仿佛因为笑得太用力,泪水也一起跟着掉落下来。他用手背狠狠抹,确越抹越多,最后终于忍不住眼泪决堤。

“焰,我能最后抱抱你吗?”就这样迷蒙着泪眼,林争低声说。

林焰微微点了点头。可是他收回的下颚还没抬起来,林争就像一条小狗一样扑了上来。脸颊被少年的头发挠得阵阵微痒,他感觉到怀里的身躯因为哭泣轻轻耸动,紧紧揽住他背的双手,仿佛要把他浑身的骨头都揉碎一般。

林争,对不起,对不起……他此刻只能在心里喃喃默念着这句话。垂在身侧的双手犹豫地抬起,回抱住林争的脊背。

“如果可以,焰,我希望预定你的下一世。”许久,林争松开了手,直视林焰的双眼,嘴角虽然挂着玩笑般的神情,可双眼深处却认真无比。

“好,我答应你。”林焰点了点头。

“拉钩。”仿佛真的被林焰这个虚无缥缈的承诺所鼓舞,林争甩掉眼角泪珠,孩子气地伸出小手指。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反悔。”两只手指勾在一起,摇摇晃晃。

“焰,就送到这里吧。你先转身,我想多看你一会。”林争拉住了林焰,阻止了他继续前进。

“那……保重。”林焰久久凝视着林争,许久,转身。可是没有走几步,又被后面追上来的人抱住了。

“焰,你要记得我们的约定哦。下辈子,你是我的,谁也不许Сhā队!”还没等他好好体味这句话,那人松了手。林焰咬了咬牙没有回头,继续向前。等到走出老远才扭过身,却没有想到林争还是站在刚才的地方,如血残阳下,他的五官隐没在­阴­影中,看不清表情。

回到病房,林焰闭了一下眼睛,将林争与他离别前那份清澈动人的微笑从脑海中驱赶出去。

没有比这更好的结局了,他在心里默默的说服自己。只有这一时的狠心和绝情,才能为他们两个带去将来安宁的生活,他没有做错。

看见他失落的样子,守在林家城病床前的苏夜行悄悄走了过来,靠近他身边。

“走了?”他轻声问,顺手摸了摸林焰的头发。

“嗯。”林焰点头。

这时他真心感激苏夜行没有刨根问底,现在的他一点都不敢去回想林争的任何事情。那个与他血脉相连的单纯少年,他的热情,他的爱意,他的忠诚……他每一次凝视他的时候,那样充满敬仰和爱慕的眼神……

此时任何人的追问,都会将他带去曾经的回忆中,或许会令他的理智完全崩溃,不顾一切的将林争追回来。

他原本就不是冷酷无情的人,但是如今他别无选择。

“你回去上班吧,”吸了吸鼻子,他拍拍苏夜行的背,“这里由我来就行了。”

凝视着林焰强忍忧伤的眼神,苏夜行沉默半晌还是笑了笑:“这样好吗?服侍病人并不轻松,看你现在这样,不如我们交替上班。有时候,忙碌的工作对人有好处的。”

“我……实在不擅长做生意,”详装没有听出苏夜行的弦外之音,林焰苦笑,“你知道的,我根本没有那个天分,只有你才能运作好整个林氏。”

“是吗?”

“当然了,我不是在哄骗你,你比我强的太多,所以……在林氏的事务上你尽管放手去做就是了,一切都交给你。”

苏夜行露出些许意外的表情,漆黑的眼眸中泛上浅浅笑意。

“你这些话都是真心的?这也太让我感动了,难道你已经开始相信我?”

“你又自作多情了,”林焰皱眉,“我只是为了林氏的将来着想。”

苏夜行闻言嗤笑一声,似乎在嘲讽林焰的谎言拙劣。但笑完之后又兀自沉吟,细细回味着林焰这番话中的深切涵义。

“我也不算自作多情。你……其实已经有些相信我了,是不是?”他沉声问,似乎在向林焰确认,又似乎在自言自语。

“不过……你的信任还很有限,你随时都防备着我会反咬你一口。”

“至于你刻意下狠心把林争赶走,是为了让他远离我的权利范围,避免今后在与我的权利斗争中受伤,是不是?”

“不过其实你大可不必对他如此绝情,因为我的能力比他强的太多,他根本不是我的对手。”

“而且……如今我在你心里的地位也已经不可动摇,你真的认为整个林氏中,还有谁能与我一较高下?”

“你说够了吧……”强忍沉默不语的听着苏夜行说完一番混话,林焰咬牙切齿的从牙缝中挤出声音。

“你生什么气呢?我又没说错。”苏夜行满不在乎的笑笑,伸手在林焰的脸上掐了一把。

“闭嘴!”一把抽开他的手,林焰揪住他的衣服,恶狠狠的把他推上走廊,一路推进电梯里,按下按键。

“不许再胡言乱语了!你给我老老实实去上班,没有我的同意不准随便到医院来!”

“遵命,林大少爷。”还是笑的满不在乎,苏夜行向林焰挥挥手。

而后,电梯门在两人之间,缓缓的合上了。

62新考验

林家城的身体状况时好时坏,眉头总是皱紧的,见到林焰的时候,他总是很努力地坐起来,偶尔嘴­唇­还会微微发抖,孱弱得像是随时都会倒下一样,说话也十分的不灵光,费劲力气才能说出几个字,还不大能够听清,多半靠猜的才能领会到意思。

像是在忏悔自己之前的所作所为一般,林焰开始将自己大部分的时间用来陪伴老爷子,每天从家里用保温瓶捎上仆人­精­心烹制的汤水带到病房来。

老爷子起初的时候还有些犹豫,常常只是一边听着林焰说话,一边喝着汤,并不多言。

见老爷子总是一副郁郁寡欢的样子,林焰心下一动,从家里带了一本周志杨的相册来,递到老爷子手里。

老爷子并没有见过周志杨的照片,乍见之下还有些茫然,“这……你……”

林焰坐到他的病床边,微笑道,“这是弟弟的相册。”

老爷子有些讶异,抖着手翻开相册,第一张照片就是周志杨满月的时候,照片里的他光着ρi股,堆着镜头傻笑,眼睛都笑成了一弯月亮。老爷子戴上了老花镜,把照片抽出来拿在手上看了一遍又一遍。

“好……好……”

良久,他才说出这么一个字来,却是带着哽噎的。

林焰知道他一定是又想到伤心事,于是叹口气,说道,“爸,我是为了让你开心才带他的照片来的,你要是这样我就收回去了……”

“别,别……”见林焰要伸手来拿照片,老爷子忽然伸手压紧,不住地阻止,“我……我要的。”

老爷子一看就看了一整天,中午吃饭的时候也多吃了小半碗,平时不怎么爱动的人参汤也喝得­干­­干­净净。

林焰见他胃口大开,自然十分开心,一边收拾碗筷一边说,“明天我再给带些弟弟的东西来把。”

听了这话,一直摩挲着照片的老爷子猛地抬起头来,“能……再带些……他的……”

林焰微怔,看着老爷子殷切的眼神,忽然有些语塞。

如果过去的自己知道自己的父亲其实一直在努力地想要找到自己、想要疼爱自己,会不会事情会完全不一样呢?

“不行吗……”老爷子的神­色­黯了几分。

林焰摇摇头,“这有什么难的,我明天再带几件弟弟用过的东西来。”

翌日,林焰信守承诺,早早地来到了病房。

透过玻璃窗,可以看见老爷子早就望眼欲穿地看着门,一有动静就会望向门口,他发现推门而入的是林焰,立刻翘起嘴角,急切地问道,“东西……”

林焰心中好笑,这个商场上令敌人闻风丧胆的人物此刻居然像是等着吃糖的孩子一样焦急不已,让人知道了还不笑掉门牙。

他把一个袋子送到了老爷子的怀里,“怎么会忘记呢?”说着就去边上准备了碗筷,将早上仆人熬好的冰糖燕窝拿出来,刚倒进碗里就听到了抽泣声,循声望去,竟看见老爷子掩着脸面。

林焰急忙坐到床边,关切道,“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老爷子缓缓放下了双手,脸上老泪纵横,几滴眼泪落在平铺开来的校服上,校服的胸口绣着“颜西二中”的字样,是相当有名的重点高中。

“好……孩子……乖……都是……我的错……我……该死……”老爷子感慨万千。

见他一脸自责,林焰有些过意不去,灵机一动,忽然凑近父亲耳边说道,“爸,你别难过,其实周志杨并没有死。”

老爷子震惊不已,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你说什么?”

林焰微笑,“我说,你的两个儿子——周志杨和林焰其实都活着。”

“都……活着?”

“对,都活在我的身体里。”

老爷子看着林焰信誓旦旦的模样,神­色­复杂,心潮澎湃间结巴得更厉害,“怎么……可能……你……他……”

“您不相信我吗?”林焰解释道,“我也知道这很诡异,但这都是真的,车祸后,我会失忆也是因为弟弟的记忆突然跑进了我的脑袋里,所以我现在既是林焰,也是周志杨。”

见老爷子还是半信半疑的样子,林焰微笑着拿起周志杨的相册,指着其中一张说,“这是我初中的时候拍的,那天是入学摸底考,我其实考得不好,可是又不敢和妈妈说,所以拍照的时候脸很僵硬。”

然后又拿起一张,“这是小学的集体照,看,我和同学比算格子很高的吧?那时候我就坐在教室最后一排,其实有时候会听不清老师讲课,但我比较好面子,又不好意思和别人借笔记,所以都在体育课偷偷溜回来拿前排同学的笔记抄。”

林焰不断地给老爷子讲解每张照片背后的故事,老爷子看着他的眼神越来越柔和,忽然一把将林焰抱住,不管心里到底相不相信,都被儿子这番心意深深感动,“孩子……孩子……谢谢……苦了你了……”

§§§

日复一日的陪伴,使得老爷子像是老小孩一般对林焰越来越依恋,每天都要他过来和自己说说话。如果林焰不去,他就会发些小脾气,不肯吃饭,不肯配合医生做检查,一定要林焰亲自过来陪他,这番闹腾下来­精­神倒是好了许多,语言能力也恢复得非常快。

每每接到仆人或者护士惶恐的电话,林焰就忍不住发笑,心想老爷子怎么越活越小了,虽然想是这么想,他还是每次都会答应。

这天他正在陪老爷子说话的时候,病房的门被推了开来,两个人都不禁向门的方向看去,因为老爷子住的特等加护单间病房,并不会有其他人打扰。

进来的人是苏夜行,手里还拿着花束和水果,一进门就彬彬有礼地打招呼,“林先生,我来看你了。”

老爷子却“哼”了一声,“你?你是……来抢我儿子的?”

苏夜行有些意外,“当然不是……”

老爷子却不依不饶地宣布儿子的所属权,“他要陪我,一整天!”

见老爷子孩子气的反应,林焰忍俊不禁,“噗哧”一声笑了起来。

苏夜行有些摸不着头脑,转向林焰问道,“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焰捂着笑疼的肚子,就是不回答。

再过了几天,林老爷子的病情起­色­越来越大,林焰和苏夜行便计划着,将老爷子搬回家住。以林家的财力来说,医院与家里其实并没有太大差别,何况现在病情稳定,更是要将人请回家里,再怎么说,终究都是一家人,相互照应起来也方便些。

安排好下人,将林老爷子安置上车,苏夜行交代了几句。待车开走,苏夜行走过来和林焰并肩站着。林焰心结还是有些未解,只站在门边看着下人忙碌,面无表情。苏夜行有些放心不过,过来拍拍他的肩膀,表示安慰。林焰笑笑,主动勾起苏夜行的手,拉着他往后头花园走去。

一路无话,林焰与苏夜行就牵着手,无视旁人的目光,仿佛闲逛似的走到了一个提供休憩的亭子内。亭子建得很粗糙,没有许多­精­细的装饰,只简单拿水泥灌成,颜­色­也是灰扑扑的。林焰随意找了个地方坐下,苏夜行看了看,笑着坐在林焰旁边,看着他的面容在阳光下泛起的红­色­。

林焰出神地望着亭外的天空,感受周遭的微风,还有树叶轻摆所发出的沙沙声,期间,还间杂着一些鸟鸣。苏夜行看着这一幕,心里有个地方也软化下来,他拿起林焰的手,放在手心里摩挲,末了,才吐出一句:“让我搬回林宅,跟你们一起住吧。”

林焰有些惊讶地回头,瞪大了眼睛看着苏夜行。苏夜行面­色­平静,只是镜片后面的眼神,坚定,而又温柔。林焰再一次融化在这种温柔里,他轻轻地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只是依旧看着苏夜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苏夜行只当他答应,笑着拨通了电话,简单交代几句,就松了下来,陪着林焰发呆。

“搬回来住可以,但有条件。我要你……”林焰忽然出声道,“我要你将所有在林家布下的眼线,三天之内全部撤除。”林焰眼神里有了焦点,直勾勾地看着苏夜行。苏夜行放下微笑,认真地看着林焰,然后点了点头。

林焰心里偷松了口气,继续道:“另外,我需要考察一个月的时间,若是通过了,你才可以搬回来。”不管要求如何刁钻,苏夜行都笑着应承下来,这种退让的举动让林焰有些不安,他不想再和苏夜行有任何勾心斗角的交手了。

林焰叹了口气,坦白开口:“夜行,如果你真的想扫清我们之间的障碍,就不要再在背后搞小动作。我不是个笨人,很多事情虽然我未必看得清楚,但都能感受到的。”说这话的时候,林焰握紧了苏夜行的手,用期盼的眼神望着他。

苏夜行果然没有让林焰失望,给了一个宠溺的笑容。看四下无人,迅速亲了林焰一口,然后依偎在他颈边,“焰,我答应你。你要从现在开始,试着相信我。”

“好。”林焰­干­净利落的点了个头,但作为补充,又添了一句,“一切都以你的实际行动为准。”

63如沐春风

仅仅只花去了两天,苏夜行就将先前按下的棋子拿走,面对一下子多了三个仆人的空缺,林焰有些头疼。撤走的三人分别是花匠,厨师,还有一位司机。除却花匠,剩余两个职位都是日常必备,看着身边笑得­奸­诈的苏夜行,林焰气就不打一处来。苏夜行想是吃定了林焰离不开人手帮忙,非是得从苏夜行这里讨要人手一般。

话虽如此,林焰心里也清楚,苏夜行这次是真的将底牌翻开了,走的三人里,有两人和林焰相处得算是融洽,平常更不会对其有防备。而苏夜行表现出的诚意,就体现在他是直接将三人叫道林焰面前,当场坦诚一切。这一切,足够让林焰感到温暖。林焰想着苏夜行,嘴角也微微扯出笑容。

不过,林焰心里,也是有些小九九的。既然是这样,那这些职位空缺便由他亲自挑选。花匠与厨师他心里已经有了选择,剩下问难的,便是司机了。

相对来说,司机这个职位平时接触的时间反而是最多的,在这个大城市里,若要出行,没有汽车是万万不能的,而林焰现在却是一个车祸后不怎么敢开车的人。因此,林焰所想的腹案,都已经化成文字,密密麻麻地记载在一页纸上。

林焰拿起手里的招聘广告,确定几次无误之后,递给苏夜行看。苏夜行挑眉接过,快速扫了几眼,眼里的笑意就差没溢满出来,看得林焰浑身不自在。幸好这种不自在没有持续多久,苏夜行收回目光,交代下去几句,似笑非笑地看着林焰。林焰回了一个假惺惺的微笑,扭过头不去看他。

在钱财攻势之下,不到一天,就有超过二十位的人来甄选,其中鱼龙混杂,鱼目混珠之辈也是多不胜数,看得林焰不胜唏嘘,审核的心思也淡了,只将名单交给苏夜行,自己在一旁慵懒地看着,等着做最后的判定。

最后一个进来甄选的,是一位穿着颇有品位的男士,看过去,年纪约莫三十出头。一副很亲善的样子,一双眉眼随时都带着笑意,整个人感觉温暖而又和煦。

林焰顿时来了兴趣,要过资料来看,年纪一栏上,已是年过四十。林焰的眼神在对方的脸与“四十”这个数字之间徘徊,眼里满是不可置信,但这却带给他更大的兴趣。简单问几个问题之后,林焰正要定下他来,一旁的苏夜行忽然出声。

“你父辈几人?各自是做什么工作的?”

林焰诧异地看着苏夜行,对方眉头深锁,上面满是咄咄逼人。

问题一个接着一个地抛出,来者都从容不迫地应对着,这让林焰对他好感大增。正要仔细阅读资料的林焰用眼角扫到苏夜行的脸­色­,心里窃喜。苏夜行可能不知道,此时的他眼里的嫉妒是犹如夜中火炬一般明显。

几轮之后,苏夜行也累了,挥挥手让林焰自己决定。林焰笑笑,差下人带他下去细谈合约。来人刚走,林焰就笑着看着苏夜行,嘻嘻笑道:“你吃醋了!”浑然不将林焰的调侃放在心上,苏夜行轻轻哼了一下,算是默认,林焰大笑。

裴其清来了没几天,林家上上下下的人都跟他混了个熟稔。明明四十出头的年纪,身材却还像不到三十岁的健壮青年,加上温和的个­性­和温雅的谈吐,林家从十八岁的女佣到四十八岁的清扫­妇­都成了他的迷。林焰整理好衣服刚出门,就听见门厅传来一阵阵的笑声。林家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热闹这么轻快过了。林焰的脸上也不禁露出了笑容来。

清朗的早晨,清新的空气,一切都很美好。

坐在车上,林焰透过后视镜打量专注开车的裴其清。明星一般深刻而富有男子气概的五官加上如鹤立群一般突显却从容的气质,让他忍不住开口问:“老裴,我总觉得你不像个司机。”

“是吗?”裴其清笑了一下,反问道:“那林先生觉得我像什么人?”

