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2-10-08
“勤政清廉,爱民如子?”皇帝竟是嘲讽的望着我,眼里遮不住的竟是哀愁,反问着我,“可为何,现在竟是如此了呢?这是朕的江山,可为何竟是破败如斯?这场战争,竟是谁之霍乱?这场战乱,竟是谁的过错?”
“三郎,这不是你的错,你无须如此的自责。你这样,让熙儿看的很是伤心。这场天灾并不是你我所愿的。”纵使我怎么宽慰,可终是解不了皇帝眉间紧锁的愁绪。
“熙儿,那你告诉我,到底是谁的过错?我竟是来不及带你去塞外赛马漫步江南,就要你来陪朕应付。朕既不是个好君王,更不是个好夫婿。”皇帝摇了摇头,眼里竟是笑了,可是却是极其的冷。
我不由的紧握住皇帝的手,竟是从所未有的冰冷,颤的我心口一抖,轻靠在皇帝胸口,心里竟是凄凉的,缓缓而道:“能这样陪着你,也是熙儿的福分。这只是一场天灾人祸而已,三郎,你何必为难你自己呢?”
“天灾人祸?”皇帝重复着我的话,随即眼内惊厉毕现,双拳紧握,骨节突出,重重的一拳打在墙上,道,“不是天灾,却是人祸。是朕太过放纵若平公,太过信任若平公,总以为他只是为人倨傲,却是个忠君爱民的忠臣。可却忽略了,朕的宽容,却纵容了他的野心。以他兵力,怎会不敌这区区几万齐兵?他是不愿消耗自己兵力,竟将我边境百姓置之不理。想不到,朕真是想不到,亲手培养的却是一群蛀虫。是朕大意了。”
看着他的拳落在墙上,我的心口却是一阵疼痛,不为其他,只为他真的是个好君王。
我将他的手合在我掌心中,抬头而望月,温言劝慰:“陛下,世事终是无常,你看,天上的月亮正透过云彩的光,可转眼就会被黑云侵吞。时间万物都是如此,月满则亏,这都如此的。”
“月满则亏?”皇帝的声音如同苍茫塞北吹来的寒风。
“是啊。陛下,世事万物都逃不脱这个规则。只要陛下愿意去做,一定可以得偿所愿!”即使我心里存着对若平公落井下石的促狭,可是我却没有一丝纠结和愧疚。皇帝,早就应该下决心铲除若平公,只是他总是不舍得多年的君臣之情而已。此时,我只是逼着他去做早就要做的事情。我又何错之有呢?
沉默良久,皇帝却是再没有说。只是他手轻搂住我的肩,他身上若有若无的书香气息竟是遮不住隐在他身上的决绝,我们都抬起头,静默望着那轮明月。
身后一声轻咳,我回转头,却看到渊哥哥竟是站在我们身后,看着我们。渊哥哥眼中的哀伤无法自已,不由轻挣脱了皇帝的手,走到他面前。
“来!试试这军装!”一瞬间渊哥哥又恢复了往日的沉默,为我穿上军装。身上猛然重了起来,压的我竟是有点透不过气了。我转头,却看到皇帝早就穿戴好了,正看着我手忙脚乱的样子。渊哥哥想为我戴上头盔,可我却躲闪起来,这头盔这么重,压下来我定是头都抬不起了。
“来,给朕!”皇帝二话不说直接拿过渊哥哥手里的头盔,一把强按住我,竟是温言劝着,“熙儿听话,快点戴上!虽然有点分量,却能保护你不受伤害!”
