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府书房内。
凌天霁赶到时,书房内已是济济一堂。凌天霁官卑职小,进屋行礼后便静静的立在了最边上,默默听着一帮大臣、士大夫满腔义愤,侃侃而谈。
“我大宋民富国强,众安道泰,区区一个西夏国何足为惧?史相这般畏首畏尾毫无气节的言论,真是辱没了孔孟先生的诸儒之学!”说话的,是当朝礼部侍郎袁修进,他正义凛然,面上一片忧愤之色。
“不错,今日朝堂之上,居然提议效仿昭君出塞、文成入藏,主张和亲之策,这万万不可!”他话音刚落,一位胡子花白的官员立即起身,摇头晃脑附议道。
此言一出,屋里顿时一片附和之声。
凌天霁心下已大致明了,深知自己人微言轻,还轮不到自己高谈阔论,便只悄然睨了眼上座的太子,只见这位身形消瘦的青年,因常年深居东宫,淡若白纸的面上此刻却受群臣高昂愤激之词影响而显得异常红润,他此刻小抿了下手中的香茗,轻轻抬手,屋内顿时静了下来。
“众爱卿所言正是吾心中所想!吾也深知在座的各位都怀有一腔忠君爱国之心,圣上听闻想必也倍感欣慰罢!今日召集大家来此,还想就西夏王子来我朝一事从长商议。”
“万岁爷将此重任交予殿下,对殿下的看重和信任不言而喻,下官在此先恭喜殿下了!”说话的乃当朝御史,太子竑话音刚落,便已起身一番溜须拍马,众人又是一番附和。
此话深得太子竑心,他眉目间也有些得意,见座下靠他最近的真德秀目光淡淡,泰然自若,忙神色一正,垂头向他请教道:“不知恩师对此有何高见?”
真德秀身形偏瘦白须飘飘,宽大的衣袍自他身上颇有一番风骨的气质,看似寡言,一双小眼睛却闪烁着智慧且锐利的光芒。他不以为然卦道:“靖康耻,犹未雪。我大宋泱泱大国,岂可为了短暂和平,做出此等与非类结亲之事!”见众人纷纷点头赞同,满意的捋了颌下须发继续道:“那
西夏王子此番来朝,为显我朝天威,定应以礼相待,却也不可曲意逢迎失了气节,恩威并施,让尔等不敢再滋扰我边境子民才是。”
他一席话语调平缓,语气却不容置疑的坚定。太子竑闻言,如醍醐灌顶,内心十分钦佩,抚掌赞道:“恩师此言让吾备受感动!此法甚好,就按恩师所言操办!”
他言毕,当下又是一番赞美歌颂之声。
打蛇随棍上,一干幕僚又纷纷各抒己见,就迎接一事细节做了讨论。
“圣上龙体违和,太医今儿瞧了后,可有好转?”出言的乃刑部尚书姜宥庭,他对此事分外忧心。
太子竑原来笑意盎然的脸瞬间黯了下来,垂眸低声道:“前阵子太医院会诊过了,效果甚微。…
吾为此也是寝食难安甚为挂心,却又想不出其他法子…!”
在场官员闻言纷纷献策,有说张贴皇榜募招天下名医的,有说用民间偏方的,更有建议让司天监卜卦请示卦象的,最后都被太子竑一一否决了。
此时侍奉太子多年的内侍官汪公公在一旁细声提议道:“殿下何不请小瑢王爷回来为官家诊治?凭他的医术,官家定能无恙!…”
汪公公声音不大,大家却也都听清楚了。纷纷作恍然大悟状以示赞同。
汪公公口中的小瑢王爷,正是宋璟之。此乃太宗皇帝赵匡胤次子赵德昭的玄孙,从小天资聪慧,六岁便博览群书,尤擅丹青笔墨,极富才华,从小师从江湖名医“赛华佗”,一手绝妙的医术当之无愧“妙手回春”的赞誉。按祖制,他是袭封安定郡王的,无奈他无意名利仕途,整日四处游历,行踪飘忽不定,算是个闲散王爷。
太子竑精神一振,可片刻欢喜后面上又愁云密布,叹道:“我岂能不知他医术超群,只是他向来不受束缚,眼下去哪里寻他来?!…”
这的确是个问题,众人脸上也是一片忧色。
汪公公安慰道:“殿下莫要忧心,事关官家龙体康泰,咱家和列为大人定会全力以赴,寻小王爷来都城。”
众人皆是齐声附和,太子竑见状,心下稍宽。
凌天霁在脑海里拼凑半响,对这个声名显赫的名医王爷委实没什么印象,正在思付间,突然忆起半月前的深夜,在船上曾偶遇过这位传说中的人物,他清晰记得,那位青年被自己一再坚持下,万般无奈中摸出的镀金令牌中,骇然写着两大大的“安定”二字,下方一行篆书清晰的署名赵瑢。
原来是他!看当时他虽是一身布衣,却依旧难掩身上尊贵之气,瞧情形那夜他便是要出城,如今要寻他踪迹,怕是很难了!
正暗自遐想着,凌天霁猛然听到太子亲点了自己的名字。便从容出列,行至屋中,对太子抱拳施礼。这是他首次在这样的场合下露脸,深知太子良苦用心,无奈只得对众人又略略施礼,以示礼节。
在场之人都是人精,又见太子亲点其名,重视之意十分明显,不敢怠慢,均纷纷回礼。
太子竑十分满意的点点头,将迎接时期的护卫重任交予了凌天霁,并当即要求在此期间各部全力配合六扇门行动。
因前不久的官员被害一案至今未曾将凶手缉拿归案,都城百姓为此惶惶不安了好一阵,如今又有这等大事,任谁都深知这护卫任务有多重大。
凌天霁表情凝重,心知此事非同小可,又是太子亲嘱没有推拒的道理,只好硬着头皮接下了去。
出太子书房时,日头如烈火般,灼得人有些难耐,连蝉儿也有气无力的嘶叫着。
凌天霁正了正帽子,眯眼打量了下太子府。跟上次来府邸时,差不多景致,只是后花园的小路两旁木芙蓉花开得正艳,粉白相间,团团簇簇,煞是好看。
凌天霁此刻却无心看风景,星眸微闪,看向上次的秋千处。许是此时有些炎热,府内家眷们已在深宅内避暑,丫鬟婆子们正在阴凉处偷偷歇息,总之整个后花园此刻静悄悄一片。
距大觉寺别后,便再也没见过芸袖。心内不是没有惦记,但自那以后,他已更清楚自己在她心中的位置,或许,他只需要知道她过得好,过得幸福就够了吧?
轻轻吸了一口气,他快步走出大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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