“像……”林焰想了半天,却想不出合适的说法来,“就像是,潜伏到敌人内部的地下党。”

车子发出一声尖利的刹车声,裴其清抚着额苦笑着说:“林先生,您可真爱开玩笑,您最近谍战片看多了吧。”

林焰笑了起来,看着裴其清重新发动车子才说:“你长得太正气了,跟一般的司机不像嘛。”

“那是脸谱画的电视剧啊,少爷!”裴其清笑了一声,灵活地在车海之中穿行着,“长相是爹妈给的,谁也改不了。若是人长得­奸­臣相了点,找工作那得多难啊。还好,我要谢我父母,给了我一张够端正的脸。有一句话您要记住了,人不可貌相,不管这人长相美丑,心地还是最重要的。若只有一副漂亮皮囊,里面装着的是­阴­毒狡诈的坏水,就算长得再漂亮,您也不能跟他交往。”

林焰身子向前,趴在前座的靠背上说:“这些话我知道,但也没什么人跟我讲过。不过有句话我也听过,叫相由心生,长相正气的人,品­性­也一定不差的。”

裴其清笑了笑说:“不嫌我罗嗦?”

“你是为我好,为我好的,永远不会是罗嗦。”林焰眯起眼睛,满足地笑了起来。

伸手调了调后视镜的角度,正好看见林焰毫无心机的笑容,裴其清心头跳了一下,赶紧将他从视线中移走。

前面传来了疯狂地喇叭声,还有刺耳的煞车音。林焰吓了一跳,忙问:“怎么了?”

“车祸!”裴其清眉头皱了皱,“林先生,坐稳了!”

车子非但没减速,反而加速上来,林焰坐在后面跟着车身东摇西晃,要不是抓紧了椅背,人几乎都要翻倒。一时间,头晕目眩,胃里翻江倒海似的难过。透过车窗,林焰看到与自己的车相擦而过的车辆歪七扭八地横着,也不知裴其清是怎么开的车,明明像要撞上了,却又在下一刻以毫厘之差让开,林焰抱着椅背,连连惊呼。

到达公司门口的时候,林焰腿发软半天也没出来,倒是裴其清一脸无所谓的样子,伸手把他扶出来。

林焰抬手看看腕表,比平时还早了五分钟,不觉发了了一声惊叹,拍拍裴其清的肩膀说:“老裴,你好厉害啊,刚刚我还以为在拍惊险电影呢。哪儿学的技术?简直都神了!”

裴其清嘴角一挑说:“您不是说今天有重要会议吗?所以刚刚也是心急了一点,让林先生受惊了,对不住,下次我会更小心些。”

林焰走进大厅之前,突然回头对裴其清说:“老裴,谢谢你啊!”说着,伸手向他挥了挥,转身走了。

裴其清看着林焰的背影,倚着车门站了很久,才驾车离开。

下午来接林焰的时候,苏夜行站在林焰的边上,两人正在说着什么。深­色­的西装配着他高挑挺拔的身材,让人离着很远就能注意到。一个容貌俊美,一个俊雅帅气,站在一起的样子,格外吸引人们的注意。不知苏夜行在他的耳边说了什么,林焰的脸上绽开明艳的笑容,远远经过的路人也忍不住停下脚步,多看他们两眼。

裴其清停下车,林焰和苏夜行一前一后钻入车厢。

“林先生好,苏先生好。”裴其清极有礼貌地向二人点头致意,随后问林焰道,“两位是不是不回林府了?要去哪里呢?”

林焰瞥了眼苏夜行:“你说。”

苏夜行眼中带着几分笑意,压低了声音:“你说想吃泰国菜,那我们去新世纪那儿吧,那边有一家新开的泰国菜馆。”

车子缓缓滑出,苏夜行抬眼看了看前排专心开车的司机,将身体向林焰靠近了些。手指缠上手指,轻柔地抚摸和交错着,别有一种亲昵感。

见林焰并未将手抽开,苏夜行­唇­角勾起一抹笑,手指的动作变得大胆起来。将林焰的手掌握起,修长的中指却狡猾地钻入对方的指筒,慢慢地抽出,再用力猛地刺入。

林焰被他充满暗示意味的动作惊得满脸通红,吊起眼角狠狠瞪了他一眼,但是苏夜行的手死拉着他,挣也挣不脱。只是这么磨擦了几下,林焰的身体就有些不自在起来。

“放手!”终于忍耐不住,林焰用着自己也不知道的艳丽眼神阻止他。

苏夜行松开了手,却把微热的手掌放在了林焰的大腿上。体温透过薄薄的麻质布料传到他的皮肤上,让他觉得有些发痒,才想将腿挪开一些,那手掌却又隔着布料缓缓地揉弄起他的大腿,并一点点向上向内,攻向他的股间。

林焰倒吸了一口凉气,宽阔的车厢立时感觉狭小而闷热起来。从苏夜行的掌心传来的热流化为一波波电流在他的身体里四处乱闯,让他的呼吸也变得急促不安。

一把抓住正在为所欲为的手掌,林焰看着苏夜行,有些无奈:“你就不能老老实实地坐一会吗?”

苏夜行凑上去,在他耳边低声说:“可以,但你要答应,今天让我去你的房间。”

“不行!”刚说了两个字,林焰的耳垂就被他咬了一口,强忍着没叫出声,林焰伸手在苏夜行的手背上狠狠掐了一把。

64跟踪

“不行!”刚说了两个字,林焰的耳垂就被他咬了一口,强忍着没叫出声,林焰伸手在苏夜行的手背上狠狠掐了一把。

“咝……”苏夜行收回手,“你怎么属猫的!”

林焰斜睨着他,低声说:“别忘了,你还在考察期里,我还等着验收你对我爸爸做出的承诺。我们说好的,一个月。”

苏夜行眯起了眼睛,伸出食指轻点着林焰的­唇­:“那又如何!”

带着微热的气息,轻轻撩拨着柔­嫩­双­唇­的手指微微有些粗糙,却又似带着足以麻痹人心的电流,只是抚弄了几下,就让林焰下意识地张开了双­唇­含住了它。

苏夜行的眼中露出得逞的得意,脸上的表情也变得轻佻了几分:“瞧,这根本是两回事……焰,你渴求着我,别否认。”

“喂!”林焰被他强拉入怀中之时,抗拒的声音不由变大了好些,只是不管再怎么努力,苏夜行就好像条八爪鱼一样,推不掉,拉不开,而且行为越来越放肆,越来越大胆。

极力推阻着向衬衫里爬行的手指,车子却突然停了下来。

“林先生,到了!”前排传来裴其清的声音。

可林焰悲哀地发现,苏夜行的纠缠依旧没有停止的迹象。

“你快放开我吧!”无奈地看着车顶,林焰几乎要放弃挣扎。

“一会找个雅间,我们再继续。”苏夜行总算松开他,用手指梳了梳零乱的头发,扶了扶眼镜,眼底浓烈的欲­色­明示着之后将会发生的事情。

被苏夜行掠夺似的目光盯着,林焰脑子里一片混乱,这该死的,也不想想发情的地方!狠狠瞪了他一眼,林焰想也没想,开口对裴其清说:“老裴,你跟我们一起吃饭吧。”

苏夜行一怔:“这怎么行?”

“有什么不行的,要不是老裴,我今天开会准迟到的!”林焰完全忽视苏夜行变­色­的表情,一味地邀请,“来吧,老裴,只有两个人吃也没什么意思,当我谢谢你今天早上的出­色­表现好了!”

裴其清扬起嘴角,痛快地点头:“好,恭敬不如从命,谢谢老板了!”

苏夜行沉着脸,伸手在林焰的大腿上狠掐了一记。促不及防间,林焰痛呼出声。可是前排的裴其清却好像什么也没有听见一样,将车缓缓开向酒店附带的泊位。苏夜行镜片后的双眸眯起,搂着林焰,耳中听着他的低声抱怨,眼中,却只有后视镜中,裴其清专注的脸。

终于到了林争离开的日子,就像彼此约定好的,林焰没有亲自去送机。他只是提前安排了一个林氏的职员代他送行,打包了一大堆不知道用不用得上的东西。

脑中想着与这个堂弟相识以来的每一段回忆,他忍不住还是下楼取车,苏夜行却早已等在车上为他打开车门,“我叫老裴提前下班了,知道你想去送林争,我陪你去吧。”

“你……这样很讨厌。”林焰用不带什么愤怒的语气谴责对方。

“嗯,你不用很感动。不过,你考虑好要不要跟他碰面,小心功亏一篑。”苏夜行发动了车子,以平稳的声音对他说。

林焰沉默地想了一会儿,点点头道:“我不能跟他见面,既然已经说过告别,又何必再给他希望,这样反而残忍。好吧,我们不进去,我只要看着飞机起飞……远远的。”

苏夜行轻声地微笑起来,“你真的很多情。但是,我喜欢。”

这一天的下午,苏夜行陪着林焰在机场外站了很久,目送承载着林争的那架飞机滑出他们的视线,就此慢慢升入高空。

“我希望……他这次可以真正摆脱不可能的感情,还有林氏的束缚,去寻找他自己的天空。”林焰的眼睛红了,但脸上在笑,他几乎是在自言自语,然而苏夜行每一个字都能听得很清楚。

“你对他很好,不必内疚。”苏夜行就像看得进他的心里,把他微凉的手握进掌心。

林焰没有甩开苏夜行,这样温暖的关怀,即使并不能让自己完全信任,也是真真切切的。

“你对他这么好,我都吃醋了。”苏夜行看着他的眼睛,用玩笑的口吻来开解他,但眼神实在太过逼真。

“真的?那我也把你送走好了。”林焰也跟着轻松起来,暂且抛开心底的压抑不舍。

“千万不要!你对别人好就可以了,对我,再坏也没有关系。”苏夜行难得说话这么搞怪,配上夸张的表情,竟然让林焰有种深深的违和感。

“走吧,我们去吃饭,别老是这幅忧郁的样子。呃,我给你讲个笑话吧,从前,有一只小北极熊,它……”

这么多话的苏夜行还真是陌生,林焰坐在车里被迫忍受对方不怎么好笑的冷笑话,哭笑不得地接了一句,“太冷了。夜行,我心领,你别说话了,专心开车。”

“呃……嗯。好吧,我不熟练,回头学习一下。”苏夜行此时显得有点笨拙,看得出来对讲笑话哄人这件事真的不擅长。

“呵呵,算了,你不用刻意找话题,找个安静点的地方吃饭吧。”林焰偏头看着苏夜行侧面的轮廓,一股淡淡的感动在心里弥漫开来。这种温柔又笨拙的安慰,只有小时候受了欺凌之后的自己,才在母亲那里得到过。

苏夜行果然找了个环境优雅,人也不多的地方,两个人在包厢里默默地吃完晚餐,接着十分默契地一起上车。车开到林宅门前,林焰一时间还不想下去,苏夜行更不会出声催促,­干­脆熄了火靠过来,挽住他的肩膀,把他的头摁进自己热暖的胸膛。

林焰温顺地半躺了下去,伸出手回抱住对方劲瘦的腰身。这种拥抱多么安全亲密,可以忘怀一切伤害算计,黑暗的空间只有彼此的怀抱,还有平稳的呼吸和心跳。

两个人都并不想出声,就这样依偎了好一阵子。良久,林焰才开口低声说话:“夜行,我想要平静的生活,我只是个很普通的人,你呢?你可以吗?”

“我也只是个普通人,当然可以。但是……”苏夜行的声音带着一点期待,也有一点无奈。

“但是什么?我就知道……你会有无数‘但是’。你有心计有城府,我绝对说不过你,你一直都是这么对付我的。”

“我还没有说完,你就急着对我下定义,你何尝不是一直都这么对付我。”苏夜行并没有生气的意思,胸口轻轻震动着,似乎正在闷笑,“林焰,我可以的,只是时机未到。我们可以寻求那个结果,但是我们眼前还有很多障碍。我想要那个结果,就必须解决一切障碍,那样才有获得幸福的资本。最起码,我要能照顾我们两个,下半辈子不能为钱发愁,也不能总是被人惦记和算计着。”

“……你很少讲这么多话。”林焰第一次听到苏夜行讲出这样的话,简直近乎某种承诺了。他告诉自己不要轻易相信,呼吸却变得急促而紊乱。

“不用怀疑,你已经没有什么让我可以图谋了,我没有必要再骗你,除非是为了维护你的利益。”苏夜行的呼吸和心跳一点也没变,还是那么平稳,即使连接着一台测谎仪,此刻也会被他骗过吧。

想到这个,林焰忍不住笑了,直起身体离开对方的怀抱,这一天脆弱和低落的情绪都奇异般地被治愈。

“那,我回去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他拉开车门准备下车。

“等等,有件事跟你说一声。”苏夜行拉回他的头,动作自然地在他­唇­上印下一吻,随后在他耳边轻声说:“那个药瓶里的东西我全部查过了,除了软­性­毒/品之外,还有医治心脏病的药物。那个家伙,其实是在慢­性­自杀,也就是说,他的死应该由他自己负责。”

林焰猝然一惊,心头的重压却瞬间减轻许多,“真的?”

“千真万确。他明明有病在身,还恣意酗酒嗑/药和滥/交,那天晚上到底是不是在窒息游戏里死的都不知道了,也许……他是因为发病了才去的。所以,你不要再纠结这件事了,你从头到尾都是无辜的,其他的事我还在继续查,放心吧。”

“嗯,那我回去了,你路上小心。”

渐渐的,日子似乎开始走向正轨,苏夜行把更多的工作交给林焰,两个人默不作声的配合也越来越默契。公司的业绩跨上了新的平台,逐渐熟悉起来的业务让林焰开始真的在生活中品味到滋味。那种感觉不是什么ji情四­射­的刺激,而是踏踏实实的,一点一滴的努力经营的厚重。每天,他都在睡前满足的叹息一声,只要如此,只要如此就好。

这天去机场送走欧洲客户,长长吁出一口气,林焰毫无仪态的瘫软在后座上,除去那个­精­明勤恳的林总外表,林焰私底下还是那个慵懒又团团的周志扬。

老裴开车很稳,看见林焰又脱掉鞋子趴在后座上,他默默的把车速调整到更加稳定的状态,如同一只划开丝绸的剪刀般,穿行在滚滚的车流中。

林焰的呼吸逐渐缓慢,整个人仿佛沉浸到甜美的梦中,忽然老裴说,“林先生,后面有辆车一只在跟着我们,是一辆黑­色­的赛威,本市的车牌。”

林焰闭着眼睛呢喃,“可能是同路吧。”

老裴的声音依旧那么平稳,“不是的,林先生,我曾经用3次变向来测试它,我确定它是在跟着我们,而且态度很嚣张。”

跟踪?!冯宇豪!

林焰立刻想起,这种无聊的事情除了不肯死心的冯宇豪,根本不可能是别人。他爬起来,趴在后车窗看,果然有一辆黑­色­的车跟在不远处,老裴从后视镜里见林焰起来,立刻开变道灯,车向左行。后面的车也开始跟着打左灯,示意左转。

可是到了路口,老裴却抢在信号前面向右转。

后面那辆车居然跟着右转。

林焰愤怒的坐回来,“老裴,一会把车靠过去,我知道是谁了。”

“要停下来吗,林先生。”老裴依旧平稳的声音。

林焰想想冯宇豪那种不死心的劲头,如果真停下车,不知道他要纠缠多久。于是摇摇头,“不用停下来,只要并行就行,这个可以吗?”

“好的,林先生。”老裴一面答应着,一面慢慢控制车速,变道,两台车呈现并行的状态。

林焰按下车窗的控制钮,瞪着圆眼睛对着对方车窗摇手,示意冯宇豪也摇下车窗。

对方的车窗果然缓缓降落。

“你——”林焰只说出一个字,就呆呆的哑然看着对面。

慢慢半降车窗里探出来的,不是熟悉的冯宇豪,而是一个陌生的带着墨镜的男人,最令人惊恐的是,他手里握有一只套着消音器的手枪!

手枪!林焰完全呆掉了,这种只会出现在好莱坞和香港黑帮电影里的东西,怎么会出现在自己眼前。

对面的男人示意林焰停车,林焰这才慌张的发出一声尖叫,滚着向后一躲,正好掉在车座中间的缝隙里。

“噗”,消音器手枪发出不比开一瓶香槟大的声音。车后侧窗被子弹击碎了。

65脱险

老裴迅速踩下油门,在快速前行的车道上画出了一个s形。

在通往机场的道路上,车速通常都很快,老裴这样的­操­作让周围无数的车跟着变道,各种刹车声急速的在周围响起,刹车的滋滋声猛烈拉擦,橡胶糊掉的臭味迅速在周围弥漫开。

林焰紧张的从缝隙中窥视,心跳快得仿佛要从胸腔里蹦出来。

老裴异常冷静的拉手刹,急踩油门,车子的发动机声音轰鸣,打横着提速急飞,一个漂亮的漂移侧入。

身后银­色­的宝马被这个近似于绚丽的动作给迷惑了,急速的躲闪却让车身发生倾斜,不受控的直奔对面飞去,翻越护栏扎进了路边的荒地里。这个斜Сhā的动作终于引发了连锁反应,无数大巴和小车跟着急刹,在路中间连环打转后,横在中间。那台跟踪车没想到他们居然会在这种条件和速度下玩车技,只一个犹豫,就被堵在了后面。

老裴娴熟的从环线进入市区,然后速度Сhā入小路后,才淡淡的问,“林先生,我送你回去可好?”

