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是普通的女人,是我,左夫,喜欢的女人!”他的手指向自己的心脏位置。是的,心房里也在重复这样的话。那是他左夫喜欢的女人,透过肉身,“肖未言”三个字刻在他的心里,格外清晰。
“我这一拳头不会白挨的。”宋剑怒目圆瞪。
“好!”左夫点头说:“我等着。”
很多年了,左夫没有这样冲动了,自从认识了肖未言,他的世界里一下子纯净得没有丝毫瑕疵。肖未言甚至在他说“靠”这样的字眼的时候都不断地纠正他,然后不断强化他“请、谢谢、不客气”这样的字眼。他像被施了魔法一样在她的谆谆教导下成为一个“五讲四美三热爱”的好青年。
但是今天他控制不了自己。当他听到“我是为了你”的时候,他的心就酸,特别酸,酸后是甜,特别甜。她是为了他?她是为了他!不是为了古颂!他的心里重复这样的句子。
三天后,肖未言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号码打来的电话。
“肖未言吗?”
未言很礼貌:“是的,请问哪位?”
“我是郑刚,左夫的朋友。”
“哦,大哥!有什么事吗?”
“因为你那天的事,左夫打了宋剑,你知道吧。昨天宋剑动用他爸爸的关系,把左夫父亲的银行贷款给停了。我知道他这么做实在很垃圾,但是,你知道那贷款是左夫父亲新的生产线的命根子啊。”
她没有思考就说:“大哥,我知道了。我知道怎么做了,谢谢你告诉我。”
郑刚看着电话,点了点头。心想老三没白喜欢这个女人。
左夫是没有白喜欢肖未言。
也许不能去爱,但是肖未言至少懂得感激。
于是,她通过各种途径约到了宋剑。那是个情侣冰点屋的包间,宋剑选的地方。肖未言知道很冒险,但是没有办法。她甚至神经质地穿得十分保守,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但是她对自己却十分有信心,有些事情只要抓到了主线,很容易势如破竹。
包间里并不大,放着某种诱惑的曲调。听不出是什么样的歌词,总之是肖未言不喜欢的。
似明似暗的拉门,方桌,藤椅,点着蜡烛,棚上还吊着粉色的昏暗的小灯。整个的环境都在书写着“暧昧”两个字。唯一与这环境不搭配的是桌子上放着一打啤酒。
坐下来,肖未言说:“四哥好!”然后就主动起了啤酒,给宋剑斟满,也给自己斟满。“敬你!”然后一口气喝了下去。
宋剑趾高气昂,说:“找我一定有事吧?”
“嗯,我就一句话,别因为我破坏了你们兄弟之间的感情。是我太矫情,是我的错。”
“那我这一拳就白挨了?”宋剑指着自己的右腮。
肖未言“呵呵”笑了,心想终于到她发挥的时候了。
“四哥!我知道你一定为我老大感到高兴,毕竟我这么矫情的女人今天过来向您解释是为了他。这样的女人不多,是吧?如果我真是放荡不羁的女人,以你们兄弟这么多年的感情来说,您一定会为你们老三不值是吧?”
顿了顿,肖未言继续说:“我知道我可能和您认识的一些女人风格不一样。可能您觉得我挺矫情的,但是从我个人的观点而言,我认为一个女人要是不把自己当回事,就没有人把她当回事了,是吧?如果我不是这么矫情,您觉得左夫能这么把我当回事吗?左夫是不对,他对兄弟出手太不江湖,但是一个男人如果都不能为了自己喜欢的女人出手,那他还是男人吗?您说呢?”
