座椅一下都被带翻,这种巨大的打击力让苏夜行立刻喷溅呕吐出来。可是那个行凶的人仿佛很有经验,已经转到身后。接下来是疾风骤雨般的殴打,直接,有效,巨大的撞击声和骨骼的咔嚓声不断响起。
接着,录像的人残忍的给了一个近景,鲜血从苏夜行的鼻孔、耳朵甚至眼睛中蔓延的流淌下来。
“现在,你可以说真相了吧。”那个声音显得沉稳又从容。
苏夜行嘴唇颤抖着,似乎要说什么,可是只有粘黏的血从嘴角缓缓滑落。殴打的凶手把耳朵贴近苏夜行,回头说,“老大,他说没有。”
“哼,你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用刑吧。”那个声音异常冷酷。
林焰紧紧揪着自己的领子,不要,不要,夜行,你在哪里,眼泪不可控制的弥漫出来。
那个打手从一旁拿过一样东西,拍摄再次给了特写,是一把崭新的手术刀。不大,却更有震慑力。
“不!”林焰死命攥着老裴的手,“他们怎能这样?!他们怎能这样!!”
手术刀无情的落在苏夜行的胸膛上,只轻轻一点就戳出一个血点,小小血珠瞬间就汇聚成一个血球然后汩汩的留下。
手术刀灵巧的切入苏夜行的皮肤,宛如一只画笔行下运走,血液就顺着刀锋蜿蜒肆虐,敞口拉大,伤口不断翻起,肌肉如一朵朵翻开的小嘴吐出最后的生机,苏夜行不能抑制的颤抖着抽搐,人已经丧失了任何抵抗力。
屏幕一黑,视频到此为止。
林焰只觉得喉头腥痒,忍不住用手按住自己的嘴,老裴过来抚着他的肩背,“先镇定,你不能倒下,为了苏先生,你也不能倒下!”
电话此刻再次响起,林焰死命的挣扎起来,按下接听,“你们到底要什么?不要折磨他,我都给你,我都给你。”
“看到视频了?!!我要真相,你把真相告诉我,苏夜行就能活。”那个声音依旧优雅的冷酷着。
“我不知道,真的,拿我换回苏夜行,随便你拷问,求求你,让我换回他!”林焰苦苦哀求。
“哼,看来你真的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等着收尸吧。”电话再次被挂断。
林焰疯狂的回拨,却被提示已关机。
“报警,我要报警,是我害了夜行。”林焰茫然的举着手机。
老裴冷静的阻止他,“这个时候不要激怒对方,也许你可以考虑和他们合作,对方要的不是钱财,你把事实说出来才是最佳的选择。”
林焰懊恼的嘶吼,“你当我不想说吗,我说的是实话,可是他们不相信。在酒店里,我只记得自己和一个人在夜店偶遇,然后开房。等我醒来,他就变成了一具尸体。然后我们开车把他抛尸,事后却发现尸体也不见了。这种事你让我怎么跟人说,谁会相信我!!”
看着林焰的激动,老裴皱眉,“一个大活人在你床上变成尸体,你却一点印象都没有,这也太说不过去了。”
林焰重重用手擂墙,“我出了车祸,撞到头。这些事情完全不记得了,我多想自己能记得啊。”他懊恼的用头咚咚撞墙。
听到这些内幕,老裴也呆住了,这样的内幕确实无法让绑匪满足。
两个人互看一眼,老裴苦笑着说,“事到如今,只能报警了。希望还来得及。“
林焰不再犹豫,按下110,当自动提示音想起,“您已进入公安报警系统……”忽然一个短信Сhā入进来,林焰连忙挂断电话查看短信。
短信的内容很简单,“人在金鑫商业大厦地下车库,告诉你们,这只是一个开始!”
76生死边缘
苏夜行是在一家24小时地下停车场被找到的。当林焰看到那个血迹斑斑的麻袋的时候,整个人如堕冰窟,不到五米的距离,每一步都好似在刀锋上行走。
脑海里回荡着录影带里苏夜行被蒙面人虐打的场景,他发现自己胆怯了,他害怕上前,害怕亲手打开麻袋,害怕看到麻袋里只有一具没有呼吸的尸体。他回想起母亲去世的那个晚上,他清晰地感觉到生命力一点一点从怀中躯体中流逝,逐渐冰凉僵硬。与此同时内心的一块崩碎了,空落而刺痛。他几乎都要忘却这种感受了,在他经历了种种离奇过往之后,在他浴火重生之后,他以为终于能够面对任何事情的时候……这种感觉又回来了。
他害怕苏夜行像母亲一样离开他。
他害怕,他真的害怕。
他知道苏夜行对他的重要,但是直到此刻才真正明白,这种重要到了什么程度。
他跪在麻袋面前,却颤抖着双手,不敢落下。
“让我来吧。”裴其清看着林焰几近崩溃的样子,轻轻叹了一口气,上前利落地打开麻袋,“苏先生他还活着。”他偏过身,露出苏夜行昏迷着的面孔。
林焰把手指轻轻放在苏夜行的鼻端,在感觉到一丝温热的气息后,终于稍放下心来,指挥裴其清和自己一起把苏夜行抬上车。
林焰坐在车后座,把苏夜行的头轻轻枕在自己腿上。苏夜行的脸上布满可怖的褐色血迹,衬衫和西裤亦是褐红斑斑。他付下身,不顾脏污,额头抵着苏夜行的脸颊,一边紧紧握着他的手,似乎只要稍一松开,就会和这个人从此错失一般。
就算失去一切也好,就算跌回地底的泥也好,他也要和这个人在一起,共痛苦,共命运。
“焰……”耳边有人用微弱地声音叫他,把头重新抬起,看到苏夜行的双眼微微睁开一条缝,正静静凝视着他。
“夜行……”他手指轻轻用力,感觉到对方也同样紧了紧他的手指。
“我没事,你不要担心。”苏夜行苍白的唇畔勾起平日惯常的温柔微笑。
“我知道。”林焰把额头抵在对方的额上,紧闭双眼,把差点滚出来的泪珠逼了回去,嘴角扯出一个笑容。随后,他低低地,如释重负地笑了起来。
“傻瓜。”指尖轻轻地摩挲过头发,落在他的脸颊上。他依旧闭着眼睛,笑着,然后,轻轻的,四片唇瓣就这么触碰了,尚夹杂着鲜血的腥甜,他们彼此纠缠舔舐,仿佛时间就此停止。
苏夜行执意不去医院,林焰拗不过他,只能让裴其清把车开回林宅,并秘密请了医生上门。所幸苏夜行所受多是皮外伤,看着可怕,但没有伤及筋骨。听到如此诊断,林焰一颗心这才完全放下。送完医生回来,看到苏夜行靠在床头,脑袋上缠着纱布,眼睛肿了好大一块,原本清俊的青年此时俨然一只“熊猫”。他一时忍俊不禁,不由笑了出来。
苏夜行不轻不重瞥了林焰一眼,侧过头去。林焰好笑地走过去,伸出手指戳了戳苏夜行肩膀,对方毫无反应。再戳戳,还是毫无反应。于是林焰鼓起腮帮在苏夜行耳朵旁边不住吹气,又扯了扯他袖子,可是他就像一块石头似地,任凭林焰怎么折腾就是兀自巍然不动。
如此三番之后,林焰无奈,于是也假装生气,低声骂道:“你有本事一辈子都这么坐着,别转回来!”说着就要往外走,可是转身转了一半,手腕却被人扣住。知道诡计起效,他嘴角勾起一个得意的笑容,然后任凭后面的人使力,顺势倒入苏夜行怀中。
“你呀!”耳边是苏夜行无奈的叹息,后背传导过来另一个人温暖的体温,可以感觉到那个人的心脏,通通的跳动声。只是这样,嘴角就忍耐不住微微上扬,泛起从心底升涌起来的笑意。
“有时候,我真的比较怀念你车祸刚醒过来的样子。”苏夜行从后面圈着林焰,在他耳边轻轻说,“像一只迷途的小狗一样,只要一点点温暖就能死心塌地毫无保留地相信。”
“可是我的死心塌地换来的只有欺骗。”林焰后背一僵,他是重新接受苏夜行不假,但不代表他真正能原谅那段时间苏夜行对他的欺骗。
“抱歉,不会再有了。”苏夜行知道失言,连忙安抚小动物一样抚摸着林焰后颈。
林焰微微侧过头,眼角的余光看到苏夜行眼神中的悔意,知道他所言不假,嘴角又是一勾。
“对了,焰。关于那件事情,你对绑我的人说了多少?”苏夜行话题一转,落到了绑架事情之上。
“我把我知道的基本上都告诉他们了,除了……我的真正身份……”林焰咬唇,“我想不出别的办法,老裴也劝我实说……”
“老裴?你对他也说了?”苏夜行的双眼中闪过一丝光芒,他眉头微蹙,追问道。
“嗯。”林焰点点头。
苏夜行陷入了沉思之中,良久他看着林焰,目光温和却坚定:“那些人手段狠辣,恐怕不会就此收手,老裴本就与事情无关,不应该被牵涉其中。我看,我们还是把他辞了吧。这种时候,他离我们越远越安全。”
林焰虽然有些不舍这段时间与裴其清的兄弟情谊,但念及他的安危也只能点头。
“我明白,之前是我自私,害怕独自面对危险,才一直把他留在身边,我这就去和他说。”说完,他起身离开。
看着林焰离去的背影,苏夜行的脸上露出一抹苦笑。
“你这样……是什么意思?”裴其清看着面前信封中厚厚的一叠钞票,难以置信地望着林焰。
“老裴,你也看到了,我们处境这么危险。我不想连累你。”林焰低着头,重重叹了一口气,“你车技好,人也好,一定能找到更好的差事。”
“你这是什么话?我要是怕危险,早就辞职走人了!”裴其清把信封推回林焰的面前,“也许你并不稀罕我做你哥哥,但在我心中,既然认了你当弟弟,就会保护你。哪有弟弟有危险,哥哥躲起来的道理?”
“我知道你担心我,但是——”林焰抬起眼睛,“这事情已经决定了,没有转圜的余地。”
“我不走!”裴其清也起了脾气,“就算我不拿一分钱薪水,我也要看着你,不让你出事!”
林焰看着裴其清关切的眼神,内心不由又是一阵感动。他何尝又不是把裴其清当亲大哥看待呢?但正是如此,他才更要坚决地送走老裴。他不能再让关心他的人有事。
“对不住了,老裴。”林焰看了一眼裴其清,拿起电话按下了一个键。不到五分钟,两个身着制服的保安出现在门口。
“麻烦你们送老裴下楼。”他对着保安挥挥手,转过椅子,背对裴其清,不敢看对方的神情。
林焰站在窗边,一直目送着裴其清无奈的身影离开大楼融入人流,方才慢慢踱回座位。
“林秘书,”他对着电话听筒说,“你帮我给裴其清账户汇二十万……对,没有错,二十万……”放下电话,他重重坐在椅子上,闭上双眼,忽然觉得前所未有地疲惫。
确认那笔钱已成功汇入裴其清的账户中,林焰心头那块石却还是压得他沉甸甸的,甚至比之前更沉重,几乎让他喘不过气来。
为什么会这样呢?自己早已坐上林氏的头把交椅,在外人看来风光无限,前途不可限量。即使之前那些连篇累牍的报道也没有让他失掉多少人心,身边的人都以为任何难题对他来说都如过眼云烟,挥挥衣袖便能一笑而过,不留一丝痕迹。
然而谁能知道他深深的自卑和自责,不但让自己所爱的人遇险受伤,甚至连一个小小的司机都无法保护,只能用庸俗的金钱弥补自己的无能。
他真配得上林氏掌门人的身份吗?
在他自己都没有发觉的情况下,笑容不知何时已经从他脸上退去。没有苏夜行陪在身边,每一天的工作都让他倍感压力,成日愁眉不展。身旁的助手总是担心地询问他是不是太累,然而只有林焰自己明白,累的不是身体,而是心。
因为伤得不重,苏夜行并没有住院,这几日都请假在家休养。想到苏夜行受伤都是因为自己,林焰便总觉得无颜面对他,他借口工作忙躲避了苏夜行许久,直到苏夜行差人几次三番催促他,他才在周末下班之后才扭扭捏捏地去了苏夜行的房间。
然而临到了门前他又突然有些后悔,面对紧闭的房门不知怎么办才好。看到苏夜行他应该说什么呢?若无其事地和他开玩笑?还是郑重地道歉,或者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
像迷途的猫一般在门口徘徊了好一会儿,他还是灰溜溜地逃走,打算吃点东西平定一下心情。
吃了晚饭,洗了个澡,又在家里漫无目的地晃荡了一阵子,林焰自我安慰地劝自己说时间已经晚了,明天再去看苏夜行也不迟。然而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似的,临近午夜时分苏夜行又差人来问他今天有没有空,能不能去看看他。
无法再逃避,林焰只能穿着睡衣忐忑不安地上楼,被佣人请进了苏夜行的房间。
77-82
77不离不弃
确认那笔钱已成功汇入裴其清的账户中,林焰心头那块石却还是压得他沉甸甸的,甚至比之前更沉重,几乎让他喘不过气来。
为什么会这样呢?自己早已坐上林氏的头把交椅,在外人看来风光无限,前途不可限量。即使之前那些连篇累牍的报道也没有让他失掉多少人心,身边的人都以为任何难题对他来说都如过眼云烟,挥挥衣袖便能一笑而过,不留一丝痕迹。
然而谁能知道他深深的自卑和自责,不但让自己所爱的人遇险受伤,甚至连一个小小的司机都无法保护,只能用庸俗的金钱弥补自己的无能。
他真配得上林氏掌门人的身份吗?
在他自己都没有发觉的情况下,笑容不知何时已经从他脸上退去。没有苏夜行陪在身边,每一天的工作都让他倍感压力,成日愁眉不展。身旁的助手总是担心地询问他是不是太累,然而只有林焰自己明白,累的不是身体,而是心。
因为伤得不重,苏夜行并没有住院,这几日都请假在家休养。想到苏夜行受伤都是因为自己,林焰便总觉得无颜面对他,他借口工作忙躲避了苏夜行许久,直到苏夜行差人几次三番催促他,他才在周末下班之后才扭扭捏捏地去了苏夜行的房间。
然而临到了门前他又突然有些后悔,面对紧闭的房门不知怎么办才好。看到苏夜行他应该说什么呢?若无其事地和他开玩笑?还是郑重地道歉,或者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
像迷途的猫一般在门口徘徊了好一会儿,他还是灰溜溜地逃走,打算吃点东西平定一下心情。
吃了晚饭,洗了个澡,又在家里漫无目的地晃荡了一阵子,林焰自我安慰地劝自己说时间已经晚了,明天再去看苏夜行也不迟。然而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似的,临近午夜时分苏夜行又差人来问他今天有没有空,能不能去看看他。
无法再逃避,林焰只能穿着睡衣忐忑不安地上楼,被佣人请进了苏夜行的房间。
“你总算来啦,大忙人。”苏夜行正靠在床头看书,肩上披着一件外套,见林焰推门进来便笑了笑。
“……”林焰只张了张嘴,就感觉自己的脸一阵滚烫,预先想好的说辞也不知道遗忘到大脑的那个角落里去了。
倒是苏夜行自然地朝他招手,示意他走到床边来。
沉默地走过去,林焰还来不及说话就被一把搂住腰拖到床上。
温柔的亲吻如细雨般落下,像是干渴的人看见了绿洲,苏夜行把他按在身下贪婪地拥吻着,久久不肯放开。甜蜜而热情的吻像是最炽热的阳光,渐渐消散了林焰心头的阴霾,不需要言语,也不用任何解释,只有情人之间才会存在的亲密已经足够抚平一切伤痕,让林焰知道苏夜行一点也不在乎自己的无能和不谨慎。
“对不起……”他喘息着喃喃低语,双手紧拥住面前宽阔的背
“笨蛋,道什么歉。”苏夜行笑着搂住了他的身体,将他整个抱在怀里。
“如果我再聪明一点,你就不会受伤……”哽咽地反抱住苏夜行,林焰不知道怎样的言语才能形容自己心中的愧疚——对所有因他而受伤的人,深深的愧疚。
“要是你太聪明,那还要我干什么,”捏捏林焰的鼻子,苏夜行脱下外套拉着他钻进被子里,“我叫你来可不是想看你哭的。”
“但是……”
“时间不早了,今天一起睡吧。”
“我……”
“不许拒绝。”
再次在林焰唇上落下一个吻,堵住他想说的话,苏夜行伸手关掉了台灯。
黑暗中两人相拥在一起,从苏夜行身上传来的体温让林焰感到无比的安心。前方的路危机四伏,但只要想到还有一个人不离不弃地伴随在身边,他就感到无比的勇气。
温热的嘴唇落在他的耳际,带着些微的急促,黑暗中他感觉苏夜行的呼吸逐渐粗重起来。
“这么久都不来看我,我都快忘记你的味道了。”摩挲着啃咬林焰的脖子,苏夜行埋怨般地呢喃。
“抱歉……唔……!”林焰说着,突然不安地扭动了一下,苏夜行的一只手伸进了他的睡衣下摆,抚摸上他的胸口。
“今天陪我一整夜可以吗?”某个坚硬滚烫的东西,也顺势抵入了他的双腿之间。
林焰想阻止苏夜行要他注意身体,话到了嘴边还是咽了下去。
他有什么资格拒绝呢,这个时候他没有权力拒绝苏夜行的任何要求。如果可以让自己的愧疚感稍稍减轻,只是做这件事又如何。
感觉这样的自己既无用又卑劣,但是他也别无选择。
“当然可以……”伸手揽住苏夜行的后颈,林焰温顺地放松了身体。
“只要你希望的……什么都可以……”
寂静的深夜里,四周不知为何,充满了淡淡的悲伤气息。
隔天林焰睡到中午才醒,睡眼惺忪的时候,他依稀感觉到某种视线正在自己身上游移。
打着哈欠睁开眼睛,他抬头迎上了苏夜行温和的双眸。深邃的眼眸深不见底,带着莫名的忧虑,一动不动地望着他。
“怎么了。”他起身在对方的唇上印了一个浅浅的早安吻。
“昨天你看起来很疲倦,现在似乎好一些了,”苏夜行揉揉他的头发,“我不在身边,你一个人是不是压力很大?”
“还好……”林焰回答地有些心虚,他很清楚任何谎言都逃不过苏夜行的眼睛。
“其实最近我都在想一件事,你也应该明白,我们的对手不会轻易撤手,所以……我想安排人先送你离开这里一阵子。”
“你开玩笑吧?!”林焰闻言一下子坐起身,“我怎么可能扔下你,扔下林家一个人逃走?!”
“不是逃走,只是暂时避避风头。”
“那也不行!之前你被绑架的时候,我已经把全部的实话都说了,我无愧于心,为什么要走?!”