皇帝眼里飘过忧愁,如雪般漫化在我心口,竟是有点湿了我的眼睑,不由低下头,不再多说,任皇帝为我戴上。
我们一行三人,悄然混入宣军城楼。偌大的一个宣军城楼门口,竟连一个巡逻的兵勇也没有。军兵三两成群,都在小声说着和谈的事情,看来军心早就散乱了。皇帝看着,眼里的厉色是愈发的深了。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一低沉沙哑声音,可是其中却是挡不住的威严。
虎步而出的正是父亲,边上站着负手而立的祺然。我躲在角落里,竟是按捺不住想跑上去,却被皇帝按在身边,示意的摇了摇头。
他竟是苍老了许多,原本一头黑发现在却是黑白相间,鬓角早已经白了。皱痕凹陷在脸上,如同刀刻一般,其中还夹杂着伤痕。一双黑色的眼睛如同一把铮亮的钢刀射向兵勇,被父亲目光扫视过的都纷纷起身,乖乖的垂下了头。而祺然仍是双眉紧锁,不发一言。
“你们是我国家的勇士,这仁州城里有你们的兄长,有你们的姐妹,你们这幅样子,怎么保卫他们?”隐有怒火,却是隐忍不发。
“将军,听说陛下已下旨和谈,只是圣旨还未到,我们还驻守着什么劲啊?”角落里隐隐传出反抗之声,引起其余众人一致附和。
父亲厉光一现,又狠又准的射向说话的方向,竟是朗声而道:“是国家的男儿,就知道马革裹尸,血染沙场!如果只想着和谈,企是男儿所为?”
父亲的话,听得我心口热血沸腾,我瞥了眼渊哥哥,此时他的眼中,是熊熊的烈火,我知道,此刻他定是恨不得立刻,随同父亲一同征战沙场。
父亲的面上,竟是掩盖不住岁月的沧桑,定定的看了眼,用力的挥了挥手,吩咐道:“都散了。去做自己应该做的事情。再如此散漫,军法处置!”
众人听闻“军法处置”这四个字,脸上都现出一丝惧色,神色一紧,纷纷拿起脚边的长枪起身离去。
隐在黑暗的我,却分明能看到父亲眼中无言而流逝的悲伤,他无言的喟叹竟是紧箍咒,压的隐隐头疼。他苦守仁州,可是却是有心无力。皇帝已决心和谈之事,他不会不知。只是,他还是强守着守军的尊严,坚守最后一丝城池。
“世子,想来你此行,是为和谈而来?”兵勇渐渐散去,父亲却没有回头,黑夜如漆,吞噬人心,目色苍凉却是无奈。
“王爷,你无需如此介怀。”素来不会安慰人的祺然,此时也是看出了父亲伤感,沉吟良久,竟也会说出宽慰人的话,让我着实吃了一惊。
“我怎会介怀?我虽老了,可是我却不糊涂。现在这状况,和谈已是最好的办法了。”朗声而说,苍凉而沙哑。
“陛下已命你我共同处理和谈事项。不知,王爷有何想法?”祺然反问。
“保我子民,保我城池,纵使千死亦九死不悔。其余之事,就交给祺然世子吧。”急促而有力,简短传入我耳中,心里不由震撼,性如烈火,刚正不阿,这就是我的父亲。
当记忆被某些情境而撕开,往昔如同洪水般的涌入。小时候他对我的宠爱,长大后我对他的疏远,被逼入宫时对他的恨意,以及多年不见的生疏,都飘飞在我眼前。而此时,所有的隔阂,却在一瞬间,都化为烟消了,心里满是对他的崇敬。这么多年,我终是可以理解他了。
夜也愈深,一切都沉入静默中,黑夜织开一个漫无边际的网,将所有都笼罩在其中。草木似乎再无白日的明亮,朦胧中竟是笼罩着一层不真实。竟是坐的闷了,不由想出去走走。皇帝一个人沉默而坐,不发一言。我也不想烦他,就独自起身。
“去哪里?”皇帝低低的竟是问道。
“想随便走走。”低头而回道。
“我陪你。”皇帝站起身,平日见惯他穿长袍,竟是第一次看到身穿军装的他,蓦然觉得他眉目间竟是阳刚不少。
我暗暗点了点头,跟在皇帝身后而行。
风中都是愁绪,淡烟软月中,我和皇帝独行,只敢捡偏僻而走,闲散之间,竟是走到了城楼最东门,东门紧靠毗邻州县,是最安全之地,所以守卫更为稀松,此时竟是空无一人把守。皇帝眼神里的落寞,像一双无形的手,错绕着我心间。一路上,我本想说几句宽慰的话,可是话到了嘴边,却是不知道说什么能劝慰皇帝此刻落寞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