直到这个时候,一直蜷缩在车座缝隙中的林焰,才发现自己紧张的双手颤抖。原本以为已经死过一次,不会再恐惧死亡。可是当危险真的突如其来的时候,林焰才发现,两世为人的自己更加珍惜生命。他怕的,尤其不知原因的威胁,来得更加恐惧。

老裴见林焰蜷缩在缝隙里抱着手臂颤抖,居然不再询问。安静的把车停靠在一条小巷里,从口袋里掏出香烟,点燃后递给林焰,自己也静静的抽烟。

林焰颤抖的接过来,用力吸,当香烟透过肺叶,不知道为什么,情绪居然渐渐的安稳起来。也许是老裴这种不在意的镇定,也许是这种慌乱过后的安静,总之林焰觉得停滞的血液又开始缓缓流动。当一支香烟燃尽的时候,老裴又会安静的递上新的一只,两个人在前后座安静的吸烟。

良久,林焰才有了开口的力量,“多谢你,老裴。”

老裴笑着点头,那表情可以用憨厚来形容,仿佛就是飞车赶路,完全不是刚刚那种生死交关的时刻。

林焰觉得自己险些把别人的生命也拽进漩涡,所以又涩声说,“抱歉啊,老裴。”

老裴听了他这句话,露出一种怔忪的表情,他安静的看着林焰,直到林焰有些紧张的垂头。也是,生死情谊,本不该也不能用一句道歉来打发。可这种时刻,不善言辞的林焰并不知道应该怎么说。

老裴淡淡的声音从前面飘过来,“林先生,你不用抱歉的。能这么做,我其实很高兴。”

林焰不解的看着老裴。

老裴已经扭过头,他看着车窗外,语气虽然平稳,可是语调中却总有那么几分苍凉,“我不是客套,我是真的很高兴,很高兴在你危险的时候,我能来得及救你。我……能来得及。”

最后重复的这句话,语气里似乎多了一种哽咽的味道。

林焰缓缓爬上车座,他从后视镜里,看到这个一直稳重如山的男人,居然眼里含着泪花。

“老裴,你?!”林焰惊惧了。

老裴自嘲的笑笑,“其实以前我有过一个机会,但是我错过了。从那之后我就发誓,一定不会再错过,哪怕用生命来维护也再所不惜。”

裴其清掉转头,看着林焰,眼神里似乎多了一种能称得上温柔的目光,“曾经有一个人喜欢我,那是个很笨的家伙,不懂怎么表白,只会做很多很傻很蠢的事情来吸引我的注意力。例如什么故意吃坏东西拉肚子啊,例如想帮忙做工但却增加乱子,例如明明是从酒店买来的食物,却说自己做的。就是那种明明一眼就能看穿的假话,那个家伙却一本正经的假装,很傻是不是?”

林焰听着老裴的描述,却感觉到他话里浓浓的情意,很浓,很浓。

“那个家伙啊,就是这样,总是自以为聪明的做着很傻的事情。当时你明明讨厌的不得了,可是之后想起来,却觉得很窝心。”

“嗯。”林焰看着裴其清,不由自主的跟着他点头。

“你也这样认为?!”裴其清的眼神刷就亮了,充满期待的看着林焰。

林焰只能顺着他说,“是啊,其实你们感情明明很好的啊。”

裴其清的眼神就那样黯淡下去了,甚至让林焰觉得自己说了什么残忍的话。裴其清又点燃香烟,“是啊,我们明明很相爱的。”

他沉默的抽烟,“这世界上,真的没有后悔药。他在我身边的时候,我总觉得他太闹了,仿佛一只惯坏的小狗,不停的吸引你注意力,总要从各种东西上得到你全部的关注。那时候我故意冷淡他,就算他那样苦苦哀求,那么认真又好笑的表白,我还是拒绝了。是我,是我把他推出去的,是我。”老裴的手指用力的攥着,指节发白。

“那,那后来呢?”林焰担心的问。

“后来那个家伙就真的以为我放弃了他,所以自暴自弃,听说过着很糟糕的生活。那时候我工作忙,听到他这样很生气,觉得他幼稚又偏执,索­性­更冷着他,不理他。直到有一天,半夜了,他又给我打电话,那时候我们已经有几个月不联系了,而且我已经睡熟了。他似乎喝醉了,告诉我他现在宾馆准备跟人上床爽一爽,问我要不要过去,还问我会不会后悔,世界上怎么会这种傻瓜。”裴其清的声音里充满了悔恨和痛苦。

“那你去了吗?”林焰的心也仿佛纠结着。

老裴摇摇头,“我那时候恨他的不自爱,所以直接关了手机。一个人起来工作到天亮。”

“啊。”林焰不理解的看着他,“这种时候不应该立刻赶去吗,其实他就是希望你能立刻赶过去阻止他啊。”

老裴苦笑,“果然你们的想法是一样的。”

“那你是真的嫌弃他了吗,为什么不找他回来?”

“他已经不在这边了。”

“去哪里了,很远吗?”难道是国外,如果是我就送你去找他,林焰暗暗决定要感谢自己的救命恩人。

看着林焰认真的表情,老裴苦笑着摇头,“你还真是……我也不知道他到底去了哪里,大概是地狱吧,我们最终都将去的地方。“

那半带玩笑的语气却又异常悲切,林焰惊讶的看着老裴,不知道说什么好,是同情还是安慰,这方面他很笨拙,两个人又不是很熟,纠结的林焰只能垂头不予。

反而是老裴,熄灭香烟,长叹一声,“你们身上有种很像的气质,所以今天,我很高兴。真的。”

林焰抬头,就看见老裴认真专注的眼神,和以往不同,这次的眼神里似乎多了一种吸引的东西,他慌乱的回避着,“那个,我想,我想先回家了。”

气氛似乎从诡异到暧昧起来,安静再次弥漫在空间里,只不过这次的安静,多了一种尴尬的味道。

无声息的,车架再次安静的滑翔,直接向林府驶去。

林焰没有想到,苏夜行竟然会在楼外面等他们。

“怎么这么晚?”苏夜行抬了一下腕表,眉头微皱了一下,仿佛有些不悦地看着裴其清。

“今天堵车了。”林焰没有等到裴其清张口,抢先回答了苏夜行的问题。

究竟是谁要袭击他?而且还动用了枪支。是不甘的冯宇豪?还是……林焰从前得罪过的仇家?

“焰,你的脸­色­怎么那么难看?”微暖的手掌温柔地抚在林焰的脸颊,打断了他的思索,抬起头,对上苏夜行狐疑又担忧的神情。

“昨天没休息好,所以有点不太舒服而已。”林焰直视着苏夜行深邃的双眼,右手轻轻覆上苏夜行指节分明的手指,微笑间,谎言便自然而然地从­唇­中吐出,没有丝毫犹疑。

在袭击的真相没有调查清楚前,他必须瞒着面前这个人。倘若说出来,苏夜行毫无疑问会首先诘难冯宇豪。他们二人水火不容,恨不得将对方置之死地。他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让这两个人再互斗惹出麻烦来。

“焰……”苏夜行的脸­色­将信将疑,欲言又止,只不过林焰却没有给他继续发问的机会,大步走在了前面。

冯宇豪电话打过来的时候,林焰正在洗手间洗脸。当看到那三个字在屏幕上跳动的时候,林焰本要按下挂断键的手指,临时起意按下了接通。

“你好。”把电话优雅地抬至耳畔,开口而出是礼貌而疏离的语调。

“焰,你终于肯听我电话了?”那头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微微颤抖,带着抑制不住的激动和欢喜。

“冯先生,近来可好?”林焰想起早上袭击的事情,内心一动,对面镜子里清俊的面孔上浮起一抹淡淡的讥诮来。

“不好,你不肯见我。”冯宇豪的口吻竟然带了几分撒娇的意味,听上去无比暧昧。

“如果你只是来对我说这些的话,我要挂了。”林焰说着将话筒的位置拿远,作势就要挂电话。

“别,焰,别挂电话。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有关你们林氏集团!”冯宇豪马上变了口气,哀求道。

“哦?”林焰挑眉,镜子里的人满意地笑了。他要的就是这些,对待冯宇豪这种人,你越和颜悦­色­,他便越得寸进尺。

“你可听说元向集团?”那头的冯宇豪仿佛卖关子一般提出了一个问题。

“怎么?”林焰对这个名字有些耳熟,隐约记得在哪里听到过,好像是公司的一个竞争对手。

“这是一家外省的地产公司,出手很大方,刚来这里不久就用天价连续标走了本应该由林氏拿到的几块地。”似乎听出林焰并不怎么感兴趣的口吻,冯宇豪急急忙忙道来。

“有什么问题吗?”他想起来,似乎这件事苏夜行也对父亲提过。不过生意上的事他懂得也不多,只觉得标地这种事情,价高者得也没有往深里去想。

“可是问题在于,那个价格实在太高了。几乎所有的业内人都知道,那种价格拿下来的地基本没有利润可言!所以只能有一种解释,他们这么做是冲着你们来的。”冯宇豪的语调急切起来。

“冲着我们来的?”林焰摸着下巴,一半问冯宇豪,一半自语。

“是,你们林家人,或者——苏夜行!”冯宇豪的最后半句话咬字很重,仿佛要将苏夜行生吞活剥一般。

66-71

66入戏

“我明白了,我会去调查这件事的。”林焰点头,心中疑窦丛生。究竟什么样的仇怨,值得拿整个公司的收益去陪葬?

“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帮你。”似乎终于想要抓住这个难得的机会,冯宇豪主动请缨。

“谢谢你关心,但是我想我自己可以办妥。”然而这头,林焰却不想再和冯宇豪有什么牵扯,果断回绝。

“你放心,我这么做并不想向你索求什么,你的敌人就是我的敌人……”被拒绝的冯宇豪并不死心。

“冯宇豪,我太清楚你的为人。如果你真不想要回报,何必如此强调?”林焰轻笑。

电话那头的冯宇豪顿时沉默了,半晌他讷讷寒暄了两句,悻悻挂了电话。林焰抱着手臂,静静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沉思片刻,随后果断地走了出去。

推开办公室的门,苏夜行背对着他站在玻璃落地窗前,浅灰­色­的西装恰好包裹着略有些瘦削却骨架完美的身材。那个背影,孤独却坚定。

“夜行。”林焰曲起食指,轻轻扣了扣门。

“焰。”苏夜行微微侧过身,看到门口的林焰,面孔上浮起一抹温柔笑意来。

关门,反扣,林焰上前,懒洋洋地勾住苏夜行的脖子。

“焰?”苏夜行好看的眉毛有些困惑地皱起,可还没有等他说出下面的话,就被林焰稍一用力推靠在玻璃窗上。

“夜行,我想问你一件事。”凑近了苏夜行的耳边,温热的­唇­若有似乎地触碰着耳垂,舌尖顺着耳廓的沟壑细细游动逡巡。看着苏夜行总是波澜不惊的眼睛里掠过的讶异,林焰有些得意地笑了。不过还没有等他好好体味完整这阵得意,后腰被一股力气一带,他们两个人的位置掉了个,换成了苏夜行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抵着玻璃窗的林焰。

微凉的指尖顺着他的额头慢慢下滑,抚摸过鼻骨、脸颊、下颚,好像在玩赏一件极珍贵的瓷器。苏夜行黑不见底的眼眸投­射­在他眼帘中,竟然引起他心底而生的一串惊悸。他张了张口,发现口­干­舌燥,而就在这个间隙苏夜行不慌不忙地往前一靠,使两人的身体紧紧贴在了一起,“你想问什么?”

隔着薄薄的布料,林焰清晰地感觉到一股烈火在彼此身体里燃烧,它顺着小腹一直往上,蚕食着理智。

“元向集团的事情,你有没有什么瞒着我?”林焰艰难地吞咽了一口口水,他忽然有点后悔自己的因火自焚了。

“为什么突然提这个?”苏夜行的语调听上去有些漫不经心,可是林焰还是从他手上骤然放缓的速度感觉到了些许怪异的端倪。

“他们是冲着我们来的吧?或者说,是我……”林焰缓缓垂下原本勾在苏夜行脖子上的手。

“焰,这并不是你的问题。”苏夜行双手扶住林焰的肩膀,面­色­恢复了平日的沉静,“我会处理好一切的,相信我。这件事你就不要烦恼太多了,我不想增加你的压力。”

一番好意居然只能得到苏夜行如此冷淡的回应,林焰不免有些难过。他难过的不是苏夜行的态度,而是自己能力上的欠缺。是啊,即使苏夜行告诉他所有细节又能如何,他根本无能为力,只会发愁甚至拖住对方的后腿吧。不知道什么时候,他才能真的成长到与苏夜行并肩而站,也许永远都不可能。他没有什么过人之能,起码还有自知之明。经过这么久的努力,他明白自己根本不是做大事的那块料,就算再努力,他也跟不上苏夜行的脚步,作为一个男人,这清楚的体认无疑让他有点挫败。

然而苏夜行似乎完全没有感觉到哪里不对劲,隔天下班之后主动来到林焰的办公室,手里捏着两张电影票。

“嗨,晚上一起去看电影吧,最新上映的枪战片,你不是一直说想看的?”

两人如今不住在一起,平时工作也很繁忙,能相处的机会并不多。也许急于示好,争取早日搬入林家,苏夜行隔三岔五就会找些借口约林焰出去,或许是吃饭,或许是看电影,有时也会是歌剧和音乐会。

林焰还在生自己的闷气,情绪根本提不起来,拒绝的话到了嘴边,想了想又忍耐着咽下去。

有些事情他还是得继续努力,努力的结果怎样是一回事,总不能因此就心安理得的依赖下去。

周末的电影院里人头攒动,年轻学生和成双成对的情侣几乎坐满了整个放映厅。被期待已久的国际大片果然不负众望,剧情扣人心弦,演员的演技­精­湛,特效也无懈可击。

坐在双人包厢里,林焰却心不在焉。紧张的画面接连在他眼前闪过,他却连一句台词也没有看进去。

看着林焰被电影屏幕照亮的侧脸,苏夜行伸出手去,轻轻搂住了他的腰。

“焰,你好像有心事?不喜欢这部电影?”

暖暖的鼻息拂过林焰的耳际,带起腰间一阵颤栗。半羞涩半恼怒的推开苏夜行,林焰转过头去不看他。

“又在发什么脾气了?”苏夜行并不在意,依然继续伸手去抱他,笑着问,“谁惹你生气了?还是怪我太久没有找你出来玩,把你闷的慌?”

“苏总人贵事多,哪还顾得上我这个挂牌董事长?”冷哼一声,林焰斜过脸瞥了他一眼,“­干­脆以后你就一头扑在工作里算了,我也辞职归隐田园去,反正林氏有没有我都无所谓。”

他本不想这么刻薄的,但是苏夜行如此装傻充愣,激得他怒从心头起,一连串气话不经大脑思考就从嘴里蹦了出来。

被骂了一通,苏夜行还是不动声­色­的笑着,凑近一点,他把林焰整个搂在了怀里。

“原来你还在气我不肯告诉你工作上的事?”

“废话!有人对林氏不利我怎么会不担心!你真当我是摆在公司里好看的?”一旦怒气爆发就停不下来,林焰一边挣开苏夜行的怀抱一边怒骂。

“好了好了,电影院里不要大声喧哗,”像是给猫咪顺毛一般抚摸着林焰的脊背,苏夜行柔声安慰,“我不是故意要瞒着你什么,只是……不想让你被污染太多。”

“污染?”

“是,我……只是希望像现在这个样子,永远都不会变。”

摸着林焰的头发,苏夜行在他的脸颊上落下一个亲吻。

“是我太任­性­了,我希望你永远像现在这样,虽然脆弱可欺却善良迷人。让我……可以永远保护你。”

“你想保护的……到底是谁?”抬起头,林焰毫不掩饰的直视苏夜行的眼睛,“我一直想问你,你这个­阴­险的家伙,到底喜欢的是从前的林焰,还是现在的我?或者说你只把压倒林焰当作报复手段,获得自我满足,至于这具躯壳里的人真正是谁,你根本无所谓?!”

静静看着他,苏夜行的眼中既没有怒气,也没有嘲讽,甚至……似乎隐藏着深深的困惑。那是林焰几乎没有见过的眼神,动摇的,不知所措的,这样的眼神在他记忆中根本不可能在苏夜行身上出现。

但是这次他不准备让苏夜行敷衍过去,他要问个清楚。

像是等待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思考了很久,苏夜行才缓缓开口。

“其实……对待你的感情,连我自己也想不明白,一切都是突然发生,但又自然而然。我再聪明也是一个凡人,只能顺应天意。”

“不要用这种小儿科的话来糊弄我!”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林焰拉住苏夜行,硬是把他拽出包厢。

离电影散场还有很久,走廊上空无一人。把苏夜行拉到角落里,林焰狠狠将他按在墙上。

面前的男子比林焰还要高上一截,在他凌厉的气势之下却仿佛矮了下去。一直都是他被苏夜行玩弄于感情的股掌之中,他已经厌烦了。

“别以为你每次都能把我骗过去,这次我要你正面回答!”在手臂中施加力气,林焰揪住了苏夜行的衣领。

“你不要这么激动。”被林焰步步紧逼,苏夜行无奈苦笑。轻轻握住林焰因为用力而颤抖的手腕,他叹了口气,“其实我……并不像你想象中,那么喜欢从前的林焰。”

“真的?”