“但目前的情况真的很危险。”
“如果只凭我们实在扛不过去,那可以报警处理啊,干脆……干脆我跟你一起去坐牢好了!!”林焰说到最后忍不住拔高了声音,“毕竟我们两个抛尸是真,我并不想逃避责任!”
他万万没想到苏夜行居然在谋划这种事,这个人永远都是这样,永远都把所有的事情一个人担下来,把他赶得远远的,像个废物似的什么忙都帮不上!
面对林焰激烈的反抗,苏夜行露出苦笑。
“其实对以前的事,我真的很后悔,就像冯宇豪说的那样,所有的事情都与你无关,你是无辜的,绝不该承担任何责任。”
“无关又怎样?我早就决定了,一切事情都会与你一起承担。”
毫不逃避地直视苏夜行的眼睛,林焰紧抿双唇,沉默着,最后勉强勾起唇角,向苏夜行伸出手。
“不要把我一个人赶走,绝不允许你这么做。”
§§§
事情一说开,似乎什么都变得不重要了。
林焰也忽然看开了,心中一片坦荡,再也不惧怕任何事。
看到苏夜行兀自下了班,一个人孤孤单单地走出了办公室,林焰忽然伸出手,一把拉住了他,后者睁着一双疑惑的眸子看他,“什么事?”
林焰轻轻勾起唇角,“一起走吧。”
苏夜行愣了愣神,似乎是迷茫于他的表现,“哎?今天这刮的是什么风?”
“少废话了。”林焰笑意加深,拉起苏夜行就往外走。
苏夜行有些讶异,“你不是很忌讳和我一起走的吗?”公开和他一同上下班这样的事,完全不像是林焰的作风。
“人都是会变的嘛。”
林焰走到车边,带着墨镜一身黑西装的保镖为他打开了车门,这令苏夜行更加诧异,要知道,之前林焰最抵触的就是身边时刻有保镖护航,无论他怎么解释,林焰都不能允许身边有保镖出现,最低限度也是视线范围内不能出现。而现在,他居然堂而皇之地接受保镖的贴身保护,这不得不说是个巨大的改变。
更让苏夜行跌破眼镜的事还在后面。
翌日,林焰走下车,就被一群记者团团围住,即使几个保镖拼命阻拦,还是有几个话筒递到了林焰的面前。但他却已经完全不像之前那样一看到媒体就盲目慌张,说话都结结巴巴,而是诚恳地注视着对方,带着自信的微笑一一回答媒体的问题。偶尔被问到一些尖酸刻薄的问题,他也能冷静地判断,然后微笑着辟谣。
回到办公室,苏夜行一直跟随着林焰,良久,忽然说道,“你成熟多了。”
林焰耸耸肩,轻松地说道,“经历了那么多事,我还不成熟的话,那可真是完蛋了。”
苏夜行轻轻拍了拍他的肩,眼底尽是欣赏。
原本大家以为林氏的八卦会愈演愈烈,可是娱乐杂志似乎后继无力,再也没有新料可以捅出来,看客也都渐渐失去了新鲜感,最后追逐林氏新闻的娱记也都一个个消失了。
与此同时,苏夜行迅速出台了补救措施,以一些优惠措施将失去的客户一一拉回,在公益晚会上频频出席,并且通过一家独家媒体大力宣传自己的正面形象,这些措施不多时就起了作用,林氏股价逐步回升,愈发稳定。
而最让林焰没想到的是那些平日里喜欢挑三拣四的股东们,在最近的一次股东大会上居然全然没有了往日的咄咄逼人,一个个都是正襟危坐,对公司的形势分外关心。
苏夜行在台上发言,第一次得到了全场的应和声,在谈及公司严峻的形式和未来的展望时,史无前例地引起了众股东的积极响应,在提到资金链困难的时候甚至纷纷表示可以尽自己的力帮忙推进和监督,股东大会上的气氛一时达到了□。
连苏夜行自己都表示,没有想到会这么顺利,这样的情况是在之前那个叱咤风云的林氏想都不敢想的境遇。
大会结束后,人潮散尽,整个会议室只剩下苏夜行和林焰。
负责倒茶的礼仪小姐张望了下,被林焰挥手示意了一下,立刻识趣地走开了,还顺手带上了门。
苏夜行从会议室的最前端慢慢地走过去,伸手揽住了那个削瘦而英俊的男人,“林焰……”
“唔。”怀抱里的人发出了一声类似餍足又像是哀叹的声音,缓道,“是不是顺利得让人觉得无奈呢?”
苏夜行轻笑,“是,但还是很开心,真的很开心。”
林焰昂起头看他,“对方到现在还没有别的动作,你在不安吗?”
“不安是最开始的,现在好像已经平静下来了。”
“平静?”
“是,就觉得像是暴风雨前的平静,世界末日前的安宁一样。”
话说到这里,苏夜行的脸上流露出一丝可以称作悲哀的情绪。
林焰伸手抚上他寂寞的脸颊,“呐,就算是世界末日,我也会陪你一起的。”
末日一般的余晖,打在两人的脸上,如同定焦一般。
78恐怖升级
一大清早,在天色刚有些暖意的时候,林焰就被一阵猛烈的摇晃弄醒。他揉着眼睛,挣扎着想要醒来。还未来得及说话,就听耳旁苏夜行略微急切的声音:“冯家出事了!”这一下,仿佛平地旱雷,将林焰震得魂飞魄散,睡意即刻被抛到九霄云外。
“什么?”林焰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大叫起来。心中下意识地映射出冯宇豪的样子,仿佛牵动着整颗心,担忧的情绪猛烈蔓延开来,林焰忽然有些难以呼吸,他看向苏夜行,久久无语。
最初的惊恐平息下来之后,林焰艰难起身,将眉头锁得紧紧,在房间里焦躁地走来走去,苏夜行在一边,开始冷静地对林焰陈述。
“冯宇豪的父亲昨天被捕了,媒体还爆出是因为贪污受贿的案子,整个家族都被牵连进去。事前一点点风声都没有。”苏夜行用手抵住下唇,慢慢分析着,“这次的事情,完全没有预兆,照理说,以冯家的根脚,对那边的打点绝对不会少花功夫。”
苏夜行在“那边”特地加重了音,林焰亦有些激灵,“你是说,这次的事情,是有人在背后一手操控的?”
“很显然。”苏夜行道,“而且对方来头绝对不小,起码,对方的筹码重到那边,宁愿舍弃掉冯家,以换取更大的利益。我现在担心的是,以冯家与我们林氏的关系,这次的角力是否会波及到我们,甚至……”苏夜行没有说完,面色猛地难看。林焰显然也有了相似的推论,许多线索都被冯家风波给串联起来,林焰有些恐慌,他知道,这次,林氏将要面临的,是怎样凶猛的危机。
恐惧,在这小小的房间内扩散开来,林焰有些冷,忙将苏夜行的手握住,却发现苏夜行指尖亦是沁凉。林焰苦笑,将手握得更紧些,他知道,他太过依赖苏夜行了。然而,如今的他,却是再也离不开他,唇亡齿寒的道理,他在此刻体会的尤其深刻。
轻拍林焰的冰冷的手背,苏夜行传去一些微薄的暖意。他考虑到的,远比林焰更深远。这次风波,冯家所揭发出来的罪证,大部分都与林氏有着千丝万缕的纠葛。尽管被揪出的是台面上的冯家,然而明眼人都知道,林氏在其中,定有与足轻重的地位。
这种过于明显的目标,最是招惹猎手。
若是猎手一开始便是冲着林氏来的呢?
苏夜行给自己的推论写下肯定的注脚。冯家倒得太过突然,那道致命伤口的痕迹全都和扯上了关系,若说其中没有猫腻,是谁都不信的。
而冯家现今树倒猢孙散,冯宇豪亦不知所终。余波危机之下,林氏只有尽力保全自己,这些都需要他去坐镇指挥,必要将之前与冯家的所有牵连迅速斩断。不管对方掌握到什么,只要死无对证,最多割舍一些,林氏根本不动,以林氏本身的积累,一夜倾毁是绝不可能的事情,只是难免大伤元气了。
现下双方所要比拼的,就是时间。
苏夜行将林焰叫到一边,在卧室衣橱的一个角落开启一个暗格,摸出一把手枪来,交付到林焰手中。
林焰被手中沉甸甸的质感吓到,手一抖,差点将枪丢了下去。他赶忙救起,用双手捧着手枪,颤抖着说不出话来,显然是被惊到怕了。额头上,密密麻麻地冒出了冷汗,三番两次下来,林焰的面色惨白得吓人,他觉得,他是再也不能被这么惊吓了。
“这是什么?”林焰颤颤巍巍地问出这句,声音却支离破碎地像是挤出来。苏夜行没有说话,只是麻利地从暗格里又摸出另一只枪来,娴熟地摆弄。看着这幅画面,林焰的思维已经有些停顿,他用着自己都难以辨别的声音说:“为什么你会有这些,这些是犯法的,我们快丢了它们!快呀。”语调呆滞,却泛着哭腔。
苏夜行这才正视起林焰,他叹了口气,从林焰手里将“危机”接过,良久,才对着林焰问道:“这些东西本来就是你的,连这个暗格,都是你与我亲手造就出来。你忘了?”
林焰猛然反应过来,这些,竟然是过去的“林焰”所有!
林焰此刻的心情可谓是百感交集,从来没有这么一刻,林焰对过去的“自己”感到惧怕。手中残留的重量被放大无数倍压在心头,这种触碰法律,逾越界限的恐慌感,和自身与林氏的危机感交织在一起,让林焰觉得,今日的清晨,是多么的煎熬,更会在以后的日子给自己印下何种惊恐交织的痕迹。
苏夜行并没有发现林焰的异常,他默默地收拾着东西,末了,才将手枪重新交给林焰。
“从现在起,你要随身带着它,学会使用它,现在也只有它,才能保障你的安全!”一句话,让林焰如坠冰窖。
噩梦,才刚刚开始。
在对冯宇豪的担忧以及对枪械的操控越发熟稔之下,日子,一天天的过去了。这日,林焰接到了一通意外电话。
电话是打到了林焰私人手机上的,显示出来的号码让林焰感到陌生,然而号码所透露出来的信息,却足以让林焰知道,这通电话,来自本市。
犹豫了一下,林焰还是接起了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让林焰顿时安心下来。
是老裴。
那个笑的很温和的老裴。
只是现在的老裴,语气很是气愤。
“林先生,我不知道我是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你和苏先生会那么强硬粗暴地赶我走。更莫名其妙地往我账户里打了那么多钱?!”连招呼寒暄都省了,老裴此时,显得非常的生气。
林焰听了,顿时苦笑,连解释的力气都无,放任老裴在那边发泄怒火。
他没有办法回答,对于这位司机,林焰还是有很深的好感的,不愿让他牵扯进来,林焰只好默默听完这些抱怨,然后轻飘飘地安慰几句,忙挂上电话。那头,犹自传来老裴愤怒的声音,然后戛然而止。林焰可以感觉的出来,老裴心中的不忿以及不解,然而,他却无力做些什么。
林焰拿着手机,作出射击的姿势。他对着窗外,一脸茫然。
醒过来的时候,身边的床单是冷的。窗外隐约传来鸟儿清脆的啼鸣声,带着质感的阳光也从窗帘缝隙中钻了进来,敲打着他还未睁开的眼皮了。
昨夜他们难得地没有做,只是静静依偎在一起,享受着情人平稳的心跳。床铺虽然是冷的,但苏夜行环抱着他的后背所留下的温度依然还在。林焰突然觉得一种莫名的满足,随即又有一丝莫名的恐慌,就好像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让人惴惴不安。
揉了揉眼,林焰终于坐起身来。墙上古典式石英钟的指针指向九点,一向爱早起的苏夜行只怕早就用完早餐了。光着脚站在地毯上,林焰长长地伸了个懒腰。
漱了口,洗了脸,刚换了件衬衫准备去吃早饭,床头柜上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液显屏上跳动的名字让林焰皱了皱眉,切断来电,扔回床上。
正要离开,短信息进入的铃声又响了起来。本来想不理,但林焰想了想,还是按下了查看键。进来的是一条彩信,看到彩信的内容时,林焰的脸色突地一变,立刻将已经拉开半扇的门合了回去。
画面上,裴其清被胶带封着口,双手反绑着,双目紧闭,头发凌乱,衬衫的前襟还有斑斑点点的黑色污渍,看起来十分狼狈。林焰咬了咬牙,按下了回拨键。手机屏上“老裴”两个字跳动了两下,手机立刻通了。
“林焰!”
“你是谁?”
“我是谁,你心中没数吗?林大少爷!”电话中那略带沙哑满含怨毒的声音让林焰心凉了半截。
“老裴怎么了?为什么你会拿着他的手机?”
“老裴?”对方呵呵笑了起来,“你叫得还真亲切。怎么,对自己的司机也下过手吗?林少爷你可真是博爱呐!”
“少废话,你到底想怎么样?”林焰低低的声音中压抑着怒火,“他是不相干的人,已经离开了林家,你就算抓了他也没有什么用处。”
“没用?”冷笑一声,他说,“没用你会立刻打电话过来?听着,小子,想要他活命的话,带着苏夜行一起过来,就你们两个!”
林焰心中一颤,问道:“你想做什么?”
“做什么?哼,我们之间还能有什么好做,我等了这么久,已经没耐心陪你玩了,当然是……了断!中午12点前,如果你不出现,你就等着给你家的司机收尸吧!”快速地报出一个地址,没等林焰再说什么,对方已经挂断了电话。
无论再怎么拨回去,手机中传来的永远都是冰冷机械的女声:“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可恶!”低声咒骂着,林焰捏着手机,坐在了床上。
79一网打尽
这件事不能让苏夜行知道……但也不能眼看着裴其清无辜牵扯在内。林焰,你还真是个麻烦的惹祸精!林焰苦笑了一声站了起来。该来的,总是要来。既然他占用了林焰的身份,那么,这个身份所欠下的孽债当然也应该由自己来还。
“我也有,自己想守护的对象啊!”换好衣服,拉开抽屉找到自己想要拿的东西,贴身放好,林焰喃喃自语着,拉开了房门。
从咖啡馆后门溜出来的时候,林焰的手心里已全是汗了。拉着苏夜行出来喝咖啡也是没办法,他把自己盯得死紧,若是不带着他一起,林焰根本没办法走出林家的大门。
借尿遁只能顶一点点时间,趁着保镖在前门守着,林焰快速从后面的小巷子绕到马路上,抬手拦了辆出租车。
“拜托你,千万别追过来!”在心中默默祝祷着,林焰绷直了身子,抓住了膝盖上的裤子,因为太过紧张,而忽视了紧跟在自己所乘texi之后,不远不近跟着的另一辆车。
这里离市区已经有段距离,疏密有致的人工林,绿茵茵的草皮和空旷幽静的空间,是市里最着名的山间别墅区。挑这里见面,就算是发生了什么也必定不会惊动到相隔甚远的邻居吧!林焰深吸了一口气,下意识地摸了摸腿边,然后神情紧张地走了进去。
装修奢华的大厅里,一个年约四十的男子站在水晶灯下,面无表情地审视着自己。
“苏夜行呢?”
“我来就够了,那件事本就与他无关。”林焰挺了挺胸,直视着对方,“老裴呢?请你放了他。”
男人挑起嘴角,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说:“不急,什么好事也不能少了苏夜行的参与。林少爷,看,他不是已经来了!”
“什么?!”林焰一惊,果然听到身后门响,回头看时,苏夜行一头细汗,双颊微红出现在了门口。
“夜行,你怎么会来这儿?”林焰冲过去,一把揪住了苏夜行的衣领,“你……”
“你那么心事重重的,我又不是傻子!”苏夜行拉开林焰的手,苦笑了一声,“我一直跟着你。林焰,你答应过我什么,全都忘了吗?”
“夜行,我没忘,可是,我也不能让你再为我冒险!”
“你这个笨蛋!”苏夜行虽然在骂,脸上却是有些无奈的神情,将林焰拉入怀中,他看着面前冷笑不语的男人,“我们都在这儿了,说吧,你到底是谁!”
男人轻笑了一声:“一会儿,你们就知道了!”
话音未落,林焰和苏夜行同时觉得后背一麻,顿时失去了知觉。站在他们身后的两个男人收起了电击器,用问询的目光看着他们的主人。
“抬进去,然后让他们全都给我离开!”低哑的声音带着得意和冷酷,他看着躺在地上的两人,嘴角勾起了一抹冷笑,“不过如此!”
林焰和苏夜行差不多是同时醒来的。不过醒来也没用,手脚都被绑着,动也动不了。
“老裴!”看到不远处同样被绑着的裴其清,林焰叫出声来,“老裴,你怎么样?有没有伤着?”
裴其清精神有些萎靡,封在嘴上的胶带却已经被拿掉了。看着二人,裴其清苦笑着摇了摇头说:“我没事,你们何必为了我……”
“冯宇豪?!”目光触及另一边同样被绑着的年轻男人,苏夜行也忍不住惊呼出声,“你怎么也会在这里?”
明明早就应该不在本市的冯宇豪看着他们,面容黯淡着没有说话。
“好了,这下人都齐了!”将手中的烟头扔在地上,表情平淡的男人抬脚将烟碾熄,然后走到林焰的面前。
“你别碰他!”苏夜行刚抬起身子,就被男人一脚踢在胸口踩了回去。
“老实点!”男人拽着林焰的衣服,将他拖到房间的正中。扯了张椅子坐下,他从怀里摸出一只烟,点着了,含在口中,半晌吐出一个个烟圈来。
他们没人说话,几双眼睛都盯着这个男人的一举一动,空气中弥漫着沉厚的气氛,仿佛一个火星就能引爆一样,让人心跳加速,呼吸急促。
他挟烟的姿势十分优雅,五官也很端正,虽然年纪已经大了些,但还是能看出良好的教养和不差的吸引力。吹开眼前的烟气,他眯着双眼盯着林焰看,不说话,但更让人觉得窒迫。
林焰的头皮发毛,那人的眼神,怎么看都像是一条蛇,正在盘算着如何将猎物好好地、完整地、不留丝毫地吞咽下去。
“小黎如果没死,现在应该跟你差不多大了吧。”他伸出食指,轻轻弹落烟灰,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伤感。
苏夜行不动声色地缓缓向林焰身边挪了挪身体。
“我一直很想知道,当初他到底是怎么死的,死的时候说过什么没有,你们是怎么把他扔到荒郊野外去的……嗯?林少爷,可以一一说给我听吗?”他的声音很平和,甚至还很温柔,但是听在耳中,说不出的阴森可怖。
林焰挺起身,深吸了一口气。
“我回答你的问题之前,是不是该告诉我们,你到底是谁?跟那个人有什么关系?”