一席话说的宋剑哑口无言,他端起杯子一口灌了下去。
他必须承认眼前这个女人口才很好,而且句句都说到他的心里,让他不得不对她的每个观点都十分信服。
其实,肖未言是有备而来的,她对一个男人能说“光荣的背后都是畏亵的东西”很疑惑,所以她问过左夫,也问过郑刚,才知道宋剑这么颓废的原因。
宋剑几年前,在一个网络论坛里遇到一个和自己一样的语文老师,年轻,漂亮,稳重,两个人经常在一起对对联,慢慢互相吸引。他对那个老师充满了敬重,经常听她讲自己的学生、自己的工作,以及她的完全的保守传统的观点,他甚至觉得这一定是中国最后一个懂得三从四德的女人了。结果第一次见面,竟然是那个老师主动出击,在他们见面不到38个小时里把他按倒在情侣冰点屋的藤椅上,破坏了在他心中所有美好的想象。从那以后,他对女人完全失去了信心,尽管那老师不断解释,他的朋友也规劝他。他对女人还是彻底失去了信心。
当肖未言听到他把自己约在这里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已经有胜券了。所以这个聪明的女人挑选了适当的点到即止的词汇,即准确地表达出自己的观点,又批评了对方狭隘的对女人的观点。
宋剑又喝了一杯酒。没头没脑地问:
“你爱老三什么呢?”
这是肖未言没有想到的,她以为宋剑一定会谈及对女人的不屑,对兄弟动手的愤怒,但是没想到他会这么问自己。这让肖未言很为难。她爱的不是左夫,她不想撒谎。但是,左夫确实为自己付出这么多。
她必须回答,所以她只好说:“他身上的男子气。所有男人应具备的优良特质在他身上都体现得淋漓尽致。”这是对左夫的非常合情合理的描述,但是却不能作为答案,因为问题里涉及“爱”。
“你能为老三做什么呢?”又一个奇怪的问题。
“如果我能,我愿意为他做任何的事。”她心里继续道:“可惜,我不能。”
宋剑笑了。肖未言也跟着笑了。狡猾的回答,把所有的一切都定义在“如果”的范畴内,这个女人很聪明。
宋剑收起笑容,很严肃地说:“对不起,我向你道个歉。我不该把你看成那样的女人。”
肖未言抿了抿嘴,说:“嗯,我不能说没关系,这对我确实是有关系的。但是,我接受你的道歉。还是那句话,别因为我影响了你们兄弟之间的感情。一段感情维系下来不容易,何况你们还都是发小呢。”
又倒了一杯啤酒,宋剑对肖未言说:“嗯,你回去吧,我还想再坐会儿。谢谢你今天过来。”
“好,你别喝太多酒了。”肖未言拿起自己的小包。拉开拉门。
“你还是Chu女吗?”宋剑突然追问了问题。
“说实话,我还是。”肖未言气得牙根痒痒,果然是风格不同,左夫是对的!竟然在达成谅解后还非要附加上条件。就像她的老板总是在会议之后让她修改会议纪要一样。用她的话说简直就是不按套路出牌!
“对了,提醒你下啊,老三喜欢胖点的女孩,你太瘦了,以后多吃点。”然后就是哈哈的笑声,但是这笑声没有畏亵的味道,是玩笑来的,她知道。
当天晚上,左夫就被哥几个叫了去。
郑刚说:“你可以放心了,老四已经帮你考验过了,你没白喜欢那个丫头!”
左夫要发火:“你们又把她怎么了?!”
郑刚摆手,说:“你先别急,你问问老四吧!”
宋剑躲开一步,说:“别又想动手啊!上次是我不对,你为了你的女人我能理解。现在你先听我把话说完。我让郑刚给你的那个丫头打电话说,因为你打了我我就不择手段,停止了对你父亲的贷款。”
左夫焦急,“然后呢?”
“你急什么啊?听我说啊!你猜不到吧?那么骄傲个的丫头竟然主动给我打电话,还同意了我约在情侣冰点屋里,但是她说的话都是处处维护你,一直在说别因为她破坏了我们兄弟的感情。你没白喜欢这丫头!”
“她还说我什么了?”
“还说啊!我说……你那天就白抡我一拳头了?”
“滚!那是你活该!快点说,她还说我什么了?”