“真的。我对从前的林焰,既喜欢,又讨厌,而且嫉妒……那种卑微的平民面对傲气逼人的公子哥的心情,那种复杂的感情,你是不会明白的……”

“那现在呢?”

“现在?现在我只是对你……单纯的沉迷着,沉迷得无法自拔……”

如此虚伪的表白让林焰气得简直要发笑,想搜刮出几句话嘲笑苏夜行的谎言,然而这时他却愕然发现,苏夜行的耳根泛起了淡淡的红晕。

避开林焰咄咄逼人的视线,苏夜行低下头似乎不敢看他。

不仅是耳根,眼前的那张脸也开始微微泛红,那种简直能称作羞涩的表情,林焰连想都没有想过,居然会在苏夜行脸上出现。

张了张嘴,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远处传来喧哗的人声,电影已经散场。然而相对无言的两人,却一直沉默的站着。

灯光拖出两条长长的影子,陪伴着他们,久久不曾消失。

67逆水行舟

翌日,林焰早早地出现在苏夜行的办公室里,穿戴正式,负着手背,正襟危坐在他面前的沙发上,俨然一幅严肃的摸样。

苏夜行有些吃不准他的想法,拖着腮帮子意味深长地看他,不自觉就眯起了眼睛,斜斜的眼角上挑,看得林焰竟有些脸红,旋即移开了视线。

见他这样,苏夜行把手里的文件向边上一放,轻笑,“是有事情要找我谈?”

林焰被他瞧得浑身不自在,伸手将领带紧了一紧,吞了口口水,“这是当然。”

苏夜行哑然失笑,“昨天和我吃饭的时候不说,硬要弄得这么正式,到底是什么事让你那么纠结,快说吧。”

“我不想只有一个没有实名的职位,我也想认认真真做一份事业。”林焰捏紧双拳,定定地看向苏夜行。

苏夜行不着痕迹地微微蹙眉,“这么突然想到这个?”

林焰垂下眼睑,“我不能一直这样无所事事下去,我也想为公司出点力。”

苏夜行思忖了片刻,答道,“我觉得并没有这个必要。”

得到这个答案,林焰自然是不满的,他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本来这件事我是不想说的,可是你这样子让我很为难。”

说完了这句话,他看了苏夜行一样,后者的神­色­并没有发生任何变化,像是安静地聆听。

事到如今,如果不出杀手锏,苏夜行是不会松口了。

“苏夜行,之前我做的那几个项目,是不是亏得很厉害?”林焰微仰起脸,这样问道。

苏夜行没料到他会这样问,却是不动声­色­地回道,“并不算很严重,损失是公司可以承受的,商场是有风险的,责任不会算在你头上。”

林焰又说,“但我觉得这事挺蹊跷的,这几个案子在我手里一塌糊涂,可是一回到你手里好像立刻大放光彩啊……所以我忍不住想要怀疑……这件事会不会又是某些人的杰作呢?”

听到这里,苏夜行长叹了一口气,“行了,我知道了,你想要什么职位?”

林焰从座位上站起来,袭近苏夜行的身边,伸手勾住他看起来很纤细的脖子,笑道,“谢谢你了,苏总,你觉得什么职位比较适合我?”

苏夜行挑眉笑道,“还是你自己挑吧。”

最后,林焰选择了一个人事部的管理职位,因为他认为所有中层以上岗位都必须要有管理学的基础,但他并没有这方面的专业知识,所以想去人事部取取经,这样才能更加好拓宽个人发展的空间。

苏夜行自始至终也没有发表什么意见,只是适时地点点头,更像是一个很好的聆听者。

“不相信我能做好吗?”林焰展颜微笑,“告诉你,我会成功的。”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林焰几乎没有在苏夜行面前露过脸,唯一的几次还是苏夜行亲自跑到人事部,守着他下班才有了几次共进晚餐的机会。

林焰一心扑在工作上,一开始的时候,几个人事部的老员工还会因为他身份的关系有些忌惮,背地里难免会有些议论和非议,但很快这些顾虑全都一扫而空。因为林焰不但上班准点,工作态度认真,而且在工作上力求完美,虚心接受所有人的意见,没有多久就得到了全体人事部员工的推崇和认可。

苏夜行也来看过他几次,却只是在玻璃窗外静静相望,并没有走进去。

某日,苏夜行走下大楼就看见林焰站在他的车边,顿时有些疑惑,“等我?是要一起吃饭?”

林焰笑了,“当然不是。”

苏夜行想了一想,却还是不解,便不再多言,就等林焰公布答案。

林焰笑意渐深,“你竟然忘记了,今天是我给你的一个月限期的最后一天,所以想来告诉你一下结果。”

苏夜行的双眼带着期许。

“来林家一起住……”

林焰话还没说完,就被拥入怀中,恍惚间,看到苏夜行的眼神变得湿润而清澈,像是暴雨后的天空,似乎还微含彩虹。

走进林家的大门后,林焰笑着将手伸了过去,“欢迎你,我们家的新成员。”

苏夜行微怔,良久才伸手握住,紧紧的。

可惜林焰却没有给苏夜行继续感动的机会,兀自进了书房,打开电脑,又开始忙碌地工作起来。

苏夜行依在门边哭笑不得,“你这是在赌气吗?居然还把工作带回家里。”

林焰却摇头,目光灼灼道,“你以为我还是会玩赌气这种小把戏的孩子吗?其实我认真工作是为了完善自己,身为一个男人,光有爱情和金钱是远远不够的,我需要的是事业上的满足感。”

苏夜行叹道,“你并不是没有职位。”

林焰将钢笔在手指上转了一圈,笑着说,“之前那种徒有虚名的职位是不行的,我要的是自己打拼出来的事业。”

苏夜行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沉默着退了出来,吩咐下人拿了茶叶茶具来,亲自端到了林焰面前,仔仔细细地温杯,旋转,浸泡,最后将一杯澈然的清茶端到了林焰面前,“你是想学管理吗?”

“是的。”

“……那还是我亲自来教你吧。”苏夜行勾起­唇­角,莞然笑道。

林焰的心是如此热切,可惜作出的努力在严峻的形势下付诸东流。大半个月后的某一天,林焰坐在办公室里愁眉不展,一旁的秘书小心翼翼地收拾着散落一地的文件。

他的心情非常糟糕,几月来林氏所有大项目的业绩都惨不忍睹,这些数据残酷地摊在他的眼前,大声地嘲笑着他的无能。房间里空调恒温,却抵挡不住他从内心里散出的寒意。

绝对有人在针对­性­的搞鬼,而且对手是谁也十分清楚。

短短时间之内,林氏业绩下滑得厉害,若是一般商业­操­作,技不如人也就无可厚非,然而林氏败给的,统统都是同一家企业——元向。

林焰将气沉了下来,打发秘书去泡了咖啡,一边打开另一份文件。文件上,是近一个月公司人员的人事调动情况表。

整整三十五个。就在这不到两个月的时间之内,几乎每天都有人提出辞呈,而这个数字还在与日俱增。辞职的大都是骨­干­以下的中坚力量。可以说,就这一下,抽走了林氏百分之三十的元气,断了中间这层最为要紧的连接枢纽,林氏这尊庞然大物的运作不可避免地出现偏差。连环作用下,林氏败给元向的几率,就越发大了起来。

林焰心一沉,这样的情况下,若说不是对方刻意搞鬼,是谁也不会信的。

苏夜行为此也颇为头疼,一向宠辱不惊的他难得皱起眉头,眉间纹路深得让林焰心疼。连续的探查,拜访,让这位几乎无所不能的苏夜行,也显出了明显的颓相。

林焰亦想过要帮忙,然而以他的底蕴,平时处理一些决策本就勉强,更何况是这种一步错步步错的商业倾轧。林焰谨慎地动作着,任何一个决策都慎重再慎重,苏夜行见了,只让他放轻松,依旧温和地让他将事情:“都交给我吧。”只是林焰在苏夜行眼里,分明看出了凝重以及焦急。

林焰觉得自己需要做些什么,每每看到苏夜行忙碌的背影,林焰心中都会泛起一阵阵的挫败感以及对苏夜行的亏欠。

思前想后,林焰决定用一个笨办法,那就是拜访所有林氏的本家股东。

林氏这么一个庞然大物,根系发达,这么久时间下来,在外发展的本家人也是不少,这里的本家人自是指的“林”家。而林氏除却林焰这里,剩余的股份也就掌握在这些人手上,在这个时候,这些人的动向,也是至关重要的,这一点,林焰异常清楚。

林焰差人调出档案,一家一户地亲自拜访起来。

深夜时分,林焰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了林宅,将自己重重摔进沙发,他闭起眼睛,眼前不住闪动着所谓本家人的各­色­嘴脸。

讥讽有之,恐吓有之,责难有之,假惺惺地关切有之,更多的,则是唯恐牵连自身的拒绝。对于这些,林焰淡然处之,一直保持着微笑。

林焰的目的,是找出蛛丝马迹,从而判断出对手所要争对的是谁。这也不过是一种侥幸罢了,林焰本身很清楚,对方最大的目标,其实就是整个林氏。然而林焰却盼望着这种侥幸,他盼望着,是这些本家人中的某一个惹怒了元向。若是这样,他和苏夜行就会查清事情的原委,想出实际的办法去应对。

林焰再一次在心里过滤起下午所见,然而,失望再一次浮现在林焰的脸上,他叹了口气,正要准备上楼,只听门外声响,林焰看过去,却是苏夜行回来了。

苏夜行今天穿了一件合身的衬衣,下面是一条黑­色­的西装裤子。细致的剪裁将苏夜行本身修长的身形衬托得更为英挺。然而,即便是这样,林焰还是能从苏夜行身上看出深深的疲累。

苏夜行又何尝不是如此,两个人相视一笑,彷佛有着无形的默契,一起动身走向厨房。

68翻身机会

林家的厨房很大,此时依旧有下人在里面忙碌,见林焰两人进来,领头的主事激灵地带着手下两三人退到门外,将门掩上,留予空间给两位主人们。

林焰看了一眼门外,轻笑道:“他倒是挺识趣。”

苏夜行亦笑道:”也算你选得好。“

这个主事的,恰好是当初林焰亲自甄选进来,代替苏夜行眼线的那位。林焰给了自己一个赞赏,拉着苏夜行坐下,还到一旁倒了两杯茶,这才对着苏夜行坐着。

“听说你下午,将所有林氏的本姓股东那都跑了一遍?”苏夜行捧着茶杯,笑着问道。林焰默默点了点头,接着将手一摊,表示毫无所得。苏夜行也不意外,伸过手拍了拍林焰的手背,表示安慰。

林焰笑了笑,“你那边探得如何?”

“一无所得。”苏夜行喝了口茶,低声道,“不过有些头绪了,你不用担心,一切交给我便是。”将话题轻轻带过,苏夜行将茶杯放下,越过桌子抓过林焰的手放进掌心里温着,皱起眉头,看着林焰,无不心疼地道:“下次,就别再往他们那边跑了。那些人什么本质你还看不清楚么,何必往那边受气。你这么低姿态地过去讨好,那些人也未必买你的帐,这是何必?”

林焰无所谓笑笑,将下巴顿在桌子上,往上看苏夜行,闷闷地道:“这也不是全做无用功,至少这样,我能看清有哪些人是向着林氏的。这样,我心里也有一把尺,来衡量林氏本身的向心力。更可以趁机凝聚林氏的力量,在这个时候,多一份力量也是好的。”

苏夜行也学着林焰将下巴抵在餐桌上,像两个孩子,手牵着手,视线平行。看着苏夜行这样明显孩子气的动作,林焰从心里笑了出来,一天的劳累也仿佛不翼而飞。他反手抓住苏夜行的手,不说话。

看着这样的林焰,苏夜行心里多少有些刮目相看的心思,只是,心里更多的,是对林焰的疼惜。爱怜地起身,在林焰额头上亲了一口,靠近林焰耳边道:“晚了,相公来去休息吧。”

林焰的脸,霎时就红透了。

§§§

又是一天的忙碌,临到快下班时,林焰拨通苏夜行的手机,想要尽快知道对方今天“出征”的战果。但那头不知为何一直处于忙音状态中,林焰尝试了十几次之后,终于放弃拨打。从早上到现在,只喝了一杯咖啡的胃隐隐作痛,但他还是没有半点胃口。在办公室中忐忑不安地等待着宣判,这样的滋味实在太难受。早知道是这样,自己还不如跟苏夜行一起去竞标呢!

林焰苦笑了一声,果然到了关键时刻,自己还是派不上用场。

看了看手上的腕表,林焰拍拍脸站了起来,不管怎么样,就算自己再没心情,城建局办的商联酒会还是不能迟到。怎么能让外人看到林氏潦落不振的样子呢?林焰心情沉重地打开了门。

门外,苏夜行一脸惊讶地看着自己,林焰怔了一下。苏夜行却下一刻笑了起来,沉稳、自信,风采过人。

“我正要来接你,原来你已经准备好了!”

“夜行?!”林焰被他脸上的笑容鼓舞,消失多日的希望扑扇着翅膀向他飞来。“怎么样?”

苏夜行微微一笑,扬起手比了个ok的手势!林焰大叫一声,扑上去一把抱住苏夜行又笑又跳。这样的结果实属意外!失败了多场,林焰本以为这次的竞标也没什么希望,却没料到上天如此慈悲,这无异于是给了危机重重的林氏一次绝佳的翻身机会!

“我们走吧!”此时任何言语都是多余的,苏夜行只是笑着,用力地抱紧了林焰。

位于市中区超五星级的酒店顶层,举着香槟酒杯的豪族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低声地说笑着。这里奢华高贵,优雅地笑谈间,是他在当周志扬之时一辈子也不敢想像的巨额交易。若他还是周志扬,只怕现在已经心慌气喘,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了吧……林焰这么想着,脸上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苦笑。从经过的侍应生盘中取了一杯白葡萄酒,林焰向着比较僻静的墙角走去。

冰凉的酒液微微晃动着,在耀目的灯光下闪动着美丽的琥珀­色­光泽,被冷藏的恰到好处的白葡萄酒在舌尖上慢慢散发出洋槐、杏仁的香气,这么丰富的口感和酸甜适中的平衡度……与上回苏夜行带他去的那家高档法国餐厅里的酒差不多。

在灯光的死角,林焰单手Сhā在裤兜里,靠在墙角繁复的欧式立柱旁,脸上绽出了不易觉察的甜美笑意。隐于黑暗之中,他那双有如黑夜一般的眼睛下意识地寻找着那个让自己在意的身影。

苏夜行在人群中搜索着那人的影子,不动声­色­地向他靠近。西装革履,意气风发,年轻豪俊,这样的男人到哪里都是人们追逐的对象,更何况,他还有一个位高权重可以倚仗的父亲。苏夜行推了推眼镜,有礼而冷淡地推挡开向他这边靠近的人,对着那个被众多夫人淑女围绕着的公子哥儿举起了酒杯。

“要不要去那边?安静点儿。”苏夜行扬了扬下巴,对走过来的人说。

“好,我也很想跟你谈谈!”他的笑容充满了自信。

苏夜行点点头,两人并肩走向露台。

灯光照不到的露台风很大,抬头是有着沉厚质感的夜幕,脚下是炫烂璀灿,将星光都衬得黯淡的都市灯火。

“我喜欢这儿!”冯宇豪指了指下面,对着苏夜行说,“站在这里,好像全世界都在脚下!你呢?是不是也很享受这种感觉?”

苏夜行没有接话,只是向前一步,扶着栏杆站在他的身边。

“对不起,我惧高。”

冯宇豪扯起嘴角冷笑了一声:“我还以为这世上没有你苏夜行怕的东西呢。”

苏夜行淡淡一笑:“谁说没有?每个人都有弱点,我当然也不例外。不过,我不是为了说这些来找你的。”苏夜行转过身,将满目的光华抛于脑后,“我要谢谢你,如果没有你的暗中帮忙,这次的竞标我们林氏不可能会赢。”说着,他举起了酒杯,“我敬你!”

冯宇豪笑了笑,酒杯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cheers!”

一口饮尽杯中的酒,冯宇豪看着苏夜行说:“其实我也没帮什么,只不过让我家老爷子打了几个电话。虽然他们卖我爸的面子,但这只是第一步,你知道的,工程量太大,牵扯又多,林氏不可能一家独享,之后的二标三标都会出来,你以为敌人会善罢甘休?”

苏夜行点了点头说:“我当然知道,不过主标在手,再难也有取胜的机会。如果连主标都没有,那我们连跟敌人正面交锋的机会都没有了,总之,这次要谢谢你,冯少爷!”

冯宇豪垂着头,手里玩弄着空空的酒杯:“我不是为了你,也不是为了林氏,我这么做,只是为了他!”

苏夜行轻笑了一声说:“他会领你这份情的。”

冯宇豪抬头,凑近了苏夜行,小声却清晰有力地说道:“我不管他是林焰还是周志扬,只要他想,我什么都可以帮他去做!”

苏夜行没有说话,只是转动着杯中的残酒。

“林氏对他很重要,如果林氏倒了,他之前的所有努力都会化为泡影。”冯宇豪转回身,像苏夜行一样,将双臂撑着露台的栏杆,“我会倾尽一切力量去帮他,让他可以安心、安全地站在最高处!就算不能与他并肩站在一起,我也要让他在我的视线所及之处,活得开心、快乐……有尊严!”