他沉默了很久,将手中半截香烟在扶手上压熄:“小黎,是我曾经的……不,他是我这辈子的恋人。”
苏夜行眼睛微眯,看着他问:“那元向集团呢?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他嘴角一挑:“元向集团?那是我的公司!不,确切点说,那是我老丈人的公司。不过,他老人家前年过世了,我老婆今年也死了,所以,现在的元向,就是我谭毅元一个人的。不然,你以为我会忍到今天才向你们林氏动手吗?”
这段话令在场所有的人都忍不住背后发寒,看着男人偏执狠厉的样子,众人心里都明白,今天这件事,不能轻易完结。
林焰试图跟男人沟通,“谭先生,我想我们之间有个巨大的误会。”话没说完,谭毅元猛的挥手重重抽在林焰的脸上,巨大的打击力让林焰身体歪倒在地上。
谭毅元重重的踩踏在林焰的身上,冷笑着用力,“误会?!你也配跟我说误会?我现在杀了你算不算误会?”猛地,谭毅元居然从身后抽出一把手枪,顶在林焰的脑门上。
众人都屏住呼吸,生怕刺激到情绪激动的男人,引发惨剧。
苏夜行小心翼翼的说,“既然为了追一个真相,就让我们每个人都把自己知道的事实,坦白说出来,也许这才是最好的办法。”
听了这句话,谭毅元居然把枪从林焰的顶门拿起来,“唔,你这个建议不错。那么从谁开始呢?”他端着枪从大家的身上一一浏览过去。
“好,我先说,”疯狂的男人居然平静地坐了下来,看着地上东倒西歪的几个人,语气平缓地开始叙述。
“小黎,是我今生唯一的爱人,我曾发誓要守护他。他并不是一个胆大的孩子,从小就是。”
陷入回忆的谭某人,语气越发怅然,“记得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甚至安静的连话都没有。我和他父亲是老同学,毕业后多年不见,我去那个城市出差,就顺便拜访了他一次。在书房里,我看到这个用双手捧着书的孩子,那么单薄,那么纤弱,又那么安静。”
“我微笑着跟他说话,他睁大眼睛听着,虽然没有语言的交流,眼神中却流露出好奇和期待。就在那几天里,我们熟悉了,总是我来说,他在听,他父母都笑他太依赖我,可我知道,其实是我依赖他。那个孩子如水般的透明心灵,解救了我干涸肮脏的灵魂。”
“小黎有心脏病,从小就很少参与社会活动,放学后总是一个人待在房间里,不好跟别的同学出去玩,所以他的性格显得内向。几天后跟他告别的时候,他欲言又止,眼神充满留恋的看着我,我心里一动,就给他留下了自己的私人号码,从此长期跟他保持联络。我无法解释这种牵挂,这超出了同情和普通长辈的关怀,我也许是心虚……所以不自觉隐瞒着他的父母和我的家人。每次想到这个仿佛被真空隔绝的孩子,我都忍不住要去接近他。”
“小黎只是不知道怎么跟人打交道而已,其实他是一个简单又羞涩的孩子,从最开始的好奇,到后面的开朗,我以为自己是打开了他封闭的心房,没想到,没想到……”谭毅元的声音低沉了下去。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小黎对我的感情从依赖转成占有,他把对兄长的依赖,甚至对女人的爱情,都投放到我一个人身上,他越来越喜欢跟我在一起,我也一有自己远途驾车去陪他,无论是周末的假期还是他寒暑假的时候,我们都想尽办法推掉别的约会。我带他去看更好的医生,给他制定了适合的健康运动和饮食疗程,他的身体也好转了很多。”
“开始的时候,我觉得这是个好现象,毕竟这个孩子原来太内向,太封闭,也太虚弱了,我以为我能把持住自己,把那种暧昧的感觉控制在纯精神的层面上。可是,看着他越来越阳光的样子,我忽然发现,自己对他的感情越陷越深。不知道什么时候,我竟然记住了他所有的爱好,他喜欢吃苹果不喜欢吃橙子;他喜欢柠檬水不喜欢椰汁;他吃海鲜会过敏,但吃虾没有问题;他不能用二合一的洗发水;他买裤子要去改腰;他喜欢红色的围巾;他支持小牛队;他吃的菜里不能有姜丝;他吃鱼不吃眼睛;他不爱吃酱油的味道;他喜欢穿四角内裤……”
“有一次,我带他去高尔夫球场,看见他跟别的女孩子自如的搭讪聊天,那一刻我甚至忍不住把他揪过来,苛责他没有专心地学打球,然而他没有生气,在阳光下,他笑了。那光仿佛是从他身体内部发出来的,他拎着球杆眉开眼笑的样子,那么美好,那么纯净。那天,我输得很惨,我终于明白自己输掉的不仅仅是一次球赛,还有我的心。”
80真真假假
“也许你们可以骂我无耻,我在梦里无数次的把他扒光了禁锢在身下放纵,可是白天我依旧以一个好哥哥的面貌去跟他在一起,去照顾他,给他讲道理。自从高尔夫球场的赌约之后,小黎越来越亲近我,他非常自然的粘着我,这对我是一种折磨,每当他靠近我,用一双纯净的眼睛看着我的时候,我都希望把他按在书桌上侵犯,狂暴的蹂躏。这种想法一直在我头脑里叫嚣,这个孩子完全不知道。”
“小黎终于考上了理想的大学,在他收到录取通知书那天,第一个跑过来跟我分享。我们一起去庆祝,本来心脏病人是不能喝酒的,可是他说为了庆祝,只喝一点点吧,就这样,我开了一瓶波多给他。他是第一次喝酒,只轻轻抿了一口,那嫣红的颜色就从脖颈蔓延到脸颊,他靠在我的身上,升腾的热气折磨着我的良知,略带酒香的甜蜜就仿佛魔鬼一样。”
“他信任的依靠在我身上,我却忍不住解开他的扣子,也许心里还有最后一丝良知在告诉我住手,可欲望却促使我把他放倒在榻榻米上,宛如一个贪馋的魔鬼,俯就在安睡的天使身上,嗅着,吻着,吸吮着,咬啮着。最终,我就那样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强硬的占有了他。那一瞬,他喘息着醒过来,紧紧的抓住我,只是咬着下唇努力适应,却没有推开我。我利用了这个孩子的信任,反反复复的放纵着自己的欲望。”
“当我抱着他上车的时候,他已经疲惫的无法支撑自己的身体。那一刻我看着那个安静蜷缩在后座的男孩,才清醒的意识到,自己究竟是怎样的一个畜生。”
“第二天,我借故去外了出差,整整停留了一个月,这期间他无数次的打电话给我,我都没有接听。我和妻子的感情非常淡漠,可是女人是似乎总有一种天赋,她第一时间敏锐的发现我的变化,甚至不惜出动私家侦探来找到那个让我变化的人。为了安抚她,我不得不进一步回避和小黎的接触。就这样,我和他断了联络。”
“再后来,就换作他的电话打不通了,又过了几天,他的父母打电话向我求助,希望我拜托有权势的朋友去寻找失踪的儿子,他们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转校,为什么会失踪,我却清楚的知道,他是因为我的拒绝和逃避。我一定要找到他,终此一生,我也要找到他!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谭毅元眼睛猩红的看着眼前众人,从牙缝里挤出誓言,再次举起了枪。
谭毅元的故事讲完了,四周陷入一片死的寂静。林焰抬起头,与那人双眼对视,那是一对毫无生气的,死鱼一样的眼眸,让人不寒而栗。
所有的事情都是一连串的误会和阴差阳错,他很想这么说。但是话到嘴边还没出口就被人一把拎起衣领,然后几个重重的耳光就招呼了过来。脸颊火辣辣地疼,有液体顺着鼻腔流下来,滴在地上,鲜红一片。
“告诉我,他究竟怎么死的?快说!”又是一个耳光,巨大的惯性让林焰的脸扭向一边,耳朵嗡嗡地响着。
“我早就告诉过你了。他心脏病发……”话音未落,一脚狠狠踹在肚子上,林焰疼痛地曲起身子。
“好好的,怎么会心脏病发……”男人蹲下来,用力捏住林焰的下巴,“你今天不把事情说清楚,别说你,就连他们三个都别想活着离开这里!”
“你让我说一百次也是这个结果!”林焰定定地看着谭毅元,语气坚定。
“好,你不说是吧?”谭毅元猛地放开林焰,他转过身,他悠然踱到了冯宇豪面前,犹如一名散步的绅士,皮鞋在空旷的地板上发出响亮的笃笃声。随后,毫无征兆地,一脚重重踢在冯宇豪的脊背上。
他究竟想干什么?林焰咬紧了嘴唇。
“你他妈是个爷们就把老子放开,咱们对练!”冯宇豪尽管被打得直抽冷气,可嘴上还是不肯放松。
谭毅元阴蛰的目光扫过林焰的面孔,忽然他猛地止住了对冯宇豪的虐打。
“也许,你更在意……这个人。”他缓缓转向了苏夜行,拳脚随之落在了苏夜行的身上。
直到这时,林焰才完全明白。这就是谭毅元逼他“招供”的方法。
面对谭毅元的踢打,苏夜行紧抿嘴唇,一声不吭。然而尽管如此,击打在他身上的每一下都仿佛同样地打在林焰心上。
“住手!我没有说谎,你信我!”林焰语调颤抖。
“或者,再换一个人,林大少爷就会说实话了。”谭毅元走到另一角裴其清的身边,从衣袋里掏出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不过这一次,我要增加一点游戏的刺激程度哟!你说,一根手指好,还是两根?”
看着匕首锋利的刀刃在裴其清手背上比划,林焰几乎窒息。
他本来就没有任何“实情”以供吐露,可是难道要让他眼睁睁地看着老裴被削断手指?
“我……”他开口,正看见谭毅元笑吟吟地要把匕首切向裴其清的手指,“人的确是我杀的!”在那个瞬间,他改口了。
“焰!”冯宇豪和苏夜行一齐变色。
“人是我杀的。”林焰深深吸了一口气,看着谭毅元离自己越来越近,然后——重重的一拳把他再次打倒在地。
“说清楚!你怎么杀的?”谭毅元再次拎起林焰的衣领。
“谁知道?那种派对,大家都喝得那么多,一觉醒来他就死了,谁还记得过程!”林焰努力装出毫不在乎的笑容。
“小黎是乖孩子,他怎么可能自己跑去那种地方!是不是你带他去的!是不是你教坏他的!”拳脚的暴风雨落在林焰身上,脸颊紧紧贴着冰冷肮脏的地面,耳边充斥着谩骂,浑身每块骨头都疼痛不堪,这种感觉似曾相识。在那么一瞬间,一种隐隐约约的感觉就从心底升起来了,慢慢明了。
忽然,他猛地抬头,对着谭毅元冷笑起来:“你以为你了解他多少?你以为你是他什么人?情人?保护者?其实你什么都不是!你只是一个懦夫,一个连自己感情都不敢正视的懦夫!”
“你再说一遍!”林焰又像一个布袋一样被拎了起来。
“你是一个懦夫!”林焰毫无畏惧地直视着他的双眼,“你知道为什么小黎会变成这样?是你!是你的拒绝让他自暴自弃、狂欢乱茭。是你毁掉了他!”
“住口!”谭毅元的双眼布满了血丝,青筋在他的额上跳动着,濒临疯狂。
“焰!你别再说了……”冯宇豪焦急道,倘若林焰再刺激下去,难保谭毅元不会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他努力地给苏夜行使眼色,可是苏夜行只是眉头紧锁,神色凝重。
“难道不是吗?我固然酒后错手杀他,可如果不是你把他往外推,他会变成这样?会日日夜店派对,在陌生的地方和陌生人走?”林焰的嘴角勾起一个残忍的弧度,“是你!你才是始作俑者,罪魁祸首!”
“闭嘴!你才是杀人凶手!”明晃晃的刀光在林焰眼底闪耀,他可以清楚地感觉到咽喉处刀锋的冰凉。
“你别听他胡说,人是我杀的!”冯宇豪突然的话语让谭毅元停止了手上的动作。
“你说什么?”谭毅元扔下林焰,走向冯宇豪。
“那晚我也在,林焰喝多了,他什么都不知道!人其实是我杀的!”冯宇豪在地上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却被谭毅元狠狠一脚跺在小腹。
“说,详细地说,每个过程,每个细节……”谭毅元蹲下身,手下用力,冯宇豪的手臂上就划拉出一个不深不浅的血口子。
“那天是我们三个一起去的酒店,玩的过程中,我给他喂了药……谁知道竟然就这样心脏病发了……”冯宇豪话音未落,手上又多了一个血口,他吃痛,不由惨叫了一声。
“什么药?”谭毅元一脚踩在冯宇豪的伤口上,又是引得对方一声痛呼。
“什……什么……药?”冯宇豪脑内一片空白,他虽然知道那人的死和禁药有关,但是具体什么药他也没记清,情急之下只能强辩:“那么久的事情,谁还记得!”
“是么?”谭毅元眯起双眼,也不辩驳,只是继续拿匕首割着冯宇豪露在外面的皮肤。仿佛只是想要让冯宇豪痛苦,他所选的位置都不是要害和大血管所处之处,伤口也不深。但仅仅如此,刀锋割划皮肤的痛苦和持续的失血让冯宇豪面色愈加苍白。
要怎么办?如果继续咬定是自己杀的人,冯宇豪不知道又会说出什么傻话让谭毅元再下重手。可是,如果这样下去的话……
“人是我杀的,你要报仇不如给我一下痛快的,这样到底算什么?”冯宇豪梗着脖子在地上吼道。
“如果一下就让你死,岂不是便宜你了?”谭毅元神经质地笑了起来,双肩抽动,“我要让你体会这些年我的痛苦。每当我想起小黎,就像被划了一刀一样。不过我的伤口在这。”他指着胸口,“每想起一次,就是一道口子。”说着,他有在冯宇豪的大腿上划了一记,鲜血渗透了长裤。而就在此时,林焰忽然大笑起来。
“你笑什么?”谭毅元的目光缓缓落到林焰身上。
“冯宇豪是我的大仇人,看到他被折磨,我高兴。”林焰扬起下巴,作出一副高兴的样子。
“哦?”谭毅元微挑起一边的眉毛,示意林焰说下去。
“哼,他是个虐待狂,一疯起来就不可收拾。我烦透他了,可他非缠着我不放。还威胁我如果甩了他,就利用他家的权势让林氏滚出本市。我正愁没办法除掉他,没想到你代劳了。”林焰说完又大笑了起来,“真是大快我心!”
81歪打正着
听到林焰的话谭毅元停住手,泛着血丝的眼睛死死瞪着他,林焰鼓起勇气与他对视,尽量让自己的话显得可信。
一旁的冯宇豪捂住小腹不停地咳嗽,鲜血从他的嘴角渗出来,滴落在地板上。不间断的声音让谭毅元露出烦躁的表情,抬腿一脚踹在他的膝盖上。
“妈的臭小子!嘴巴给我闭紧点!”
冯宇豪闷哼一声蜷缩起身体,五官因为疼痛而紧紧纠结在一起。苏夜行见状挪动身体,以双手被反绑的姿势拦在冯宇豪面前。
“不要再打他了!否则真的会闹出人命!”
“闹出人命?你这个四眼看起来一副孬样,胆子倒是不小,那接下来就换你了!!”冷笑一声,谭毅元抬手就是一个耳光。
“啪——!”
随着一记脆响,苏夜行无处躲避,整个半边脸都火辣辣地肿起来,眼镜也被打得歪向一边。咬牙吐出几缕血丝,他还想说什么,话未出口又被谭毅元抽了两个耳光。
“我让你逞英雄!你再逞啊!!”一边抽打苏夜行,谭毅元一边狞笑着看了林焰一眼,“怎么样,这下心疼了吧?”
林焰咬着牙,苏夜行被打肿的脸简直要让他把嘴唇都咬得滴出血来。谭毅元的每一记耳光都仿佛抽打在他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让他的全身都一阵阵地抽痛着。
但是——现在不是心疼的时候,阻止这一切继续向不堪设想的方向发生的,只有他了。
直视着谭毅元的脸,他以自己都无法想象的僵硬动作,艰难地勾了勾唇角。
“你这个人……智商真的很不够啊。”他冷哼一声。
“你说什么?”谭毅元闻言瞪大了眼睛,似乎震惊林焰在这种情况下居然还能嘲笑他。
“谁是我的敌人,谁是我的朋友,难道你事先都没有调查过?还是说抓到这两个人就是你辛辛苦苦的调查结果?”压抑着不让自己的声音有一点颤抖,林焰从齿缝间咬出声音,“苏夜行他……也是我的仇人!难道你从来不知道?如果你不相信,就对他开枪吧,我还得多谢你帮我报仇!”
“你说什么?”谭毅元愣了一下,沉默几秒钟,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哈……哈哈哈哈哈!臭小子你开玩笑也要有个限度!苏夜行是仇人,你会跟他整天形影不离的在一起?是仇人你会抛下他一个人来跟我赴约?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子?你……”
“他没有说谎,”一个冷静的声音打断了谭毅元的质问,舔去唇角的血痕,苏夜行轻笑一声,“林焰是被我胁迫,不得已才跟我在一起的。”
“你……”
“不过你不要指望能从他嘴里问出胁迫的具体内容,因为有的事情实在没有脸在外人面前说,是不是,林大少爷?”
林焰惊异地看了苏夜行一眼,只是眼神的对视,他立刻从苏夜行的镜片下读懂了那双眼眸中的含义。苏夜行如此聪慧的人怎么会不明白他的想法,正在与他公演一场反目成仇的好戏。
猛然转过头装作一副羞愤的样子,林焰感觉胸口有暖洋洋的东西正在扩散。危机中情人的默契,融化了他因为紧张而僵硬的身体。
“苏夜行,你真是够恶心了!”这时冯宇豪也加入了这场戏局,狠狠啐了苏夜行一口,“林氏八卦闹得满城风雨你还嫌不够?你是不是要让全世界都知道你对林焰干的那些恶心巴拉的烂事!”
“如果我干烂事,你又如何?”苏夜行流利地反唇相讥,“我是看我们两个都差不多卑鄙,刚才才出手为你说情,没想到你还疯狗似的反咬一口!”
“要跟你比卑鄙,我甘拜下风!!”
“我可不像你,仗着家里的权势打压林氏!”
“我也不像你,骗财还骗色!”