“她还说,所有男人应具备的优良特质在你身上都体现得淋漓尽致,还说如果可能,她愿意为你做任何事。对了,还有,哈哈,不是我们瞧不起你,她怎么还是Chu女啊?”
接着传来一片男人的坏笑声,并且围绕女人的话题一直持续到他们的聚会结束。
左夫那天喝得特别多。他开心,也难过。
开心,那么骄傲个丫头能主动给老四打电话,还同意了约在情侣冰点屋里,处处维护他,说他身上具备所有男人应具备的特质。
难过,她愿意为他做任何事,但是前提是如果可能。他知道,不可能。
沙周又来电话了,这次竟然是希望肖未言陪她去买文胸。
肖未言告饶道:“二姐,你饶了我吧!放兄弟一马吧!那东西我也不懂,你就选你们家古颂喜欢的就完了呗!”末了,又添了一句:“嘿嘿,买点惹火的啊!”
沙周语气恳求,说:“未言,你不知道,你真的不知道。你陪我吧,你在我身边我很安心。”
肖未言扮惊奇:“老大!你不是取向有问题吧?”
沙周笑得爽朗:“哈哈!这样的话也就你能问得出来!你们家左夫都把你教坏了!”
肖未言看着自己被棉袜子包裹的脚,说道:“去!这和他不挨着啊!”
“看,挨着这词也是从他那学的吧?”
两个女人在电话里大笑,结果还是肖未言必须陪沙周去逛文胸店。
肖未言其实发现点事,自己没有房颤。真的没有。难道古颂正在自己的心里慢慢蒸发?
两个女人一边看着文胸一边谈着工作上的事,肖未言就谈自己的老板多么的不像个男人,屁大点事整天开会,开会经常跑题,决定的事会议纪要上却要做手脚。沙周就谈自己对新房子的布置,一会问一句:“你说窗帘选黄|色的好不好?”一会又问一句“你说,电视墙要不要装几个射灯?”弄得肖未言总贬她:“你有点主见行不行?二姐,你在学校里可不是这样的!”
但是,文胸买的并不顺利,沙周长的不算太漂亮,至少肖未言这样以为的,但是身材很好,三维尺寸让肖未言羡慕得不得了。从前一起去洗澡的时候,肖未言总是百般艳羡,恨不得过去摸一下,沙周就贬她“病的不轻”。
从前沙周仗着自己的胸形好,不太注意自己的文胸选择,反正她穿什么都很丰满,这次却非常挑剔。选完罩杯又选胸围,连蕾丝的花样都换了一款又一款。
肖未言轻轻地推她,小声地说:“差不多就得了,我看店员都要咬人了!”
沙周的声音很大,好像就是要给那些不太耐烦的服务员听到:“这怎么能差不多就得了呢,你知道吗?美国女人对Ru房的保养程度比中国女人对脸的保养程度都高呢!不适合的纹胸会影响Ru房的健康的。”
肖未言咽了口唾沫。要结婚的女人还真是缺少矜持,这样的话都能说的这么大声,这么理直气壮!这可不是她沙周从前的风格。
沙周的大声是带来了好的效果,店员继续小心地换货,继续推荐,直到沙周说了“还可以吧”才罢了。
两个小女人,拎着大包小裹坐在“女孩屋”里,喝着果汁,听着《dying in the sun》的忧伤乐曲,托着下巴,看窗外的景色,处处是小资的味道。
当乐曲进行到“I wanted to be so perfect you see,I wanted to be so perfect”的时候,沙周舔了一下自己的嘴唇,慢悠悠地问:
“未言,你还在爱着古颂吗?”
肖未言一愣,把目光收回来放在自己面前的淡绿色的哈密瓜汁上。淡淡的绿色,甜甜的味道,半透明的琼浆玉液。她透过吸管吸了一点这样的液体,等这液体滑过喉咙进入胃里的时候,她才笑笑,说:
“怎么还问这样白痴的问题啊?”