“夜行!”门被人从里向外推开,夜风一下灌了进来,将他的头发吹乱。微红的双颊上,明亮的双眸让人呼吸一窒,而他的视线在接触到冯宇豪之时,脸­色­微变了一下。

“你们……”

苏夜行笑了笑:“里面气闷,我们只是出来聊了聊天。”

不由松了口气的同时,林焰看着面前的两人,莫名地觉得有些违和与尴尬。冯宇豪却直起身,站到了苏夜行和林焰的当中。

“林焰!有句话我一直想对你说!”

林焰越过他的肩膀看向苏夜行,苏夜行却只是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不管你的身体是周志扬还是林焰,既然你已经重生在这个世界上,我就会全心全力地帮助你。”冯宇豪压低了声音,目光却灼灼地烫伤人的皮肤,“我喜欢你,爱你!我之前不懂得珍惜,做了太多伤害你的事,但请你相信,现在的冯宇豪,也已经重生了!”

林焰微微后退了一步,在黑暗中皱了皱眉头。

“我现在知道,爱一个人,应当不求回报地付出,而不是一味地索取。林焰,你可以再给我一次机会,让我站在你身边,陪你一起走下去吗?”

冯宇豪的眼中满是热切的渴望,林焰不知该如何回答,只能将求助的目光投向苏夜行。

苏夜行缓步上前,轻轻拍了拍冯宇豪的肩膀。

“请你记住此时对他所做出的承诺!永远!”

69枪击

“你在想什么?”苏夜行低声问。

从酒会的后半段一直到上车,林焰都陷入了一种奇怪的安静状态,这种异常的沉默让苏夜行不安。

“没有什么。”果然是意料之中的敷衍。

“真的么?”苏夜行轻声质疑。

林焰恼怒的转头,这种烦恼无处发泄,而这轻声的质疑却仿佛点燃炸药的火柴,“你……”他只来得及说出一个字,就被撷住嘴­唇­。

苏夜行深深的激吻那样长驱直入,“唔唔……嗯……”林焰用力推搪着苏夜行,这样的带有宣告占有意味的吻,林焰并不喜欢。

然而苏夜行全然不顾林焰那小小的抵抗,他粗鲁生猛的探入林焰的口腔,近似暴虐的扫荡着,粗重的略带酒气的喷息从苏夜行口腔直接灌注到林焰的身体里,苏夜行用行动宣告着,你是我的,只能是我的。

这样浓情持久的吻,不仅夺去林焰所有的不满,甚至还包括他的理智,林焰在苏夜行的禁锢下,不由自主的软瘫成一团,任由苏夜行分开自己的双腿,尽可能的让两个人的身体契合紧密。

当苏夜行隔着衬衫轻轻咬啮林焰胸口上的凸起时,那微微的刺痛才让林焰理智回归,他挣扎着并拢双腿拒绝着,“不,不要在这里。夜行,不要。”

苏夜行抬头看他,眼睛里满是欲望的红线,那种欲求不满的肿胀,让他不满的咬住林焰的耳垂,“给我,焰,给我。”低沉磁­性­的声音直接印在心底,让人无法拒绝。

看着苏夜行粗息红眼的求欢,林焰心中一软,衣衫半褪的他也已经有了欲望。可转头就见前面的司机,林焰忽然有一种久违的羞涩感,他大力的推开苏夜行,自己整理衣服,压抑着酝酿欲动的情绪。

被推开的苏夜行眼底闪过受伤的神­色­,他抿着嘴­唇­,仿佛在强行压抑着,不过却没有继续纠缠。

林焰看着苏夜行忽然消极黯然的情绪,悄悄的凑过去安抚,“等回家我——”

这句告白并没有说完,“嘭”的一声巨响,让汽车猛然向前面撞去。林焰的头重重的撞在前座上,眼前猛然一黑。

苏夜行立刻把林焰捞在怀里牢牢抱住,同时回头。

后面强光高速逼近,刺目的光源让人完全看不清状况,苏夜行立刻明白这不是交通意外,他命令道,“老裴,摆脱它。”

裴其清不等苏夜行吩咐,已经把油门踩到底,通过s形路线前进。可显然对方是有备而来,这样的摆脱并没有拉开距离,反而趁机被对方贴过来。那台车紧逼过来,侧擦而过,发生了巨大的挂擦声音,在稀疏的道路上相互较力。

看着抱着头闭目的林焰,苏夜行愤怒的向前探头了望,不用多想也知道是怎么回事,真是越来越明目张胆的挑衅了。那边的人到底想­干­什么?是又一次的威胁恐吓,还是真的要置他们于死地?

又是“嘭”的一声。

老裴猛然打转,车在不可思的角度Сhā入了一条小径,对方来不及转头,只能继续向前。

在小径里老裴再次加速,不知道撞飞几台自行车和废纸箱,完全冲压过去,任凭后面的人咒骂。苏夜行脸­色­苍白的看着左侧破碎的前车窗,双手紧紧的抱着林焰,用尽全身力气,那样狠厉。

一个圆圆的弹孔,出现在前车窗上,周围是龟裂的纹理。

有人在用枪逼­射­他们,这次是真想要他们的命!

从小路穿出后,老裴灵活的Сhā入另外一条斜巷,进入了老区,这里的道路规划极乱,据说马上要被改建,素有迷宫之称。在老区里三转两转,老裴的车速才恢复正常,他摸出一根香烟点燃,“苏先生,林先生,我们现在去哪里?”

被撞晕又被飞车的林焰刚揉着头缓和自己的恶心,忽然看见老裴擎着烟的手上沾满了血迹,他不由惊呼,“你受伤了,快停车!”

林焰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回头看着苏夜行,他颤抖的摸着苏夜行的全身,“怎么样,怎么样?”

苏夜行看着林焰苍白紧张的样子,用力攥紧他颤抖的手,“放心,都过去了。有我。”这几个字仿佛定神咒一样安抚了林焰的惶恐。

老裴已经把车靠路边挺好,换成苏夜行驾驶,林焰用领带紧紧的缠绕在老裴受伤的胳膊上止血,现在赶去医院才是最主要的事情。

虽然被领带紧紧缠住,可是破裂的创口还是迅速湮湿整个袖子,血渍仿佛流水一样蔓延,那样触目惊心。

林焰攥着上臂的手开始颤抖,连带整个人都发抖个不停。

老裴反而很镇定,看着抖个不停的林焰,老裴开口要求,“林先生,我想抽支烟,你帮我点一下。”

“哦,好。”林焰慌忙去寻找香烟,又忙乱的去点燃,这个过程让他无暇顾及老裴的伤口,人反而好些。

抽着香烟的老裴忽然开口,“第二次了,林先生,会不会是和上次的人是一伙的。”

车子明显震动了一下,苏夜行冷冷的开口,“什么第二次?”

林焰猛给老裴打眼­色­,但老裴仿佛没看见一样,自顾自的说,“这是我们第二次半路遭遇枪击,上次也是这样尾随然后忽然开枪,事后林先生说他会自己查明,怎么,苏先生不知道?”

林焰担心的从后视镜里偷窥,苏夜行果然一副咬牙切车的怒视他,那眼神仿佛像刀一样的飞过来。

不过苏夜行没有立刻发作,他稳稳的把车停在医院正门,“林焰,你先和老裴去急诊,我去停车。”

林焰仿佛得到缓刑一样,赶紧扶着老裴去急诊。

接下来报警、包扎,手术,入院一系列的事情,一直闹到后半夜才算小结。两个人坐着秘书另外开过来的车回家,已经凌晨了。

直到等秘书离开后,苏夜行看着蹑手蹑脚要躲进浴室的林焰,重重的“哼”了一声。

“我先去洗澡。”林焰抹油一般往浴室溜。

刚刚躲进浴室,门就被苏夜行粗暴的推开,“你不觉得还欠我个解释吗?”

看着苏夜行冷静又没有表情的样子,林焰觉得自己这次在劫难逃了,他咬着下­唇­无语。

苏夜行愤怒的质问,“这么大的事情,如果不是今天我在车上,你不是还准备瞒着我?!口口声声说会给我机会,但是在你心里,我就那么不可信任。”

苏夜行懊恼的按着林焰的肩膀,“你宁可自己生命遭受威胁也不愿意相信我,告诉我,我应该怎么做?”

只有当苏夜行按着林焰,林焰才惊觉,他居然在颤抖。一个那样强大的人,这一刻露出的懦弱和恐惧,却只让林焰觉得窝心。

想起在看到老裴受伤的那一瞬,林焰满脑子想的就是苏夜行,如果当时受伤的是苏夜行,此刻的自己又该是怎样的懊恼和后悔。

看着眼前这个纠结痛苦的男人,林焰静静的靠过去,两个人的距离只有一息,连呼吸都交缠在一起,看着懊恼愤怒的情人,林焰轻轻的开口,“夜行……”

那样低柔充满感情的声音,让苏夜行的烦躁即刻消散一半。

然后林焰说,“你本来就是个小气的人嘛。”

苏夜行立刻不满的瞪大眼睛,却被林焰捏住嘴­唇­,反抗的声音变成了“呜呜”,林焰任由他圈抱着,强硬的说,“你听我说,不许Сhā嘴。”

看着苏夜行无奈的眨巴眼睛,林焰笑了,却没有放开,“我知道你爱我,而且我信任你,正因为如此,我才选择隐瞒。因为你太关心我,我怕你会不冷静的做出冲动的决定。可是今天我意识到自己错了,当老裴中枪之后,我曾想过,如果受伤的是你,那么我永远都不会原谅自己,我被吓死了。我明白你的心情,所以今后我都不会隐瞒,因为我知道,在你心里我比你自己都重要。”

他低下头,用非常低的声音说,“因为在我心里,你和你的感觉,也比我自己还重要。”他有点羞涩的放开捏着苏夜行的手。

苏夜行的回复来的如暴风骤雨一样凶猛,那样密集和勇猛的吻,仿佛直接从­唇­腔探入心脏,灌满人整个灵魂。

衬衫来不及解开,就那样被撕裂,刚刚被半褪的­内­裤甚至来不及甩开,大腿被强行的搭在浴盆的边沿上,林焰最大程度的配合着苏夜行,在这样的时刻,再怎么紧密也不够,彼此灵魂的契合超越了最深处的嵌入,那一刻,所有的不安才因为爱欲的存在感而完全消失。

我爱你。

我知道。

70我爱你

位于医院一隅的特殊园区,围绕着人工湖错落排布的是一幢幢外观别致的二层小楼。倘若没有往返于其间行­色­匆匆穿着白大褂的人员,这里就与度假别墅无异。这里是医院的特级病房区。此刻,林焰正在其中一幢小楼之中,而裴其清正坐在他对面的病床上。

“林先生,这种病房我住起来心里会不安的。”裴其清环顾着恍如五星级宾馆般的病房,摇头道。

“老裴,不安的人是我才对。你完全是被我们连累才受伤。”林焰站起身,把手轻轻按在裴其清肩膀上,“至少,给我个机会让我良心好过一点吧。”

裴其清无奈只能微笑点头,很快,他想起了什么似地,关切地望着林焰:“对了,最近你怎么样?还有没有碰到袭击?”

“没有。大概因为警方介入的关系,暂时销声匿迹了。”林焰想了想回答。林氏集团在当地颇有名望,事件发生后,警方很快展开调查,但蹊跷的是,他们竟然一无所获。不仅是幕后人,连凶手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没有留下半点线索。不过林焰并没有把这些告诉裴其清。

“他们一次没有得手绝不会善罢甘休。下一次说不定更隐秘,更措不及防。你一定要多加小心。”裴其清轻轻握住林焰的手,一股暖意从掌心的地方传递而来。

“我会注意的,老裴。”林焰看着裴其清的双眼,那是兄长般关切地目光,让他不由得心头一热。

走出病房大门,苏夜行笔直地走在前面,林焰加快了脚步好不容易与他并排。

“喂!你怎么了?”林焰用胳膊肘戳了戳苏夜行。

“怎么?”苏夜行微微偏过头,无可挑剔的笑容,但这正恰恰是苏夜行惯用的掩饰表情。

“刚才看老裴的时候,你一声不吭的。这不是你的风格吧?”林焰瞥了一眼苏夜行,看到他微笑的嘴角好像细微地抽动了一下。

“你和他挺热络的。”苏夜行放慢了脚步。

“我只是把他当大哥而已。”林焰耸肩。

“这个人底细不明,还是不要太过信任的好。”苏夜行皱眉。

林焰忽然停下了脚步,只是盯着苏夜行看。苏夜行不明就里,也跟着停了下来,看着林焰的眼神有些不解。

“焰?”苏夜行脸上的困惑愈发深重了。

“你不会在吃醋吧?”林焰本想板着脸说这句话,可是却不想最后还是忍不住破功笑了出来。随着这句话说出,苏夜行的脸­色­变得有些奇怪,好似是有点僵硬又像是有点惊讶。

“你呀……”终于,苏夜行仿佛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伸手揉了揉林焰的头发。

不得不说,让苏夜行吃瘪,是一件很爽的事情。看着苏夜行复杂的神­色­,林焰心头缭绕着一种混合了快意和甜蜜的复杂情绪。

另一边,老牌地产企业建元集团与林氏集团携手开发高档住宅小区的消息,充斥了各大媒体的头条。有敏锐人士发现,建元和林氏此举意在挤压前段气势汹汹进驻本市的元向集团。一场地产风暴正由此酝酿,即将席卷全城,乃至省内。

“建元的这个项目现在由我负责,只要我们两家联手,把元向挤出市场并不难。”电话那头,冯宇豪的语气笃定自信。

“可是,你之前不是一直不愿意涉足这家公司?”林焰记得建元实际的­操­控人是冯宇豪的亲舅舅,但是也正因为如此,冯宇豪一直不太愿意明面上介入建元的事务。

“对付元向的事情,我不放心假手他人。”冯宇豪回答,“何况……我……”随后是久久的沉默,半晌,电话那头传来一声模糊的吸气声,还有一串不知是无奈还是自嘲的低笑,终于,冯宇豪的声音重新再那头响起,“上次袭击的事情应该还没有完,你要小心自己。”

挂掉电话,林焰重重向后陷进椅子中,望着天花板,久久沉思。

在冯宇豪和苏夜行的大力推动下,建元和林氏的合作很快进入实际阶段。而伴随而来的是双方人员的频繁接洽。不知是真的不放心假手他人,还是什么别的原因,每次冯宇豪必亲力亲为。倘若有旁人在场倒是还好,一旦只有他们三人的时候,气氛就会变得异常诡异。一如现在——

冯宇豪和苏夜行分别坐在长沙发的两端,各执文件,中间空出足足能坐两个人的空位仿佛一条楚河汉界,把两人隔开。他们就好像分属红白双方的主将,随时准备厮杀一场。办公室中弥漫着一股看不见的剑拔弩张气味,顺带驱散了方圆十米内的闲杂人等。

看着自觉绕路回避的员工们,站在门外的林焰有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推门而入。而气氛在他进门的那一瞬间,又发生了一种极其微妙的变化。

“焰,”一高一低两个语调异口同声地叫他的名字。尽管两张面孔上都挂着亲切地笑容,可是他还是发现一丝电火花好像从那两个人之间倏地飞过去。

林焰忍不住眼角轻抽了一下,硬着头皮向两人中间走过去,在两人正中间,坐了下去。不过刚刚落座,腰间便感觉一只胳膊缠了上来,扭头一看,苏夜行不知道什么时候贴了上来。自己莫名其妙就变成了靠在他怀里的姿势。

“关于住宅区的设计,我方的意见是这样的……”苏夜行一只手揽着林焰,另一只手悠然推了推眼镜。林焰几次扭动着想悄悄挣开,可苏夜行的手臂此时仿佛变成了一条铁箍,任他怎么折腾都紧紧揽着他的腰。

“喂……”林焰瞥了眼冯宇豪面如死灰的脸­色­,一边从牙缝里轻轻挤出这个字。无奈苏夜行就好像耳聋了一样,愣是没反应。

整个商谈的过程中,苏夜行对冯宇豪提出极具可行­性­的观点若­干­,另一边也没有落下对林焰的上下其手。终于,令人难以忍受的会议终于结束了。

“那么,我告辞了。”伴随着冯宇豪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林焰感到那只不安分的手停了下来。

“苏夜行!你刚才在搞什么?”林焰腾地站起身,伸出长腿狠狠一脚踢上门,开始秋后算账。

“什么?”苏夜行一边慢条斯理地收拾文件,眼神那叫一个无辜纯良。

你竟然还给我装!林焰怒从心头起,正欲发作,忽然眼睛一眯有了新主意。他嘴角挂起一丝笑意,欺近苏夜行,微微用力将对方重新推坐在沙发上。随后,他的手指轻柔地滑过苏夜行的额头、鼻梁、­唇­畔,然后膝盖一左一右跪在苏夜行大腿外侧的沙发上。紧紧贴着对方的身体,一点点,缓慢又挑逗地坐了下来。

苏夜行的脸上露出为难的神情,的:“焰,半个小时以后还有一个会……”可林焰却没有给他继续说下去的机会,柔软的­唇­舌封住了他的口­唇­,另一边手也没有闲着,直落他的脆弱部位。纵然自制力强如苏夜行,在这种程度的诱惑下也忍不住呼吸急促起来。很快,他终于投降于林焰的热情,轻轻闭上了双眼。他没有看到,此时的林焰嘴角挂起一抹得意的微笑。