林焰略感诧异地看着两人针锋相对,怀疑刚才苏夜行拦在冯宇豪面前的时候,是不是已经跟他商议了对策。如此流畅的对骂足以让任何人深信,他们两个人是对他林焰有所企图,而且互相看不起对方的卑鄙小人。
谭毅元被两人的对骂弄得晕头转向,一时不知该信谁的话才好。他几次想Сhā入对话,苏夜行和冯宇豪却根本不理睬他,兀自大骂对方。
这样的情形让林焰居然觉得有些好笑。
感觉对骂暂时不会消停,谭毅元转而走向另一个人,那也是至今幸运地没有受伤的人——司机裴其清。
站在对方面前,谭毅元还没有说话就给了他一脚,裴其清闷哼一声,吃痛似的低下头。
感觉自己这边的三个人已经脱离魔爪,冯宇豪和苏夜行都松了一口气,停止了对骂。然而看见裴其清被打,林焰的心却悬得更高了。
“既然他们都不说,就只剩下你了,”低沉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气,谭毅元把右手伸进衣袋里,“你是林家的专用司机,应该知道不少事。”
“……”裴其清低头不语。
“装死?我让你装!”恶狠狠地咒骂一句,谭毅元从衣袋里抽出一支枪,抵住裴其清的太阳茓。
“住手!”林焰紧张地大喝,踉踉跄跄的冲过去想撞开谭毅元,然而脚下一个不稳摔倒在地上。再抬起头时,却冷冷地笑了起来,“也好,你开枪吧!把他杀了!”
“怎么?想说这个人也是你的仇人?”冷笑一声,谭毅元用枪口顶了顶裴其清,“关系亲密的几个都是仇人,你白痴啊?”
“怎么可能……他……他不是我的仇人……”林焰焦急地想着借口,就算自己在这里死掉,也绝不能再让连累裴其清。
“大声一点!吞吞吐吐的谁知道你在说什么!”
“他虽然不是我的仇人,但……他是仇人派来的!这个司机,他是别人派来害我的!”
这句话让房间的气氛骤然紧绷,似乎被林焰的假话大大打击到,谭毅元竟呆愣当场。
以为他被自己唬住了,林焰一边艰难地站起来,一边继续编造谎话。
“其实这个司机早就露出马脚了,我想找到他背后的正主,才一直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对于他,我已经忍耐了很久,但是命比什么都重要,所以现在的情况下,我可顾不上他了。”
“你……但是……”对林焰的话大为震惊,谭毅元一脸僵硬的表情,看看他,又看看林焰,似乎不知怎么办才好。
林焰觉得有些奇怪,他本以为谭毅元是吃惊于自己的谎话,然而他的反应看起来却像什么秘密被揭穿,因为意外而茫然无措。
然而这时更令他意外的事情发生了,一直低头不语的裴其清突然动了一下,而后站了起来。
本应捆绑在他身上的绳子随着他的动作松散掉落,走到谭毅元面前,他抬手就是两个耳光。
“没用的废物!这点小事都办不好,我花大价钱雇你来有什么用!!”
“对不起……对不起……我……”刚才还嚣张不已的谭毅元,此时却像见了猫的老鼠似的,对着裴其清点头哈腰。
“滚!没用的东西!!还说是专业演员,这么容易就露了马脚。”抬手又是一个耳光,裴其清怒喝,谭毅元惊恐地连连道歉,转身狼狈万分地逃出了房间。
目睹局面的骤然变化,林焰困惑不解,然而当裴其清缓缓转身,与他对视的时候,他感到一种森冷的寒意,从脚下缓缓升起,占据了整个身体。
“果然……他才是这件事的幕后主使,我没有怀疑错人。”苏夜行幽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苦笑和释然。
82兵行险着
裴其清整了整自己的衣领,冷冷地看向林焰,眼中带着浓得化不开的恨意,伸手拽起林焰的领子,几乎将他整个人拎了起来,“你什么时候看穿我的?”
他的眼神全然不似之前邻家大哥的样子,隐隐透露出暴戾的气息。
林焰一时之间还没有明白过来,只是怔怔地看着他,“看穿什么?”
“装什么傻!”裴其清怒极,一个耳光重重地甩了上去,“我问你是什么时候看穿我假扮成司机对付你的?”
这一下打得很重,林焰的皮肤比较薄,左边脸颊一个明显的五指红印立刻浮了出来,联想到平日里裴其清好好大哥的模样,顿时悲从中来,伤感道,“其实我根本没有看出来……”
见林焰一脸的哀戚,裴其清表情愈发地狰狞,一把将林焰从凳子上拖了下来。林焰的身体撞击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音,顿时因为疼痛皱紧了眉毛,视线所及之处只看见苏夜行似乎也感同身受一般蹙了眉。
裴其清一脚踢在林焰的胸口,狠狠地碾了一下,“说,你到底什么时候看穿的?”
林焰有些呼吸困难,连咳了几下,断断续续道,“我……我……真的……没有看穿……直到刚才……我才……”
“放什么狗屁!”裴其清显然不肯相信,对着林焰的腰际猛地踹了一脚上去,林焰立刻疼得缩成一团,嘴里微微地抽着冷气,裴其清却只冷笑着又要踢下去……
“他没有骗你。”实在看不下去的苏夜行忍不住Сhā嘴道,虽然竭力维持着轻松的语调,但视线却锁在地上的林焰无法移开。
“是吗?”裴其清扫了他一眼,又看了看林焰,没有再继续踢下去。
苏夜行见他眼神里有一丝动摇,立刻补充道,“当然,如果他真有那么聪明,一早就看破你的身份,又怎么会中这个圈套,毫无准备就落入你的陷阱呢?”
这句话似乎起了作用,裴其清站在原地,没有再次对林焰施暴,相反,脸上似乎还露出了一丝困惑的神情。
见他这样,苏夜行立马趁着这个机会游说道,“虽然我和这人是死对头,但有些话还是要说,林焰这人就是个没脑子缺心眼的,根本没有什么防人之心,你仔细回想一下,你接触了那么久的林焰,看起来到底是不是一个会杀人的恶徒?”
这话说得合情合理,裴其清一怔,过了一会,表情又渐渐缓和了下来,他有些颓唐地坐到了一边,叹道,“是,你的这个问题我其实早就有想过了,在见到林焰前,我曾经无数次想象过他的性格,我以为他会是个吊儿郎当无所不用其极的纨绔子弟,可没想到接触之后,他完全不是这样的……他真的就像一个邻家弟弟一样,干净、乖巧,甚至……甚至让我觉得和小黎那么相似……”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余光瞄到还趴在地上可怜兮兮的林焰,叹了口气后又松口道,“算了,林焰,你把那天晚上的真相告诉我吧,如果只是意外的话,我就放你一马。”
听了这话,林焰以为事情有了转机,挣扎着慢慢坐了起来,立刻顺着裴其清的话圆了下去,“那天的确是意外,其实黎有严重的心脏病,而且生活很不规律,经常酗酒甚至嗑药,这真的是意外……不,不对……这简直是慢性自杀!”
一旁的苏夜行脸色大变,刚想阻止林焰说下去,裴其清却已经像疯了一般扑了上去。
林焰始料不及,来不及闪避,被裴其清撞倒在地上,下一秒,就被勒紧了脖子。
“你撒谎!骗子!骗子!骗子!小黎怎么可能自杀!他怎么可能自杀!”他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歇斯底里地怒吼道。
突如其来的力道嵌近林焰的脖子,气管被挤压,剧烈的疼痛让林焰的泪水再度蔓延上来。偶尔一些零星空气的进入带来的不是救赎,是更为毒辣的酷刑。裴其清的手越发用力,一双眼死死地瞪着林焰,再也没有一点儒雅风度。
林焰的意识开始渐渐抽离,喉间的疼痛带来的窒息居然渐渐有了快感。他下意识地想呼吸,眼前却越发朦胧,他就这样看着眼前的裴其清晕开,脑子里闪过无数画面,有关于周志杨的,还有关于林焰的,更多的,是苏夜行。
林焰的手渐渐没了力道,放弃了挣扎,颓然垂了下去。
一旁的苏夜行见着,惊恐地大喊,拼命喝止,眼见林焰就要死在裴其清手下,苏夜行一个激灵,大声对裴其清吼道:“你不是想要知道真相吗!放下他!”
裴其清果真住了手,将林焰往地下一摔,转过头来,对着苏夜行,只吐出一个字:“说!”
苏夜行担忧地看向林焰,幸好,几秒之后,林焰猛地弓起身子咳嗽起来,仿佛是要将肺咳出一般。苏夜行看在眼里,是忍不住的担忧。
不过好歹保住了命。
苏夜行暂时放下心,顿了顿,将思绪放稳。裴其清也不急,将目光从林焰身上收回,望向苏夜行,眼里含义不言而喻。
苏夜行胶着着措辞,缓慢地道:“其实一开始,林焰就什么也不知道。人,是我杀的。”
裴其清的眼神一下变得诡谲,狠狠地剐在苏夜行的身上,像是要剖出什么。良久,裴其清才从喉间挤出一句:“说下去。”三个字间蕴含着的,是令人毛骨悚然的恨意。
苏夜行越过裴其清,将目光放在林焰身上,他说道:“以前的他,骄横跋扈,完全就是一个纨绔子弟,我只不过是一个被收养的义子,即便喜欢,也都将心思藏在心里。但是他不但看穿我的心思,还故意在我眼前放荡。每个晚上,我都能从他房里听到他夜夜笙歌的声音,这种折磨,我整整忍受了两年。”声音飘忽,期间的情绪真假参杂,连苏夜行都有些分辨不出。
苏夜行将视线从林焰身上收回,看向裴其清。裴其清眼里满是凛然,丝毫不为所动。苏夜行冷笑,“所以,我便假装顺从,将他引向更为堕落的深渊,然后,借刀杀人,栽赃嫁祸。”
栽赃嫁祸四字未尽,苏夜行就被裴其清一脚踹出老远。力道之大,直将苏夜行在地上拖出长长的痕迹。苏夜行挣扎着起身,干咳了几声,哇地吐出一口血来。
“嘿,”苏夜行轻嘿一声,抬头看着裴其清,“现在,你知道为何林焰对我这般死心塌地了吧。”
裴其清并没有理会苏夜行,他走过去,将几近昏厥的林焰提起,背对着苏夜行冷笑:“你当我会相信你么?大情圣?”
苏夜行脸色大变,却还是强压着内心的焦急,将语气平缓下来,“你若不信,大可去问林焰。”
裴其清皱了皱眉,拍打林焰的脸弄醒,确认林焰清醒之后,裴其清转过身,对着苏夜行道:“你将刚才的话,再说一次,就当着他的面,一字不漏地,再说一次。”
苏夜行没防住有这一招,只能看着裴其清将林焰驾到他眼前,眼对眼,头碰头。林焰就这样被架在离他最近的地方,然而,苏夜行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林焰因为不适,而皱起的眉头。
吐出一口气,苏夜行看着林焰,一字一句,将对林焰的不满吐露,当说到最后的时候,林焰艰难地说了一句:“够了。”声音因为适才的伤痛变得嘶哑,语调平板,仿佛所有情绪都被铲平,再也没有起伏。
苏夜行看着林焰,不再说话。
气氛,就这样僵持起来。裴其清在林焰身后,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一时间,偌大的空间里,只有几人粗重的呼吸声,此起彼伏。
良久,林焰首先打破僵局,组织起语言,“大哥,这是我最后叫你一声大哥。”林焰咽了口口水,痛咳几声。背后的裴其清身子一僵,却依旧没有说话,驾着林焰的双手,慢慢用力起来。
林焰吃痛,异常艰难地将话说完:“放了……大家,也放过自己吧。”
裴其清不屑地哼了一声,看着苏夜行,眼里满是嘲讽:“怎么,就这些伎俩,便想帮你的小情人脱罪么?”说着,又是一脚踢出,将苏夜行和林焰分开。
“别当我是傻子,这段时间下来,任是谁都看得出你们之间的情意。借刀杀人,栽赃嫁祸,哈,你倒是想出个好借口,真当我不辨是非不成?”
苏夜行趴在地上,好久,才爬起身。现在的他,满身都是尘土,眼镜也不知被丢到哪去,然而,即便是这样,他依旧从容不迫。他冷然说道:“我自然不会无的放矢。林焰的手上,有这么一段视频,是当年他被我挟持之时,偷偷录下的,想以此反过来制住我,我发现之后还曾使尽手段逼他交出来。但是后来……我总算得到了他,也得到了林氏,我所有的目的都达成了,那段视频也就不再重要了。”说完,苏夜行看一眼拼命想冲过来的林焰,对他轻轻地摇头。
裴其清沉默,他可以清楚地感受到林焰的焦躁,里面蕴含的情绪太多,但足以让他得到一个结论,那个视频是真实存在的。
然而,看着苏夜行和林焰,裴其清心里,忽然冒出一种名为嫉妒的情绪。他嗤笑,不知向谁。
若说原来的他,还只是想揪出凶手的话,那么现在的他,这个被极端情绪主宰的他,只想让所有人都陪葬。
凭什么别人就能这般幸福。
他恨,他恨凶手,更狠眼前这对罔顾生死的狗男男。
“你们谁都别想走,即便林焰不是凶手,他也难逃干系。”裴其清咬牙切齿,将林焰狠狠拽到一旁。
83-91完结
83最终底牌
看着裴其清双目赤红地盯着林焰,狰狞的表情已让人几乎无法记起先前那个和煦温雅的人。刺骨的寒意从后脊穿透至前胸,苏夜行看着他,眼前的这个人已经丧失了理智,不,或许从一开始,他决心要为情人复仇开始,他就已经将理智完全抛弃。
而林焰,只是默默地咬着下唇。他没有再看裴其清,而是将视线投向了苏夜行,那一瞬间,苏夜行从他的眼中看见的,并无恐惧,只有依恋,和不舍。没有言语的一瞥而已,却将林焰对自己的感情毫无保留地传递到了自己的心中。胸中鼓涨的感情像是要将身体撑裂开来一样,又涨又痛,却又让他觉得充实和满足。
“我还有个大秘密!”苏夜行大声叫出来,“我可以证明,那个人的死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裴其清阴骘地看着他,冷笑着说:“别再白费心机了,苏夜行,就算你口灿莲花,也休想救了他的命!是他害死了小黎,想让我放了他,行啊,除非你让小黎重生!”
“人死了是没办法重生的!”苏夜行看了看林焰,而林焰正睁大了双眼看着他。
“对不起,有件事,我一直在欺骗你。”苦笑了一声,苏夜行放柔了声音对林焰说,“林焰,不,周志扬,我之前跟你说的所谓重生,都是在扯淡。你没死,当然也不可能会有重生,从一开始,你就是你,不是林焰,是周志扬。”
林焰怔怔地看着他,脸上毫无表情。
裴其清微皱起了眉头。
“老裴,你既然查过我们,就肯定知道林焰发生过的车祸。”苏夜行深吸了一口气,看着裴其清说,“那次的车祸死了一个人,林焰也受了重伤,在医院里躺了很久。其实,那次车祸死掉的,并不是报纸上说的周姓青年,而是林焰。周志扬只是受了伤,现在在你面前的,就是周志扬!”
裴其清看了看林焰,又看了看苏夜行,冷笑了一声:“苏夜行,你一向是个聪明人,就算想救情人,不觉得编这样的故事很幼稚可笑吗?”
“我是说真的。林焰和周志扬年纪相近,身材相仿,而且长相有七分相似,他们本来就是亲兄弟,只是周志扬以前不知道罢了。如果林焰死了,我在林氏的地位也就完了。”苏夜行盯着他,声音清晰而坚定,“林焰不能死,所以在第一时间,我把他们两人的身份对调。林焰是当场死亡的,而周志扬的伤并不重。我重金私聘了整容专家,给周志扬作了整形手术,当然,手术很成功。当他从医院醒来时,他就已经变成了林焰,而不是周志扬。”
“太可笑了!”裴其清哈哈大笑,“你以为我是三岁儿童?你凭什么让我相信你的故事?而且如果你说的是真的,为什么他一开始不说自己的真实身份?不要命也要当林焰吗?”
苏夜行摇了摇头道:“因为,我对他说,他重生在了林焰的身体里,他的灵魂是周志扬,而身体是林焰。”
裴其清怔了怔,回头看一脸茫然的林焰:“这怎么可能?他会相信你的说辞?”
“他相信。”苏夜行看着林焰,目光温柔,“他是个纯真又善良的家伙。虽然当时失去了活下去的勇气,但还是很努力地向前走着。他当然不是林焰,他的身上,有太多林焰永远也无法拥有的优点。”
“我还是不能相信,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他不是林焰本人?”裴其清皱着眉头,仔细地看着林焰,“就算整容整得再成功,身边的人也会看出不一样的地方,特别是你说他的个性跟真正的林焰相去甚远。”
苏夜行摇了摇头:“我没有证据,我不可能笨到把他假冒林焰的证据留在这个世上。他可是我占据林氏的靠山跟王牌,我怎么可以冒险。”
在一边的冯宇豪突然说:“他真的是周志扬,不是林焰!这点我可以证明!”
裴其清转身问他:“连苏夜行都没有办法证明,你又能如何证明?”
冯宇豪看着林焰,眼神有些复杂:“因为,周志扬曾经是我的情人……他之所以出车祸,也是因为我的缘故。”
“哦?”裴其清挑起眉毛。
“他以前生病受伤,是我带他去医院的,我家里有详细的医院资料!”冯宇豪苦笑了一声,“他以前经常被我打伤,身上留了不少的疤痕,虽然苏夜行给他处理过一部分,还是剩了大半,可能当时他时间太紧,来不及做得那么完美。你可以比对一下,就知道我没说错。他真的是周志扬,不是那个早就死了的林焰!”
裴其清的脸色阴晴不定着,而林焰的沉默也让他烦躁起来:“好吧,林焰,你说说看,他们说的是真的吗?你是谁?林焰?还是周志扬?”
林焰抬起了头,目光中有迷惑:“他们都这么说……那,我真的不是重生?我,还是周志扬……”
“不,我不信,我怎么能信?太荒谬了!”裴其清狠狠一脚,将椅子踢飞,一把将苏夜行揪过来,再将冯宇豪踹到面前,“你们把前因后果都给我说清楚,如果有一个地方你们说不明白,圆不清楚,我立刻就把林焰掐死!”
苏夜行和冯宇豪对视了一眼。
“谁先说?”
“……”冯宇豪苦笑了一声,“我先说周志扬的部分吧,从我怎么伤害他开始……他变成林焰之后的故事,再由你来说。”
漫长的故事讲了足足一个小时,那些往事被一一提及的时候,就像陈年的伤疤被一一揭起,割去腐肉,再涂上盐水。听得人痛,讲的人也痛。
等到一切都说完的时候,屋里是长久的沉寂。
裴其清缓缓站起来,先拉起冯宇豪,左右开弓打了十个耳光,打得他的面颊红肿,嘴角流血,然后狠狠地扔下,啐了一口:“你他妈真是个人渣!”
冯宇豪痛得直抽冷气,却跟着他模糊不清地说:“我他妈就是个人渣!烂人渣!”
“苏夜行,你也不是个好东西!无耻、卑劣的小人!”
裴其清的怒骂换来的只是苏夜行淡淡地一笑:“没错,我苏某人从来就不是个好人。现在,你肯相信了吗?”