沙周眼神忧郁,说:“我爱过,我知道爱人的滋味。你骗不了我。”
肖未言端坐好,目光躲避着,解释道:“没有,我现在已经爱上了别人,真的。我真的很享受那段暗恋的日子,但是我现在已经爱上别人了,也正被别人爱着。这感觉,很好。”
“既然这样,你为什么不看我的眼睛呢?”
是啊,为什么不敢看她的眼睛呢?自己最好的朋友嫁给了自己最爱的那个人,让她怎么看她的眼睛,让她怎么回答现在还在爱着最好朋友的未婚夫?爱了,怎么可能说停止就停止?怎么能说不爱就不爱?
“嫉妒我是吧?显摆你眼睛比我眼睛大是吧?”唯有这样的调侃才能把自己从这样的境遇中解脱出来,所以肖未言瞪大了眼睛这样说。
就在这时,电话响起来了。“老大的电话是否接听?”的字样出现在屏幕上,肖未言笑了,这电话来的怎么会如此及时!
“老大好!你怎么好几天没给我打电话了?不想和我混了是吧?”
左夫“啊?”了一声,他的达令第一次这么高兴接到自己的电话,而且用了“你怎么好几天没给我打电话了”这样的嗔怪。他的心情奇好,甚至有些激动。他当然不知道此刻肖未言视他的电话为救命稻草才如此亲昵。他在电话那头得意无边,调侃道:
“怎么的,想我了达令?”
肖未言大笑,说:“嗯,想你想的不行了,穿啥都没造型了!”
左夫“哈哈”大笑了两声,然后说道:“别贫了!就知道你没心没肺的还能想起我?在哪呢?我有礼物送给你!”
“冰淇淋啊?”
“你都快成冰淇淋了!我就纳闷你整天要冰淇淋,怎么就不要点碗糕啥的呢!”
肖未言噘嘴,语气很乖,说:“老大,我不知道啥是碗糕!”
电话那边大笑,说:“笨蛋!碗糕比冰淇淋贵些!你有点出息行不?”
肖未言忍住没有爆笑出来,在电话这边扮可爱状,说:“老大,对不起,给你丢脸了。下次我一定有点出息,我一定要碗糕。”
左夫笑得不能自已,好半天才缓过来,大喊:“行了!你每天更新词库好像都是为了对付我哈?”
肖未言“切”了一声,说道:“真会抬举自己,对付你,我还用更新词库吗?”
“好了!别贫了!在哪呢,礼物要送你,你一定喜欢的!”
肖未言却不停止,继续耍嘴皮子:“老大,您看把礼物折现行不?”
“你到底在哪?要不要这礼物?”左夫火了,不火不行,不火这死丫头能和他贫到明天中午!他是领教过的!
“你开车到同志路,这里有间女孩屋,到了给我打电话啊!”
肖未言满脸挂着笑容,收了电话,看了看沙周。沙周也在笑,平日里他们两个贫沙周就总是在旁边一句话不说默默地听着。
“看到了吧?我们两个都甜蜜成啥样了!如果一定要比拟一下呢,我看用蜂蜜加糖比较适合。”
沙周非常认真地说:“其实,左夫真的很喜欢你。”
“我知道!我也很喜欢他!”是很喜欢,可惜不是爱!
等了十分钟的光景,左夫开着他那辆宝马车从天而降拯救肖未言于尴尬之中。
坐到了车上,肖未言才长长舒了口气。
她摊开手,说:“什么礼物?快拿出来吧!”
他却只顾着起车,目视前方,回答道:“你别这么性急好不好,先赔我去吃点东西吧!”
“这个……你应该先和我的秘书预约,你知道我很忙的!祖国的繁荣昌盛还要指望我呢!”