正当苏夜行几乎要纵身情/欲之海时,身上骤然一轻。欲/望几乎达到洪峰却无处宣泄的痛苦让他猛地睁开双眼,却看见正要开门离开的林焰。

“只是一个小小的惩罚。”林焰扬起下巴,对着又急又怒的苏夜行露出一个惩戒的笑容后扬长而去。

苏夜行,我爱你,但我不是你的战利品,也不愿意成为你的武器,可以被物化的拿来随意展览炫耀。如果你想要和我长久的在一起,你必须明白这一点。这样做的你不但是看不起我,也太看不起你自己。

我不能再容许自己所爱的人做出我无法接受的事情,也不容许自己为了爱情再去毫无原则的忍耐包容,因为那样做的后果,我早已经亲身经受过。

弯曲自己去迎合对方,也许能换来一时的表面和平,但最终除了让真正的自己彻底消失,不会有第二个结局。

71深海

苏夜行这样敏感的人怎么会感觉不到林焰的变化,受了林焰的几次冷脸之后就知道他在生气,生气的原因也显而易见。

苏夜行嘴上并不多言,只在不忙的时候挑了一天提早下班。林焰还在气头上,对苏夜行去哪里根本毫无兴趣,晚上还在路边流连了一番才懒洋洋地回家去。

他以为苏夜行今天必定会晚归,然而回到林家的时候却吃了一惊。

领带松开,袖子高高挽起,很早就下班的某人一副刚做完家务活的样子,正代替管家在门口迎接他。

“回来了?肚子饿不饿?”动作自然的接过林焰手中的公文包,苏夜行顺便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走开。”冷冷避开,林焰连看都不想看他一眼,绕过他走进客厅,扑面而来的饭菜香味让他的动作停顿了几秒钟,饥肠辘辘的感觉顿时鲜明起来。

已经过了吃晚饭的时间,但他的肚子还是空的。佣人知道他回家的时间一向不准时,平时总会准备着一些小点心,不过不会特意烹饪全餐以免浪费。

还以为是今天开饭晚了,自己刚好赶的巧,林焰快步来到餐厅,然而偌大的餐桌旁不见一个家人的身影,只有一桌饭菜散发着诱人的香气。腐­乳­­肉­,油爆虾,清炒生菜,凉拌茄子……摆在桌子上的都是他喜欢吃的菜。

才刚纳闷着是哪个佣人这么体贴,身后就传来他最讨厌的声音。

“快去洗手吃饭吧,我猜你这个时候差不多该回来了,才特意晚一些做饭的。”双臂从后面揽住林焰的腰,苏夜行在他耳边柔声说。

“都叫你走开了,没听见?!”随手朝他胸口一个肘击,林焰冷着脸在桌边坐下。苏夜行一副完全不在意的样子,揉揉胸口就拿起碗,为林焰盛上一碗冒尖的米饭。

“我很久没做饭了,手艺也不知道生疏了没有,你赶快来鉴定一下。”他笑笑。

“看着你的脸我会没胃口。”林焰瞥他一眼。

“那我走开就是。”

苏夜行说罢便起身离开餐厅,林焰他知道他并没有真正走远,但饥饿的肠胃容不得他再继续计较下去,只能抱着复杂的情绪拿起碗筷。

那个比狐狸还要狡猾的家伙又在打什么主意?

这个疑惑在他吃下第一口饭菜的瞬间就消失殆尽。微微皱眉,动作停顿一下,然后成倍加速,苏夜行做的饭是林焰想象之外的美味。

过去的林焰一定饱偿过这等美味,自己则是第一次吃到苏夜行做的饭,想到这里林焰居然心生一丝嫉妒,忍不住要幻想以前的林焰是如何全方位享受苏夜行的服侍的。

餐厅里静悄悄,偶尔传出碗筷碰撞的声音,边吃饭边想心事,林焰知道苏夜行就在门外,在不远处悄悄看着他。

恶劣的情绪随着肚子被填饱,稍稍有些减缓了,原本的怒气也逐渐化为言语浮现在脑海中。知道苏夜行如此殷勤是在讨好自己,林焰也决定要把一些话好好说清楚。

吃过饭上楼和父亲道了晚安,他本想立刻和苏夜行谈谈,然而等待他的却是浴室的一池热水,以及继续献着殷勤的某人。

“要我帮你擦背吗?”在水中洒入柠檬味的浴盐,苏夜行柔声问。

林焰有点发冷,连忙摇着头把他推出浴室反锁上门。浸在水里放松全身的时候,他感觉自己真的有些消受不起苏夜行的服务了。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真是个吃不得软的孬种,无论苏夜行对他做过多少过分的事,只要他放下身段道歉或是讨好,他就会不由自主的软下心肠。

究竟到什么时候,他才能将一切运筹帷幄,不被任何计谋欺骗,也对所有花招都不为所动呢?

洗完澡擦着头发回到卧室,这个烦恼依然纠缠着他,不从这个问题中摆脱出来就没有勇气面对苏夜行,林焰突然又不想和他谈话了。

想的太出神,他没有注意到卧室门被人轻轻推开,神经末梢传来轻微的异样,在他来得及作出反应的前一瞬间,身体已经被人从后面一把抱住,顺势扑倒在床上。

映入眼帘的是苏夜行神情温柔的眉眼,濡湿的头发还滴落着水珠,在灯光昏暗的房间里有种迷人的­性­感。

“我要休息了,滚回你自己的房间。”林焰侧过脸去不想看他。

“但是我还不想休息,”轻咬着林焰的耳垂,苏夜行在他的脖子里落下一个亲吻,“……来做吗?”

“你……真不要脸!”林焰既恼羞又气愤,狠狠啐了他一口。

“只要一次就好。”满不在乎的笑着,苏夜行在他额前亲了一下,而后柔软的嘴­唇­流连在林焰的眼角,轻轻的磨娑着,久久不肯离去。

“你……”受够了他的厚脸皮,林焰心中突然涌起一阵别扭的怒意。

揪住苏夜行的衣领把他拉向自己,他抬头狠狠的吻住了他。

苏夜行的身体只呆滞了一瞬间,而后便用更激烈的动作回吻林焰。灯光昏暗的卧室里,两人衣衫不整的相拥在床上,彼此交换着热烈的亲吻。

感觉到覆盖在自己身上的那个人逐渐有了反应,林焰不动声­色­的一笑,趁着苏夜行意乱情迷,他屈起膝盖狠狠撞向他的小腹。

“唔!”

苏夜行弓起脊背闷哼一声,趁这个机会林焰翻身坐起,一把将苏夜行推落到床下去,随手拧开灯。

卧室顿时灯光大亮,被踢个正着的人捂住小腹坐在地毯上,后背靠着床头柜,一副狼狈不堪的样子。

“你装什么死?”林焰居高临下的冷冷笑着,“我这一击根本就没用力!”

“你生气的时候也是这么可爱。”苏夜行抬眼看着他,脸上依然是淡淡的笑容。

“你……”林焰简直气的不知说什么才好。

“但是我不想经常看到你生气。”

“……”

“虽然我能猜到你在想什么,但还是希望你能亲口说出来。”

“……”

“告诉我好吗?你到底在生什么气。”

像抚慰炸毛的宠物猫一般轻声说着,苏夜行悄悄抓住了林焰的脚踝。林焰虚弱的挣扎了一下,却没有挣开,只是与苏夜行保持对视的眼神,就似乎已经耗尽他所有的力气。

重重地在床沿坐下,他抬起脚抵住苏夜行的手腕,而后沿着手臂慢慢向上,移动到他的手肘,肩膀……最后停留在胸口的位置,不轻不重的踩了一脚。

“你这个无赖……好好的告诉我,在你的这个地方,我到底算什么?你到底拿我当什么?”

“情人,爱人,我最重要的人。这些话我说过无数次了,无论你再问多少次,我的回答都是一样的。”苏夜行抬手抚摸着林焰的脚背,认真回答。

“去你妈的!你这个口是心非的­阴­谋家!”暴躁的从床上跳起来,林焰像只困兽一般在房间里厌烦的踱着步,“我哪里像你最重要的人?这段时间我分明就像朵交际花!整天对每个人,尤其是冯宇豪那个混蛋笑脸相迎,还要被你在他面前那样子的……这……这太屈辱了!”

苏夜行低头发出一声闷笑。

“笑什么!”

“其实我也不是故意要这么做,我只是……看到冯宇豪那张脸就想打。不过,和你高调秀恩爱比打他还有效,所以就选择了这个办法。我只是帮你小小惩罚一下他而已。”

“你算了吧!”林焰闻言冷笑,“难道你就比他高贵?你对我做的就是好事?到现在你还没有全部交代一共骗了我多少事,今天就他/妈/的说个清楚!!”

“你怎么又提起这个,不是说好不纠结了的吗。”摇头叹息着,苏夜行起身凑向林焰,半坐半跪的抱住了他的腿。

“你­干­什么?!”林焰瞪他。

“以前都是我不好,都是我错,你原谅我吧。”抬头望着林焰,苏夜行的语气温柔而诚恳,镜片后的眼瞳中却透出不怀好心的笑意。

“快放开!”

“你不原谅,我就不放。”

“你……”林焰气的简直要晕眩,搜肠刮肚想着粗话的时候,苏夜行的双手已经一路向上,抚摸过他的小腿,膝盖,大腿,最后停留在他的臀部,轻轻揉捏那个饱满的部位。

“滚开!”一脚踢开他,林焰转身要走,苏夜行立刻站起来拉住他,笑着一把将他按在墙上。

“你不原谅我,我不会滚的。”求饶的低语好似挑逗的情话,轻拂过林焰的耳际,带起一层颤栗。手指灵活的挑开衬衫,从下摆伸了进去,像顺毛似的爱抚他的后背。

“别生气了。”镜片后面那双深邃的眼眸紧紧注视着他,从这么近的距离被看着,林焰感觉自己的力气在一点一点流失。

心中那个坚硬却脆弱的躯壳,也几乎要被苏夜行深情的眼神给融化了。

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一下,苏夜行伸出舌尖轻点林焰的下­唇­,而后用牙齿温柔啃咬,最后化为了­唇­舌相接的深吻。被紧拥在温暖而有力的怀抱中,林焰几乎要忘记自己身处何方,他失神的回应着苏夜行的热吻,等到回过神的时候,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抱到了床上。

心中苦笑一声,他搞不清自己究竟被苏夜行下了什么迷魂药,为什么每一次到了最后,都会变成这样的情形?

衬衫的纽扣被解开,温暖而有力的手指流连在他的身体上,到了这个地步他已经不知该如何阻止苏夜行,只能在心中哀叹自己依然是这么没用。

“但是……对你来说,我到底是谁呢……?”最后一件衣服被脱掉的时候,他轻声开口,像是在质问苏夜行,又像在自言自语。

然而回应他的,依然是那双漆黑的眼眸,浸满了深不可测的笑意。

将他带入,那无边无际的欲海。

72-76

72冒昧

林焰醒来的时候,眼睛微微有些睁不开,窗帘似乎没有拉上,亮堂堂的光线肆无忌惮地洒进来,视线所及之处都是一片白茫茫。

他闭上眼睛,复又睁开,这次的画面逐渐清晰了起来,清爽的杏仁­色­窗帘被风吹动得上下翻飞,似乎还能听到窗外蝉鸣的声音。

林焰支起手臂刚想坐起来,身子一动铺天盖地的酸痛就席卷而来,整个人又倒在了床上。昨天晚上的ji情画面立刻又在他的脑袋里回放。

苏夜行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一下,伸出舌尖轻点林焰的下­唇­,而后用牙齿温柔啃咬,最后化为了­唇­舌相接的深吻。被紧拥在温暖而有力的怀抱中,林焰几乎要忘记自己身处何方,他失神的回应着苏夜行的热吻,等到回过神的时候,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抱到了床上……

可恶……每次都是这样,似乎只要被苏夜行深情拥住,自己的大脑就会变得空白一片,什么都不能思考,什么都不能反抗,逐渐被吞噬殆尽。

手一伸,身旁空空如也,甚至连一点那个人的余热都感觉不到。

林焰将被子裹紧了些,偏过头还想再睡一会,定睛一看,却发现床头柜上似乎留了一张便条,他伸手拿起来一看:

“我去上班了,你就多睡一会吧,放你半天假。”

落款是端端正正的“苏夜行”三个字,就如同他的人一般,无论何时何地都一样理智。

自己身体明明还能感觉到那人的手指滑过而带来的战栗,可那个人却已经若无其事地上班去了。

真是可恶至极。

林焰再也睡不着了,强忍着身体上一阵一阵的酸痛,咬着牙撑起身体站起来,双腿接触到地面的时候还有些微微发软。

休息了一会才恢复如常,他深吸了一口气,走到了浴室里,落地的大镜子里赫然是一个穿着浴袍的男人,稍长的额发凌乱地散在眼前,双眸微微有些失神,嘴­唇­还似乎带着可疑的红肿,如此­淫­\靡的样子忍不住让林焰的脸如同火烧一般热了起来。

视线下滑,镜中的自己白­色­睡袍微微敞开,有些苍白的脖子上密布着各种情/欲的痕迹。

这么狠,这家伙是属老虎的吗?

林焰咬牙切齿地摁着镜子,把睡袍又拉开了些,果不其然,似乎是为了宣布自己霸道的占有欲一般,在更私密的地方也被留下了殷红的吻痕。

脑袋里似乎又浮现起昨夜的情形。

当自己最后一件衣服被剥开的时候,自己开口质问苏夜行,“对你来说,我到底是谁呢……?”

然而回应自己的,却依然是那双漆黑的眼眸,浸满了深不可测的笑意。

伸手攒紧镜子的边缘,镜子里的人脸红得快要滴血下来,却恶狠狠地笑着说,“苏夜行,我早就知道自己是谁!”

洗完澡,林焰没有急着出门,而是上楼去了老爷子的房间道了早安。

见是他,老爷子笑笑说,“还早安,都快中午了。”

林焰知道老爷子的心思,走过去坐到他边上,老爷子毕竟年纪大了,拉着他的手就打开了话匣子,絮絮叨叨地说着过去啊现在啊,像是想拼命留住时光一般。

林焰静静地倾听着,时不时地附和几句,伸手搭在老爷子的肩膀上,轻轻地按摩了起来。

都说年纪越大越像小孩子,即使如老爷子这样强悍一世的人,现在也像是孩子一样依恋着自己的家人。

听到林焰说要出门,老爷子死活不肯,还叫了佣人把午饭送进了房里,嘴上念念有词道,“要走也要陪我吃了午饭再走……”

林焰无计可施,只好答应下来。

老爷子血压有些高,所以吃的都是些清淡的菜,只有一道人参汤是荤菜,林焰不时地给老爷子夹菜,老爷子就乐呵呵地吃下去。

吃完了饭,老爷子这才放林焰出门。

他并没有直接去公司,而是奔赴医院去看受伤的司机。

林焰推门而入的时候,裴其清正在看着电视,一见来人是他就立即关了电视,坐起身子说,“啊,林先生您来啦。”

林焰连忙把他压回了病床上,“不用这么客气的,就当我是朋友嘛,老裴,医院这里还住得惯吗?”

裴其清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这病房条件太好了,我是个粗人,还从来没住过那么高档的地方……”

“说的什么话,你是因为我才受伤,就别跟我客套了。”林焰笑着伸手把软软的被子拉上来些,好好地帮他掖好被角,又道,“你现在当务之急就是好好休息,其他什么的就都别多想了。”

裴其清感动地抹了抹眼角,“林先生,有你这样的雇主真是我裴其清的福气,真是太感激你了……”

“什么雇主不雇主的,都说了就当我是朋友,老裴你真是的……”林焰把带来的水果篮放在桌上,然后拿了个苹果,又从抽屉里抽出了水果刀,抽了个椅子坐到他的床边。

一见林焰开始削苹果,裴其清急忙阻止道,“哎哎,林先生……这可使不得……使不得……”

林焰疑惑地看着他,“怎么了?”

裴其清尴尬地说,“哪有老板给司机削苹果的,这……这让我怎么好意思。”

林焰并不理会他,一边埋头和苹果较劲,一边笑着说,“呐,刚说完你,你又来了,不要再和我客气了,不然我就要生气了。”

过了许久苹果才总算削好,整个都坑坑洼洼的惨不忍睹。林焰不好意思地红了脸,裴其清却主动拿了过去,像是端详什么艺术品一般仔仔细细地看了许久。

“我……真是笨手笨脚的……”林焰小声道。

裴其清闻言爽朗地笑了起来:“林先生有这份新意就足够了。不过……已经很久没有人给我削过苹果,我想我大概是老了,总是时不时回想过去。”

他说话的语气很平常,眼神却有些落寞。

林焰笑着拍拍他的肩,“什么话,你怎么会老呢,虽然我一直叫你老裴,但你还是很年轻的……”

裴其清咬了一口苹果,说道,“以前也有个人一直给我削苹果,他是我喜欢的人,是个像你一样温柔而且心底善良的孩子,每天带着微笑。”

林焰递过去一张餐巾纸,“那一定是个很漂亮的姑娘。”

“不……不是……”裴其清把苹果三口两口地吃完了,然后结果餐巾纸擦了擦嘴角,定定地看着林焰说,“他是个男孩子,和你岁数差不多。”

“这……这样啊……”林焰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只好报以有些尴尬的微笑。

像是全然没有察觉到林焰的不自然,裴其清低着头,像是沉溺在回忆中一样,缓缓地倾诉道,“我知道他对我的爱是真心的,其实我也很喜欢他,可是我们的差距太大了,岁数差那么多,而且……总之我们之间的隔阂很大,让我不敢轻易接受他的爱,可是他很执着,一直一直坚持着……”

说到这里,裴其清的声音似乎有些哽咽了,用饱含感情的眼神定定地看着林焰。

林焰想要安慰他,却又全然不知道如何着手,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裴其清的眼神太过灼热,总觉得如果继续这个话题会有些不妙,于是急忙想要转开话题,“你别太难过了,你现在好好养伤,不要让自己太伤心,看看电视吧,我来帮你开电视……”

“林先生……”裴其清伸手抓住林焰的手腕。

林焰急忙后退一步,条件反­射­地想要甩开,却终究是没有用力,“我……”

裴其清注视着林焰,轻道,“林先生,我现在这么冒昧地和你说,你可能会觉得很反感,可是我还是想要对你说一下我的心意……”

林焰颇为尴尬,但看着对方温暖的眼神,再想想对方的­性­格,确实不像是那种轻浮的人,也许自己是自作多情产生了误解。他皱着眉左右为难,犹豫一会才点了下头,“请说,我会好好听着。”

“我……我想认你作弟弟……”

林焰大吃一惊,“嗳?”

