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2-10-07
门口探出一个脑袋,是长贵。我轻放下烛台,看皇帝没有察觉。径直走向长贵,他轻声附耳说道:“若平公回来了,现在正在御书房等陛下。”我微点了点头。
我轻走到皇帝身边,他头都未抬,却仿似早就料到了,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若平公回来了?”
“嗯。”我点了点头,转身为他拿起挂在紫檀木雕花衣架上的黑丝貂毛长麾,披在他身上,轻轻抚摸上他的眉,竟是温言而劝:“议完事,早点回来。我等你。”
皇帝点了点头,紧了紧我的手,随即就松开,转身而走。
按捺不住的,竟是跑到门口去送他。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我心里的慌乱此刻如同春季的荒草,一下子都冒了出来,刺刺的扎在我心口,隐隐作痛。
原本还指望祺然能帮我缓解国家与汉国矛盾,从而我借机可以帮助到皇帝,进一步得到他的珍视和怜惜。可是,现在,事情发展的早超出我的预料,我原本的打算,一瞬间全盘皆乱,现在是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更为严重的是竟然牵扯到了父亲,这更我寝食难安了。
我一个人一边随意的翻看着古医书,一边等着皇帝,可是等到了半夜,他还是没有回。竟是有些气恼,也许是因为自己一个字都没有看进去的缘由吧。不由扔下书就想出去走走。可是,手下竟是无力,书“啪”的一声跌落在地,落出一地响落。我心里沉闷的,弯腰正想捡起书,可是从里面掉出一张发黄的纸条,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这些医书是祺然遣人送来的,也不知他是怎么知道我突然喜欢看医书,竟是送来了一些珍稀孤本。我本想拒绝,但实在是喜欢,就遂了自己私心,留了下来。
这张发旧的黄纸上,凌乱的写着一行古宋字,有几个字的已经模糊的看不清。不由拨亮烛光,就着仔细辨认起来。却还是能看到,隐隐迷迭香这几个字。不由好奇起来,打起精神,不断对照着曾熟习的古宋字,却是越看越是蓦然的心惊而乱。
门外传来男子沉沉的脚步声,我知道是皇帝,不由的有点慌神,看到了烛火,也顾不得多想,竟是冲过去,旧纸一遇到火,一阵烟雾,瞬间就烧的很快,只留下一惨白的灰烬,飘飞在空中。
“这么晚了,在烧什么呢?”皇帝推门而入,满脸的疲惫,原本温润的眼神竟是空落迷茫,见了我,也只是淡淡的随口问着。
我小跑到他面前,笑着说道:“没有什么,就是烧掉一些无用的东西。有时候,东西太多了,害的我想找东西都要好久。还不如烧了干净呢!”一边接过他手里的黑丝貂毛长麾挂了起来,急急的竟是打断他的话头,继而道,“吃了吗?我去给你弄点吃的吧?”
皇帝眼神微怔,也许是惊讶我如此的急迫。可他神色一黯,是说不出的伤感。)我急急而转身的瞬间,却是猛的被皇帝一把拉住,他的话很轻:“熙儿,我没有胃口。你不用忙了,陪我说说话就可以了。”
我点了点头,拉着他坐在芙蓉翠绿香软榻上,头靠在他肩上,原本宽厚的肩,此时竟是瘦削了许多。心里不由一酸。
“三郎!”我的手轻抚上他的腰,心里明明想宽慰他,可是话到了嘴边,却是被咽了下去,沉吟半晌,竟只能说出一句:“你放心,我会陪着你的。”
他全身似乎一瞬间都靠在我身上,竟是压的我有点重,我拍了拍皇帝,却没有说一句。外面漆黑笼罩,似乎一个黑洞,将我和他都吸入到无穷无尽的忧伤中。
“你可知道,他们竟是要和谈。”沉吟良久,皇帝终是抬起来头,冷冷的说道,眼里尖锐如冰,满是透骨的冷意,嘴角挽起的笑意竟是讽刺,他缓缓对上我的眼,“你可知的,朕今日也要沦落到和谈这个地步了。和谈?只有败军才会乞求和谈?朕自登基以来,剑锋所指,所向披靡,登基三年就攻占月国,逼迫月国为我国家附属,送长子入朝为质子,年年进贡,岁岁称臣。为何,今日朕,竟也会走上月国的老路,要去求饶和解?为何,朕的江山,在一瞬间就变了模样?对于若平公,我已经封无可封,他还想怎样?”