左夫无奈,只好不接她的话题。
车子停在了一个“南韩烤肉”店前。
标准的民族服侍,拉门,软隔断,长椅,地道的韩式风格。
五花肉咝咝地冒着轻烟、肉香勾起了肖未言所有的食欲。她美美地吃着,还不时地赞叹。“嗯,好吃!”左夫就只是看着,帮着翻动着各种食物,待熟了都夹到她的碗里。
她一边嚼着食物一边问:“你怎么不吃啊?”
他答:“和你一起吃东西我就是没有胃口!”
她故意皱眉,嚼着肉,含糊地问:“我长的就那么违章吗?”
“违章倒是没有,总之是长的有点抱歉!”
“你不是说你不看韩剧么,长得有点抱歉可是韩剧里的台词呀!”
他开心地看她,说:“又贫!快吃吧!你吃东西的样子真是可爱,什么东西都能吃的这么开心。”
“这话说的,东西就是为了让人吃了开心的,要是越吃越难过还吃它干什么!对了!我的礼物!又让你小子偷换话题了!”
“你先吃,吃饱了我再给你看。要不你太激动了,怕就没有食欲了!”
“你这不是考验我的耐性吗?快给我吧,否则我真吃不下去了,你了解我,性子急。”
左夫就收起笑容,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一个大约12寸的水晶照片。
“给你,那天我偷着照的。你不是说从来和他没有过合影吗,做个纪念吧!”
肖未言吞咽着嘴里的食物,一边还狂擦自己的手,充满好奇地接过照片。但是扫了一眼,她的表情却僵住了。慢慢散开手去,让照片出声地落在桌子上。然后她向椅子后靠过去。过了几秒钟,她努力地拉动脸上的肌肉,让自己的脸上挂上笑容。她自己不知道,那笑容很勉强。
“你那天照的?”
他故意用轻松的口气,说:“嗯,你不是一直遗憾没有和他在一起的照片么,所以那天我就特意替你照的。”
明明喜欢却故意要装作无所谓,她好像不是在疑问:“照这个干什么?”
他答:“留个纪念也是好的。反正他们两个都不知道。有些事不做会后悔一辈子的。”
她缓缓地重新拿起照片,嘴里说:“谢谢。”
照片里真的只有她们两个人,他笑容满面,礼服趁得他格外英俊,而她表情木讷,拘谨得像个日本小妇人。
“我建议你去和他说说吧。反正他们的婚期都定了。如果换作是我,知道有个女孩曾经那么喜欢过自己,一定会非常高兴的。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应该不会受到什么困扰的。我想,你说出来了心灵也就能得到解脱了。”
肖未言轻轻地呼出一口气,认真地看着左夫的眼睛,咬着自己的下嘴唇,神色凝重,好久才说:
“老大,你爱过一个人吗?你知道么,你如果爱上了一个人,你会特别担心失去他,担心到不敢告诉他。就像一湖静水,你爱它的清澈,是不会忍心去撩拨它的涟漪的。
我爱他,不是曾经,是一直,是始终,是永远。
那天沙周给我打电话说他们开始恋爱的时候我就去学校的外围墙了。老大,你数过学校围墙的砖吗?我数过,一共3266块。我数过。数过来,数过去,一共3266块,数到最后我的手都是砖红色,洗了一个星期才洗干净。
老大,我不能告诉他,他的爱人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不伟大,但是不能因为我的自私而给他们带来任何的困扰。我从来没后悔自己爱他,心痛的感觉有时候也很幸福。真的,老大。”
一颗眼泪滑过脸颊,掉落到油光的桌面上,分裂成无数瓣,又拼命地要重新合成一滴,但是毕竟不能,有些努力是徒劳的。她不掩饰,在她的老大面前,她从来不需要掩饰,就任凭眼泪那样流下来。她是勇敢的,当她想他的时候她从来不叫停,她甚至享受这心痛的感觉。