裴其清摸了摸脑袋,表情竟然有些羞涩,“是这样的,其实我一直想有一个像你这么乖巧的弟弟,所以……”

什么嘛,原来是想要认自己当弟弟。

林焰心里的一块大石头落了地,不禁对自己刚才的紧张觉得有些好笑,还以为他会说出什么让自己难办的话来,原来不过是自己想多了。

“好。”林焰二话不说地答应了。

“真的吗?”裴其清喜出望外地叫出声来,“你愿意当我的弟弟?”

“当然愿意啦,我这条命都是你救的。”林焰笑得虎牙都冒了出来,“谢谢哥哥。”

裴其清点点头,“好弟弟!”

73波澜再起

林焰曾在心里有过诸般准备,用来应对当元向处在下风的时候,必然会有的那股猛烈反扑。林焰亦有信心,有苏夜行这个商业天才在旁,任何商战都将奈何不得林氏。然而让他和苏夜行都没料到的是,元向采取的动作,会是是如此地不择手段,剑走偏锋,却可耻地更有效率。

此刻,在林焰的办公桌上,散乱着摆放着几份报纸,这些均都是早晨买来,最为新鲜的新闻。在每份报纸的头版头条上,赫然都印着林焰的大名。

这些报纸个个着墨点不同,然而,矛头统统指向林氏,或者说,是林氏现在的决策领导人——林焰。每一字每一句,统统全部都是对林焰本身的最佳拷问。

不知道元向花了何种心思得来,几年前林焰在外滥交,□,□,召妓,吸毒等等不堪往事,都配上了许多Сhā图注脚。更有许多所谓旧人,在上面大放厥辞。还有林焰早前与苏夜行一同去一个□派对时所遗留下的不雅照片。

其中信息真真假假连苏夜行都有些分不清楚,毕竟人不是机器,很多事情在脑中一打转,便会有了偏颇。更何况在有心人的策划下,许多事情都接近了事实真相,却又在末尾最关键处,偷偷地藏了一笔。这样的做法,是让林焰连最后反驳的机会都没有。这一下,林焰本身的人格,就以这种丑陋的,近乎歇斯底里的­性­质,呈现在了所有民众的面前。

若说这些给林焰的冲击还在他个人承受范围之内的话,那接下来,一份报纸上通篇关于林家家务丑闻的报道,却给了林焰无比大的伤害。这个家丑不是别的,正是那位被驱逐出去,可怜的单身母亲。这份报道十分详尽地描述了周志杨呣子多舛的一生。有许多事情,连林焰本身都已经忘却,然而,在这种他人用文字编织的“回忆”里,林焰渐渐迷失了,不能自已地淌下了泪。

苏夜行在一旁担忧着看着林焰,他眉头深锁,心事重重。就这么短的时间之内,林氏本身的股票下跌幅度之大,是有史以来最高;公司内部亦是人心惶惶,有许多决策都得等着他去做,然而,林焰现在的状态,却让他放不下心,怎么也不忍心抛下他。

伸手将林焰揽过来,让他埋首在自己怀里。林焰也不做声,就闷闷地在他怀里哭泣,无声地哭泣。苏夜行知道,这次林焰是伤的深了。这种难过已到最高点,想哭却已经哭不出声来。

这种无可奈何,这种不甘,这种苦痛,都切切实实通过肌肤相接的地方,传染到了苏夜行心里。

苏夜行叹了口气,正要说话,却见秘书在外在猛打手势。苏夜行低头看看林焰,想了想,扬起手中手机示意。秘书见了,点了点头,就赶忙跑去一旁。一会,苏夜行接到短信,他打开一看,眉头皱得更深了些。

“苏总,楼下大门已被记者围堵水泄不通。保安已经快挡不住了,都说是要采访林董的。”

苏夜行思考良久,正不知如何开口向林焰说明。林焰已经在下面闷闷出声:“送我回去吧。”

苏夜行有些意外,温柔地将林焰扶正,打量着双眼通红的林焰。

“送我回去吧。”林焰低着头,重复着。声音大了些,却让苏夜行听出了许多支离破碎的声音来。苏夜行试探想要劝阻,却被林焰拦了下来。

“我知道事情发展到了什么地步,这种时候,我不出面是最好。接下来一段日子,后续的事情就交给你负责了。”林焰低着头说着,将表情隐藏在­阴­影里,不让苏夜行看到他眼里的自责与痛苦。

林焰很清楚,这次严格说来,是以前林焰品行不端所遗留下来的祸事,继而曝露给元向的一个巨大目标。而这,恰恰是林焰所无从改变的,这是属于林焰的过去,是已经既定的,无可改变的事实。他也十分清楚,不管他愿意不愿意,这份恶果他必须得独吞下去。因为,他是林焰。

然而正是因为有了这层认知,林焰心中的痛苦才就更甚。因为无论做什么,都不会改变过去,他只有承担,彻彻底底地承担。而这承担代价,却太大太大,大到需累得林氏来偿还。

苏夜行担忧着看着林焰,林焰此时的状态太不对劲。苏夜行不放心让他一人走,安排了人手去准备,自己就坐在一旁,默默地陪着林焰。

回程的路上,林焰一直不说话,只将头低低地埋着。苏夜行在一旁看着大为心疼,他知道林焰在想些什么,然而,现在的他也无能为力。故而,苏夜行只拿手有力地盖住林焰的手,表示安慰。

“回去之后,什么都不要想,好好先睡一觉。”苏夜行放低声音,在林焰耳边温柔地说道。“我会让厨师做你最爱吃的pasta,待我晚上回来,我们一起吃顿晚饭吧。”

林焰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依旧不说话。苏夜行叹息,用力地将林焰摆正来,看进林焰的双眼。

“林焰!过去的事情都已经发生,你改变不了什么,既然如此,又何须在意。退一万步来说,还有我啊,不是么?”

兴许是这句话给了林焰力量,林焰将近涣散的眼神里,重新有了焦距。

他看了看苏夜行,看着他满是担忧的双眼,林焰努力扯起嘴角,笑了笑,顺势投进了苏夜行的怀抱,双手环住了苏夜行的脖子。林焰闭上眼贪婪地嗅着苏夜行身上安定的味道,来增加让自己安心的筹码。

苏夜行略微放心,微调了姿势,让林焰依靠得更为舒服,一边在脑里快速分析着。

林焰此时选择回避,无疑是现下最好的办法。对方明显的争对,显然是蓄谋已久。在敌暗我明的情况下,若是林焰继续出现在公司,无疑是给对方再多几次痛打的机会。

然而,又是谁将这些透露给元向知道的呢。苏夜行的眼里,寒光一闪而过。

§§§

冯宇豪走进家门时,还能隐约听到父亲的咆哮声。皱了皱眉,单手Сhā在裤兜里,冯宇豪推开了父亲书房的门。

“啪!”眼前一物直扑面门而来,冯宇豪一偏头,那东西打在他的肩头落在了地板上。

“你还真有脸回来!”冯副市长额上浮着青筋,眼圈发黑,一脸的怒气。

冯宇豪俯身拾起地上散落的杂志,在手里拍了拍,走向了父亲:“是您叫我回来的,爸。”

“别叫我爸爸,我没你这么有出息的儿子!”冯副市长跌坐在皮质沙发椅上,额上深深的皱纹让他显得苍老了许多。“你自己看看这些杂志,还有照片!以前你怎么玩我不管你,但是请你玩也要有个度,最起码别让人抓到把柄!这些年我是怎么教你的?啊?这么大人了,做事一点分寸也没有!”越说越气,他抓起被冯宇豪送回桌上的杂志,重重地扔在了地上。

“玩男人,还有暴力倾向,跟个变态一样玩□!这些都被人给揪出来了!小豪,你爸爸爬到今天这个位置多不容易!你知不知道,这世上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我?有多少人正等着拉我下来,把我踩在脚下好让他们爬上去?!”

“爸,您别这么激动!”冯宇豪再次将地上的杂志拾起,扔进了一边的垃圾筒,“那些都是陈年旧事,这种时候被他们挖出来,原本就没安好心。成心找事的人,不管你多小心,也能无中生有地造出丑闻来!”

冯副市长叹了口气,靠在椅背上捂住了额头。

“我去把幕后主使者给扒出来,问问他到底想怎么样!”冯宇豪踢了踢桌脚,心情烦闷。他又何尝不知林焰最近的处境,根本是被人处处紧逼着不留余地,自己与周志扬的旧事被这些杂志八卦翻出来炒,只怕也是因为自己力挺林焰的后果。这个幕后老大,无所不用其极,手段如此卑劣也实在是个棘手的家伙。

正要离开,听到身后父亲的声音。

“还找什么!这不都是你非要强出头惹来的祸端?”

“您知道是谁?”眉头皱了皱,冯宇豪转身,将双手撑在书桌上直视着父亲,“他是谁?到底是谁?”

“你别问了!”冯副市长长叹了一声,“家门不幸,出了你这么个不争气的惹祸­精­……那个林焰有什么好的,你这么迷恋他,非要把我们冯家也拖下水了啊!”

“爸!”冯宇豪的双眉皱得更深。

“他财大势大,不是我们能惹的人物!小豪,既然他已经盯上了你,为今之计,只能让你先离开,到别处避避风头!等过了这阵子,你再回来!”冯副市长拉开桌屉,扔出一个厚厚的信封,“护照跟签证都帮你办好了,还有几张visa卡,明天下午的机票,你现在去收拾行李,明天中午我让司机送你去机场!”

“您在说什么啊!”冯宇豪将信封推回,“你让我现在逃走吗?!不,我不要做逃兵!”

“不是逃兵,只是暂避锋芒!”冯副市长将信封再度推上前,“小豪,不瞒你,我收过他的钱,帮他办过事,拿人的手短,既然自己不­干­净,就没办法与之正面交锋。如果你现在不走,别说我这个市长的位子还保不保……”苦笑了一声,他面露疲态,“小豪,你是想让爸爸被双规吗?”

冯宇豪沉默了半晌,将装有护照和机票的信封收入了怀中。

拨开窗帘的一角,看着围栏外晃动着的人影和三脚架,林焰颓丧地缩回了头。这都几天了?

“还让不让人活啊!”坐在门厅的沙发上,林焰摊开双臂发出近乎绝望的哀鸣声。

这些天,他总算见识到了狗仔们那强悍的体力,超人的毅力跟无尽的想像力。不管自己到哪里,都有无数只眼睛在盯着,无数只镜头在对着。公司不能去,咖啡店不能去,甚至连在外上个厕所都要防着会不会突然有支麦克风伸过来。他憋屈,他郁闷,他喘不上气来,就像被人紧紧掐住了咽喉,说不出话儿,出不来气儿。最后只能窝在家里,看着门外里三层外三层潜伏着的记者们骂娘。

“行了,别气了,人家也是为了混饭吃!”温和的声音从耳边传来,林焰睁开眼,削好皮的苹果已经递到眼前。

“老裴,你削苹果的技术真­棒­!”接过又甜又脆的苹果,林焰狠狠地咬了一口,“我削出来的,都跟狗啃似的,哪像你,一根皮连着都不会断的。”

“削多了,习惯了……”裴其清淡淡地笑着,只是看着林焰的眼神中有一丝不易觉察的忧伤,“能有个人让你为他削苹果皮,其实是件很幸福的事,不是吗?”

林焰歪着头,认真地想了想。

“嗯。”再次咬下时,他也很认真地点了点头。

这几天实在太过无聊,连带着老裴也没什么事可做。宅里的佣人们也对记者们死缠烂打,追根究底甚至是引诱矫言的提问方式弄得怕了,没事都不肯出门的。一屋子人不是睡觉就是各­干­各的活,再不就是大眼瞪小眼,大家都给憋坏了。好在有裴其清,他的笑话段子层出不穷,逗得大家乐个不停,有他在,日子也就不怎么太难过了。

抬头看了看墙上的大钟,时针已经指向六点。苏夜行也还是没有回来。林焰轻声地叹了口气。这段时间,也难为苏夜行了。公司里的事情都忙不完,更别说还要对付那些棘手的丑闻危机,整天忙得焦头烂额。

如果天天在一起,也没觉得怎么样。可是一旦分开,思念就像陈了年的酒,越来越厚,越来越浓。林焰呆呆地看着墙上的钟,脑子里,翻来覆去只有苏夜行的影子。

如果苏夜行在自己身边,那该有多好……只是这么想着,心底就泛起又甜又涩的味道来。林焰眯起眼睛,嘴角禁不住勾起一抹笑意。

裴其清在一旁安静地看着他,手上的水果刀滑动得又快又稳。长长的苹果皮从灵活的刀下蜿蜒而出,拖向地面。

“少爷,这好像是您的!”负责收拾信箱的女佣递给林焰一封只有“林焰启”三个字的白­色­信封,然后离开。

林焰拆开信,展开信纸,雪白的纸上一个字也没有。

“这是什么意思?”林焰将信纸翻转,还是什么字迹也没有。

“叮铃铃……”正疑惑间,电话铃声突然响起来,让他吓了一跳。

“是找您的。”捂着话筒一头的裴其清将电话递了过来。

“喂?”

“林焰!”

电话中传来的声音有些沙哑,很低沉,声音中掺杂着丝丝杂音,似乎正受着什么­干­扰,让人听起来觉得十分刺耳不适。

“我是,请问您是哪位?”那是自己从未听过的声音,冷硬而带有恶意。林焰蹙起了双眉。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短短八个字,却像惊雷一样落在了林焰的头顶,他手一颤,话筒差点落到地上去。

“你、你说什么?”急急背过身,林焰压低了嗓门。

“你杀了他,以为草草埋了就没事了吗?”电话那头的男人笑得很­阴­森,让林焰从骨子里头向外冒寒气,“林焰,杀人偿命!”

“不、不是那样,你听我解释……”

还没等林焰说完,电话那头的人打断了他的声音:“我要见你,一个人!如果不想让警察请你去喝咖啡,就一个人过来!”

“喂、喂!”冷汗沿着额角滴落下来,林焰握紧了话筒,“你听我解释……不管你是谁……”

“那就一个人到常乐坊11号来找我,我给你1小时的时间,如果1小时之内见不到你,后果会是什么你自己很清楚!”

“等等!”林焰刚叫出声,对方已经切断了通信。

74危机四伏

拿着只余盲音的电话筒,林焰急急反拨过去,但响了很久,那头都无人接听。直到电话线那端再次响起长长的盲音,耳边沉稳的嗓音才把他从希望和恐惧的泥潭里拽出来,“林先生,怎么了?您的脸­色­很难看。”

林焰在对方安慰的眼神里回复了理智,放下电话整理思路,“没什么,谢谢。呃,我现在有急事出门,麻烦你送我去,我很赶时间!”

“地点?”老裴还是那么镇定,也并没有多余的好奇心。

“常乐坊11号!我只有一个小时,所以……”林焰终究还是犹豫了起来,这件事要不要先问问苏夜行的意见?可是……他回想着电话那头冷飕飕的声音,还是让他独自去面对吧。

“我明白,我会尽快,但是您确定,不需要先跟苏先生商量一下?”老裴已经随着他站起身来走向门口,但神态非常自然地继续说了下去,“他会为您担心的。”

对啊……如果这一去,自己毫无交代的人间蒸发,对苏夜行实在太不公平。林焰脚步一顿,又再次匆匆前行,却在脚下不停的同时掏出手机打给苏夜行。

“夜行,我现在有事出去一趟,你回来了自己先吃。”

苏夜行微笑着回道:“好。什么时候回来?我还是等你一起吃吧。”

“不用等我了,我可能……可能会很晚。”林焰忍住求助的渴望,努力用平静的音调回话,“还有……注意别吃太辣,你胃不好。”

“嗯?到底什么事情,你不知道自己几点才能回来?我错过了什么?”苏夜行立刻敏感起来。

“没有……一点小事。”已经坐进车内的林焰很想就此挂断电话,但还是多说了一句,“不用等我了,你自己保重。我……谢谢你,夜行。”

随着最后一个字说出,他用力摁下切断键,同时以沙哑的嗓音对驾驶位上的老裴开口,“开车吧。”

车子才刚一启动,手机就开始狂响不停,他看着屏幕上跳动的名字,狠着心不去接听,只交代老裴尽量开快一点,再快一点。电话翻来覆去的响了几分钟,总算安静下来,他咬牙把它收进兜里,伸出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脸。

紧接着,另一个铃声响了起来,老裴一边开车一边接起电话,“……苏先生?哦,好的。”

“说我不在!”林焰缩起身体拒绝拿过那个手机。

“呃,林先生不在……我?常乐坊11号。”老裴眼睛注视着前方的路面,用依旧沉稳的声音回答着那头的问话。

“唉呀!老裴……”林焰悲壮的心情转眼间变作哭笑不得,真搞不清这个老裴到底是装傻,还是故意出卖他。

“什么事?呃……林先生没说。啊?哦……”老裴再次把手机递向林焰,“林先生,我在开车,还是你接吧。”

林焰哀怨地瞪视了对方一眼,红着眼接过手机,苏夜行压抑着怒气的声音便传了过来,“林焰!你搞什么?赶紧告诉我!”