“三郎……”纵使我有千言万语想劝慰他的话,可是却不敢说。皇帝面上温文尔雅,可是骨子里却是个极其倨傲的男子,和谈,向来都是屈辱的。他怎能容忍这种失败?
我沉默不语,只是一味的听着皇帝那蓬勃而出的怒火,仿似再一瞬间就可以燃烧点整个京城。
“你说可笑吗?现在全朝上下,都指望着通过和谈来解决战乱。原本的武将,现在想到的竟是和谈,你说有多可笑。难道,朕这个朝政已经被渲染的没有了一丝斗志。真是不知道,是朕爱傻了,还是他们太过天真了?朕这个皇帝,什么时候竟也如此的窝囊了?”眼内的哀伤无处可泄,飘落而逝的更是他的雄心壮志。
我虽不知当年的事,可是自小我就听闻父亲说过,皇帝登基三年,励精图治,一句攻破月国,一战成名。天下无人不知宣帝虽温润如玉,却用兵如神,无人可比。
“三郎,虽然我知道后宫不得干政。但是,我真的只想你好好的。”他的绝望让我心里一颤,可是却没有一丝疼惜,因为我知道,对于他,我永不会再动心,我缓缓而问道,“他们可推举去和谈的人了?”
“互相推诿,都说自己没有这个能力。其实谁都知道,无论和谈的如何,定会遭到全民的指责,遗臭万年的事情,谁都会聪明的躲掉。朕这些年,对他们恩宠有加,加官进爵,想不到却养成他们安于现状、醉生梦死!这都是朕的错!”皇帝的眼里,飘落的都是嘲讽,竟似都是恨,“想不到,就连性如烈火的若平公也会要求朕去和谈。朕知道,他竟是自私的只想保住自己的兵力,而不顾我国家国危!这就是朕的臣子,这就是朕的股肱……”
“既然没有人可推荐,那臣妾冒死推举一人。”我整理衣冠,庄严的下跪而拜,缓缓说道。
“谁?”皇帝静默的抬起头问道。
“慕容将军。”缓缓吐出三个字,心里虽然犹豫不决,即使知道全面无路可走,可是我却是愿意赌一赌。
皇帝的眼里都是惊讶,可随即却是笼上了一层迷蒙,他猛的跪下,一把抱住我,竟是用尽了全身力气一般,似乎想将我搂进他骨血里,低沉的竟是感激:“熙儿,朕知道,你的父亲是你最珍重的人。你竟真的愿意,让你父亲冒着险?这并不是件讨好的差事……”
“只有臣妾最珍重的人,才愿意推荐给陛下。因为只有父亲,才会永远只效忠陛下一人。熙儿,永远都不会背叛三郎。因为三郎是熙儿的天,熙儿只有保住了三郎,才有自己!”我轻拍着皇帝的肩,温言而道。
想不到,今日的我竟是只能拿父亲作为赌注了。
“朕一定会记得熙儿今日的这番话。”他紧紧抱住我,压的我的骨头竟是支支作响,而我心里,却是一阵凄凉。
父亲,不是女儿想让你冒险,但是只有在关键时刻,帮助过皇帝的人,才能得到他真正的信任和赏识。若平公虽执掌兵权,但说到底,抵不上皇帝一句话。只要皇帝下定决心,兵权易主,瞬间之事。
皇帝终是同意和谈。此消息很快就传到了月国,父亲全权督办此事。而国家民众,不明事理,懦弱无能之骂名全指向父亲。一时间,父亲竟是众矢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