几片五花肉烧焦了,冒出浓烟,浓烟挡住了两个人的视线。
左夫不能让眼泪流下来,尽管他的心痛得如刀绞,如带倒钩的刀子捅进去又不断绞动,让丝丝肌肉纤维都裂断。
她爱他,不是曾经,是一直,是始终,是永远。
她数过学校围墙的砖,一共3266块,直到数到手都是砖红色。
她不能给他们带来任何困扰,心痛的感觉也很幸福。
人生最凄美的爱不过是我爱你却不能告诉你。
那他呢?他只能看着她掉眼泪,这眼泪如硫酸般灼烧他的心,把他心底那三个字继续灼烧得清晰铮亮。
那他呢?他躲在某处,在缭绕的烟雾中偷偷看她,在深夜里醒来因为心痛而在日记里写下满满一页她的名字。
那他呢?他偷偷地拍他们的照片,他专门找了中医学习把脉……
……
烤肉都焦掉了,服务员又重新换了烧烤架给他们。但是他们没有再拿筷子,再一次看着肉焦掉,最后她说我们走吧,然后他们就离开了烤肉店。她付的帐。他没有抢着去付帐。他不敢。她总是这样,如果上一次是他买单,下一次她一定会买单的。她对他说,这是妈妈教她的,不能占别人便宜,尤其是女孩子更不能占人家的便宜。
出了烤肉店,对面就是一家冷饮店。他去买了两个冰淇淋。这是她唯一不和他争抢着付帐的。她说,这是当老大的义务,也是男人绅士的象征,是和钱无关的一件事情。他同意,也只有这个时候他才觉得她离自己很近。
两个人并排坐在车里。肖未言就拿着冰淇淋吃,不说话。左夫就点了一支烟,吸着。烟就拿在左手上,右手扶着方向盘。怕呛到肖未言,他打开车窗。肖未言吃完一支,问:“老大,你不吃啊?”
他摇头。然后她拿起另一支也吃了起来。
她喜欢甜食。一切甜的东西她都喜欢。她喝蜂蜜的时候,总是用匙盛起来,一点点吃下去,从来不用水稀释。她吃巧克力的时候总是要吃掉整个一盒。她说过,甜品让人心情愉悦。
这些他都知道。
当年他正睡在宿舍里,她的电话来了。他知道是她的电话,因为他把她的电话在手机里设置了分组,名字就叫我的小达令,而她的名字也就叫达令,还设定了她的铃声——谭咏麟的《讲不出再见》。
她哭的声音传过来:“老大,你在哪呢?”
他一骨碌坐起来,“我在宿舍呢,你在哪?你怎么了?你怎么哭了?发生了什么事?”
然后他们在操场的长椅上,她趴在他的肩膀上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说:“老大,沙周和古颂谈恋爱了!为什么要是沙周呢!为什么要是沙周呢!”
他就安慰她说:“这就是你的好朋友啊!明明知道你像疯子一样暗恋那混蛋,她还是和那混蛋谈恋爱了!”
没想到,她却急了:“绝对不会是沙周追他!沙周不是那样的人!”然后继续哭。哭得他烦躁,哭得他心酸,哭得他的心都碎裂开来。可是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坐在那里,任凭她的泪水打湿他的衬衫。
直到她哭累了。坐起来,问:
“我要吃冰淇淋,要香芋的。老大你请客吗?”
他的腿有些麻,所以站起来差点摔倒,但是他马上回答:“好,我去买。”
她拿着他买回来的冰淇淋像个孩子一样满足地舔着。“甜品总是让人心情愉悦。”她这样说。然后就像没事人儿一样和他侃起了学校的乒乓球队。从那时开始,他就知道她是多么喜欢甜的食物,所有的甜的东西,甜的饮料,甜的水果,甜的糕点。所以,他从烤肉店出来就直接买了冰淇淋给她。
“吃完了,真甜!甜品总是让人心情愉悦。老大,我们去做点什么吧?去K歌?去打乒乓球?去跑步?”