裴其清轻轻解开了绑着林焰的绳子,将他小心地拥入怀中。
“对不起!我不该伤害你。你比小黎还要惨,小黎遇到了我这个不负责任的坏男人,而你遇到了两个禽兽。”
林焰咬着下唇,越过裴其清的肩头,看着他身后正在微笑着的苏夜行和冯宇豪。苏夜行向他微微点了点头。
“我以后还会把你当成弟弟一样来看待,亲弟弟。”裴其清轻柔地抚摸着林焰的后背,“从今以后,我不会再让任何人欺侮你,永远不会!”
84、投名状
看着裴其清温柔而充满诚意的表情,林焰心里一点也不轻松。对方沉重的呼吸和偏执激烈的眼神,都说明他正处在极不稳定的情绪变化中。
林焰全身的神经都绷得很紧,既想要远远逃开,又想要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再挽救一下眼前的局面和大家的安全。
脑子虽然并不太聪明,林焰也知道,自己一个拿捏不好,就会连累所有人一起送命。微微抬起眼,林焰看了看不远处正在喘息的苏夜行,毅然压下所有的胆怯,试着稳住眼前的裴其清。
尽管心乱如麻,他的声音却仍然平稳柔软,听来温顺善意,“大哥,我以后还是叫你大哥。”
裴其清脸上一喜,飞快地握住了他的手,“真的?你不介意我骗你、打你的这些事?你真是个好弟弟。”
“我介意……但是,你既然叫我弟弟,我也真的当你是大哥,我们之间有什么伤害是不能原谅的呢?”
裴其清狂躁的眼神稍稍平和了下来,神情感动之余多了点愧疚,“对不起……我下手确实重了些,你没事吧?”
林焰察觉到握住自己手腕的力度也减弱了,赶紧顺势蹙眉小声呻吟一声。接着,裴其清果然放开他的手腕,转而扶住他的肩膀和腰,让他慢慢躺在自己腿上,“你先休息一下,我马上就带你去医院。”
“谢谢大哥。可是……他们怎么办?”林焰额上悄悄冒出几滴汗水,眼神却死死盯着裴其清的脸。
“他们?”裴其清瞥了瞥浑身是伤的那两个男人,嘴角露出一丝冷笑,伸手就到怀里摸枪,“一枪一个,干净利落!”
林焰立刻挺起身双手抓住了裴其清掏枪的那只手,“别!”
裴其清身体一僵,转回头眼神变冷地注视他,“怎么?你还是心疼这两个人渣?或者说,你们是合谋来骗我?”
林焰艰难地看向那两个神情焦急的男人,心知他们并不是害怕死亡,而是担心他坏了他们的事。他们两个一起对他摇头,显然都想要他先保住自己的命。但他怎么可以?如果这个时候他真的眼睁睁看着他们去死,他的余生又怎么能过得了自己这关。别说这两个生命攸关的人是苏夜行和冯宇豪,就算只是陌生路人,他也做不出舍人保己的事情来。他也是个男人,有血有肉,有义有情,虽然曾经活得憋屈过,窝囊过,软弱过,可怜过……但就在这刻,他决定由自己来选择,放肆地与命运豪赌一次。
“大哥,我不是心疼他们,我是心疼你!你已经失去了小黎,就算杀了他们,小黎也活不过来了!杀人只能逞一时之快,但杀了人以后,你自己心里会不会好过?而且警方也不会放过你,你以后一直都会被追缉!我不想你变成杀人犯,你听我的好不好,我们一起走,我替小黎陪你去旅游散心?”林焰鼓起最大的勇气,用手掌捂住裴其清手上黑黝黝的枪管。
裴其清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一个恍惚放下了枪,认真地犹豫起来。
林焰心头大喜,更加用力地抱住对方的腰,三分哄劝中投入了七分真心,说话的腔调也带上了哽咽,“大哥,我是真的希望,你能放下。惩罚别人,并不能解救自己。大哥,我也惨过,不甘心过,但我现在都放下了。越去报复别人,自己就越痛苦,我已经是过来人了,你说,是不是这样?”
裴其清沉沉叹息了一声,“你说得对。从我知道小黎去了,我就没睡一天好觉。我想着怎么折磨凶手,怎么报复凶手的家人……想得绞尽脑汁,想了无数计策,但一点都开心不起来。”
“更何况,小黎的死只是个意外,一切都阴差阳错,并没有谁是真的想去伤害他,杀死他的。”
裴其清眼神松动,顺着他的话尾点了点头,“是,阴差……阳错……我跟他没缘分。”
林焰抚着他的肩膀继续安慰,“哥,你是个好人,小黎也是好人,他不会想让你去为他杀人的,对不对?”
“对,他是个很好的孩子,他那么善良,就跟你一样……”裴其清的脸上慢慢绽开微笑,“他连小猫小狗都舍不得伤,哪怕是地上的小虫子……”
说到这里,他眼神突然一变,脸上再度显出凶恶的神情,“他这么善良,还是年纪轻轻就死了!还死得那么惨,死得不明不白!意外?就算都是意外,我也不甘心!我想不通!弟弟,我想不通!我怎么想都想不通……凭什么?为什么!我有钱了,有时间了,可以给他幸福了!他却死了!”
林焰大惊,只得牢牢抱住他不放,“想不通就不要去想了,哥,我们别想那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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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怎么能不想?呵呵呵……”裴其清惨笑着推开了他,“我日日夜夜都在想,我看着你那么好,是个跟小黎一样好的孩子,我也跟自己说过很多次,放下吧!可是我不甘心!小黎他死得冤啊!他怎么能就那么不明不白的死了?没有凶手?没有葬礼?没有墓碑?没有任何人为他的死负责?”
“……命运弄人,就是这么没道理的,不认也只有给自己徒添痛苦。哥,你就让以前的事都过去吧!关键是以后啊!他死了,可你还活着!你要好好地活给他看才行!”林焰忍不住湿了眼眶,多少平凡人的一生都是这么的冤屈。自己的母亲,还有过去的自己,不都是被命运狠狠折磨至死?
“不,我不行!”裴其清疯狂的笑出眼泪,摇动着脑袋再次举起手中的枪,“弟弟,我回不了头了!我已经开过杀戒,还不止一个!我早就下了地狱,你救不了我的!如果你真的想陪我,就陪我一起杀下去!”
林焰感到自己一半在火里,而另一半在冰冷的海上,没有考虑就愤然答道:“那,你开枪打死我吧!”
“我舍不得杀你,我真的想有你这么个弟弟。”裴其清从怀里掏出另一把枪递在林焰手里,“我不会杀你的,我要你加入我。你去把那两个人渣杀了,作为我们兄弟同心的投名状。”
林焰像拿着一块烫手山芋,发出沉声苦笑,“你不是土匪,我不是山贼,要什么投名状?我们是文明社会里的人,哥,你不要逼我,饶了别人也饶了自己吧,我保证说服他们不告你,我们以后还是兄弟!”
这段惊心动魄的对话之间,林焰几次看见那两个焦灼的男人对他频使眼色,无非是想让他快点答应裴其清的要求,他默默地对他们用眼神说出心意——“绝不可能!”
“我不管什么文明社会,我有钱,有枪,我就是话事人!弟弟,我也对你保证,你只管动手,后面的事我来给你摆平!你不会被抓的,就算要抓,我们花钱找几个替死鬼去代我们吃枪子儿!”
“你……”听到这里,林焰悲哀的发现,自己是真的救不了裴其清了。对方已经彻底地变成一个凶手。
“动手啊,还等什么?”裴其清半抱半推地将林焰带向那两个待宰的男人,甚至握着他的手把枪口对住脸色平静的苏夜行。
林焰的呼吸变得极其沉重,眼睛看着苏夜行,手指握紧那把枪慢慢举了起来,并且意图向后方转弯。
苏夜行把他的动作看得很清楚,脸上也显出惊恐之意,抓紧千钧一发的时机向林焰扑来,几乎用整个身体堵住了他握枪的那只手,“开枪吧!林焰!”
林焰大惊失色,想要抽回枪却被苏夜行用双手握紧,冰冷的枪口下是熟悉到令人心碎的面孔,虽然伤痕累累,满脸青肿,不再如往日英俊,无怨的眼神却似深海般幽远宁静。
“不……”林焰短促地叫出半声,只觉得心脏都要爆裂,但又有种幸福至死的眩晕。就是现在,他终于能够百分之百的确认,苏夜行爱他,胜过爱惜自己的性命。
冷眼旁观的裴其清似乎忍受不了这两人间诡异的气氛,怀着恶意的狞笑开口催促,“林焰,开枪!杀掉他!我的小黎不能白死!必须有人为此负责!你只要杀了他,我就放下!我会原谅所有其他的人,带你远走高飞!”
林焰简直无法呼吸,张大了口却感受不到空气。苏夜行凝视他痛苦的表情,竟然对他露出一个微笑,转而眼神恶毒地看向裴其清,“你口口声声说你的小黎,哈哈!杀他的人其实就是你!”
“你胡说什么!”裴其清浑身一震,大声喝止,“住嘴!”
“你其实什么都明白,就是你害死他的!你接受不了这是自己作孽的结果,就迁怒于人!你还是个男人吗?哈哈哈!有胆的就亲自来杀我,还算你有种!逼着别人来替你杀人,又想向害死小黎那样害死他吗?”
“你——住嘴!”裴其清气红了眼,大叫着跳到苏夜行身前,甚至气到忘了开枪,只是发着抖开始不停地抽打对方的脸,“住嘴!住嘴!你给我住嘴!”
85、罗生门
狂抽出十几个耳光,裴其清才冷静下来,再用枪托狠狠的砸在苏夜行的脸上,“我就知道是你!”
嘭的一下,苏夜行被重重击倒在地,口中喷出血液,然而裴其清并不解恨,他重重的在苏夜行身上用力踩踏,专门挑着肋骨和小腹这样柔软的地方使劲。
鲜血重新湮湿蔓延在踩踏的地方,林焰冲过去拦住发疯的裴其清,“不要再打了,你要把他打死了。”
裴其清狰狞的微笑,“不错,我正是要用最痛苦的方式折腾他到死,我的小黎,不也是这样无辜的死去了吗?”看着裴其清恐怖的表情,林焰知道今天的事情不会这么善了,哀求是不会有用的,眼瞅着裴其清又在甩开腿,自上而下的狂抽着毫无抵抗能力的苏夜行。
林焰猛的跳在裴其清身上,发疯的去抢那把枪,“住手!大哥,快住手!你不能杀他!他就快死了!”他甚至开始扭打着裴其清。
裴其清只一个弯腰侧身,刚刚还骑在裴其清身上的林焰就被倒甩着砸到地上,林焰刚要爬起来,裴其清已经用枪顶着他的脑门,“你疯了吗?!”
枪口冰冷的抵着脑袋,那一刻战栗感速度爬满全身。裴其清狠厉的说,“敢跟我动手,你能耐不小啊,难道你之前都是骗我的?就算不是,你也够贱的!他可是你的仇人啊,你还心疼他的性命?看来还多的是力气,去,给我动手揍他们,狠狠的揍!”裴其清示意林焰去殴打苏夜行和冯宇豪。
看着已经面目全非,倒在血泊中的二人,林焰痛苦的摇头。
“啪”裴其清反手抽了林焰一记耳光,“动手,不然我连你一块修理。”
林焰依旧倔强的摇头。裴其清肝火大动,正要修理林焰,却被一声恐怖的长笑打断了。
“哈哈哈哈,真是可笑。”苏夜行不知道什么时候支撑着身体坐了起来,“这个笨蛋居然还下不了手,可笑的废物,真是让人受够了。”
“你看来还很清醒啊。”裴其清玩味的看着苏夜行,眼光里充满了虐待的欲望。
“算了吧,这家伙……就是个废物,你还是……动手把他……废了吧,省得我……咳咳……看着恶心。”苏夜行勉强调整了呼吸,挣扎着力求平稳的开口。
“哟,你们开始玩相互揭发的把戏了吗?”裴其清居然没有着急下手,玩味的看着他们。
苏夜行嘲讽的看着林焰,“都这个时候了,再不说真话就没有机会了。反正继续伪装也是死,说真话也是个死。我已经不想再掩饰自己了,太累了。”
裴其清挑了挑眉毛,“你有什么想说的,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们就姑且听听。”
苏夜行叹息一声,“每天对着这个蠢货嘘寒问暖才是让我最恶心的,我只爱林焰,真正的林焰。他仿佛一阵风,又像一团火,让你根本把握不住,更琢磨不透,充满了诱惑力和吸引力。而他,这个替身的蠢货,除了犹犹豫豫的检讨自己,根本一点魄力都没有,没有任何情调。连在床上的反应,哈,你试过没有,会让你吐的,生硬的像一条死鱼,戳一下动一下,纠床都不会。”
呸,苏夜行吐了一口含血沫的吐沫,“我却得对着这样乏味又被人玩烂的二手货深情款款,要不是为了林氏,用得上这样自虐吗?整天觉得自己高贵冷艳,其实不过是个乏味欠虐的白痴而已,每次跟他上床,我脑子里都得回忆以前的林焰才能硬起来,这种男人的苦楚,你们能理解吗?!”苏夜行嘶吼着。
“我理解你。”冯宇豪Сhā嘴,“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要□他,还不是他那烂透了让人乏味的纠床。开始的时候,他居然只会憋着气,嗯,嗯,嗯。嗯你妈啊嗯,又不是大便干燥,我骂过他,这下可好,干脆变成吖,吖,吖,纠床居然像做广播操,哪个男人会受得了。既然你不会叫,那干脆用哭的好了,所以后来我才每次操他的时候,拼命的想让他哭,因为只有这个时候,他才不会发出那种让人崩溃的嗯嗯啊啊。”
冷笑一声,斜乜着林焰,“原来你就算没死,那么烂的床事还是折磨着别人,我看你就是欠虐了。”
“畜生,你们两个畜生!”林焰疯狂的冲过去,厮打着冯宇豪,用力拽住他的头发向地上推搡,掐着冯宇豪的脖子死命摇晃,“我杀了你,我杀了你这个畜生!”冯宇豪眼睛泛白地晕了过去。
林焰又冲到苏夜行面前,左右开弓的抽打他的脸,“假的,居然全是假的,你这个混蛋,我真恨不得打死你。”
苏夜行本来伤得就重,鲜血顺着嘴角滴滴答答地流淌下来,他看着林焰嗤笑道:“用手干嘛,你娘们吗,是不是在我身子底下呆的时间太长了,这个时候,如果你还是个男人,干脆给老子一枪算了,死个干脆也不亏本。来呀,来呀!”
林焰用力出拳打在苏夜行的下巴上,他重重向后倒去,狠狠的砸在地板上,林焰喘着粗气地咬牙,“你这么羞辱我,欺骗我,还他妈想一下子了账?!做梦,我要把你打成十七八块,你这个渣滓,我要狠狠的折磨你,把我的羞辱全部讨回来!”
他又冲上去要揍苏夜行,裴其清却伸胳膊拦住,“时间有限,我们要赶紧解决这里离开。用枪,立刻解决他们两个报仇,然后跟我远走高飞。”
裴其清面无表情的把手枪交到林焰手上,示意他对着二人开枪。
冰冷的枪握在手中,沉甸甸的,枪口抵住的地方时苏夜行的眉心。裴其清帮林焰给枪上了膛,只要他一扣扳机,子弹就会穿过枪膛,射入苏夜行的额头,透过颅骨、大脑,然后从后脑勺的地方穿出。林焰的双手不可抑制地颤抖着,血液从四肢末端涌向大脑,手指冰凉。
苏夜行凝视他的眼神中没有恐惧,只有平静,“周志扬,我还有最后一个秘密。”
“什……什么?”林焰喉头微动,他该怎么办?他到底怎样才能扭转这该死的局面?
“发生车祸的那天,林焰约我一起去找你,本来还叫了林争。没想到临走时,林焰却借口有别的事支开了林争。所以那天最后上车的人,只有我和他。”苏夜行的目光深深望进林焰的眼底,好像在他脸上寻找另一个人的影子,“本来我很高兴……”苏夜行惨笑起来,“在他心目中,我终归比他那个不争气的堂弟重要一点。”
尽管知道真正的林焰已经死了,听到苏夜行这么说的时候,他心底还是涌起了酸楚的情绪,那股情绪搅得他五脏六腑移位似地混乱,有点疼痛,又有点空落。
“他……找我?”他干巴着嗓音问。
“他告诉我,他要带你一起去埋尸的地方。”苏夜行回答。
“他……他带我去那里做什么?”林焰张口结舌,这件事就是他也是第一次听到,可苏夜行脸上的神情却不似作伪。
“我原来以为他想杀你,所以劝他三思。但是他只是看着我冷笑,说我算什么东西,没资格管他。我怎么可能任由他去做这种疯狂的事情,所以我打算强行制止他……就在这个时候,你出现了……”苏夜行看着林焰,似笑非笑,“看清是你以后,他脸上神情很惊讶,然后猛打方向盘,再之后,车祸就发生了。所幸我只受了轻伤,当我把他从车子中救出来的时候,发现他已经死了,而你则躺在路边,昏迷不醒。”
林焰深深吸了一口气,苏夜行的叙述把他再次带回车祸发生的那天。疾驰而来的跑车,疯狂闪烁的车灯,撞击,人像羽毛一样飘起,然后摔落在地。耳边嘤嘤嗡嗡地嘈杂声,意识模糊前,一个男人正从车中把另一个男人拖出来。是了,他想起来了,那个拖人的男人正是苏夜行,而另一个血流满面的应该就是——真正的林焰,他素未谋面的异母哥哥。
“在我拉他出来,企图救他的时候,从他衣袋里摸到一把枪。”苏夜行的目光缓缓落在林焰的脸上,深邃不见底的眼眸深处,慢慢沁出一抹哀伤,“直到这时我才知道,原来他想杀的人不是你,是我。你终究是他的亲弟弟,而我,只是他人生路上的绊脚石。”
仿佛为了掩饰某种情绪,他轻轻闭上了眼,又迅速睁开,脸上的神色在这短短一瞬就恢复了平静,甚至嘴角还挂起一抹微微的笑意,“当我明白他的意图之后,立刻做出一个决定。我把枪藏了起来,然后掉转你们的身份,随后拨打了报警电话。”
就像一块拼图最后的碎片被找到,所有的前因后果终于一环套一环地完整嵌套起来。他猜中了结果,却没有猜中原因。
“我这辈子真正伤心的只有一次,只有这一次。”苏夜行长长吁了一口气,仿佛如释重负一般,“好了,我说完了,你可以动手了。”
86杀机
听着苏夜行用平淡如水的声音讲述完那段往事,林焰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握着枪的手轻轻颤抖着,不知不觉就无力地垂落下来。一直如此默默深爱着林焰的这个人,看起来那样完美无缺,永远不会被击败。
然而他受过的伤有多深,又有谁知道?
