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不知。”恭敬而答,一如往昔。
“其实也是朕的失误,当时将你留在国家,本意是想培养你。可是,却忽略了你的终身大事。要不是此次和谈,朕竟是忘记了,你也是到了而立之年了。”皇帝深深的看了眼祺然,竟是叹道,“汉国公主人品端庄,秀外慧中,是个不可多得的女子。”
皇帝的话听的我蓦然心惊,听他的口气,似乎已经为祺然定下了婚事。我瞥了眼祺然,却看到他也正望着我,不由心里更慌,忙接口问皇帝道:“三郎,我可从未听你如此称赞一个女子。何时带熙儿看看?看三郎是不是言过其实了?”
“怎么,熙儿竟是不信吗?”皇帝竟是深深望了眼我,却是附耳在我心口轻声说道,“不过,在朕眼里,熙儿是世间唯一会让朕动心的女子。”
皇帝直白的话,传入我耳中。我蓦然想到,周围还有这么多人,其中还有祺然,不由大为羞涩,面色“哄”的通红,惹来皇帝更肆无忌惮的笑声。
“今晚正好有两国和谈晚宴,熙儿你就陪朕参加,对了……”皇帝转过头看了眼祺然而道,“祺然世子,你也去。”
“陛下……”祺然眼里不由一黯,想说着什么,可是却被皇帝微摇的手所阻,便不再多说,恭敬而低头默应。而我心里却是一阵默然而失,不由失神的望着地面。
皇帝猛的拍了拍我额头,笑说道:“还不快去梳洗梳洗!”
我额头被皇帝拍的生疼,不由羞赧的讪笑,瞥了眼祺然,见他面上仍是淡淡的,便低着头回自己屋里。
皇帝竟是吩咐丫鬟为我送来了胭脂水粉和衣服,自从离京,我一向都是男子装束。闻到隐隐胭脂香气,竟是有点陌生了。洗漱、上妆、打扮,虽然比不上在宫里那么齐全,不过竟是将自己收拾的干净清透了。
炫白的长衣,没有一丝杂质,干净的清透。我知道,着是皇帝最爱的,也许也仅仅只是母亲最爱的颜色吧。而皇帝,竟是不知,我最爱的不是白色,而是浅蓝色。
如同往日一般温顺的穿上,心里却是一阵黯然若失,脑中竟是回响着祺然的那句“他会对你放在心上吗?”竟是连自己都劝服不了,不由的兴致阑珊,呆坐在床边,竟是提不起一丝精神。
门外轻叩,是丫鬟切切探问声音:“瑰妃娘娘,您梳洗的如何了?”
我知道,这是皇帝在催促着我,他素来是个温文的男子,从不会像祺然那样,冷着脸对我说着尖利的话,却是极其的爽快。而对于皇帝,我早知道,我在他心中本就是个替代,既然早就知道了地位,就没有再过多奢求了。至少他能保我家人平安,至于他到底对我是虚情还是假意,我再不会多花一分心思去想。
“好了。”我应声而道,强打起一分主意,望着铜镜中的自己,脸色微微发白,不由的又加了点胭脂,仔细打量着,临出门时,却又重新铜镜前整理衣襟,不由暗笑,自己也不是第一次参加晚宴了,竟会这么纠结了。
一打开门,却看到皇帝站在门口,竟是站着望着隐隐又有孩子嬉闹声的仁州,不发一言。
“陛下……”我轻声而叫,皇帝转过头,眼里隐隐有赞赏,随即拉住我的手笑说道:“你看,仁州又恢复了平静。只愿每一寸土地都没有战火,百姓都能安居乐业。”
“会的!一定会的!”我轻声而说,却再不是附和,而是诚心而说。作为百姓,不求富贵平安,只求能够四季平安,丰衣足食。无论如何,皇帝终是个英明的帝王。
“陛下,我们走吧。”我脸上终是有了一如既往的笑靥如花,不为其他,只为国家所有的百姓,我也应该在汉国公主面前,不能输了我国家国体。
“熙儿,这次汉国公主之所以这么爽快答应和谈,并且一再让步,只因为朕答应她,会让祺然兑现婚约。所以,今日的晚宴,其实是朕为祺然而办的。”皇帝转过身,看着我。我猛听得祺然的事情,不知为何,心里竟是空落落的一大片,湿湿的竟是没有着落,一颗心愈发的下沉,终是没入无尽黑暗。他要同汉国公主结婚了,也就是我再也看不到他了吗?以后,在后宫我遇难的时候,谁会为我挡在前面?以后,在后宫我遭人陷害的时候,谁会为我苦心解决?以后,在后宫我迷茫的时候,谁会提点我处处小心?