他没回答,掐掉烟,手又伸过来扣住她的手腕。她就看着他的侧脸,睫毛那么长,鼻子那么挺,从没这么仔细地看过他。她笑了,说:“老大,你原来长的这么帅呀!”
他突然不好意思起来,收回手去。“你才知道啊!”眼睛却不好意思转过来。
“你不交女朋友真是很可惜呀。你喜欢啥样的,我给你介绍一个吧。”
他不服:“就我这么才华横溢的青年才俊还用你介绍?你也太小看我的魅力了!”
“嗯嗯,说不准有多少痴情怨女此刻正为你哭呢!”
他笑了。
这样胡侃总要比看她的眼泪来得愉快。他这样安慰自己。
她再次建议:“我们去打乒乓球吧?”
他的电话却再次响起,他看了一眼,开门下了车。
“你好!啊,哪里哪里,应该做的,你们满意就好。明天?都有谁呀?我们……我们就不去了吧。不是,不是。但是,你们要结婚了,都挺忙的,我们就不打扰了,你们好好玩吧。那……我和未言商量一下。好的,好的,我回头给你打电话。”
握着手机,左夫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他略有所思地上了车。
肖未言开起了玩笑:“谁呀这么神秘?童年的青梅竹马?年少时的初恋情人?网路上的小达令?”
他摇头:“哪来那么多达令,就你一个都要我小命了!”
她笑:“啥意思?我可是很敬重您的!光老大都叫了快五年了吧?没和你算帐已经很不错了。”
他没心思开玩笑:“是古颂,约我们周末去红枫叶山庄。”
“就咱们四个?”
“嗯。说那里的饭菜很地道。主要是要感谢婚纱照的事情。”
“不去了吧?好么,老大?”
“好。听你的。”
话音刚落,肖未言的电话就响起来了。
“未言,周末和我们去红枫叶吧!古颂已经给左夫打电话了。你点头就行了。来吧,你在我身边我真的非常安心。”
又是这样的话。安心。安心是什么意思?沙周确实没有在学校里独立了。那时她什么都不用商量,竞争英语社团的部长,得到部长职位后又辞职,拒绝了学校推荐她入党的名额……没有一件事情她是犹豫不决的。可是,现在她和肖未言的风格换了过来,什么事情都恨不得肖未言在身边陪着。
“好。”肖未言答应了。回头望望一脸无奈的左夫,肖未言露出假笑:“还是去吧,老大。明天就用你的车子好么?散散心也很好,最近我们天天开会,连会议室里的桌子都胃疼了!”
左夫笑着点头,感慨此刻肖未言还能有这样的心情。
晚上,她倚靠在床头,抱着抱枕,抱枕上放着那个水晶照片。照片里的人似乎都闪闪发光,光线闪得她眼睛发涩。她终于得到了和他的合影。终于得到,也终于失眠得厉害。
她把电话打给左夫,小心地问:“老大,你睡了吗?”
他哪里睡得着。他此刻正坐在写字台前,摊开自己本,手里就握着一只钢笔,可是却如何也写不下去。他有写日记的习惯,从十九岁开始,已经坚持了十多年了。
怎么写呢?就写自己把那天偷偷为他的达令拍的和那个男生的照片交给她,弥补了她从来没有和他合影的遗憾?写她拿着照片含泪问他是否爱过一个人?写她说她为了那个男生去数了学校的围墙?他不知道。他只写到2007年8月19日星期日,就再也写不下去。索性就手推了笔和本。点了烟吸起来,一首《爱大了受伤了》的歌曲正在房间里飘荡。一首歌词很简单的歌曲此刻却恰巧与他的心境产生共鸣。
就在这时候她的电话打过来。他“嗯”了一声。她却很抱歉,说:“哦!对不起,打扰了,那你睡吧。老大,晚安。”说完就急急地挂掉。
倒让他一愣,忙拨回去,肯定地说:“我还没睡呢!”
她声音还是很小,握着电话,说:“哦!”然后看了看墙上的钟,已经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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