“还想着拖延时间?姓苏的,少妄想了!”打破了林焰和苏夜行之间沉默的气氛,裴其清冷笑一声,上前推了推林焰的肩膀,他沉下声音半威胁半哄劝,“弟弟,赶快动手!还是你希望我先冲着你的脑袋来上一枪?”
“我们的命全部都握在你手里,再多等几分钟又何妨?”淡淡瞥了裴其清一眼,林焰把脸转回苏夜行面前,“那……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你说。”
“那天调转方向盘的,到底是你……还是他?不要骗我。”不需要说出那个名字,林焰深知苏夜行能明白他的意思。
“是他。”毫不犹豫地,苏夜行立刻回答,眼中含着一丝苦涩的笑意。
仿佛被某种微弱的电流击中,林焰摇晃了一下。难以自抑的颤栗从心脏深处缓缓扩散到全身,让他几乎连抢都握不住。身体摇摇欲坠,眼中蒙上一层酸涩的泪水,直到最后,他也不明白这个从未谋面的哥哥,他究竟在想什么。
那个人究竟恨他,还是爱他?在不惜牺牲自己也要调转方向盘的那一刻,他究竟在想什么?他是不是将某些事情深深埋藏在心里,谁都没有告诉,甚至连苏夜行都从没有了解过真正的他?
如果命运不是如此捉弄人,他会不会有机会和真正的林焰面对面,将他所有的心思,都好好地问个清楚?
“你们的话都说完了吧,是不是可以动手了?”这时再次忍耐了几分钟的裴其清掐灭手中的烟蒂,朝林焰喊了一句。轻轻点点头,林焰缓缓抬起了握枪的右手。
“会动手……我当然会的……”深深垂下脸,他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喃喃低语。
紧张的神情在苏夜行眼中一闪而过,然而下一秒钟就转为了惊愕。林焰抬起的右手没有指向他的眉心,而是瞄准了裴其清!
一瞬间谁都没有反应过来,裴其清也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扣下扳机的前一秒林焰沉下手腕,枪口避开要害,瞄准了裴其清的大腿。
“咔嗒。”
然而预想中的枪声却没有响起,惊讶的表情顿时在林焰脸上凝结。
难以置信的,他又扣了几下扳机,但是手枪只发出咔嗒咔嗒的空响,这支枪里根本就没有子弹!
“哈哈……哈哈哈哈!!!”面对无措的林焰,裴其清失控地狂笑起来,一把打掉林焰手里的枪,他揪住林焰的衣领,将他狠狠推在墙上。
“唔……!”与墙壁相撞的后背传来猛烈的冲击,林焰痛的闷哼一声。
“我就知道你还会耍花招!臭小子!”朝着林焰的小腹挥出一拳,裴其清狞笑道,“下贱的东西!到了这个地步你居然还想救那两个人渣的命,你这种货色,只配被男人搞!”
捂住小腹不住地呻吟着,林焰强忍痛楚还想说什么,不等他开口,裴其清揪着他的衣领粗暴地把他踢倒在地上,冲着他又是一阵拳打脚踢。
“住手!你这个疯子!”
“赶快住手!!”
苏夜行和冯宇豪异口同声地阻止,却只换来裴其清更加失控的暴怒。拳头和皮鞋不断踢打在林焰的脸上和身上,林焰起先还吃痛地呻吟着,渐渐地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只剩下虚弱的喘息。
侧卧在地上蜷缩成一团,他的唇边不断地咳出血沫。
“怎么样?爽不爽?!”松了松衣领,裴其清往地上啐了一口,“我看你真是个欠虐的贱货,看你这副贱样子真恶心!”
“……也许吧……也许我真是个贱货……”脸颊贴在冰冷的地面上,林焰低声喃喃。轻轻咳出几丝血污,他艰难地抬起头。
红肿的嘴角一片青紫,脸上到处都是脏污和血迹,要多狼狈有多狼狈。然而他的眼神却出人意料的清澈,仿佛根本不在乎被施加在自己身上的疼痛和羞辱。
“也许……我真是个只配被玩弄的货色……但是……我下不了手去杀人……”仰视着裴其清,他一字一句地说,“……无论在我面前的是谁……都一样……”
“你……”裴其清愣了一下,呆滞地看着林焰的眼睛,随即像是被那双眼中坚定的目光慑住一般,半晌才慌乱地躲闪开他的眼神。
“蠢货……蠢货……世上怎么会有你这样的蠢货!!”一边骂骂咧咧,他一边捡起地上的枪装进子弹,手指因为剧烈的情绪波动而颤抖着,“你这个蠢货……什么都干不了,到头来还是要我自己……”
由于背对着林焰,他没有看见原本躺在地上伤痕累累的人,已经扶着墙角慢慢坐了起来。
长长的睫毛在林焰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压住喘息悄悄伸手探入怀中,他掏出了那支贴身藏着的手枪。当苏夜行把这支枪交给他的时候,他从未想过自己真有一天会用上它。
举枪,上膛,瞄准裴其清的背影,他用力扣下了扳机。
“砰————砰!!!”先后两声枪响,划破了寂静的夜空。
几乎同时响起的两次枪声之后,倒下的不仅仅是被裴其清打中的冯宇豪,还有一脸惊讶的裴其清。
就在他洞穿了冯宇豪胸口的时候,林焰的一枪也同样射在了他的大腿上。
裴其清难以置信地看了林焰一眼,心里涌上的不知是失望还是难过。他真的没有想到林焰会有开枪的勇气,他是真的被刚才那个善良到愚蠢的林焰骗倒了。
血流如注,大腿上的剧痛不断地冲击着他的神经,因为疼痛,太阳茓似乎都在突突地跳动,几乎无法忍耐,整个人跪在地板上站不起来。
当然被他射中的冯宇豪情况更是糟糕,随着大量出血,呻吟的声音都渐渐小了下去,似乎有昏迷的趋势。
裴其清觉得有些恨,看到林焰跑过去查看冯宇豪的伤势,裴其清立刻举起枪瞄准了落单的苏夜行……
摁下扳机的时候,又是一声枪响,裴其清背部中弹,剧痛之下,整个人往前仰去,手中的枪失了准心,射在了苏夜行的小腿上,后者闷哼一声,鲜血像是小股的喷泉,不断地涌出来。
“苏夜行!”
裴其清的意识已经有些模糊了,歪歪着脑袋向后面看去,只看见双手持枪戒备地指着自己的林焰,脸上还挂着复杂得无法说清的表情。
他果然和自己想象中有所不同啊,也是……勉强值得欣慰的事。
不知怎么的,在这么悲惨的时刻,裴其清脑袋里居然一闪而过了这个念头。
枪声终于引起了周围的注意,随着门口的一声巨响,一群全副武装带着面罩的人破门而入,整齐利落的动作很有专业气势。
唯一一个没有带面罩的年轻男人似乎是这群人的首领,皱着眉头在众人之中大步走了进来,一脸倨傲的表情令人过目难忘。他的眼神在所有人身上扫了一遍之后,停留在了浑身浴血的冯宇豪和苏夜行身上,他的表情变得恼怒非常,对着重伤的裴其清吼道,“你这个混蛋居然骗我!妈的!搞出人命怎么办!”
随着失血过多,裴其清已经虚弱到连话都快说不出了,他只是“呵呵”低笑了两声,一副“随便你怎么说吧”的样子。
“疯子!”年轻男人抛下了这句话,就走到了冯宇豪面前,小心翼翼地查看着他的伤势,脸上竟带着微微的不安。
看到有人过来帮忙的一瞬间,林焰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一想到前一刻他居然对着人连开两枪,手立刻抖得像是帕金森病人,内心无法抑制地开始害怕,他哆哆嗦嗦地走到苏夜行边上,看着脸色苍白强忍痛楚却紧咬牙关不肯出声的苏夜行,一瞬间居然不知该说什么。
“做得好,你救了我呢。”苏夜行轻声夸奖他。
眼眶微热,要知道比起苏夜行为自己做的,自己的付出就好像过家家一般不值一提。
“林焰……”裴其清气若游丝地喊了一声。
林焰回过头去,就看见他躺在血泊上,努力地抬头似乎想要看清楚一点。
裴其清缓慢地眨了眨眼睛,“……能不能……来一……下……”
他的样子似乎脆弱得随时都会消失一样,林焰有些心软,就慢慢靠近了些。
裴其清笑了,但他的样子似乎笑得很累,他有气无力地张嘴闭嘴说了些什么,林焰没有听见,又靠近了一些。
直到林焰把耳朵几乎贴在了他的嘴边,才听清裴其清的话。
“……对不起……其实……你真的很像他……”
林焰一震,看向裴其清的眼睛,似乎已经快闭上了,他很努力地伸出沾满鲜血的手,似乎想要触摸一下林焰的脸庞,“我……可能……真的喜欢过你……不过这话现在说……太……晚了……”
裴其清的声音小到几不可闻,手还没有触碰到林焰的时候,忽然停住了,一下子落了下来。
林焰知道,这一次,他真的去追寻那个错过的孩子了。
年轻男人见状,立刻抱起已经昏迷的冯宇豪,扭头对着林焰和苏夜行沉声道,“冯宇豪我带走了,警察马上就要来了,你们说话都给我注意点,别扯我下水,不然我就杀了他。”
说完也不等林焰和苏夜行反应,就兀自带着浩浩荡荡的人马火速离开了。
林焰和苏夜行互看了一眼,默契得不需要一句话,伸出手,互相搀扶着站起来。
走到门外的时候,外面已是夜幕时分,救护车和警车的声音不断地接近着。
林焰重重地握住苏夜行的手,笑了。
88、危险分子
看着医院窗外的熟悉的车水马龙,林焰靠在窗边久久凝望,现在的他更喜欢隔着窗子看着尘世中的喧嚣,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安全感。
苏夜行从后面轻轻抱住他,顺势在他耳垂下轻轻啄了一下,“想什么呢?”
林焰轻轻侧头,任情人浓稠的吻在脖颈间肆虐,“冯宇豪,他现在还没有消息。”听到爱人说起另一个男人的名字,苏夜行重重的咬了一下,发泄着自己的不满。
“我不许你再想这个人。”醋意盎然的苏夜行警告者林焰。林焰微笑,“我只是担心他的安全,到现在这么长时间,居然一点消息都没有,不对啊。”
叹息一下,苏夜行抱着林焰,“应该不会有事。目前冯副市长的贪污案已经搁置起来,而且居然可以保外就医,这说明上面已经开始松动了对他的追究,甚至连我们自己的压力都因此减轻不少。焰,我有个预感,这件事也许很快就会水落石出。”
苏夜行的预感是准确的,在不久的一个午后,林焰在餐厅等着苏夜行吃饭的时候,那个绑走冯宇豪的神秘男子忽然出现在他面前,大大方方的坐下。
“你!”林焰第一个反应就是站起来,慌张的看向四周,没有人,没有绑匪,更没有冯宇豪。
与林焰的紧张相比,对方显然更加稳重,他摆摆手,“别慌张,看大家都在看我们,你要想让冯宇豪活着,最好现在就安静些。”
林焰想了想,还是坐在神秘男子的对面,他压低声音追问,“你到底把冯宇豪怎么了,他在哪里?”
“呦,看不出来,你还挺关心他的。”神秘男子玩味的看着林焰,“怎么,有了新欢还不忘旧爱,你可真够博爱的。”
林焰脸上隐隐发烧,他故作镇定的问,“你到底是谁,想要什么?”
神秘男子潇洒的挑挑眉,“这个问题不错,我看可以从这里开始。敝姓楚,楚凌云,说起来,还跟你们都有些渊源。其实事情本来就是个误会,最初裴其清找到我合作,也只是生意上投资赚钱,我们相互资源互换,一直合作的不错。后来他说你们林氏挡了我们的财路,让我帮忙吓唬吓唬小孩子,这事我也没有多想,反正也不会闹出人命,就配合一下。没想到当中还夹了那么多的个人恩怨,最后事态不受控制的发展,其实非常遗憾。老实说,裴其清在做生意上,算得一把好手。”
林焰紧紧追着楚凌云不放,“冯宇豪现在在哪里?”
楚凌云身体放松的靠在椅子上,“你放心,我们之间没有什么仇恨,我自然也犯不上对他不利。冯宇豪现在是在我那里,不过是以客人的身份,他恢复的不错,康复保健也有在做,已经进入了疗养期。对你们林氏,我也没有什么兴趣,说不定将来大家可以继续合作做生意。”
听了男人的说辞,林焰悄悄的放下一半心,但是几经波折的他已经不会单单听从一面之词来信任陌生人,“楚先生来的突然,不过这个消息依旧让人感到高兴。我现在就想看到冯宇豪本人,可以吗?”
楚凌云露出一个古怪的表情,“你见冯宇豪,你以什么身份见他?”
林焰平静的说,“我是他的朋友,关心他的安危,自然是眼见为实。”
楚凌云默默的转动着打火机,“你们,不止是朋友这么简单吧,听说以前还是情人的关系?!”
被一个陌生人追问这样隐私的问题,纵然以林焰的脾气,也觉得羞恼。冯宇豪那个混蛋,到底泄露了多少曾经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秘密?
“过去的事情还有什么意思,现在宇豪只是我的普通朋友而已。”
楚凌云品味着林焰的话,“只是,‘普通’朋友,而已?我看没有这么简单吧,有人念念不忘呢,甚至在高/潮的时候都会叫你的名字,这你可怎么解释?”
林焰脸上仿佛被人狠狠拍了一巴掌,他结结巴巴的说,“什么,什么名字,你到底是谁?“
楚凌云笑笑,“我是谁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冯宇豪现在在我手上,而且你想见他。所以你必须要回答我几个问题。”
林焰心头涌上一丝不妙的预感,“什么问题?”
楚凌云得意的舔了舔嘴唇,“就从你们相识的开始讲起吧,我要知道你们交往的所有细节,包括绝对的隐私哦。”
“我和他是在我打工的咖啡厅遇到的……”林焰微微蹙了下眉头,眼前的人绝对是个危险分子。他略一犹豫,决定暂时妥协,用最简练的语言说出和冯宇豪在一起的经过。虽然过去的事情已经放下,但这并不代表再次回忆起来的时候会心情愉快。
“因为你很像那个人吧,林焰,你知道我说的是那个……”楚凌云盯着林焰,唇角勾起一个促狭的笑容。
林焰鼻子轻哼一声,不置可否。他不喜欢这个男人的眼睛,狭长的,带着淡琥珀色,那深处薄薄的冷光会让他想到某些爬行冷血动物。
“只是这样吗?要知道,这种程度的话可不能打动我带你去见他呢。”楚凌云交叉着手指放在桌上,悠悠然靠在椅子中。
“那你还想知道什么?”林焰抬了抬眉毛,毫不示弱地直视对方的双眼。
楚凌云低笑起来,他从座位上缓缓站起来,弯□迫向林焰。虽然动作很慢,但是却带着一股让人无法躲避的威压。
“我说过,”痒痒的气息喷在耳廓,微凉的手指顺着面颊滑过唇畔落到咽喉,“包括绝对的隐私,我都要知道。”
林焰的脸上闪过一抹飞快的愠怒,清秀的面颊红了又白,漂亮的嘴唇紧抿着。果然连生气都带着一种别样的动人啊。楚凌云抬起林焰的下巴,仿佛在欣赏一个绝世的珠宝。忽然手腕上一沉,原来林焰用力抓住了他的手腕。清冷漆黑的眼眸盯着他,带着拒绝的寒意,没有丝毫畏惧。
楚凌云心中微微一动,比起之前那个软弱羞涩的青年,现在这个样子就像绽放的荆棘之花一样。愈是拒人千里,愈是让人想靠近。原来是这样啊,难怪那家伙不能自拔呢,就连自己也差一点被诱惑了。
林焰困惑地看着楚凌云从神游天外的状态回过来,依然带着那种帝王般的倨傲,眼睛里确多了点什么,那种什么他无从得知。只是觉得围绕在楚凌云周围的锋芒似乎有所锐减。
“要不要和我做情人看看?”楚凌云接下来的话差点让林焰一口水喷出来。
“诶?”林焰当场石化。这是哪门子的神逆转啊!好不容易从惊讶地心情中醒过来,他立刻冷然正色:“抱歉!我拒绝!”
“开玩笑的。”楚凌云不以为意地挥了挥手,好像很开心林焰表情的变化。
真是个极度恶劣的家伙啊,林焰的嘴角轻微地抽搐了两下。
“好了,我们走吧!”楚凌云一把抓住林焰的手腕旁若无人地就往外走。
“我……们?喂!撒手!这到底是要去做什么!还有,我还在等人啊!”林焰挣扎着手腕。
“你不是想见‘他’么?”楚凌云松开了手,抱着胳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现在?”林焰有些惊讶,他没有想到楚凌云说去就去。
“过了这村可没这店了。我可以给你5秒钟考虑,1——”楚凌云伸出一只手指,“2——”两只手指。
“我去!”林焰果决答道,“我跟你去!”
“那么走吧。”似乎早已预料到这种回答,楚凌云满意地点头,不轻不重地打了一个响指。两个一身黑衣戴墨镜的男人毕恭毕敬地走了过来。
“不过,我要先打个电话。”林焰看着楚凌云,慢慢地说。
“请便。”楚凌云微微颔首,做了个请的手势。
“夜行,我现在要去一个地方。”林焰在电话里对苏夜行说。
“焰!发生了什么事?你还在餐厅吗?你等着我,我马上就到。”苏夜行的声音充满了焦急。
“你不要担心,我相信那位先生,”林焰的目光投向楚凌云,唇角微微一勾,意味深长地笑道,“并不是一个言而无信会做出卑鄙勾当的小人。”
“那是自然。”楚凌云失笑,这么一说他就算想打算点别的也不可能了呢。
“那是谁的声音?焰,你和谁在一起?到底出了什么事?回答我啊!”裴其清的事件过后,苏夜行虽然在外人面前还是那样冷静得无懈可击,但是一碰到林焰相关的事情就容易“失控”。或许内心最后的芥蒂也除去,所以不用努力掩饰什么了吧。
“夜行,我不会有事的。”林焰心头涌起一丝暖意,他喜欢这样的苏夜行,这么想着,脸上也不自觉浮起温柔的笑容,“我向你保证。另外——”他把电话递给楚凌云,“打个招呼吧。”
89、甜蜜的报应
加长的林肯轿车里,林焰和楚凌云面向而坐。
“真是有趣啊,为什么选择他呢?苏夜行。那个人也伤害了你许多,不是吗?”楚凌云狭长的双眼闪烁着奇异的光芒。
“为什么呢?大概,是他救了我吧。从软弱的、无能的过去解救出来,”林焰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双手,“让我发现了真正的自我和力量。”
“就算那是以一个阴谋的名义?”