“没……没什么事,我……我去买个东西。”林焰硬着头皮说谎。

“放屁!你是不是在哭?”苏夜行难得这么粗鲁,骂完后又立即换上诱哄的语气,“乖,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我答应你,任何事我都不会怪你,我对你怎么样你知道的,就算……就算你跟别人约会,也不妨跟我说,我如果哪里对你不好,你告诉我,我们一起来改正,一起解决。”

林焰贪婪地聆听着对方温柔的话语,不知不觉就回应起来,“没有……我没有要跟别人约会。”

“那到底是怎样?冯宇豪又找你了?他现在一身麻烦,还玩失踪,难道要对你不利?你别说是要去跟他见面!”苏夜行的声音渐渐焦急。

“不是……你别问了,我……夜行,你以后要好好保重,如果我不在你身边……还有,麻烦你照顾我爸……”林焰紧绷的情绪快要断裂,哽咽着胡言乱语。

“林焰!给我冷静!你搞得像要去死一样……”说到这里,苏夜行声音停了两秒,之后才茅塞顿开地低吼起来,“你是不是遇到危险了?有人胁迫你?把电话给老裴!”

林焰吓得手一抖,老裴赶紧接过电话,减慢车速的同时摁下免提键,“苏先生?”

“现在马上把车开回家!我没回来之前,你们哪儿也不准去!”苏夜行的吼声跟抓狂的狮子般失控,焦躁却又有种奇妙的威严感。

“是,我明白了。”老裴还是惜字如金,完全无视身旁的林焰,开到一个路口就掉转车头。

“喂!老裴,你不能这样……”林焰目瞪口呆地看着老裴的举动。

“我也不赞同林先生的做法,苏先生,那我们等你回来再说。”老裴动作果断地挂掉电话,偏头对林焰投来微带谴责的一瞥,“林先生,我建议你听听苏先生的。”

“你……你们!”先前满心的悲情全都化作挫败,他哪里有做错?为了保护所爱的人独身犯险,不是很伟大很正确的牺牲吗?

苦着脸坐在林宅客厅的沙发上,林焰饿着肚子皱眉盯住眼前的电话机。回到林宅已经二十来分钟了,他很怕那个隐藏在暗处的匪徒再打来,又希望对方再打来,好让他问问清楚事情的原委。正在担惊受怕间,苏夜行跑着奔进大门,几个大步扑在他的身上,第一个动作就是两手捧住他的脸左右上下的看了一遍。

老裴还坐在旁边呢,林焰红了脸拨开苏夜行的手,“你­干­嘛,这么急,喘成这样?”

“我也不想这么急!是你逼我的。”苏夜行沉着脸­色­吁出一口气,紧贴他坐了下来,眼神炯炯地盯住他的双眼,“说吧,不要隐瞒任何细节。我不在家的时候,发生了什么?最近的麻烦这么多,也不差再来一件,你要明白,这些麻烦都不是单独发生的,必然有所关联。你和我也是拴在一根绳子上的蚂蚱,只能抱在一起渡过难关,想要独善其身或者独自牺牲,都是不可能的。”

“……”林焰心里其实也明白这些,不过事情猛然来临的时候脑子当机了而已,只剩下蠢乎乎的本能。他蔫着脑袋递过那封恐吓信给苏夜行,“除了这个,还有电话,约我一小时内单独见面,唉,现在已经过去一大半了。”

苏夜行反应很快,看完那封信就露出冷笑,“搞这种吓人的玩意,说明对方手上并没有可以置我们于死地的把柄,否则早就拿出来了。”

林焰看看旁边正襟危坐的老裴,以眼神示意苏夜行,要不要对方回避,苏夜行却像没看到似的,反而微笑着转向老裴,“关于这件事,你有什么看法?电话打来时你就在他身边吧?信你也看过了?既然你是他身边的人,也救过他的命,这件事我们也不瞒你,大家一起分析。”

老裴微微一愣,向来沉稳的表情泄露出一丝热切,“谢谢您,苏先生。”

林焰又惊又喜,这说明夜行已经开始信任老裴了吧?也就是相信他识人的眼光。从与夜行相识以来,他很少感受到被对方尊重的滋味,尤其是这种男人间真正的尊重。

苏夜行带着笑意的眼神从他脸上一扫而过,之后再一次转向老裴。

“嗯,我的看法与苏先生一致。林先生,对方应该只是虚张声势,想诱使你自乱阵脚,如果你没有什么大的把柄落在别人手上,大可不必过多理会,只需要加紧安全防范措施。他们邀你出去单独见面,很可能只是想抓住你用来要挟苏先生或者其他关心你的人。”

“说得对!”苏夜行重重点了个头,“我们马上联系本地最出­色­的保安公司,从明天开始,给林焰安排一队贴身保镖,无论进出都要跟紧。”

“啊?”林焰坚持加入自己的意见,“那……那你也要!他们是对着我们两个人来的,你不能只顾着给我安排保镖。”

“嗯,就听你的,事不宜迟,我们马上打电话。”苏夜行说­干­就­干­,雷厉风行地贯彻林焰的决定,拿起电话便是一阵狂拨。

事情就这么暂时解决了,奇怪的是那个威胁者也再没打来电话,林焰总觉得有点诡异,但只能相信苏夜行跟老裴说的,对方不过是吓吓他罢了。

整天穿着防弹背心,在前呼后拥的保镖队护送下过了几天,林焰郁闷不已,连正常的出门购物都受到极大的束缚。唯一的好处就是,也不用害怕狗仔队的追踪——有保镖队去对付他们了。苏夜行比他好不到哪去,上班下班都跟着一队保镖,搞得跟个暴发户似的,被那些挖不到新料的记者一顿猛写,往死里冷嘲热讽其人“庸俗出位的铜臭作风”。

林焰出门的次数越来越少,每次出门看保镖们忙前忙后,他都会产生深深的罪恶感,只好老实呆在家里,保镖们还算清闲一些。可当他接到一个陌生号码打来的电话时,竟怎么都坐不住了——这个不是恐吓电话,而是失踪了一段时间的冯宇豪打来的。

“焰,我骗爸爸出门避风头去了,但是我不放心你们的安全,走到半路又偷偷回来了,继续暗中调查是谁在害我们。但是,我今天接到了一个恐吓电话,这说明我的藏身之处已经暴露,我不能久留了,要尽快出国。你跟苏夜行来跟我见个面吧,我把手上的资料交给你们就走。”

这个电话让林焰听得浑身发冷,当即通知了苏夜行,两人第一次没带保镖,由老裴开车送他们悄悄去与冯宇豪会面。

冯宇豪的藏身之处并不奇怪,是一片小旅馆林立的街区,这种人员混乱复杂的地方倒确实适合藏匿和脱逃。

多日不见,冯宇豪满脸憔悴,只有一双眼睛仍然熠熠发光,更增添一种困兽般的野­性­魅力。但是看到林焰的时候,他的眼神变得柔和许多。

“你来了?我们长话短说,东西都在这个资料袋里,你们一起看看,我先简单总结一下。我盯着元向集团查,总算不负苦心,他们现在的董事长是前老板的上门女婿,姓谭,年纪四十来岁。值得注意的一点是,他与那个死者黎允然的父亲曾是高中同学,虽然早年毕业后继续没什么来往,也不在同一个城市,但还是算得上有疑点。他作风非常低调,平时基本不怎么现身,连清楚点的照片都从来没有被媒体拍到过……如果幕后黑手不是他,那就是另有一个更神秘的人物,我能力有限,接下来只好看你们的了。”

75逼供

桌面上的资料汇集在一起,所有问题指向都归结到那个神秘的幕后人物,林焰无奈的用双用力揉搓脸颊,明明知道前方是漩涡,却又无力回避的无奈。那些锋利的箭矢从迷雾后面­精­准的­射­出,而真正的­射­手却隐藏在浓密的雾后,­阴­险又残忍的折磨着大家。

多么深谙人心的对手,高高站在云端上,残忍的从­精­神到身体,一点点磨去希望和安全感,看不见的恐怖,才是最大的恐吓。

“对不起,”林焰垂着头,尽管彼此相互折磨和憎恶过,可看着冯宇豪身败名裂的现状,林焰只能用最无力的道歉来表达。

一只略带温暖的手搭在林焰的头顶,“傻瓜。”

冯宇豪的语气里充满了溺爱,“我们当中,只有你是最最无辜的。今天的我,也不过是偿还往日的罪愆,你难过什么。”

苏夜行看着他们,却意外的沉默,林焰的内疚和压力已经到了一个临界点,如果再继续挤压,也许最先垮掉的就是他。

林焰看着故作无谓状的冯宇豪,心里反而更加难过,如果说以前还有一丝不甘,而现在却全化成了无奈和伤痛,这种难过不是爱欲情恨,而是一种更加平淡和悠长的记挂,宛如朋友和亲人之间的牵挂。

林焰内疚的对冯宇豪说,“都是因为我,才让你背负这么多,现在你要避去外国,不知道会不会有其他的­阴­谋等着你,会不会有危险……。”

冯宇豪轻松的说,“那人又不是奥巴马,你以为他只手遮天啊。老子就当去外国旅游一圈,看看博物馆看,修修美术什么的。说不定等我回来能开个画廊,到时候你来帮我运营啊。”这种话明显是说出来安慰人的,林焰无论如何也轻松不起来。

冯宇豪转头正­色­的对苏夜行说,“这次的事比较邪门,从今天开始我不便出面,你要多加小心。他们来势汹汹,恐怕还有更深的后手埋伏着,绝对不会轻易放弃,做好万全准备,切切。”

苏夜行轻轻按住林焰的肩膀,带着宣告的意味,“你放心,我一定会守护好林焰,以生命为誓。”

这最后的一击,让冯宇豪惨淡的笑了,他站起来用手抚乱林焰的头发,“那他就交给你了。要小心,不然我饶不了你。”

冯宇豪就那样告辞了,云淡风轻,带着一点风萧萧兮的燕赵侠气。

林焰一个人抱着双臂站在窗口,不知道在想什么。

苏夜行从后面抱住他,用嘴­唇­轻轻蹭了蹭爱人的耳朵,这样亲密的厮磨驱散了那种苍凉的意境,“还在想他?我会吃醋的哦。”半真半假的警告。

在苏夜行的怀抱里,林焰缓缓的转身,恰好被苏夜行捉住双­唇­,一记彻底又悠长的亲吻,苏夜行长驱直入的闯进林焰的齿关,贪婪又凶猛的纠缠着他的退让,浓郁的个人味道,驱散了林焰脑海中最后一丝惆怅。直到林焰双颊绯红,身体有些软地靠在苏夜行的怀中,两个人紧紧的拥抱,良久良久。

“人真是很复杂,似乎只有在最关键的时刻,你才能看清一个人的本质。”林焰的情绪依然低落。

苏夜行紧紧的抱着他,“我会一直陪着你。”这是一个男人的宣告,更是他的承诺。

那一刻,林焰觉得他们可以地老天荒,真的。

出门后,从电梯直达地下车库。老裴已经把车子调出来停好,接上两个人,安稳的驶出停车场。

“直接回家吧。”苏夜行给出目的地。

林焰靠在苏夜行怀里,自然而然的阖上眼睛,这几日来的鬼蜮波澜,让他心力交瘁。方才楼上短暂的温存终于放松了他的紧张,产生了难得的困倦之意。

苏夜行轻声叮嘱老裴开稳些,小心的把林焰环绕在自己怀中,悄悄安静的看着林焰的睡颜,嘴角不自觉挂出清浅满足的微笑。

手机铃声忽然突兀的响起,苏夜行怕吵到林焰,第一时间接起,“哼哼,这几天过得还好吧?”那个熟悉­阴­冷的声音从电话中传来。

“你是谁?”苏夜行立刻反应过来,是他,那个神秘的幕后人。

“我是谁这不重要,自己做过的亏心事只有自己最清楚。将来你们还会付出更大的代价,血债只有命来偿。”对方继续恶狠狠的威胁,那股狠戾狰狞的恨意,直透过电话穿壁而来。

仿佛受到这种­阴­狠的杀气,睡梦中的林焰不安的蠕动了一下。苏夜行轻轻抚摸他,语气尽量放平稳,“我认为这里面有误会,希望能给我个机会当面谈谈,如何?”

“哈哈,你怕了吗?这就害怕了?!你这个帮凶。我不会放过你们的,你还有那个凶手,都会付出你们应得的代价和报应!”那个人语气狰狞,毅然挂上电话。

“等等,我还有话——”苏夜行着急的呼喊,可对方已经挂断电话。

最后这句话喊的过于着急,林焰揉着眼睛苏醒过来,“夜行,谁的电话?”

还不等苏夜行回答,“嘭”的一声巨响,一股巨大的力量从后面撞来,甚至来不及回头,又是猛烈的一下,整个后车窗玻璃完全被震碎,苏夜行只来得及抱紧林焰。

这次对方派出的居然是一辆巨大的重型卡车,连续两次撞击已经让这台特别改装过的汽车完全熄火。刚刚惊醒就被苏夜行搂在怀中的林焰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感觉后窗玻璃细碎冰冷的落在手上,擦出无数细小的伤痕。

车子在一个夹角被别住了,刚刚停稳,就冲上来几个黑衣墨镜男子,如狼似虎的揪着苏夜行,迅速的登上另外一辆商务车,绝尘而去。

“夜行!”林焰大叫着,从变形的车门挣扎下去,只远远瞥见一个转弯的影子,这一切发生的太快,甚至连车牌号都没有看清。

追出半条街的林焰绝望的撑着膝盖喘息,苏夜行被人绑走了,夜行,就这样从自己身边,被绑走了。

他狠狠抽了一记耳环,又响又亮,嘴里立刻蔓延了一股腥甜的味道,就算这种热辣辣的疼痛也依旧不能减缓一点,心里仿佛被一根烧红的长针穿过,原来锥心之痛,居然是真的。

林焰颤抖的在全身摸索,手机,手机呢。

刚刚掏出手机,却被人一把攥住,裴其清一把攥住林焰的胳膊,低声急问,“你要­干­什么?”

林焰怒道,“快放手,我要报警,夜行被人劫走了!”

裴其清双手紧紧捏住林焰的双肩,“不能报警,你想要害死苏先生吗?”

林焰六神无主的看着裴其清,他正­色­说,“这件事明显是有预谋的,我们现在什么证据线索都没有,你贸然报警只会激怒对方,你这样莽撞会害死苏先生的。”

“那我应该怎么做,夜行,夜行他会不会有危险?”林焰仿佛抓住一根溺水稻草般。

“我们只能等,”裴其清冷静的说,“先回去,等着对方的电话,无论是绑架还是勒索,对方一定会来跟我们对话,到时候再谈判。”

强自稳定心神的林焰和裴其清打车回家,焦虑不安的围坐在电话旁边。

结果一下午没有任何电话,当中林焰焦急的几次要拿起电话报警,可是在老裴的建议下,又只能耐心等待。

他一次次在窗边毫无希望的张望着,无数相互冲突的念头在撕咬着他的内心,如果苏夜行因此而出现任何差池,他绝对不会原谅自己。

“老裴,我不能再等下去了。完全没有电话,也许他们不是绑架而是为了报复,每多等一分钟,我都觉得自己在被凌迟,说不定因为我的犹豫,会害死夜行的!我宁愿死的是自己!”林焰握着电话,痛苦的在沙发上蜷缩。

这种巨大的压力让他的胃开始剧痛,老裴曾经倒了热牛­奶­给他,可完全喝不进去,那种煎熬仿佛把他的心都掏出来放在碎纸机里,一寸寸仿佛撕扯碾压。

听了林焰的懊恼,老裴也有点犹豫了,他皱着眉头,“一直没有电话太奇怪了,我们报警吧!”两个人终于达成了一致。

这个时候,林焰反而又犹豫了,如果真的有警察介入,对方会不会对苏夜行下狠手呢?他拿起手机按下110的数字,在确认的时候,再次犹豫了。

正在这个时候,忽然一个提示音响起,是一条视频提示,号码很陌生。

“老裴,你看!”林焰举着手机。

“先看看再说。”老裴当机立断的决定。

两个人进入邮箱下载,视频不大,只有几的样子,是一段录像,里面的主角正是苏夜行。

他被绑在一个椅子上,双眼蒙着黑布,背景异常黝黑昏暗。

“说啊,把你知道的真相说出来。”旁边有人恶狠狠的询问。

“没有什么真相,我说的都是真的。”苏夜行淡淡的说。

“看来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上点前菜给苏先生开胃。”那个声音平稳又冷酷,正是几次打电话威胁的人。

刺啦,一个蒙着脸的大汉毫不犹豫的撕开了苏夜行的衬衫,仿佛拍猪­肉­一样在他的胸膛上敲击了两下,然后猛的一个肘击,狠,准,利的就砸在正中。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