我竟是第一次觉得他竟是做了这么多让我不易察觉的事情,心口蓦然而涌出的悲伤,如线,千丝万缕,牵住了我的心。脖颈里他送的玉珠,冰冷似乎凝结成一块冰块,紧压着我缩成一团的心,手覆上脖颈,却是愈发冰冷。
“陛下,我能做什么?”却是无奈而笑,皇帝是不会告诉我不相干的事情。
“祺然世子一直未表态。而朕已经答应了公主,所以你要帮朕说服祺然。”皇帝温和的覆上我的手,执手而望着我,他的眼中凌厉,隐隐中竟是不容我丝毫的反抗。
“三郎,你太高估我了。我怎么能说服祺然世子呢?况且,我和他并不熟识。他怎么会听我的呢?你还不如找渊哥哥,他也许能劝得动他。”我不由苦笑,心里有个声音告诉着我,不要管了,何必引火烧身。
“就是慕容渊向朕提议的。”皇帝转过头盯上我的眼眸,沉沉而道,“而且朕觉得,由你出面,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最是合适了。即使祺然世子心里有什么想法,终也不会同你撕破脸,这就有了转圜余地。你说呢?”
听着渊哥哥的名字,我却是蓦然而惊跳。原来,一切都已经决定好了,现在只是来通知我去执行。嘴里竟是没有来的一阵苦涩,渊哥哥,你竟是要我亲手断了我和祺然之间所不清道不明的缘分吗?
皇帝的目光射在我脸上,殷殷而望,竟是隐隐刺痛了我的面。于理,我是国家子民,理应为国分忧;于情,我是皇帝宠妃,更应助他。皇帝的视线一遍遍逡巡而过,我脑袋木木的,似乎再没有一丝知觉,可是却不愿违逆皇帝,鬼使神差的竟是微微点了点头。
皇帝笑着一把搂住我,附耳低声说道:“朕终是知道,熙儿最能体恤朕了。”他的眼神竟是温暖却隐有暧昧,可落在我眼中,却再无一丝触动。
皇帝挽着我,一路上介绍着这位汉国公主,言语里竟是掌不住的赞赏。我也慢慢了解到,这位公主是汉王王后所出,封号为天御,自小就同祺然定亲,可谓门当户对。虽为公主,却自小就被汉王带在身边,行军布局,骑马射箭无一不精,汉王对这个女儿言听计从。从此攻梁之计,就是她一手安排。
我在心口一遍遍默念:天御,天御,御赐的天之骄女,果然不同凡响。更厉害的,竟是他苦心攻克国家,就是为了夺回祺然。这个女子,性格果敢不让须眉,我虽未见,心里却是隐隐有了丝迟疑,脚下竟是刻意放慢了脚步。
皇帝轻轻拍了拍我的手,也许也感受到我的紧张,笑着扶起我鬓角欲滑落的蝶翅玉搔头,笑说道:“无须担心,今日只是寻常晚宴。祺然的事情,还是私下说比较好。”我微一颔首,朝皇帝送去一笑,同步而行。
仁州果然不负山水秀美之称,即使经历了战火,却依旧风景如画。步辇而行,一路上愈发的宁静安谧,临水而靠的,竟是一八角风铃雕花楼亭,祺然、渊哥哥一行人都立在门口,只有一红衣少女却端坐在里面,细细的品着茶。见到皇帝搀着我下了步辇,却是缓缓放下茶盏,笑迎而出。
“梁王陛下,你说要尽地主之谊,却是最迟的一个。你是不是待会要自罚三杯呢?”天御公主娇俏的面容上,满是微嗔。可是神色间,隐有厉色,却是凛然而不可触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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