“唔,以一个阴谋的名义。”
“你果然,很特别。”楚凌云忽然朗声笑起来,阳光从车窗照射进来,给他的发梢染上了一丝亮丽的金色。
他是一个天生的贵族,林焰在那么一刻心中闪过这个念头。
楚凌云的别墅位于一座山的半山腰,与其说那是一座别墅,更不如说是庄园。从大门进入之后,汽车足足开了十分钟才到达主建筑,一座欧式风格的楼房。尽管“重生”为富豪少爷以来也见过不少场面,可是楚凌云的山庄还是给林焰不小的震撼。织着金线花的暗红地毯,绘着十八世纪文艺复兴风格油画的天花板,恍惚间仿佛时空穿越到了路易王朝的欧洲。
这个世上果然是有着无数他没有办法想象和理解的存在啊。
“我先带你参观一下房子吧。”楚凌云走在前面。
“不,带我去见冯宇豪吧。”林焰拒绝了楚凌云的提议。他来这里只有这一个唯一的目的,确认冯宇豪的安好。冯宇豪,这个在他生命力留下过浓重痕迹的男人,他爱过,恨过,利用过,想忘却过,但最终,他还是没能够彻底斩断他们的联系。否认过去就是否认自己,要前进,只有承认,承认自己的失败,承认自己的弱点。然后,从过去上踏过去。所以,冯宇豪,尽管你以前是那么人渣,但你现在是我一个重要的朋友。
“好吧。”楚凌云无奈地耸耸肩膀,带林焰走上了楼梯。
那是位于走廊最里面的一个房间,随着房门的打开,里面的一幕让林焰震惊。
这同样是一件欧式布置的房间,冯宇豪坐在正中那张古典胡桃木大床上,气色看上去康复得差不多。只不过,令人惊骇的是一条铁链从腰部贴着裤子垂下,被衣服遮盖着并不能看清楚。
看到林焰,冯宇豪惊讶地站起来,“你怎么来了?”伴随这个动作,他的身体上的细碎铁链发出轻轻的撞击声,然后冯宇豪忽然表情古怪的停了下来,身体僵硬的斜斜站着不动,过了好半天,才缓慢的慢慢直立身体,抿着嘴站稳,一言不发。
“宇豪?”林焰想上前,却被冯宇豪喝住。
“不要过来!”他暴躁地喊道。
“喂!你这个混蛋对他做了什么?”林焰回过身想揪住楚凌云衣领却被对方轻松闪过。尽管他不明白真相,但是那个锁链和冯宇豪的表情总给他一种不太好的感觉。
“你说那个链子吗,那是……”楚凌云一边摆手一边向冯宇豪走去。
“住口!”冯宇豪更加暴躁了,不,与其说暴躁,不如说是——恼羞成怒。林焰不知道是不是幻觉,好像看到冯宇豪的脸那么一瞬间红了一下。
“他可不是一个安分的病人,我也是没有办法……”楚凌云一脸无可奈何的神色,说的风轻云淡。
“你给我住口!”冯宇豪气急败坏地吼,他转向林焰,神情忽然变得可怜兮兮地,“焰,快点带我离开这里!这个家伙是个变态!哎哟!痛!”说着捂着头上被楚凌云敲的地方原地跳脚起来。
“我说了伤没好之前不准离开的吧。”楚凌云气定神闲地抚摸着拳头。
“你做的那些……我能好才怪!”冯宇豪怒视楚凌云。
“那些?”林焰Сhā话。
“哪些啊……你真想知道?”
“住口!”
好像,他之前太过担心了。这两个人的关系没他想象得糟糕吧。林焰舒了一口气。
“看来你恢复得不错,我就放心了。那么我也要告辞了。”对着楚凌云,林焰微微一笑。
“喂!我哪里恢复得不错啊!焰,我不要在这个变态这里多呆一分钟啦!救我啊!救我啊!喂!你这个没良心的!喂!!”厚厚的木门把冯宇豪的咆哮关在了门背后。
跟冯宇豪聊了一会儿,林焰便告辞离开,然后马不停蹄地赶到医院去探望苏夜行。阳光明媚的天气,到处充满轻松惬意的气氛,让林焰的脚步也情不自禁地轻快起来。
来到医院去往病房,宽敞的房间里洒满阳光,苏夜行正披着外套靠在床上看书,这样的情景似曾相识,让林焰忍不住打趣起来。
“怎么搞的,这阵子尽是你受伤,我探望,苏大总裁是不是年纪大了,身体不中用了?”他一边笑着一边坐到床沿,和苏夜行自然地交换了一个亲吻。
“我这个老人家哪比得上林大少爷年轻气盛,今后年纪大了,还指望你给我养老呢。”侧身在病床上让出一半空位,苏夜行笑着把林焰拉了上来。
两人亲密地依偎在了一起,享受着永远都觉得不够的独处时光。林焰依偎在苏夜行的身边,苏夜行则是有一下没一下的抚摸着他的头发,不需要言语,也没有肉麻的情话,只要呆在一起,两个人就已经无比满足。
“对了,那个楚凌云……就是监禁冯宇豪的那个家伙,看起来怪怪的,你觉得呢?”这时回想起那间神秘别墅里冯宇豪被铁链捆在床头的样子,林焰不觉身上一阵发冷。
“没事,楚凌云并不是来路不明的人,我已经派人调查过他的身份了。”苏夜行却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你开什么玩笑?我今天才第二次见到那个家伙,你居然跟我说你已经调查过他的身份?”林焰闻言大惊,“而且你还受伤躺在病床上呢,你到底是不是人类?”
“我是什么对你来说很重要么?”宠溺地在林焰的额头上亲了一下,苏夜行笑笑,而后恢复平时沉着冷静的样子,“其实第一次看见他的时候我就觉得他很面熟,感觉他绝对不是平民百姓。至于具体的资料,稍微调查一下就知道了,说出来你可别吓一跳,楚凌云的背景,是林家和冯家都惹不起的大户。”
“大户?”林焰皱眉,他并不太懂官场上的事,一时难以想象凭冯宇豪那种唯我独尊的样子,这个世界上还有谁能压得住他。
“具体的说,楚凌云所在的家族是军阀世家的后代,亲戚中从军从政都不在少数,在军政两界都有举足轻重的地位。”苏夜行说着便提了几个名字,都是军政界赫赫有名的大人物,让林焰暗暗吃了一惊。
“如果把冯宇豪比作猫,楚凌云就是吃猫的老虎了。”苏夜行说着又笑了笑。
“这比喻听起来怪怪的……”林焰托腮露出困惑的表情,“不过我还是想不明白,冯宇豪怎么会跟那家伙混在一起,他们都是高干子弟,难道不是官场上的劲敌吗?而且我在那座别墅看到冯宇豪和楚凌云的时候,感觉他们很讨厌对方,但又对对方很在意,似敌似友的,感觉关系又奇怪又暧昧。”
“唉,真不知道你是迟钝还是装傻,”苏夜行在他鼻子上捏了一下,“你没听说过相爱相杀么?这四个字来形容他们之间的关系可是最合适的。而且你不觉得冯宇豪和楚凌云很般配?”
“般配在哪里?”
“我真要被你气死了……当然是他们的出身,还有旗鼓相当的变态个性啊!”
一提到变态,林焰立刻回想起冯宇豪曾经对自己的所作所为,粗暴的凌虐,疯狂的追逐,卑微的求饶……每一段记忆都深深铭刻在他的心底,永生也不会忘记。
但是他早已从那些阴影中摆脱出来,记忆对他来说仅仅是记忆,他早已能用平常心来看待这些往事。
唇角轻轻勾起,他哑然失笑,感叹着这一切终于真正的结束了,也因为不再需要为冯宇豪担心而感到宽慰。
“不过还真得感谢楚凌云,”这时苏夜行出声打趣,“从客观上来说,他为你向冯宇豪报了旧仇,现在看来冯宇豪肯定是被压制的一方,那是他自身的劫数,也算是个甜蜜的报应吧。”
“甜蜜的报应?喂,你这样说我可要生气了,”将苏夜行的话反复回味,林焰猛地从床上坐起来,收起笑容,一脸愠怒地瞪着他,“被压制还算甜蜜?你这是在讽刺我被冯宇豪纠缠的时候乐在其中?”
“你这是想到哪儿去了,”苏夜行连忙摸摸他的背,“我没有别的意思,跟被打得断手断脚相比,被推倒当然算甜蜜的报应,其实冯宇豪还蛮走运的……”
“闭嘴吧,不用欲盖弥彰了!”一巴掌捂住苏夜行的嘴,林焰突然用力把他推倒在床上。
“好了……焰,不要这样,我怕痒的……”还以为林焰只是想跟他玩闹,苏夜行一边笑着一边缩起身体躲避,然而林焰却是一副羞怒的样子,整个把他压住之后,一手直接伸进他的裤腰里,握住他身体的中心。
“你……唔!”身体尚虚弱,最脆弱的地方又被人握在手里,苏夜行顿时全身使不上力,虚弱地被林焰压在身下。
“感觉怎么样?”整个压在苏夜行身上,林焰居高临下地得意一笑,“今天机会难得,不如我们交换,你也享受一次‘甜蜜的报应’,如何?”
抬头仰视林焰,苏夜行愣了一会儿,镜片后面透出一个暧昧的微笑。
拽住了林焰的衣领,他将这个敏感多疑的情人缓缓拉向自己,与他交换了一个细腻绵长的吻。濡湿的双唇亲吻,交叠,舌尖轻柔地交缠在一起,当长吻结束,两人的嘴唇分开的时候,林焰耳后已经泛起一片红晕。
“看,你这样的身体,还能推倒我吗?”作恶地咬了咬林焰的耳垂,苏夜行笑语,“不如今天就这样,你上我下,不过要麻烦你辛苦一点,自己脱衣服,然后自己动……”
“你这个不知羞耻的大烂人!”林焰闻言涨红了脸,抓住苏夜行的病号服就猛力拉扯,“今天就让你看看我生气的时候有多恐怖!小心你的ρi股吧!!”
“但是我真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唉你不是当真吧?林焰?林焰?”苏夜行被压着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林焰手指灵活地解开他胸前的纽扣,脱了他的裤子。
□的肌肤传来微微寒意,几乎被整个脱光的按在床上,苏夜行无从反抗地被林焰玩弄着身体。模仿自己曾经被对待的情景,林焰一边亲吻苏夜行的胸口,一边忽轻忽重地□他身体的中心,苏夜行起先还能开几句玩笑,渐渐地呼吸越来越粗重,浓密的双眉也紧紧皱起。
然而这时,林焰却又犹豫了,推倒一个病人易如反掌,但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是哪里呢?
一双手臂从后面悄悄绕上他的腰,将他猛力抱住,毫无防备之下林焰整个跌进苏夜行的怀里,而后被吻个正着。
“不要再胡闹了……”苏夜行急促的呼吸轻拂过他的耳际,“再这样下去,我真会忘了自己还在住院,当场把你压倒脱光的……”
身体微微一颤,林焰感觉全身的血液顿时都涌向大脑,让他几乎有些神志不清,温暖的怀抱和挑逗的情话仿佛催眠术一般,夺取了他所有的理智。
难道这就是——甜蜜的报应?
有一点讨厌,有一点犹豫,还有一点生气,但是无从抗拒,只要呆在这个人的怀抱里,就无比安心,即使整个世界与自己为敌,也坚信未来会充满希望。
他就真的这么爱苏夜行,也渴望着自己能被爱吗?
一种莫名的情绪顿时填满全身,用力挣开苏夜行的怀抱,林焰跳下床。
“你要去哪里,不跟我玩了吗?”这时苏夜行略带调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我去洗手!”林焰没好气地喊了一句。
“但是你不能这样把我扔在这里吧。”苏夜行说着,声音里多了一份哀求和无奈,堂堂大总裁被脱得光溜溜地躺在床上,某个部位还肿胀亢奋着,这情景要多有多滑稽。
“这种小事……你自己解决就行了!”从玻璃窗的反光中看着那副搞笑的画面,林焰强忍住笑冲进洗手间。
“林焰!”
“我改变主意了,伤势没有痊愈之前,你不许纵欲!”
90、旅途终点
享受着身心双方面的体贴照顾,苏夜行的伤逐渐转好,护士小姐悄悄地告诉林焰,照这个恢复速度,可能没几天就能出院了。
林焰大喜过望,却没有告诉苏夜行,怕他得意了就随意下床走动,拖慢恢复。
在苏夜行住院的期间,林氏的管理都是林焰一个人在操作,当然还有一直在电话和视频指导的苏夜行的功劳,但不可否认,林焰在公司管理上已经越来越顺手,有些决策已经可以不向苏夜行请教而独立判断了。
万事都很顺利的当口,林家城的病情却是急转直下,一下子恶化,医院甚至连发了三张病危通知单。
林氏所有的亲戚都站了出来,轮流来探望和陪伴,而律师更是忙里忙外,为了遗嘱的事情奔波走动。
林焰心里说不内疚是不可能的。
当初若不是自己一意孤行,故意把父亲气到住院,他这么风光一世的人又怎么会病情恶化得这么快,当初那么一个声如洪钟的人现在居然浑身上下Сhā着管子,连话都不能说一句。
每每父亲看着自己,林焰不禁有些鼻头发酸。
亲戚来的时候,他也不敢凑得太近,总是远远地看着,要不就是借口公司事务太忙,避免和父亲在一起的尴尬。
这样的情况自然没有逃过苏夜行的眼睛。
苏夜行出院的那天,林焰带着花来接他出院,结果却被他直接揪上了二十楼的独立病房,一见苏夜行要把自己带去见老爷子,林焰就忍不住想逃,“我忽然想起来……公司还有点事……”
“少装了,娱乐公司的方案早定了,新圈的地皮也没有问题,林大忙人,您还有什么事要忙?”苏夜行一语点穿他的谎言,毫不留情地把他推了进去。
“可是我……”
“我什么我,都是一家人,还说两家话吗?”
进了病房,一看见虚弱的老爷子,林焰就低下头,小声喊了句,“爸……”
病床上的老爷子似乎想说什么,却因为呼吸器,什么都说不出来,只是缓缓地眨了眨眼。
苏夜行押着林焰走到了床边,把林焰按在位子上,“今天好不容易没有亲戚来访,就让你们父子好好地谈谈心吧。”
林焰哑口无言,“我爸带着呼吸器,你让他怎么和我谈心?”
苏夜行神秘地笑了笑,对着老爷子轻声道,“林先生,从现在开始,我问你什么,如果是,你就眨眼,如果不是,你就闭眼,好吗?”
老爷子立刻眨了眨眼睛。
“今天感觉身体好一点了吗?”
老爷子眨眼,是的。
“心情好吗?”
老爷子眨眼,是的。
“心情好是因为有漂亮护士吗?”
老爷子重重地呼出一口气,闭上眼睛,当然不是!
“那心情好是因为林焰吗?”
老爷子飞快地眨了眨眼,眼睛里似乎还含着笑。
林焰不可思议地看着他,眼中还带着不解,明明是自己害的老爷子病成这样,为什么老爷子还会说因为自己所以心情好?
林焰立刻开口问道,“爸……以前是我不懂事,你还生我的气吗?”
老爷子立刻闭上眼睛。
林焰伸手拉住了老爷子的手,“不生我的气怎么还会一下子病成这样……”
“是因为觉得林焰长大了,所以松了一口气吧?”苏夜行忽然开口问道。
老爷子眨了眨眼睛,反复了好几次。
居然是因为这种原因,和自己预料得完全不一样……
林焰的眼眶微热,将老爷子的手紧紧地握着。
过了一会,林焰看了看老爷子,忽然又问道,“爸,今天这个时候了,其实我也有些问题憋在心里很久了,可以问问你吗?”
老爷子看向他,眨眼。
“这件事我一直在想,这么久了,你到底有没有过想把苏夜行培养成接班人的念头?”
这个问题一问出来,苏夜行不禁大吃一惊,他看了林焰一眼,似乎是想从他的脸上找到端倪,结果却发现后者异常坚定。
苏夜行看向老爷子,惊讶的是,老爷子居然眨眼了。
饶是一贯镇定的苏夜行,也不免大吃一惊。
林焰笑了起来,露出两颗虎牙来,“我就知道你有过这样的心思,为什么中途放弃了呢。”
老爷子微闭上眼,表情像是在叹息一般。
不用再问什么,林焰和苏夜行自然已经解读到了答案。
人类的天性如此,无论发生了什么,自己的心总是偏向血脉相连的那一边,即使理智告诉林家城,公司交给苏夜行这个结局一定更加完满,但是私心还是会战胜理智,最后的继承人还是林焰。
这样一来,林焰和苏夜行两人心中的心结一下子全都解开了。
两人一直陪着老爷子絮絮叨叨地聊了很久。
之后的几天,他们每天都来探望老爷子,有时候会带来些小时候的照片,有时候也会讨论些公事和公司的前景。
老爷子看起来很高兴,他的眼睛总是笑弯弯的,周日的下午,夕阳斜射进病房,他忽然颤颤巍巍地伸出双手,左手拉着苏夜行,右手拉着林焰,然后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林焰的泪水忽然落了下来。
林家老爷子的墓地选在“周志扬”的边上,这块地是事先买好的。大概当时的老爷子真的以为里面躺着的是那位永不得团聚的儿子吧,所以才以这样的方式团圆。林焰和苏夜行臂缠黑纱一起捧着骨灰盒跪在墓碑前,僧人的唱经声让他依稀回到“自己”下葬的那天。
虽然中间不过短短一年,然而已恍如隔世。
“时辰到,落土了——”丧仪人员拉着长长的腔调,仿佛一道惊雷打在他的脑海中。一落土便是真正的阴阳两隔,一方石茓隔绝生死。他紧紧抱着那小小的盒子,不肯松手。
“林先生,时辰误不得。”工作人员的劝说他此刻全然都听不到了。他茫然地睁着眼,周围的人嘴巴开开合合,所有的仿佛一个扭曲的梦境。树欲动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虽然林老爷子并不是一个称职的父亲,然而血脉的联系却让他早就无法憎恨,留在心中的只有长长的遗憾。
“焰,放手吧。就让老爷子安心地去吧。”苏夜行的声音让他回过神来。他这才松开了手,墓石放下,尘埃落定。掌心被一只手轻轻握住,透过来丝丝温度。他偏过脸,对上苏夜行温柔的眼神,没有话语,也不需要话语。你知道我懂,我知道你懂。
斜阳里,两个身影愈行愈近。走在前面是林争。
“叔叔,我来迟了。”林争深深鞠上一躬,将白玫瑰放在墓碑前,他直起身,望着林焰,“哥,对不起,我……”
“你不必道歉。能来就好。”林焰拍了拍林争的肩膀,而就在这瞬间,他看到了站在林争身后的陌生男子。如亮缎一般的长发垂在肩头,白得几近透明的肤色,向上斜飞的秀眉下一对摄人心魄的凤眼熠熠生光,墨色的眼眸仿佛黑洞一般吸附着周围所有的光线。他静静地站在那里,就像一幅水墨画卷,每一个姿势和神情都带着画的风韵。
“你好,我是林争的朋友。我叫唐君。”男子察觉到林焰的视线,从容地伸出手。低沉磁性的男声,带着明显的喉音,仿佛一匹柔软的丝绒,又像无数乐器撞击的共鸣。
“你好。”有那么一瞬间失神,林焰匆忙与他握了手。唐君的手指带着一股怪异的凉意。
“死亡仅仅只是旅途走到了终点。”唐君的嘴角浮起一丝超然的笑容。
“旅途……”林焰若有所思喃喃。
“关键的是,在途中邂逅过怎样的风景。”
林焰转过头,迎上身旁苏夜行的眼神。
在生命的旅途里我遇到了你,我的——风景。
“林争,我真的没有想到。”林焰目瞪口呆地望着满满一桌子珍馐。切不论各种食材的珍贵,就烹饪手法和造型而言,每一盘菜都能够称为是一件艺术品。更令人惊叹的是这些都是由那位名叫唐君仿佛画卷一样的男子制作的。
“你想不到的事情多了。”林争鼓着腮帮子仿佛有些不乐。
林焰无奈摊手。的确,最近发生的很多事情都太超过他的想象了。比如,那个叫楚凌云和冯宇豪中间的种种。比如,这位唐君在两个小时前邀请他们去他的游艇做客。而到了码头,连苏夜行的脸色都有些变了。这哪里是游艇,分明是巨型油轮!被装修成仿古建筑风格的游轮犹如一座漂浮在水上的宫殿。而船体内部更是没有半点船的感觉,亭台楼阁、假山花木,夜色中檐廊下错落的灯笼让人有误入时光隧道之感。
“恐怕这里摆放的都是真品。王羲之的《兰亭集序》,顾恺之的《洛神赋图》……”苏夜行环顾了房间四周的陈设,低声对林焰说,“包括这些餐具,都是古物。”
林焰差点把手中的象牙筷子掉下去。
“献丑了,请不要拘束。”唐君换了一身黑底暗花金线绲边的唐装,如丝般的长发用一条金色缎带扎在脑后,身前系着一条白底绣蟠龙的围裙,这种突兀的装扮在他身上竟然丝毫没有半点违和感。
“你从哪里捡了这样一个田螺先生?”林焰悄声问林争。
“明明是他被田螺先生捡回来了。”苏夜行斜眼看着像橡皮糖一样黏着林焰的林争吐槽。
“我和他什么关系都没有!”林争瞪着苏夜行,咬牙切齿,活像一只炸毛的猫,“哥,你要相信我。”炸毛猫咪瞬间变身小鹿斑比。
“吃饭要专心。”一只手把橡皮糖林争拎小猫一样回自己的座位,整个过程唐君甚至还保持着那种仙人般的优雅气度。
“夜行你看到了吗?饲主和宠物。”
“一物降一物啊。”
“喂!你们不要胡乱揣测啊!”
夜风如水,林焰步上游轮甲板。一个颀长的身影背对着他,漆黑的长发仿佛要融入这浓浓的夜色中去。
“唐先生。”林焰开口。那人回过头,“叫我唐君就可以了。”
“我想问你一件事情,请你务必诚实地回答我。”林焰正色,“你对小争到底是什么感情?”
“哦?”唐君转过身正对着林焰,唇畔浮起微笑,“你还这样在意他吗?”
“当然!他是我弟弟!”林焰认真地说,“小争看上去好像什么都不在乎。但其实对感情比谁都执着。如果你只是想玩玩的话,我请你及早抽手。”
唐君久久注视着他,凤眼中闪烁着让人看不透的色彩,许久他开口,“你放心,在他有生之年,我不会和第二个人在一起。”
91、女王陛下
依约来到律师楼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了。市中心喧闹繁华的地段一样也有令人意外的安静之处。这幢三层高的英式小洋楼林焰还是第一回来,但律师楼里的主人他倒是见过几次。
梁大律师是林氏的专属律师,也是林家诚的挚交好友之一。接到他的电话时,林焰颇有些惊讶,但仔细想想也对,林氏家大业大,老爷子又怎么可能在身前没有过周详的安排?只是,梁律师特意点明了要苏夜行一起来听遗嘱却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梁律师将二人带到自己的办公室,让助理送上咖啡之后笑着说:“真是对不住二位,本来应该是我亲自到府上去宣读遗嘱的,但是手上的事实在是忙不开,而且林公也跟我说过,最后读遗嘱时只希望有关的人在场,所以不好意思,请二位亲自跑一趟。”
“梁叔,别这么说。您与家父那么多年的朋友了,再怎么说,也该是晚辈的我们过来才对。”林焰看了看苏夜行,然后对梁律师点了点头,“我们现在可以开始了吗?还有没有别人要来?”
梁律师推了推眼镜说:“本来,与遗嘱相关的是三个人,不过因为其中一位已经过世,所以人已经到齐了!”说着就去开保险柜的门。
林焰心中咯蹬一下,但看苏夜行也是一脸茫然的样子,只好等律师将答案揭晓。
遗嘱并不长,交待得也很清楚。林氏的一切财产被均分为了三份,继承者:林焰、周志扬、苏夜行。公司的股份均分给了林焰和苏夜行,动产及不动产部分则多分给周志扬一些,看起来倒是不偏不倚的。
“这份遗嘱是三年前林公在这边立下的,当时他对我说,可能有个私生子在外面。”说完,梁律师看了看两个的脸色,“周志扬这个名字,是不久之前他让我填上去的,以前,只是个空白,注解了他母亲的名字而已。我想,你们应该知道这件事吧。”
林焰苍白着脸,点了点头。
“我……有个弟弟……父亲说起过。”
梁律师松了口气,态度也轻松了些:“可惜,林公虽然找到了这个流落在外的儿子,但人已经过世了,所以按照林公的意思,原本分给周志扬的财产再继续由你们二位均分。”
见两人都呆坐着没有什么表示,梁律师向二人递出了钢笔:“如果没有什么异议,请两位签字确认吧。稍后,我做好公证,会把相关文件送到二位府上去的。”
二人对视了一眼,默默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看着梁律师收好文件,林焰突然开口问道:“梁叔,我想请问一下,我父亲这份遗嘱有没有改动过?”
梁律师抬头看了看他,点点头:“有啊,将你弟弟名字填上,之前不是不知道他叫什么吗。”
“呃……我是说,苏夜行的那部分……”
梁律师眉头微微皱起,似乎对林焰所提的问题有些不豫,但还是点头说:“林公很早之前就是这么写的,他对我说过,夜行就像他的亲生儿子一样,他也一直在为林家尽心尽力,得到这些,是应该的。”
知道梁律师对自己的疑问有些误会,林焰也只是苦笑了一下,未做解释。苏夜行看着他,轻轻将手搭在了他的肩头。
无声地相视一眼,千言万语只一个眼神似乎就能交汇,杂乱的心也稍稍平静了些,林焰仰起脸,对着苏夜行淡淡一笑。
“我没事。”伸手,握住了苏夜行的手。
从今以后,自己却是真地要与这个男人携手一世了。鼻子突然有些发酸,眼眶也热了起来。林焰忙低下了头,用力握紧了苏夜行的手。
“梁律师,非常感谢您!”苏夜行伸出另一只手与梁律师握了握,“林先生对我有知遇之恩,我一定会好好帮他看好这个家的。”
“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林公是不会看错人的。”梁律师笑着拍了拍苏夜行的胳膊。
苏夜行看着林焰低垂的头,轻声对他说:“我知道,你想起林先生心里就难过,我们还是先回去吧。”
向梁律师告了别,苏夜行扶着林焰走出了律师楼。
刚出大门,林焰就一把甩开了苏夜行的手。
“你怎么了?”被莫名推开的苏夜行紧走几步跟上林焰。
“凭什么!你凭什么!”回答他的是林焰忿忿不平的声音和气得发红的双颊,“我才是他的儿子,在他的心里,我跟你的地位竟然完全一样!他在想什么啊!”
苏夜行停下脚步,抬头看了看湛蓝的天空。
不管再怎么争斗,原来那个人还是将他放在心里,当成亲生儿子一样看待。明明在世的时候只是将自己当成棋子在用啊!以前对他感恩,后来对他记恨,那种夹杂着恩情与怨恨,尊敬与不耻,亲近却又疏离的感情在此刻劈头盖脑地涌将过来,让他几乎无法承受。
天很蓝,自己却有些看不清楚。
“我是,很敬爱他。”苏夜行的声音低低的,和着风声,飘进林焰的耳中,“真好笑,我处心积虑从你手中把林氏夺过来,却原来是他早就想要送给我的……我背叛了他给予我的期望。伤害了爱你的人之后,才会发现,原来你也爱着他……林焰,我永远不会再伤害你了!”
林焰看着苏夜行,乌黑的双眸清澈晶莹,他突然扑入苏夜行的怀中,用手狠狠地捶了一下他的胸口:“可恶,你不知道我这是在嫉妒你吗?我二十多年没有享受过父爱的味道,为什么你却能从他那里轻易得到!”
“我知道!我知道!”苏夜行抓住林焰的手,看着他发红的脸,深深地吻了下去。
这里是最繁华的大街啊!你这个没脑子的家伙!你不知道这树后,房后,街角到处都可能会有狗仔队的长焦镜头吗?你这该死的家伙,你想让我们俩的照片明天上报纸头条吗?!
可是,在将这些话说出口之前,林焰已经抓住了苏夜行的后背,全心地投入到了这个足以将人溺毙的吻中。
“要不要再喝一杯?”递上一杯红酒,披着浴袍的苏夜行站在一边看着裹着浴袍窝在沙发里的林焰。
吊起眼角瞅了他一眼,目光自然顺着敞开的浴袍向里看了看。
“怎么样?还不错吧。”苏夜行嘴角的笑怎么看怎么不够正派,他把一只手伸入浴袍摆在自己的胸口,“焰?”
林焰黑亮的眸子微眯了起来,接过红酒一饮而尽。
“我越想越不爽哎,苏夜行!”他把酒杯扔到茶几上,站起身,一把抓住了苏夜行的浴袍前襟,“老爸太偏心了,太偏心了!”
“好、好……”苏夜行有些无奈地举起手,跟着他来到床前,“好吧,他偏心,我对不起你,说吧,你要怎样才顺气?今天已经摆了一天的脸子给我看了,还想怎么样啊,少爷?”
林焰突然笑了起来,灿烂而温柔,苏夜行呼吸一窒,还没等动手,林焰已经将他推倒在床上。
“你说会爱我一辈子?”压在苏夜行的身上,林焰歪着头问。他看起来酒气有些上头,白皙的脸颊红润白嫩,乌色的双眸也湿漉漉的,身上感受到他的重量,鼻中充斥的他身上的气味,苏夜行的身体早已经亢奋了起来。
“那是当然!”他盯着林焰,眸中已燃起欲/火。
“永远不会伤害我?”林焰的声音在他耳边钻着,粉色的舌尖似触非触着他的耳垂。肌肤上感受着温热麻痒的气息,全身的血液似乎都脱离轨道冲向了下面。
“焰……”苏夜行的眼睛颜色更深了,嗓音也有些发紧,“你不相信我吗?”
“让我相信也行,拿点诚意出来。”手指扯开松垮的浴袍,林焰伸出食指在他紧实的胸膛上缓缓划圈,“你以前的记录并不好,我被你骗过可不是一次两次……”
看着苏夜行的眼睛,林焰挑眉笑着,将手向下探去:“你要乖乖,听我的话……”抽出的浴衣带子搭上了他的手腕。
叹了一口气,苏夜行有些无奈地看着身上的林焰:“这个不好玩!”
“谁说的?我说好玩就好玩!”林焰立起眉眼,将苏夜行的手向上举起,用手中的浴袍带子绑在床头,“你既然爱我,那就要听我的!”
苏夜行咽了一口唾沫,强忍着身上越来越热的火焰:“好吧,女王陛下,你说怎么就怎么吧!”
林焰有些飘乎地笑着,肆无忌惮地打量着苏夜行完全敞露于外的身体,线条优美,充满力量和柔韧,林焰俯□,在苏夜行的唇上蜻蜓点水似的一吻,然后顺着他的下巴,舔上了他的喉结。那一刹那,苏夜行的身体为之一紧,呼吸也停止了。学着记忆中自己被苏夜行爱过的方式和路径,林焰用手指和嘴唇摸索和重复着,却迟迟不肯去碰那已经肿胀挺直的地方,轻微的喘息声和湿濡的舔弄煽动着两人的情绪,将身体的欲/望之火催发的越来越旺。
“焰……”从喉底发出的湿濡吐息和着砰咚的急促心跳将身周的空气也蒸腾起来,那强自压抑着的低哑声音却无法完全传递到正专注于发掘情人身体秘密的爱人耳中。
早知道不让他喝太多了。苏夜行看着天花板,有些无奈地发出了一声苦笑。醉的时候固然可爱,但他更喜欢由自己完全掌控时的快乐。
“唔……”正亟待安慰的火烫突然被温暖湿润的触感包围起来,苏夜行难以自抑地发出呻吟,将头向后弓起,那一刻的刺激让他差点把持不住而缴械投降。
“这么快?”手指抚着弹跳着的雄身,将嘴离开的林焰抬起头,微微上挑的眼角湿润着斜视着如同砧上鱼肉的苏夜行,“你不会这么没用的吧!”
苏夜行喘了两下,微微一笑:“你尽管再试试啊!”
“讨厌!”林焰白了他一眼,有些报复性地收紧了指节。
喳喳的水声不停地传来,混杂着微微的闷哼,格外撩动人的欲望。只是林焰埋头奋力了很久,苏夜行却依然没有要弃械的迹象。
有些醉的人耐心总是不够,林焰终于停止了动作,离开依旧粗壮雄伟的硬/挺忿然瞪着苏夜行。
就在苏夜行刚要让他解开束缚的同时,他突然抬起身,将怒张的肉/具抵在自己的密处。
“啊,不行!”苏夜行反应过来他想做什么,惊得叫起来,“不行,这么直接来,你会受伤的!”
“闭嘴!”林焰自上而下地睨视着他,缓缓向坐了下去。
被强行撬开的刺痛感冲入他的脑膜,林焰发出了痛苦的低吟声。
“焰……”被过于□的入口紧紧地缚住,苏夜行也皱起了双眉,“不行,你太乱来了。”
“我说了,你,闭嘴!”林焰紧皱着双眉,脸色有些发白,深深吐着气,努力将身体放松,一寸寸将他纳入,仿佛灵魂也被一寸寸地侵入一般,在撕裂的钝痛中追逐闪现的快感。
“你是我的!”好不容易完全抵入,林焰俯□,咬住了苏夜行的唇,“只有这点,永远不许忘记!”激烈的吻中带着丝丝血的味道,却是那么诱人,那么令人沉迷,交换着彼此的誓约,刚刚才因为疼痛而微微冷却的身体,重新被点燃了起来。
被火热的紧紧包裹着,如身处烈焰中的天堂,如被沾满蜜糖的皮鞭狠狠地责罚着,再也无法忍耐下去的苏夜行向上挺了挺腰,两人同时发出一声惊叹。
“你别动啊!”林焰将手撑在苏夜行的胸膛上,微蹙着俊秀的眉尖露出有些困惑的表情,“都说了我来。”
苏夜行看着上方这张被□染红的脸,目眩神迷。
“我想要!焰……快点!”
林焰挑了挑眉,俯身在他耳边低低地说:“行,那快点求我!”说着,扭了扭身体,却立刻停了下来,动也不动。
倒吸了一口凉气,看着林焰得意洋洋的脸,苏夜行也不知道是笑好还是气好。
“是,焰大人,小人求你!”
见苏夜行如此配合,林焰展颜笑了起来,在他唇上轻轻一啄:“唔,好乖!”
不疾不徐地摇晃着自己的身体,将白皙的喉结完全展露在恋人眼前的男人闭着双眸,沉醉在自己的节律中,那将身体和心灵都完全填满的凶器让他发出近乎呜咽的呻吟声,似有若无地钻进被牢牢束缚着的爱人耳中,让他的身体因为无法完全随性而火烫异常。实在无法忍耐之时,他猛力向上窜动腰身,却在下一刻被恋人毫不容情的耳光给抽了回去。
“我说过,不许乱动!”那微微吊起的双眸怒视着自己,美得让人无法呼吸,让他的身体益发地疼痛起来。他的全身都在叫嚣着释放,却因为情人的命令而努力压抑着,痛苦,却极端甜蜜。
节奏的舞动变得越来越狂放,用力抚慰着自己的胸口和欲/望的动作也越来越激烈,伴随着粗重的喘息和高亢的呻/吟,那本来柔软围裹着他的内部紧缩着,刺激着他本来就已经不堪一击的脆弱。
再也无法忍耐下去,和着爱人的起伏,他奋力挺动着腰肢,已几乎找不到节奏的快速抽/动中,两人同时达到了高/潮。又热又粘的液体喷射而出,沾湿了他的胸口和头发,而自己的也在同时强力冲入了情人身体的深处。
颓然倒在苏夜行的身上,急促的心跳已分不出彼此,享受余韵的同时静静地等待身体的冷却,从未想过,等待的过程也竟然可以如此安逸而幸福。林焰微微抬起头,看着苏夜行凝视着自己的眼睛,缓缓地将唇印了上去。
“我爱你!”苏夜行低沉的声音从胸腔中震动而出。
林焰轻轻应了一声,伸手将绑着他的浴袍带子解开。
“焰!”甫获自由的双手第一时间将爱人纤细的身体搂入了怀中,掌下汗湿的肌肤令他无比的怀念和爱恋。仿佛要补偿刚刚无法满足的缺憾一般,苏夜行将林焰翻身压在身下,用力地吻了起来。更多小说:.hebao.
两人边接吻边小声说话,如此缠绵了许久,消耗的体力渐渐回复,苏夜行感觉自己又开始发热了。
“不要了!”林焰躲开苏夜行的双唇,用力推开他,跳下了床。
“焰?”苏夜行有些不解地看着他,得到的只是情人带着恶作剧似的笑容。
“累死了,而且身上粘乎乎的!”林焰挑着眉,瞄了一眼苏夜行身下再次挺立起来的部份立刻将视线挪开,“我去洗澡!”
“喂!喂!林焰!”再怎么呼唤林焰也没理他,苏夜行只能看着自己还未冷却的部分苦笑。
“你啊……”
今夜,说不定长夜漫漫了!虽然有些不甘,但心里却安心而愉悦,苏夜行倒在床上,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林焰,算你狠,看下回怎么整治你。脑中构思了种种可能之后,苏夜行发出了意味不明的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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